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谁去河里洗澡我总觉得澡堂子里光冲没冲干净,谁会凫水的,一起来吧”
“你敢下河洗澡怕不是没听过老话哦俗话说得好,逢林莫入,生河不下,水深水浅,不是当地人谁说得清楚这会儿正是水涨的时候,下河洗澡,想得美被冲走了怎么办”
“哈哈哈那就再憋几日,等到云县了,我们去海边洗海澡云县我是呆过好久的,有几片海滩礁石少,我是清清楚楚”
考察团一行人,从买地去川蜀,可谓是一路艰难险阻,行程缓慢毕竟是逆流而上,可顺流而下的出川路就不同了,除了三峡一段难走之外,一旦出川,便是顺风顺水,不过是一个月的工夫,便顺顺当当地到了衢县,也就是买地在大江中下游的主要关口。
此时已是五月中旬,端午过后,南边的天气旋即大热起来,四处都可以看到茂密浓绿的水田,以及在山间地头随处可见的玉米杆子这是川蜀少见的作物,虽然都处南方,但福建道的天候和巴蜀又有极大的不同,当然更不必说如今买地的人文了。考察团的吏目们是终于返回家乡,大有身心一爽之感,可像是黄景秀这样,头一回出川的书香小姐,难免也处处都是大开眼界,对于吏目们口中互相打趣的话语,虽然能听懂,却不明白这话中的意思了。
自然,她在这之前,也已经于澡堂子里领略了一番买地特有的风俗,女人洗澡,女人进澡堂洗澡,女人在澡堂洗澡兼且剃头,这都是川蜀姑娘原本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但在买地这里,似乎已经成为了家常便饭
“我们回来的时候,天气已经很热了,澡堂人少,只是这个澡堂子,是专供入关百姓用的,这会儿才川流不息,你瞧前面那个小门脸,那也是澡堂,冬日时别提多热闹了,大家都来澡堂洗澡。这会儿天热,很多人家晒水在自家洗,就不去澡堂了,到处都闷蒸蒸的,很容易喘不上气。”
确实,现如今,四季中的春秋,仿佛很不分明了,气温总是一下从冷到热,又从热到冷,很少有温和的时候。才过了端午不久,街上的人不论男女便都穿起了短袖,女人们的装束和敏地是完全不同的敏地天气热的时候,民间女子会把长袖卷起,仕女则穿主腰,外披短袖轻纱做的外衫,不过,那是在家里的装束,所以天气很热的时候,女眷是不爱出门的。
可在买地,根本没这么复杂,女娘们都穿着短袖的单衫,或者是粗布短袖衬衫,或者是短袖圆领衫,圆领衫比较贴身,在鼓胀的,隐约能见到肌肉的胳膊上勒出一条印子,还能看到买地女娘们统一穿着的一种螺纹背心的痕迹,在买地,这种背心取代了主腰,成为女子统一采用的内衣。
有没有不穿内衣的人呢或许也是有的,如果胸脯较小,而且衣服是深色粗布的话,不穿似乎也会凉快些,当然了,有时这样就不免显示出了乳首的痕迹,不过这在敏朝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不论男女似乎也都不以为不雅,因为主腰搭配纱衫一样也是会这么显露的,黄景秀对于这种景象,只是有一种家居的衣服穿到了外头的感觉,还没有看到袖子勒进手臂里,全身曲线毕露的贴身圆领衫时,来得更奇异。她认为这种圆领衫有一种异样的性感,似乎是不该在人前展露的。
不过,不论如何,反正买地的女娘们也就这样展现出来了,而且大喇喇地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凡是穿着贴身圆领衫的女子都比较的高而且壮,晒得也很黑,似乎衣服的贴身并不是有意的设计,而是她们的身板过于壮实,穿什么都能撑满。
这些女娘们往往是平头或者光头,戴着斗笠船上船下地忙活,她们也干粗活,但也识文断字,考察团的人说,这些很多都是买地的女兵,或者是接受过女兵训练,现在出来跑船做船长的“六姐喜欢女水兵,能走水的都赚钱,能走水的女娘,又是最赚钱的,如果能出远洋,走一趟可以在云县买一套房了,你别看她们干粗活,个个都是富婆。买地走水的女子是不能惹的,上到东江岛,下到南洋,谁不知道这个道理”
这也就难怪,她们敢于选择这样的装束了,这些女兵们不论身高的确都是很壮硕的,行动间有一种满不在乎的态度,黄景秀甚至在其中几人身上,看到了一种危险的感觉,似乎她们手里沾染过人命似的她生活在万州,码头上的汉子怎么也见过几次的,有些打杀汉就有这样锐利的气质。想来,即便是有人被她们的装束吸引,这些女兵一拳下去也足以让那些轻佻的无赖重新掂量掂量了。
