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他对西尔芙说了自己的后续计划,换得首领一言难尽的表情。
“我不能说,没有可能成功,”西尔芙艰难地措辞,“只是……”
她最终没有说“只是”怎样,而是整理了一下神态,正色道:“但是您既然已经决定了,我将期待最好的结果。”
送走西尔芙之后,姜见明回了自己与莱安的房间。
殿下走了,里面顿时显得清冷不少,他一个人吃了点东西,又自觉地钻进治疗舱里浅睡了片刻。
大约一个小时后,林芝亲自打过来的通讯把他吵醒,并带来了他想要的消息。
“姜殿下。与帝国的通讯连上了。您要见陛下,还是老元帅?”
“辛苦,帮我连到军方总部吧。”
半分钟后,姜见明拉开椅子坐在通讯器前。
他暗想:这也算一种逃避吧,明明才跟谢予夺说了让他面对夫妻关系,结果自己竟然不敢面对林歌……
通讯连接完毕,投影屏幕映出的画面却不是军部的办公室,而是机甲海东青的驾驶舱内部。
须发皆白的老元帅双目灼灼:“统帅,事出有因,臣只能在这儿跟您说话了。”
姜见明甩去其余杂念,神色凝重。
“本来还想问问帝国的晶粒子有没有异动。看来,已经到了大统帅不得不亲自出阵的程度吗……”
“现在说话,不打扰什么吧。”
陈笑眯眯地:“您放心,如果突发紧急情况,就算是统帅您的通讯,老头子该挂断的时候也不会含糊的。”
这种双方互叫统帅的场面着实诡异。要是闲暇时候,姜见明一定又要无奈地说上几句。但现在他也没那个心情,只道:“那我长话短说。”
说着,姜见明把旁边的光脑和腕机一起打开,共享了自己这边的数据图,十指快速弹动,边说话边演示。
“局势并不乐观。陈,我能够预见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黑发青年压了压眉:“晶巢在做最后的反扑,大量晶粒子浓流正在越过空间站向人类帝国涌过去。”
“我曾请技术兵计算过速率,五个小时后银北斗第一要塞所在的阿尔法异星将首当其冲,大约半日后,九大星城都将受到波及。”
星图上,随着时间数值的变化,白色的箭头加速向帝国境内方向延伸过去。
“彼时被卷入战场的不再是远星际士兵,而是更多没有经过训练、习惯了和平盛世的普通民众。”
姜见明沉声道:“伤亡会无比惨重。晶粒子的精神污染也将乘虚而入。一旦晶乱潮爆发,事态就彻底不可控了。”
陈的目光盯着那一片白色汪洋,摸着下巴沉吟道:“唔,不过我听说了,距离盘古斧重启应该还有……”
老人侧头瞅了一眼时间,“四十九个小时,是吧。”
“统帅放心,这点时间,帝国撑一撑还是能挺过去的,臣反而更担心空间站。”
“空间站暂时安全。”
姜见明的目光掠过窗外的赤金色,道,“和帝国一样,勉勉强强撑过四十九个小时,这我们可以做到。”
“但,”他身子略微前倾,十指交叉轻点,“还有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假如盘古斧的那一炮胜不了呢?”
陈耷拉着的眼皮猛地睁开了。
老人的眼中刺出刀剑般杀气腾腾的光,淡金色的的精神丝随之颤动!
亚斯兰帝都的半空暴雨倾盆,远天之际电闪雷鸣。
机甲L-海东青炮口齐射,火光吞没了四处乱窜的晶体生物,也将这一带楼房炸成了废墟。
军用频道里传来路德中将的声音,夹杂着雨音:“大统帅,三区的避难所快撑不住了,请求增援!这里还有大约三千多个无晶人种……”
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增援?这边也没兵了,让那几个功勋贵族把私家警卫都派出来护城吧,就说是我的命令。”hτTΡδ://WωW.sndswx.com/
耳麦里,那个嗓音还在传来:“……并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晶巢在不停释放晶粒子,它的体积也随之缩小,我担心曾经瞄准的坐标会发生偏差。”
“现在,所有人都在盼着盘古斧一炮定胜负,军方接下来必然也会将这四十九小时的倒计时大肆渲染,激励普通民众坚持下去,是不是这样?”
