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凶杀案……
难道是因为她没烧香的缘故?
回字型走廊就这点子好,绕半圈就能换个视角,等看见眼前出现炼虚宫那巍峨的大殿屋顶时,她才长长的吁了口气,松开手,将贾惜春放了下来。
“刚刚没吓着吧。”范婉蹲下来问贾惜春,一语双关。
其实她也拿不准刚刚贾惜春看见没有。
贾惜春摇摇头,不仅不怕,表情甚至有些兴奋:“侄媳妇你居然能将我扛起来,你的力气也太大了。”
行叭……看来是什么都没看见。
范婉松了口气,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的狂跳,腿有些发软的走到柱子旁的吴王靠坐下,将贾惜春揽在怀里,这会儿她也不往下看了,只看着天空发呆。
只要她看的方向够刁钻,凶杀案就找不上她。
等到小道童回来,就看见这位贵人看着天空满面怅然的样子,而她搂在怀中的女孩儿已经忍不住打起了瞌睡,他连忙跑上去,小声说道:“让贵人久等了,贵人可是累了?若是累了,小道便送你们回厢房歇息。”
范婉回过神,才发现贾惜春困了,干脆一把将她抱起:“那便麻烦了。”
小道童施了个礼,便带着范婉下了塔。
等他们走后许久,七层塔上的屋内传来阵阵的咳嗽声,声音的主人似身体不好,很是中气不足:“殿下请回吧,贫道如今乃是方外之人,不染俗世已久,殿下不必再来了。”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许久才响起另一个声音:“这些丹丸是我特意请太医配的,母妃十分担心您的身体,她如今身体也不大好,我在宫中也是如履薄冰,如今母妃不仅要为我殚精竭虑,还要担心您的身体,舅舅,你就当为了母妃,好好保重身体可好?”
“哎……”
清晖长叹一声,到底伸手接下了药瓶:“如今药已收下,你且回吧。”
“舅舅保重。”
说完,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屋内走了出来,只见他身着黛蓝绣金线蝠纹长衫,脚踩皂靴,头戴玉冠,再无其它坠饰,明明低调无比的打扮,却依旧遮掩不住他满身风华。
他一路走下高塔,待走出塔园,两个侍卫突然从角落走出来跟随在其身后。
“刚刚是何人进了塔园?”
“回主子话,是宁国府的大奶奶。”侍卫小声禀告。
男人蹙了蹙眉,脑海中开始寻找关于宁国府的资料,片刻后,厌恶的蹙了蹙眉:“尸位素餐,国之巨蠹。”
侍卫顿时缩了缩脖子,不敢言语。
男人悄无声息的带着两个侍卫从侧门离开,侧门前,皂衣小道连眉眼都未曾变化一分,只打开门,再关上,便又回去打坐去了,显然,这位贵人早已不是头一回来这里了。
范婉可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他人眼中,此时她回了厢房,让奶娘将贾惜春抱下去睡了,自己则在瑞珠的服侍下和衣躺在榻上,脑海里一遍一遍的播放着刚刚的凶杀案。
甘泉行宫比炼虚宫的地势要低,拱桥在溪流之上,紧邻甘泉行宫,另一头却在炼虚宫下的半山腰上,过了拱桥还需往上攀爬近十米才到炼虚宫侧门,再加上塔高七层,也就如今范婉眼神好,才能看清下面纠缠的两个人。
仔细在脑海中模拟各个角度,计算阳光日照,阴影色彩,最终确认,下面的人应该是看不见上头的,至少……看不清上头。
一直提着的心,终于缓缓落下。
只是这心理阴影……怕是一时半会儿消散不了了。
也不知道那被推下去的女子到底是谁……之前水溶曾说过,与甘泉行宫相连的偏门是从外面锁上的,从炼虚宫中是无法打开的,所以……那两个是宫里的人么?
心绪烦乱的范婉一直到贾蓉都休息够了起身了,她才慢悠悠的起来了。
孝顺儿子一见亲娘脸色不对,立刻过来服侍:“奶奶可是累了?”