她便是和这帮走水的女兵在一起洗的澡,这些女兵因为是要出买地去跑船的缘故,似乎也很习惯了入关洗澡剃头的流程,满不在乎地把头剃光了,光着身子,打打闹闹地去了更衣处,反而显得黄景秀这样怯生生的姑娘有些特别,受到这些女兵的鼓舞,她剃头时便很平静了她早知道她是要剃头的,全考察团都要剃,因为他们去了一次川蜀,走南闯北很难不染上跳蚤虱子,所以买地的吏目出门,带的都是旧衣服,若是染虫了就丢弃也不心疼。
“你这个头发,可以卖,也可以付钱给她们,用自己的头发来做义髻。”
吏目谢金娥在她边上剃头,很热心地指点黄景秀,她对于黄景秀是特别关照的,大抵是因为黄景秀是被她的朋友王小芸交代过来的。所以谢金娥一路上对黄景秀颇多指点。黄景秀私心里觉得,谢金娥生得也很好看,不过就是黑了点,而且比较壮实,小腿有些粗
她的视线往下一飘,不由得就看到了那晒得有些斑驳,看着很奇怪的脚,就像是一个猪蹄一样,只有大脚趾和二脚趾留着猪蹄的结构正是如此,就连轮廓也像,人的脚踝连接了猪蹄一样的脚,这种感觉非常的怪异,让人不免有种本能的抵触感。
但是,谢金娥并不忌讳这个,还有她的脚臭,黄景秀经常和她同住,她是知道的,折骨缠的女娘,脚往往很臭,就算做了矫正手术,运气不好的话,也不能改善太多,因为她们多有感染,有些人会落下脚气的毛病,不走路还好,如果东奔西走,到处的忙碌出汗,脚就比较有味儿,这是平日再怎么注意卫生也很难避免的问题。
谢金娥和黄景秀谈过这个话题,让黄景秀非常的吃惊,因为折骨缠这个东西,目前还没有流行到川蜀巴蜀之地毕竟是有些封闭的,甚至于连缠长足都不算是非常兴盛的风气,黄景秀就没有缠足。所以,她听着谢金娥逃离姑苏,去往买地的故事时,不但感到买地好像是另一个世界,也感到姑苏那种光怪陆离、纸醉金迷的景象,新奇之余又让人感到非常的恐怖,就仿佛是一张画皮,戳破了之后,繁华闹市变成了鬼哭人泣的乱葬岗,累累全是谢金娥这些姑娘的尸骨。
黄景秀的家里,没有多少积蓄,是真正的书香世代,她对于大富大贵的人家当然是没有共情的,是以她似乎也很容易地理解了,为何叙州帮的义军,以及买活军的吏目,对于万州府的那些体面人家抱有那么深重的敌意,非得收拾了他们不可,如果她是谢金娥,那么她当然也而且,黄景秀没了父兄,孑然一人,倘若不是因为黄举人之死切合了万州府遗老的需要,不是王小芸把她送来买地,黄景秀知道,自己只要运气不好,很轻易地就会沦落成谢金娥,沦落成王小芸,所以,她很能代入谢金娥的角度去看,去想,和谢金娥的关系也就日益亲密了起来。
她的心情,当然也有了很大的改变,黄景秀心里,对于自家的遭遇当然本来是非常介怀的,但在谢金娥的讲述里,那些偶然被她看到的报纸,其上的故事似乎逐渐变得生动了起来,一个个人物有了面孔,对她诉说着自己和买地的故事黄景秀毕竟也还年轻,年轻人是很惯于往前看的,她也就逐渐淡忘了不可改变的过去,对于即将到来的全新的世界,有了期待和好奇。她已经有一种预感,自己会见到许许多多和家乡不同的人物了。
“天气这么热,可以穿凉鞋了”谢金娥先剃完头,去找自己的行囊了,“还好我准备了一双否则,矫正鞋可不好买,还得再穿一个月的布鞋”
她似乎对于裸露自己这样畸形的脚,丝毫也没有忌讳,而在谢金娥找行李时,黄景秀鼓足勇气,把头发卖了,因为她没有什么积蓄带在身上黄家唯独仅剩的就是他们的祖宅和几亩田地了,那田地黄景秀还没有资格卖,因为那是祖产而她是女儿,房子黄景秀则不愿卖。
所以,她走的时候只有几两银子傍身,按照道理来讲,万州府的那些遗老遗少,本来应该照应着她,给她赠一点银子,可那些人一听说她要向买活军靠拢,去买地读书,便立刻变了脸色,好话说了一箩筐,没有一个送程仪的,倒是有些义气的苦力汉子,听说她要离去了,便凑了点铜板上门,表示对黄家的同情,但黄景秀哪能干收他们的钱为了筹措回礼,反倒把不多的积蓄又折进去一些。
既然钱本不多,而且天气的确也很炎热,戴义髻自讨苦吃,而买地的女子许多都是短发,所以,虽然黄景秀从五岁以后再也没剃过头,但还是没有再花费可怜的积蓄去买自己头发制成的义髻,她在买地读书,买地衙门是给她包食宿的经过王小芸给她打的报告,吴老八许诺了这个待遇,所以黄景秀目前生计压力不大,可以专心读书,课余时间还能自己找点活做,等到冬天,天气冷了,可以戴义髻了,如果她的头发还没长好,那黄景秀觉得自己到时候随便买顶义髻来戴也是一样。
她的头发生得很好,长、茂密而滑顺,卖了足足二百文的高价。黄景秀立刻就掏出刚到手的钱买了一双凉鞋这在澡堂里也是有卖的,可见凉鞋是一种买地常见而外头还没有流行开来的东西,因为买地这里,对于脚似乎根本并不当成看待,这和敏地对于的判断是截然相反的,买地的背心会在胸口处缝两层,防止乳晕翘起外露,男子也是如此,似乎把乳晕当成了羞处,但更为的脚他们倒是随意地露着到处乱跑。