机甲L-海东青在暴雨之中俯瞰城区,晶状生命体还在各个街角缓缓成形。
“但如果四十九个小时过后,所有人发现晶粒子的攻势并没有停止,会怎么想?”
那些晶状生物动作迟缓,并不似在晶巢时那样神出鬼没;强度也一般,B级的晶骨就能将其击碎,还不如异星生物。
但对于普通人而言,外星生命体侵入到自家家门口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足够引起失控与混乱。
士兵和一些勇敢的新人类还在战斗,更多人则只能尖叫、哭喊和抱头鼠窜。巡逻警拼命地安抚和维持秩序,但收效甚微。
陈老元帅叹了口气,“是啊,他们会想:前线是不是完蛋了?军部是不是在骗我们?生者的未来是不是再无指望,死者的牺牲是不是毫无意义?”
“他们会瞬间绝望,丧失一切战斗意志。统帅,您这是在做最差的打算啊。”
“你没有做?”姜见明手指一滑,把共享的那些个虚拟屏幕都收起来,顺手从桌上摸起维纳斯之翼插入枪套里。
最后,他拿起金晓之冕的机甲镯,隔着手套缓缓戴在自己的腕上。
陈老元帅:“是做了也无能为力,统帅。到了那种时候,可不是单凭几句空话就能让所有人生出勇气的。”
“除非,我们能有一个实实在在的,直到最后一刻也不会破灭的希望。”
“一个苦战后必将迎来胜利的希望,一个只要熬过黑夜就能见到太阳的希望。”
陈老元帅眼底闪烁精光,“您能带来这个希望吗?”
姜见明靠在椅背上,他的目光看向窗外那淡淡的赤金色,平静道:“不,我不能。”
“但可以伪造一个。”
……
切断了与帝国的通讯后,姜见明开始思考自己还有什么遗留的事情要做,以及还有什么事情能做。
窗外的赤金色仍在一刻不断地遭受着晶粒子的撕咬,他逼自己不去看,也不去想象莱安的意识所遭受的痛楚,避免干扰思绪。
就在他思索究竟有没有必要再写一份遗书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姜见明起身开门,怔了一下。
“……爸爸。”
姜盛站在那里,表情苦涩。
“明明,”中年男人目露哀伤之色,将手落在孩子的肩上,低声道,“非走不可吗?”
“……怎么所有人都觉得我会陪他走?”
姜见明摇头怅然笑了笑,他让开身,示意姜盛进来说话,但后者没动。
姜见明只好实话实说:“是的,我的确有些要做的事。是为了莱安殿下,也有为了胜利的成分,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私情……前者的占比稍多一些。”
“所以,爸爸,对不起。”
“如果我一去不回,等日后爸爸有机会去到光荣星城的话,请替我去看一看雯.赫尔加女士的铜像……可以吗?”
“……”
姜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的喉结滚动,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
但最终,男人只是上前,展开双臂拥抱了他养大的孩子,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艰涩:“明明,不需要跟爸爸这么客气。”
姜见明倚在姜盛怀里,被父亲的大手揉乱了头发。他眨着睫毛,嗓音温吞,“爸爸,我……”
“那么多人都觉得我会与莱安同死,”他话还没说,自己先失笑,“所以,我……我看起来,像是深爱着殿下的样子吗?”
姜盛愣了愣,“怎么问这种傻话?”
