蜀南文学>都市小说>买活by御井烹香>第 119 章 徐大人读报(下)
  三皇又五帝,夏商而至周,这是金石学中极少人涉及的领域,自然由于《史记》的系,凡是读书人均不怀疑在周以前,有这么一些远古的朝代,但此时学界于周代的金石文章还偶能流传,从无人考证夏商历史,这自然是因为隔了数千,一切遗迹均已灭失不传的系,甚而在敏朝回望汉唐,也觉距遥远,许多历史的细节难以考证,唯有《十四史》等流传史书中,可以想见前人的一些风采。

  但这也带来一个问题,史书记载的多是政治风云,但对于前人的生活细节乃至社会风气,敏朝人所知的只有史书上的寥寥数语,便是此时的金石学,也还是以器物考证为主,学界对于敏以前的民众生活所知甚少,甚至在本朝立国处的许多民生往事,如今也已经失传。在敏以前,可以说直到周朝,于政治得失,众君子是烂熟于心的,《史记》毕竟也是四书五经外必读的一本。此外还有更艰深的《左传》、《羊》等等,其中的确也提到了不少商周交际时的大事。

  但除此以外,周朝以前所有的历史,便藏在蒙昧中,人们既不清楚夏商人是如何生活的,也不清楚们采用何等政体,只知道一些零散的故事与人名传说。这些传说在民间敷衍出了不少话本小说,如《东周列国志》、《全武王伐纣平话》等等——前些又出了一本《封神演义》,将这些民间的传说捏合在一起,虽然也颇为畅销,但在明眼人看来,这是托辞上古,讲的实则还是今的故事,要说真实『性』那是半点没有,也从未有人如谢六姐一,自如潇洒地谈论夏商的政治制度,言凿凿,仿佛眼见……

  “凡是读过一些通俗小说,又或者爱去茶馆听书的吏目清楚,商似乎亡于帝辛,即商纣的倒行逆施,而苏妲己在其中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所谓的倒行逆施,在话本中被描述为花百出的酷刑,还有奢侈的游乐,似乎这便是亡国的根本。但周人对此的看法不同,在周人的叙述中,商纣灭亡最主要的原因是远贤臣而近小人,这的小人是什么意思呢?是道德品质低劣的人么?并非如此,商纣想要提拔的是出身平民与奴隶的臣僚,于是原有的大贵族与巫觋拥趸顿时背离了的权力体系,商的内『乱』,使得周人有了壮大自身的机会,最终完成了周代商的壮举。”

  刚刚是读了几句话,徐子先已有些呼吸困难了,不得不解开了道袍的系扣,又连喝了两大口凉茶,这勉强冷静下来,谢六姐所说的,她所说的……

  不知该如何概括,甚至不知道吏目参考原定的读者是否能看懂这篇文章,眼下只想着迫不及待地往下看去,探索殷商灭亡秘。商人好巫,这一点的确是史书上有明确记载的,但究竟是如何好巫,而巫觋在商人的政治生活中又占据了怎的地位,典籍中最多也只是只言片语,徐子先专长不在此,仓促间难以引经据典,但谢六姐看待历史的式让耳目一新,甚至可以说被完全吸引。

  “以恐惧和『迷』信来维持统治的政权,以殷商为巅峰,商人将『迷』信和自己的生活完全结合在了一起,们也随时随地在面对神权的恐惧,商人不分大小事,不是占卜,就是贞问——这是两种『迷』信的式,占卜可以理解为摇骰子,以此来在几个选择中做决定,贞问则是询问巫觋,通过对影和龟纹的观测,对于将要询问的事体做出倾向『性』的判断。”

  “在如今的们来看,们已经知道了影会随着季节的变化而改变,并且划分了节气,也知道了骰子和事情的发展没有任何系,因此在们看来,商人的『迷』信是很可笑的。但2600前的先民,们对于变幻莫测的自然,对于那种未知所到的恐惧,是今的们依旧可以通和共享的。未知产生了恐惧,恐惧产生了『迷』信,『迷』信又产生了对于神明的敬拜和服从,这种服从甚至无须暴力的胁迫,深植在人们心底,让们自行服从政权的管理,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权益,只为了通过服从来缓解自身的恐惧。”