不过,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千层底的麻编凉鞋,的确要比布鞋凉快多了,又比木屐行走起来要更方便,比较适合跑动。谢金娥自带的矫正凉鞋,还有一个坡度,来适应她特别的脚掌,她们换上了短袖衬衫和吊着脚露小腿的裤子,戴上了斗笠,一边扇着蒲扇一边走出澡堂,黄景秀在太阳底下一下就又出了一身的细汗不过刚才那个澡没有白洗,一路奔波下来,众人身上都有厚垢条了,用丝瓜络彼此帮着搓去之后,她感觉浑身轻快,也明白了为什么考察团总是惦记着要洗澡洗淋浴可真舒服呀比自己擦洗要舒服太多了
女水兵们比她们先行一步,已经在街上嘻嘻哈哈地走远了去,她们的声势是很浩大的,似乎完全不受什么娴静典雅之类的规范约束,路上到处走着的女人男人,都穿着短袖、中裤,一眼望去实在分不出阶层,在川蜀,这都是底层苦力的装束,但现在人们几乎全都这样穿着,能区分身价的,只有衣服的料子了还是有些人的料子,明显要比旁人更鲜亮一些的,他们穿着的裤子,也有闪耀的纽扣和精致的门襟,要比黄景秀、谢金娥的穿着更合体一些。
这样的人,往往还推着一辆木轮自行车,或者甚至有人骑着车从她们两人身边呼啸而过。比黄景秀从前见过的所有街景中都要多的女人,以各种不同的姿态在画面中出现骑车的、走路的、叫卖的,奔跑的,很多人手里都拿着一份报纸这也是在万州非常罕见的东西,但明显地,报纸在买地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而且,印刷物比万州要普遍太多了。
“大运动会还有半个月就开了你去云县看吗”
“现在云县所有的客栈听说都已经爆满了,我去了也没地方住啊你去了上个月的两县选拔会没有就衢县、江县两县的选拔会,观众就已经多得挤不进去了,大运动会,我看我们就是去了怕也看不着”
“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人”
“嗐,不说这个了,打球去吗”蜀南文学
“走”
行人们扰攘着,往某个特定的方向汇去了,他们的话题又是黄景秀不能完全明白的大运动会在船上似乎说过了一两次,但她没有怎么留心,因为黄景秀连什么是运动都不太清楚。她很好奇地踮脚张望了一眼,谢金娥从后头赶上来了。
“我们先去给你办户口。”她对黄景秀说,“然后还得去吃午饭散伙饭,吃完了可以去看球,我还得练练跑步呢,说不定有替补上场的机会。”
在黄景秀的留心中,她也见到了几个穿着矫正凉鞋的女娘,但更多的小脚女娘穿的还是布鞋她们刚才经过了缠足权益促进会,看到了不少缠足女,一见到谢金娥的脚,她们就对她露出亲善的笑容,招呼了起来,因此耽搁了谢金娥一点时间。不过,除此以外,路人们对于这些女娘似乎报以司空见惯的漠然态度,并没有产生丝毫的歧视,哪怕是那异样的脚,似乎他们也看得习惯了。
从这些细节里,黄景秀逐渐地体会到了王小芸的话,买地的好,不仅仅是好在物质上,而不过,她还没来得及细加参详,就被谢金娥分心了,黄景秀好奇地问,“跑步金娥姐你也要上场比赛吗”
谢金娥说,“我们缠足组的跑步运动员很少,当时我离开时就说好了,有空要尽量锻炼,要出了意外可能我得递补上去来了来了,我们在这呢”
她拉着黄景秀汇入了考察团的人流,“人都齐了吧,中午在哪吃饭我先带她去办户口,一会就来吃食堂吗”
“就在食堂开一桌了,不过,今日的食堂是有好饭的,刚把牛油交割过去一批。”
买地吏目,办事的效率的确是很高的,她们洗澡剃头的工夫,货物就已经都报关了,团长吴老八很振奋地说,“这顿散伙饭吃得有意义今天中午,我们来尝尝我们考察团引入买地的新菜色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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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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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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