“嗯……”范婉也不好说自己心灵受了创伤,只敷衍的应了一声。
谁曾想,贾蓉立刻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嘴里还叭叭的说道:“我就说,我这样的大男人都累了,奶奶怎么可能不累,如今想来,怕是那会儿还没缓过来。”
范婉:“……”
行吧,如果这样想能维持住男人尊严的话。
“世子爷呢?”范婉转移话题。
“他早就出去了,也不知去向,看这时辰,怕是也快回来了。”贾蓉是真的累瘫了,对炼虚宫一点儿兴趣都没了,在厢房里瘫了半天,还顺带吃了人家一顿素斋,如今就只等着下山了。
正说着话呢,水溶就回来了。
几个丫鬟立刻张罗着倒茶搬凳子。
水溶一坐下,适口的茶就放到了旁边的茶几上,他端起杯子喝了口:“稍后咱们供奉了香火钱便下山去吧,我听玄真道长说,天一旦暗了落了露水,山道就会变滑,到时候下山恐有危险,一脚踩空滚下去就不好了。”
“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上了香下山去吧。”贾蓉立刻站起身来。
他还腿软呢!可不能滚下去。
“也好。”
水溶又喝了口水,站起来带着范婉他们出了厢房,炼虚宫一共有三十多座宫殿,他们如今要去的,正是主殿三清殿,内供奉的是三清道祖,其他的宫殿有灵官殿,玉皇殿,救苦殿,药王殿等等,都错落的建在甘泉南峰的各个角落,类似八仙殿,吕祖殿等等,更是建在另一面的峭壁之上,需从索桥而过,方能前去参拜。
听着水溶的介绍,贾蓉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幸好世子爷没有想要每个神都拜一下,不然他们今天怕是下不了山了。
殿宇宏丽,高大明堂,进入主殿,墙壁上纂刻道藏一部,乃是前前朝的书法大能的手笔。
两层楼那么高的三清道祖塑像居高临下,只要进了主殿,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变得虔诚了起来,水溶大手笔,出手便是五千两银子,范婉也早有准备,拿了一千两银票捐了香火钱。
她其实还有心为原主点一盏长明灯,可惜这里是皇家道观,不是谁都能点长明灯,且她到底占了人家身子,若是被人发现她给自己点了长明灯,又要惹出一桩官司来,这念头也就一闪而过,便不再提起。
下山的时候气氛明显不如上山时。
腿软脚软的众人一个个表情凝重,生怕自己一个不察就滚了下去,自己受伤不要紧,连累他人就不好了。
“怪不得人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如今自己切身体会了,才知晓其中艰难。”贾蓉扶着武师父的肩膀,忍不住感叹。
武师父的身子稳稳的,丝毫看不出疲累:“只要练好了功夫,便不觉得难了。”
范婉这会儿恢复了点精神,也是不累,也附和道:“武师父说的在理,明儿个给大爷多加点功课便是,日后咱们出门,若是碰上恶人,打不过就算了,跑不过就丢人了。”
这话一出,就连累的不行的瑞珠都忍不住闷笑。
贾蓉脸一垮:“奶奶,你可真是见不得闲。”
下了山,马车早早的就在等了,一行人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马车,趁着夜色回了庄子上,这下子也顾不上什么尊卑,一个个的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好了,只想着爬上床睡觉。
武师父倒真是个合格的好师傅,到了这时候,还拿着药油给两个弟子做了一顿马杀鸡,贾蓉的哭嚎声隔着几个院子都能听得见。
许是满足了眺望甘泉行宫的愿望,水溶的情绪肉眼可见的变好了。
他的奶娘也是高兴的走路都带风,第二天便拿着匣子上了门,对范婉的语气也多了几分讨好:“这是前些个时候宫里发下来的宫花,都是御制的,我家主子家里也没个女眷,如今正好借花献佛,送来给奶奶戴着玩。”
世子爷奶娘的示好自然要收下:“那便多谢嬷嬷了,瑞珠,快给嬷嬷上点心。”
“欸。”瑞珠立刻应了一声,张罗着给嬷嬷上茶上点心。
接下来数日,水溶安心在庄子上住下,早上跟着夫子念书,贾蓉学习日短,学识不深,偶尔水溶与夫子聊起某一个话题时,他云里雾里的完全听不懂,没办法,只好拿出头悬梁锥刺股的冲劲儿开始念书,大半夜的还拉着范婉一起补课,下午武师父对他们俩倾心教导,偶尔还带他们去甘泉山脉上打猎,庄子上时常会有新鲜的野味,烧烤也是一直没断过,杨婆子甚至都开始从附近的村里买羊了。
与此同时,甘泉行宫却风声鹤唳,闹得很是厉害。
二皇子妃穆氏死了,死相极其凄惨。