  “这个现象在彬山,在们买活军的地盘也在不断的重演,许多吏目可以受到,和们的权柄比,利用『迷』信而诞生的权力更加肆无忌惮,也更好用。因此你们便自然地想要扩大这的模式,想要将对谢双瑶的信仰扩散到全国,通过恐惧收割权力,最终达成势力的扩张。这种尝试在开始是极有效果的,能够立刻消灭反对的声音,让们的敌人望风而逃,们的子民越发狂热,也让你们越发热衷地想要复制这的模式——吏目们,当你们把看做真神的同时,也就把自己当成了如今的巫觋,你们掌握着诠释的权柄,便自以为对百姓们拥有了更多的权力。”

  “而们为何不能用恐惧和『迷』信来维持统治,答案便完全在了2600多前的历史中了。凡是围绕着『迷』信确定的政权,一定拥有神明-巫觋-平民-奴隶的社会结构,巫觋通过祭拜神明获取权力,平民因为恐惧而信仰神明,服从巫觋,奴隶则是那些信仰外的百姓,们既然胆敢不信仰神明,便等于是天然拥有了罪孽。连平民不把们当做同类,而是视为一种可以随意消耗的畜牲。甚至就连盖一处普通的屋舍,会为了祈祷稳固,宰杀幼的奴隶,埋在屋舍四角的地基下。”

  “那么,如果们随意地推广恐惧和『迷』信的话,吏目们,你们准备让谁来当奴隶呢?那些曾作『奸』犯科的人?那些曾和买活军作对的人?当奴隶一再消耗的时候,你们会不会想要一再地扩大奴隶的范畴呢?”

  “而当你们稳固了自己巫觋的位置后,你们还会让出这的位置吗?你们能容许平民和奴隶来分享你们的权力吗?『迷』信的逻辑一定是敬拜神明的人能得到极的报酬,你们准备让这个神明如何来支付这些报酬呢?或许在几十后,你们会发现所有巫觋认可的结论:沉默的神明是好神明,能便巫觋们攫取更多的权力。”

  “自然了,你们会大谈特谈对的忠心,而也信你们绝对没有这的坏心眼,只是更信的是结构的稳定,凡是科学的结构必定稳定,人们会在无形间到达结构中自己所在的位置,即使这种结构有朝一也会顺应科学迎来自己的崩溃。商的崩溃宣告了巫政合一的瓦解,但依旧在们的历史中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哪怕是现在,天人应的‘天子’也可以视为是神明,所以由读书人组成的新‘巫觋’,对最的期望是垂拱而治,做一个沉默的神明。”

  “人们只是在结构上做了小小的修正,增添了一定的流动『性』,这正是帝辛想做而没有做到的,经过无数的战『乱』和朝代兴替,权力在慢慢扩散,现在,因血缘而产生的贵族反而受到限制,平民中不断涌现了新的官员和巫觋,传说中的贤臣比干、微子如若看到这么多平民当上了官僚,还热情地歌颂们的贤德,一定会气死的,这些官僚的出现,以及藩王被禁锢的现状,完全说明了血缘贵族,以及贵族出身的巫觋终究是完全输掉了这场战争。”

  “但在买活军兴起前,读书的门槛依旧很,依旧是有产者的特权,只有有产者能成为巫觋,无产者只能安于平民,随时沦落为奴隶,这便是们如今的现状。而在买活军到来前,正处于窘境的你们,无疑是这种结构中的牺牲者和受害者,你们最能看到这种结构的不平处,看到它不能持久处。在此慎重地提醒你们,不要陷入前人已经趟过的漩涡,恐惧与『迷』信是一种落后的管理结构,它只能成为迫不得已时一种辅佐的治理段,绝不可能成为时下的主流。你们是的活死人,而的活死人彼此间完全平等,谁也不能窃取的权力,凌驾在另一个活死人上,任何滥用段,想要成为的巫觋的活死人,将会面临最严峻的处罚。”

  这是一段很短的导语,不过一千多字,徐子先来回看了十几遍,依旧是百交集,有受到了冤屈的愤怒——读书人被评价为新‘巫觋’是没有想到的,也有一丝困『惑』,在徐子先来看,买活军的吏目们能看懂以上叙述的恐怕百中无一,不知道为何谢六姐会突然从殷商开始谈起,她的吏目们有多少读过史记,能够下朝代表?占卜、贞问、巫觋……这些词们真的懂是什么意思吗?谢六姐为何如此肯定殷商是巫政合一?她到底是在哪看到的凭据?商人竟曾如此残忍地大量使用活人祭祀?