姜见明缓缓闭上眼,把脸埋进姜盛的肩头,小声说道:“如果是的话,就真的没有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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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巢某处。
具体时间未知,具体地点未知。
远方的天空被浑浊的晶粒子暴风遮挡住了。而近处,放眼所及,除了遍布的晶棱,就是炼狱般的血与尸骸。
几十个人类士兵的身躯,被封在大片大片的晶体内。有的四肢已经被扭断了,眼珠都被挖出来,晶体刺入了腹腔……却还气若游丝地活着。
“……”
唐镇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从混沌中醒来。
意识里只有漫长的折磨,无边无际的酷刑。
晶粒子的精神污染并不能简单地用“痛楚”“恐惧”之类的词语来概括,或许用人类已知的概念来描述它太难了。
唐镇曾数次失去了意识,但又总是能在一段时间后醒来。
每次醒来,他都能用仅存的一只眼睛看到战友残忍的死状。
晶粒子的意识“告诉”他,唯有被彻底碾碎了意志的人类,才能被恩赐死亡的解脱。
唐镇亲眼看着一个又一个人死去。长官死了,前辈死了,昨天还勾肩搭背的兄弟死了……
起初他在高喊着鼓励众人不要放弃,撑到下次盘古斧开炮人类就胜利了;后来他求着大家坚持住,战争结束咱们就能回家了。
现在他像木偶般一动也不动,血沿着头发淌下来,模糊了仅存的一只眼睛。
他也看到了贝曼儿,那个女孩就在他的对面。曾经那样娇俏美貌的贵族小姐,现在浑身血污,不成人形。
死了吗?还是活着?曼儿已经很久没有声息了,他无法判断对方的生死。
或许是晶粒子的母核意识判断,看着同伴一个个被摧毁的场面,比永恒的黑暗更有利于击垮他的意志。
其实唐镇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还没崩溃,他觉得自己早就该疯了。这根本不科学,他妈的,是谁在很久很久之前夸过自己心态好来着……
哦,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吐槽这个,或许他在这方面属实是天赋异禀。
“操I你妈……”唐镇用沙哑得仿佛被烧过的嗓子,有气无力地骂,“……操I你母核的晶粒子……”
晶粒子钻进他的咽喉,那里炸开剧痛。唐镇的身体猛地抽搐起来,额上青筋暴起。更多晶刺扎入他的身体,撕心裂肺的惨嚎在半途化作不成声的气音。
不远处,已经几乎无法动弹的女兵眼角无声地滑落一滴泪水。
“唐……镇……”
贝曼儿的眼眸涣散地半睁着,只有泪水不停流出来。
她微弱地用力,试图伸直血肉模糊的手指,“唐镇……”
只恨距离太远,触手难及。
贝曼儿不甘地咬紧了牙关,但呜咽声还是从齿间流出来:“唐……”
泪水再一次从血迹斑斑的脸上滚落时,她的右腿义肢,猛然发出金属条崩裂的脆响!
一根螺丝钉掉在白晶大地上。
铛!
像是酒杯轻轻碰撞的声音。
那声音从记忆深处传来,模糊了现实与旧岁月。亚斯兰帝都的春风吹开眼前的炼狱,吹起她沉重而残缺的身躯,带着她轻飘飘地回头看。
她仿佛看到。富丽堂皇的装潢,三层碎金吊灯,照耀着自己身上的珍珠礼裙。
昔年某日,舞会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贝家大小姐刚结束一曲,在赞美声中倚在栏杆上。忽然瞥见下方街道,略有骚乱。
原来是打起架来了。一个身穿礼服的少年,把某家作恶多端的纨绔公子哥摁在地上拳打脚踢,张嘴就是一连串街头地痞的骂街话。
周围人窃窃私语,指责这少年粗鲁冲动,实在有失风雅。
她挑眉瞧了半天,觉得好玩:“亚斯兰星城还有这种脾气的贵族子弟?”
管家忙道:“大小姐,您忘啦。那是唐家的小少爷呀,一年前您还在宴会上见过他的。”
贝曼儿想起来了。那实在是个无聊的宴会,就因为唐家与贝家祖上有交情,打招呼还要捎带上小辈,着实没道理。
只是那时,她远远瞅着跟在唐老爷子身后的唐家小少爷,发现对方也兴趣缺缺,不禁多了一分共情。
然而今天见到的少年,热烈而直率,嬉笑怒骂的样子如此生动,让她想起草原上野生的奔马。
于是,贝家大小姐啪地合上黑羽毛的扇子,双颊绽放一对浅浅梨涡,倚着窗户笑着说:“这个人蛮有趣的,我喜欢他。”
我喜欢他。
叮铛!———
贝曼儿猛地睁大双眼,口中发出凄厉的怒吼。
她的右腿义肢突兀地崩裂。是鹅黄色的晶骨活生生刺穿了铁皮,击穿了连接着神经的金属,鲜血从尖端滴落!
锋利的碎片被甩出去,一道如流矢般的弧线。
两滴鲜红飞溅在唐镇的脸上。
他愣愣睁大双眼,口中突然鲜血喷涌。
金属碎片扎透了他的咽喉,对基体来说是致命伤。
对面,贝曼儿释然地冲他笑。
“唐……镇。”
她想说,我喜欢你。
但这种话,同窗的时候已经说了太多次。
“等下次……再见面……”
所以贝曼儿仰起满是血污的脸,露出一个明艳如初的笑容,“娶……我……吧。”
……
“——曼儿!!!”