据说是在行宫避暑时想要看瀑布,结果在拱桥上脚一滑,直接掉下了山涧,等找到尸体时,已经顺流而下,飘到了数里之外的村庄,捞上来的时候面容可怖至极,当时在岸边的百姓就吓晕了好几个。
本就身体不好的东安郡王一听说女儿死讯,直接吐了一口血,当时就面若金纸,气若游丝了。
二皇子水淳也是悲痛不已,嚷嚷着必定有人下了毒手,带着一双嫡子跪在甘泉行宫万年殿前,求皇帝给他做主,彻查当日行宫中所有人的行踪。
皇帝自然震怒不已。
儿媳妇就死在眼前,他却无所察觉,简直仿佛一耳光甩在他脸上。
立刻拿了二皇子妃身边所有宫人严加拷打。
然而,二皇子妃当日是被二皇子带出去的,小夫妻二人拒绝宫人跟随,亲亲热热的离开后二皇子妃就再没回过寝宫,二皇子的宫人也说明,当日二皇子和二皇子妃离开后不久二皇子就独自归来了,说在路上遇到了兰妃娘娘,二皇子妃陪着兰妃娘娘去了。
可兰妃的宫人又说,那日兰妃挂红,身子很虚,不爱动弹,一直和柳贤妃,赵婕妤还有张美人在竹园里说话,二皇子妃只是过来与她们见了个礼便离开了。
为此,柳贤妃,赵婕妤与张美人一起出来作证。
线索彻底中断。
被留在宫中的四皇子水渊,五皇子水潇得知二皇子妃之死涉及到自家母妃,立刻来到行宫见驾,可怜五皇子水潇,病的都起不来身,最后是被四皇子背进了行宫,若不是太医看诊的快,差点就也要没了。
查了数日,确实查不出来到底是谁下的毒手,当日所有和二皇子妃接触过的人都有不在场证明,悬案越拖越久,久到皇帝失去耐心。
最后只得将服侍二皇子妃的宫人全都杖毙,以二皇子妃意外身亡结案。
二皇子妃的死成了悬案,二皇子自然不服,看谁都像凶手,跟个斗鸡似的,对着几个兄弟们发起了攻击,愤怒之下,还鞭挞了寝殿内的姬妾与宫人,其中一位爱妾更是被打落了胎,血崩而亡。
惹得皇帝又是动了怒,直接把他禁足一月。
又怕下面宫人慢待了二皇子,连续数日都歇息在了甄贵妃处,也算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了。
远在京城的东安郡王在听到女儿被定为意外身故后,就彻底不行了。
远嫁金陵的次女小穆氏都已经上了船,只为见父亲最后一面,据说她还带来了自己的小儿子,似乎有把小儿子过继给穆家的打算。
皇帝知道此事时,恰好在五皇子处。
五皇子病了,除了留在京城的三皇子,以及禁足的二皇子,其它所有皇子都来探病。
五皇子虽然身子弱,却是这些兄弟中最聪明的,就连皇帝都曾感叹过‘慧极必伤’,只见他浅浅一笑:“父皇既不想再由穆氏血脉继承王位,倒不如将儿臣过继出去。”
本是一句玩笑话,却让皇帝动了心。
只是,他并不想过继自家老五,毕竟柳贤妃还在呢,再加上五皇子这身子,不在宫中养着,到外头也只有一死。
正在皇帝沉思时,六皇子水涵开了口,只见他笑道:“你母妃还在就求过继,也不怕贤母妃伤心,还不如弟弟我过继呢,反正我母妃早已仙去,弟弟也过继了,我若出了宫,还能时常与八弟见上一面,如今我在宫中,他在宫外,也不知是好是丑,我都不知该如何向母妃交代了。”
这话仿若开玩笑,可却让皇帝的目光落在了六皇子的身上。
六皇子心中忐忑,目光却坚定,虽然眼底含笑,却不似在开玩笑。
当晚,六皇子被宣召。
第二天圣旨就下来了,六皇子水涵被过继给了东安郡王,得世子位。
据说东安郡王当时脸就青了,却还挣扎着下床接了圣旨,当时六皇子就想要回京城侍疾,结果皇帝说:“穆莳还能下床接旨,可见并无大碍,倒不如你先留在行宫避暑,待暑期结束,再去侍疾。”
要说还是皇帝任性,儿子过继出去了,也舍不得他受苦。
至此,二皇子妃命案一事,彻底了结。
甄贵妃已经开始盯着各家姑娘,打算给二皇子续弦了。
这段风波闹得很大,庄子上也有耳闻,除了范婉心里一颤,觉得自己很可能目睹了凶案现场外,其他人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水溶甚至心情极好的拉着贾蓉喝了两天酒,幸灾乐祸的心思一点都不遮掩。
等到水涵过继的消息传来后,水溶已经没什么波动了,似乎早有预感。
宁国府朝中无人,宫闱之事贾蓉也不懂,气的范婉脑门芯子都突突的疼,这要是把宫里的情况捋清了,她就能制定方案,开始她的任务之路了。
说起做任务,就不得不说起苏宝珠。
连续好多天苏宝珠都没有丝毫的信息,这也是范婉暴躁的另一个原因,就在范婉忍耐不住想要托人去打听的时候,苏宝珠才冒泡了。
范婉:“你这死孩子,最近死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快担心死了。”
苏宝珠:“对不起嘛婉姐,我昨天刚醒。”
范婉顿时一惊:“怎么回事?”