  想要探究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作为一个学者,一个儒生,徐子先很想为自己的流派辩护,但这就要求要对谢六姐的立论逻辑有当的了解,甚至渴望拜访谢六姐来一次‘当面论道’,这个在世活神仙对于神仙本身的认知实在是太让人吃惊了……

  但文章还没有看完,接下来的篇幅是重点,在徐子先来看,这是买活军的吏目们能看懂的文字。

  “这是在历史,以及人文、政治角度所做的分析,以下篇幅则从科学角度进行分析——既然如此,那么们就要定义什么是科学。科学,反映的是不受人类意志、情绪、念影响的客观道理。它发生时自然就会发生,不论人在场不在场,在乎不在乎。可以说科学与如今的‘心学’是完全的南辕北辙,心学讲究的是心外无物,而科学所讲究的则是‘无不可分析物,无不可预测物,受到限制的只有们的知识与们的能力’。”

  “举例说明,太阳东升西落,这在『迷』信中是某种意志力的结果——因此便诞生了种种与太阳有的神明传说,但以科学的解释来说,太阳东升西落不过是地球自转的表现,这与任何意志无有系。认为意志力可以不通过任何媒介影响物质,这就是典型的『迷』信,『迷』信无助于们认识世界,改造世界,只有助于提供给人类一种虚无的安全,在『迷』信的世界,所有的不可知,并非是因为人类的愚昧和无能,而是因为神力的作用。”

  “就譬如说,人类总是要死,而对死亡的恐惧就催生了的『迷』信,人们信死后也有一个完整的世界,这一切没有任何证据,纯粹来自于自己的想象。而这份想象会反过来束缚人类对死亡的研究——『迷』信正是发展生产力的一大障碍,农户对于蝗虫的膜拜,甚至称为虫神,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蝗虫明明是害虫,但在农村若有人研究灭虫,甚至还会因为『迷』信的缘故遭到反对,因为农户把减产的恐惧运用『迷』信进行包装,通过膜拜、敬畏蝗虫而缓解,们一旦深信不疑‘皇虫’降世是天罚,便没有了灭杀蝗虫的勇气,只能在『迷』信中坐视自己走向灭亡。”

  这件事徐子先是有听说的,尤其是在西北,农户遇蝗灾则只顾着敬拜、畏缩、恐惧,莫说灭虫,甚至连逃荒的勇气没有,认为皇虫兴起是天要收人。不得不赞成谢六姐的说法,这确然是农户愚昧的表现。

  “农户们是这,读书人们就不是这了吗?”但下一句话又让不快了起来,谢六姐的文风当的简洁平稳,“认为凡是仍发自内心信天人应的儒生,是把自己对自然的恐惧寄托在了对天人应的『迷』信中,即凡是有灾殃则必定是天子不修德行,凡是发生在自身的坏事是自身德行不够圆融的表现,将对外的恐惧转化为责己,信可以通过修自身而影响到天地灾变,因为自身是可以影响和改变的领域,尚可做出努力。这种对恐惧的转化成为较级的『迷』信——负面作用没那么大,但依然是『迷』信,而且这种经过让步的,温和的『迷』信,由于其经过了精心的包装,在逻辑上有很强的诡辩『性』,对生产力的桎梏还要更大。”

  “儒家经典提炼成一句话,即是‘君子’们通过对自身的德行与段的修持,令朝廷上下政通人和,减少政治系统的内耗,而达到风调雨顺,连增产的结果,从而天下大同,不分贫富均可居者有其屋,贫者有其食。们从中提炼出的逻辑链是,君子修身-朝廷所有人是君子,众正盈朝,所有人修身——自然环境因此改变,完全符合农业生产的需要,风调雨顺。”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深层的『迷』信,信人类的思想活动能够改变自然规律。这种思维模式的极致反映在生产中,便是对匠户和工造技术的轻视,所有的先进技术是奇技『淫』巧,当天时不利时,没有总结测量气温的变化,而是一味地以此为把柄来攻讦政敌。算学是奇技『淫』巧,工学是奇技『淫』巧,唯有对文学和政治学的追求是‘治国大道’,这是逻辑自洽的,所有的『迷』信能逻辑自洽,但也一文不值,因为这不符合世界的客观规律!”ΗtτPS://Www.sndswx.com/