黑鲨基地深处,青年嘶吼的声音猛地响彻。
唐镇从休眠仓里滚了下来,他四肢抽搐,不停地干呕。医疗兵和实验员乌压压地围着他说话,但他什么也听不清。
精神负荷让他的眼前天昏地暗,头痛得像是要被斧头活生生劈开。曼儿……是曼儿送他回来,曼儿……
摇晃的视野中,唐镇意识模糊,他只能看见一扇窗户。那是基地的舷窗,窗外漫天金红光芒倒坠,瑰丽而浩大。
“是太阳落了……”
唐镇浑身发冷,陷入昏迷之前嘴里呢喃,“还是流星……”
都不是。
距离莱安皇太子化为晶粒子护持金日轮空间站,已经过去了三十八个小时。这是用储君的生命争取来的时间。
但如今,那片赤金色的屏障也终于再难维系。
终焉之刻,它片片碎裂,像一场火雨凋零,每一粒晶粒子都在落地之前消散在空中。
“殿下……!!”
黛安娜和常泽都痛哭失声,更多黑鲨基地的成员也哭了出来。首领西尔芙静静仰头,神色悲戚地沉默着。
士兵们悲愤地怒吼,也有人颓然跪倒在地。谢予夺倚靠在他的机甲旁,紧攥的双拳不停地颤抖。
姜见明独自站在浩荡的赤金光芒中,身影显得那样渺小。
他轻抬双手,神态是所有人中最平静的,甚至是用堪称温柔的目光注视着爱人死亡的那一刻。
直到万千光火凋谢殆尽,自他的眼前坠落,自他的发间坠落,自他的唇角坠落,自他抬起的指间坠落……
几粒赤金色的晶粒子落在他肩上,如归巢的幼鸟,而后消散。
姜见明转身,一边低头调试着腕机,一边沿着露天的升降阶往空间站的顶层走。
脚下的铁板已经破烂不堪,残人类走得很不稳当。莱安的晶粒子跟着他,像是撒娇,又像是单纯怕他踩空掉下去。
“莱安。”姜见明伸手虚虚地捞了一下那片晶粒子,低声道,“别担心我。”
咯吱……军靴踩上空间站的最高处。
姜见明身披银北斗的军装,独自站在空荡无人的瞭望台上。
下方还能隐约听到压抑的哭声。最后一粒赤金色的晶粒子亲吻了他的无名指,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打开腕机。
在莱安争取来的时间内,陈老元帅已经帮他做好了工作。姜见明知道,自己接下来只要说话就可以了。
他闭眼定了定心,开口。
……
“敬告……我亲爱的帝国国民们。”
“我在晶巢对你们说话。”
……
帝国境内,玛斯星城。
衣着简朴的女人在偏僻的小路上仓皇奔逃。
“救命,救救我!有没有人啊,救救我!!”
星城的另一边已经混乱不堪了,军队顾不上这里。身后的晶体生物近在咫尺,无晶的女人涕泗横流,撞倒了路口的垃圾回收桶,狼狈地在地上连滚带爬。
“不要,我不要死,救救我——”
突然,面前的拐角处跳出来一个年轻微胖的机甲维修师。
他憋红了脸咆哮一声,晶骨从两臂释放出来,朝着晶体生物当头劈砍下去!
“乔!”
女人喜极而泣,她知道布朗家的儿子是她们这一带的穷乡僻壤里唯一读过军校的年轻人,还曾经在银北斗当过兵。
虽然最后被遣返回来,邻里们的风言风语也闹了一阵。但在这种时候,无疑就是她活命的希望。
十分钟后,晶粒子逸散在街角。乔艰难地解决掉了那只晶体生物,自己也累的够呛。
他呼呼直喘,抹着汗腼腆地冲女人笑了笑:“没事了……哈,我干掉它了。走吧,我们去避难所。”
就在下一刻,他和女人的腕机同时亮了起来,强制弹出小块的长方形屏幕。
只有帝国最高层向全体国民实时发布紧急命令,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但这一次,屏幕里映出的却不是衣着严整、表情肃穆的官方发言人。
乔.布朗用力揉了揉眼睛,愕然张开嘴巴。
……
亚斯兰星城三区,凯奥斯军校。
“让我们去!!”