苏宝珠:“我中毒了……婉姐,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林如海要天天来看孩子们了,太危险了,实在是太危险了,这扬州,我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范婉急的头皮都开始冒汗了:“你别急,慢慢说,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苏宝珠这才哭哭啼啼的将这段时间的遭遇告知范婉:“扬州的水太深了,真的,太深了,我差点就没命了,要不是系统赊了我一颗解毒丸,我真的就没命了。”
明明苏宝珠不在跟前,但是范婉还是能感觉到她的恐惧:“前段时间不是端午嘛,家里就包了粽子,扬州这边吃的都是碱水粽,你也知道我特别爱吃甜食嘛,现在的糕点又实在是太噎人了,碱水粽子滚白糖就显得特别好吃,谁能想到那些绝八代,把药下在粽子里,林爹到我院里来,我见他肚子饿,让厨房上了粽子,我嘴馋跟着吃了一个,然后就被毒倒了呜呜呜。”
范婉:“……”
“所以那粽子……其实应该林如海吃?”
苏宝珠嚎的更厉害了:“好几个粽子呢,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吃到那唯一一个有毒的呜呜呜。”
不知道为什么,苏宝珠明明很可怜,可范婉莫名的还是想笑。
但是担心还是占了上风:“那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苏宝珠恹恹的:“系统出品的东西肯定是顶好的,不仅解了毒,还把以前苏氏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清了,现在的我健康的很……但这不是重点好不好?重点是我的心灵受了伤,我要离开扬州呜呜呜,这里太危险了,我把握不住啊。”
得知苏宝珠依旧是个健康宝宝的范婉松了口气,开始出主意:“那贾雨村不是要送林妹妹进京城么?要不你跟着一起来?”
苏宝珠立刻拒绝:“那不行,荣国府就想着吃绝户了,到时候说不定半道把我从船上推下水,我就淹死啦。”
范婉:“……那你说怎么办?我派人去接你?”
苏宝珠回了个亲亲的符号表情。
范婉无奈:“我派人过去没问题,你想好怎么说服林如海让你带着孩子走了么?”