  “世界的客观规律只有一点:自然的运转不因任何意志力而转移,人类只能通过数学,通过物理,通过化学,研究自然,利用自然,改造自然,达成对自然的驯服,不断地提升生产力,提土地和矿产、人力的单位产量,能让不断扩大的百姓群体过上丰衣足食的子,能实现天下大同的理想。”

  人类只有通过数学、通过物理、通过化学……

  不知什么时候,徐子先的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的指尖颤抖着,几乎拿不稳轻轻的报纸,还只是研读过亲戚寄来的物理、化学教材的第一册,知道了一些浅显的物理常识,但此刻依旧仿佛被这句话一下戳到了心尖,在此前,徐子先从未想过此世间还有统治者——不论她现在的地盘是多么的小,谢六姐诚然算是个统治者了,而徐子先从未想过还有一个统治者会发出这的言论:『迷』信无用,儒学无用,数学,数学是真正能够救苦救难,真正能‘提生产力’的东西!

  接下来是一段对生产力这概念的介绍,谢六姐此时又渐渐地回落到现实中,她行文的风格变得很可亲了,“所谓的生产力,便是一个人在一段时间内,在一块土地或是一台机器上所能得到的成果。生产力并不是通过『迷』信而提升的,而恰恰是通过『迷』信的反面——通过知识的传播,对自然的钻研而提升。只是有时能让生产力提升的知识,会被包装为一种『迷』信,譬如民间种地时的许多讲究,有科学道理在背后支持,只是由于民众无智,不得不以『迷』信的名义向外传播。”

  “譬如说,许多村中在稻子灌浆时不喜外人来访下地,说是会惊了稻神,这实际上是因为外人,尤其是其余农民到来,可能会传播病虫害。又有民间对节气的神化传说,譬如立春冬娘娘移位等等,实际上是对自然的认识,转化为民俗,而民俗在传播中又被神化。不能因为神话中的确有对生产生活有帮助的部分,便忽略了其中占比更多,更为禁锢生产力的糟粕。”

  “以这几的天气来说,如果依旧『迷』信冬娘娘移位,准备春耕,便会受到这些异常的天气影响。生产力的进步极为艰难,所需要的人永无止境,买活军正是因此在不断扫盲,培育出更有可能提生产力的人。但所有提生产力的道理伴随着失败和艰难,唯有克服了恐惧的百姓,能在遇挫时继续勇敢前行,因们怀抱着人定胜天的信念,那些『迷』信的百姓会将所有的困难归于‘神罚’,所有的无知归于‘神的领域’,『迷』信将成为们的逃避,们会失去晋身的机会,而吏目们会发现自己的管理变得更为轻易,更有意思的是,因为人的减少,们的竞争也变得更加微弱。”

  “或许这对吏目本身来说是有利的,但对生产力的提是极大的拖延,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思索的大脑越多,生产力的进步也就越快,买活军正依赖于超出外界的生产力在不断扩张,们无往不利的原因并不是群众对的绝对信仰,而是能让们吃饱饭,吃得好,们能在一亩地上种出六百斤粮食,将来还有更多——这一切不是仙力的作用,而是千千万万个老百姓在一代一代地和自然斗争,是无数的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的结果,产稻是理『性』的结晶,蒸汽机是理『性』的结晶,而『迷』信则只是生产力的绝对反面。”

  “是以,在此郑重要求,买活军吏目针对内部的统治中,绝对禁止采用恐惧与『迷』信作为统治段,各吏目必须耐下『性』子,反复做工作,始终以开启民智作为自己的第一工作目标,如此能让买活军始终掌握最先进的生产力,长治久安,甚至不断扩张,让普天下更多的百姓过上不愁粮食吃的好子。”