风雨未止,军校的少年们振臂高呼,挤在军校的封锁的大门口。
“你们还是孩子。”
罗海如铁塔一般拦在那里,他望着这群热血少年,声音低沉:“孩子,就是要乖乖被大人保护着,长成大人,再去保护下一代孩子。今天的战斗就交给大人吧,我的孩子们。”
暴雨打湿了大人和孩子们的面容。凯文站在最前方,湿透的衣服下是瘦削的脊梁,梗着脖子,咬牙道:“可是如果人类没有了下一代,还有什么孩子和大人的区别!?”
他的眼底如有星火腾起,“罗□□,我们是凯奥斯军校的学生,受帝国的资助,接受着最精英的教育,是普通民众里最接近士兵的人!!”
“我们不战斗,要指望谁战斗!?饭都吃不饱的贫民吗,一辈子没摸过枪的无晶人种吗?还是走不动路的老人,襁褓里的婴儿!”
身后,那群军校生们高喊起来:“凯文说的对,让我们去!!”
“罗□□,我们请求军校向高年级开放训练用机甲。亚斯兰是养育我们的星城,请允许我们为它战斗!!”
“我们已经签署了承诺书,所有后果由个人承担,请军校让我们去!!”
轰隆……远天雷鸣。暴雨浇灭了硝烟,却浇不灭少年们的热血。
直到罗海喝止的声音也被这些军校生们的高喊压下去了,他只好收声,目光难过又欣慰地扫过每一张脸。
这些孩子……
这些稚嫩又执著的火焰。
“……我明白了。”罗海叹道。
“我会向校长和军方表达你们的诉求。”
突然,众人的腕机齐齐亮了起来。一个个小窗口在雨中发着光,像黑暗中的萤火虫。
……
金日轮军部大楼前,一群崩溃的民众在雨中围了上来。
“后退!都后退!”警卫们在瓢泼的大雨中嘶吼,“你们这是妨害公务,袭击军方机关!再闹下去,我们有权直接开枪!”
一个年轻的新警怒气冲天,“帝国哪里对不起你们,现在星城危急,连皇帝陛下都开着铁玫瑰亲自上阵了,你们还要闹出个什么结果!?”
“什么结果?”
有人惶然仰起头,雨水流了满脸,“我们就是要来问问,我们到底会有个什么结果!”
“这两年,陛下说要支持战争,哪个不服从,哪个不听话?”
“宁可吃糠咽菜也要把资源供给前线,眼睁睁看着儿子女儿被征军征走,对不对?可是现在呢……”
暴动的人们此起彼伏地喊叫起来:
“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至少给我们个说法啊!”
“自家星城都快沦陷了,还打个屁的晶巢呢!?军方决策失误,你们是罪人,罪人啊!”
“让军队撤回来!我们要活命,我们要求军队的保护!”
突然,金日轮大楼上方,那块巨大的投屏亮了起来。
暴民和警卫的腕机也都亮了起来,众人都顾不得争吵了,有的抬头,有的低头,愣愣看向弹出的画面。
……
“敬告……我亲爱的帝国国民们。”
“我在晶巢对你们说话。”
晶巢宇域,帝国空间站。
姜见明独自站在空间站的最高处,清俊的面容略显苍白,但神色十分镇静,且有几分温和。
他的臂肘靠在瞭望台的栏杆上,目视远方,是个有些散漫的姿势。
“我对每一位或英勇或胆寒的士兵说话,我对每一位或镇定或惊慌的人民说话。”
“我对爱着这个帝国的人说话,也对恨着这个帝国的人说话。”
莱安的晶粒子彻底消亡后,晶巢母核重启攻势。
姜见明注视着卷土重来的雪白浪潮,淡淡道:“是的,我对你们所有人,对所有的同胞们说话。”
此时此刻,他想到自己下一句要说的话语,心中突然升起一股释然。
他这一辈子,历经两次人生,无数苦难与幸福都曾尝遍,但也从未有如今这般……
明朗,轻盈,干净得纯纯粹粹。
好像甩脱了如蛆附骨的阴影,他得以走到雨后初霁的太阳底下,走到不愧对万千人世的光明正中。
姜见明的眼尾不禁泛起很淡的一点笑意。这个黑发白肤的无晶青年,对全人类温声说道:
“我是道恩.亚斯兰的意识投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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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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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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