苏宝珠:“……”
那绝壁是不可能的,那老男人现在把她儿子当眼珠子看着呢。
“有一说一,其实林爹挺好的,我中毒这些日子,他一直衣不解带的照顾我,我儿子也一直被他带着,连办公都不离开眼前的那种。”
行叭……
范婉是看明白了,苏宝珠对林如海的态度有点软化了:“总之,你搞定了林如海立刻告诉我,我这边立刻安排人过去接你。”
本来还想和苏宝珠说说她这边的情况,但一想到她的心灵受了伤,还是暂时不要让她忧心吧。
但是苏宝珠中毒的事还是让她上了心,立刻从家里找了不少药材,暗中找武师父,让他托以前的同僚帮着带去了扬州,无论如何,苏宝珠都是她最宝贝的闺蜜。
为此武师父特意请了一天假出去,正好给贾蓉和水溶也放了一天假。
两个人难得休息日,也不乐意拿书本,更不乐意动弹。
干脆让小厮搬着竹床到庄子外头的大榕树下的阴影处,两个人穿着夏衫,抱着竹夫人,吹着幽幽凉风,睡了个痛快,临睡前还让小厮们支好了烧烤炉子,只等着醒了后吃烧烤,为了防止蚊虫叮咬,竹床四个角落都挂了驱虫药不说,还让几个小丫鬟拿着扇子在旁边摇着风。
可以说,相当的享受了。
以至于难得想起还有个小儿子的皇帝微服私访到庄子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模样。
六皇子那个急啊,只恨不得冲过去把自家弟弟拽起来狠狠的揍两下屁股才好。
四皇子倒是捏着拳头轻咳一声,干笑一声:“没想到八皇弟还有这么……天真烂漫的一面。”
皇帝冷笑一声:“老六,去把他给我喊起来。”
六皇子瞬间捂脸,心情有些沉重的驱马走过去。
小丫鬟们本来看见有人骑马过来,打算让小厮过去拦的,结果给水溶摇扇子的小丫鬟一看马上的人,立刻慌里慌张的就给跪了,其它丫鬟一见她这反应,也下意识的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奴婢参见六殿下。”
水溶的小丫鬟带头喊道。
水涵皮笑肉不笑的应了一声,翻身下马冲到竹床前,抬脚就对着自家弟弟的屁股踹了一脚,踹完了不解气,扭头又对着贾蓉也踹了一脚。
竹床就是个一米宽的小榻,这一踹两个人直接从竹床上滚了下去。
‘砰砰’两声,声音挺大,可见摔的不轻。
两个人直接眼冒金星了。
贾蓉刚准备发火,结果一抬头就看见六皇子那张黑脸,顿时膝盖一软,也跪了下去。
水溶懵逼的坐在地上,看着自家同胞哥哥的黑脸,难得的结巴了起来:“六,六哥,你怎么又来了?”
六皇子气笑了:“怎么?你这什么金贵地儿,我不能来?”
“不不不,不是。”
水溶脑袋清醒了些,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能来能来,只是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你瞧我这衣衫不整的……”
“要不是我突然来,还不知道你们平日过的居然这么懒散。”
水溶顿时一脸被冤枉的表情,委屈极了:“今日武师父休憩,我们才得了半日闲。”
水涵叹了口气,好在只是在外头乘凉午睡,不曾做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否则他这会就不是用脚踹了,而是用刀捅,这倒霉弟弟不是一向稳重又听话么?怎么现在居然变成这样了?
一定是有人带坏了他!
水涵瞬间看向旁边的贾蓉,眯了眯眼睛,冷哼一声。
贾蓉顿时打了个哆嗦。
他也觉得可冤枉,可倒霉了好么?
他是在自己亲娘的庄子上乘凉午睡好么?碍着谁了!
水涵咬着牙根:“还不赶紧去穿戴整齐,你且往那边看看,到底谁来了。”说着,他微微侧过身子,露出一个恰好能让水溶看见的视角。
然后水溶就看见骑着大马,拎着马鞭,身后带着一队护卫的父皇。
“!!!”
水溶整个人都不好了,一时间竟然左右为难了起来,到底是先去见驾还是先去换衣服。
“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去穿衣裳。”
六皇子急的恨不得用马鞭抽。
水溶这才忙不迭的起身往院子里冲,临走前还不忘拉着贾蓉跑,好歹是一起玩了这么多天的小伙伴,总不能做那无义之人。
两个人一动,小丫鬟们都跟着后面追。
浩浩荡荡的冲进了院子,有眼头见识的已经往内院跑,去禀告还在算账的大奶奶,家里来了顶了天的贵客了。んτΤΡS://Www.sndswx.com/
范婉正在内院扒算盘。
这些账本是贾家族铺子里上个季度的账本,范婉一个季度查一次帐,如今都六月份了,第一季度的账本才刚收齐了,看了一早上的账本子她都快被气笑了。
假账平账的可太多了。
第一本账本子她就写了好几张纸,只等着收拾整齐了,就让人通知掌柜的到京城来解释解释,如今还得抠细节,正烦躁的时候,外头的小丫鬟来了。
只见她一进内院就嚷嚷道:“奶奶,不好啦,六皇子一来就把世子爷和大爷给打啦。”
“怎么回事?”