  “最后再强调一遍,不论是什么形式的宗教,只要阐述其与现实生产的系,散播诸如‘气候不好是遭遇神罚’类的传言,在买活军境内均为非法,人类的思想活动无法对自然规律产生任何影响。即使自然规律将带来极为严酷的将来,唯一有效的做法也只是冷静务实的应对,而非被恐惧主宰,逃避到信仰中。即便是神,也绝不会保佑膜拜的人,所有神厌弃只知逃避与恐惧的懦夫,唯独会令赞赏的,只有面对现实的勇敢。”

  文章至此结束,徐子先久久无语,热泪从的双眼中不断地涌出,哪怕是这篇文章用语直白浅俗毫无文采,结构混『乱』,说理更不算清晰——但哪怕是这蹩脚的一篇文章,依旧令这个老者,这个学贯古今的天下第一格物大家心『潮』起伏,不会说这篇文章完全征服了,哪怕这其中的确有些话让忍不住反复阅读,‘人类通过数学,通过物理,通过化学,通过知识研究自然,改造自然’……‘人类的思想活动永远无法改变自然规律’……‘这一切不是仙力的作用,而是千千万万个老百姓在一代一代地和自然斗争’……

  这一切不是仙力的作用,而是千千万万个老百姓在一代一代地和自然斗争,尤其喜欢这句话,仿佛见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仙宫中,也存在着的苦难与无奈,看到了那血与汗中始终孕育着的,不屈的、自由的生机,而又因为那指责儒生是新巫觋的语言而战栗。

  仿佛要为自己辩解,为儒学辩解,为所信仰的移鼠辩解,或许也不是那的怯懦,或许选择信仰移鼠并非是基于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基于对儒学的失望,儒学无法指导生产,无法将敏朝从灭亡的宿命中解脱,而或许拥有那些‘奇技『淫』巧’的移鼠教士能带来一条新的强大的道路……无论如何,那时尚没有人用如此强烈的言语,如此断然地宣布,“若无媒介,客观永不受主观的影响,所有的『迷』信能逻辑自洽,但也一文不值,因为这不符合世界的客观规律!”

  谢六姐一定拥有另一套极其完善的法理道统,能如此自信地做这的宣称,而徐子生愿付出一切,求法统一观。闭上双眼,用深长的呼吸调整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压抑着心的躁动:除了求法统一观外,还欲求见谢六姐,指出文章中存在的太多问题,她不该这,太『操』切了,而且看得出来,买活军政体中缺失的东西还有许多许多,譬如此刻便很缺一部简明的法典,她实在需要一个老道的能臣来做她的谋主,为她查遗补缺——

  但不能去,人虽仍在乡间,但随时有可能应诏起复,依旧受到了极大的切,若不能将全族带走,的离去会为族人带来泼天的祸事。眼见宝山就在云县,但不能去!

  徐子先缓缓睁开眼,拭去腮边泪痕,站起身,用一种陌生而漠然的眼神打量着内屋供奉的十字架,这是受洗皈依不久的宗教,其时茫然的徐子生,信或许来自西的神只能带来一种新的学说,形成新的道统,摒弃了儒学中种种的弊端,至少摒弃了对算学的轻视——明明算学对于这世界来说是如此的重要!但为什么所有人不明白!

  西的教义,不论如何,总是鼓励人们四处的探索,所以们会来到敏朝,当是个尊重数学,尊重科学的道统……第一次便是在从传教士那见到了世界地图,西的传教士掌握了太多新鲜的学识,对于陈腐的敏朝来说,们的知识是如此的渊博,如饥似渴,想要学习更多……

  但现在遇到了更博学的人,遇到了在世的神,而这神只更说出了这的话语,‘绝不会保佑膜拜的人’,她所渴求的是知识的散播而非是局限,她所断言的是思想无法干涉现实,她有世界地图,她有产的水稻——更重要的是她有这科学的态度!

  买活军将会征服这天下的,徐子先想,而也不再需要移鼠了。

  已触碰到了更深奥的,几近源源不绝的知识的宝库,死亡曾是暗中向往的,逃避的归宿,不愿目睹着天下的倾颓,如果足够虔诚,或许能进入死后的天国。

  但现在徐子先不这想了,希望自己能多活一段时间,还有许许多多的知识没有学习,信,还有许许多多的事物可以改变。

  敲磬去唤自己的儿子们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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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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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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