范婉立刻起身走出门,蹙着眉头问道:“你好好说清楚,谁把谁给打了?”
小丫头‘噗通’一声跪下:“六皇子殿下来时正好看见世子爷与大爷一起睡着,上来就一人踹了一脚,如今大爷与世子爷正忙着穿衣裳呢。”
一听这话,范婉顿时大惊失色。
啥意思?什么玩意儿?
她便宜儿子基了?对象还是水溶?
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身子晃悠着就要倒,她手里唯一的一张牌……居然……居然基了?!
这尼玛红楼世界是有毒吧!
怎么每个男人都特么男女通吃呢?
“你这丫头是嘴上害疥疮了?这说的都是什么狗屁不通的?大爷不是和世子爷在外头榕树下乘凉么?”瑞珠一看自家奶奶脸都白了,顿时出声斥责道:“不会说话就换个会说话的人来。”
小丫头愣了一下,想明白后脸顿时通红,嘴里还急着解释:“对对对,大爷和世子爷正乘凉呢,六皇子就到了,还带了好多人过来……”
瑞珠赶紧的给范婉拍背:“奶奶别着急,大爷没事。”
范婉吸了口气,只觉得刚刚自己经历了一场蹦极。
“去,瑞珠,你去看看去,到底怎么回事?”范婉靠在门框上,被吓得说话都有气无力了。
瑞珠狠狠的剜了一眼小丫头,忙不迭的就往外院走。
小丫头本意是来邀功的,谁曾想不会说话,差点没把自家奶奶给吓死了,可她是真没想那么多啊……现在好了,好心办坏事,别说赏钱了,别受罚就好了。
瑞珠去的快,回来的也快,而且脸色也有些惨白。
不是吧……
连瑞珠的脸色都白了,难道她便宜儿子真基了?
范婉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甚至开始想象六皇子是怎么发现两个人躺一块儿的,胡思乱想的靠在门框上,一直到瑞珠走到她身边,附耳小声说道:“是圣上来了。”
啥玩意儿?
谁来了?
范婉的脑子一片空白,甚至来不及维持表情,难得生动活泼的咧了个嘴,倒吸一口冷气。
一把抓住瑞珠的手,手心都凉了:“谁?”
瑞珠吃痛,却不敢撇开主子的手,只再一次小声的说道:“圣上。”
皇帝居然来她的陪嫁庄子了?
这到底是什么魔幻剧情!
这个庄子到底有什么神秘的吸引器,居然惹得水家的男人们前赴后继的往这边冲?!
想归想,该做的事情还得做。
范婉立刻张罗开了。
当家奶奶一动,前头后头的丫鬟小厮们也跟着动了起来,于是水溶带着自家父皇进了院子,丫鬟小厮们居然也没乱糟糟的,而是很有秩序的把皇帝迎接进了正院花厅。
庄子上没冰盆,就临时打了凉水放在各个角落。
花厅四面通风,再加上今日恰好是个有风日,不然贾蓉和水溶也不会跑外头去乘凉睡午觉,皇帝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花厅,四皇子和六皇子一人挑了张凳子坐着,六皇子满脸恨铁不成钢,四皇子想笑不敢笑,憋得嘴角都快抽搐了。
老皇帝龙行虎步的走到主位上坐下,手里的马鞭往桌上重重一放。
水溶和贾蓉两个人一个哆嗦,就又跪下了。
“你如今成了北静王世子,瞧着倒是比在宫中舒服多了。”老皇帝阴阳怪气。
水溶连忙磕头:“陛下容禀,这些日子我一直跟着夫子还有武师父一道练武读书,只是今日武师父家中有事,告了假,我这才有了一日空闲……”
所以他没偷懒,只是运气不好!
老皇帝冷嗤一声,他当然知道水溶没偷懒,这个儿子过继后,虽然他表面不闻不问,暗地里却也是关注的,水溶的日子过得怎么样,详细的他不知道,但大体上他也清楚。
所以他也不是真生气,只是那副乘凉的架势,让人看着心生嫉妒!
他虽然贵为帝皇,可要他衣衫不整的抱着竹夫人乘凉午睡,那也是不可能的。
“行了,起来吧。”
皇帝意兴阑珊,也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了,他将目光转到正准备站起来的贾蓉身上:“你是贾代善还是贾代化的晚辈?”
刚站起来的贾蓉又跪了下去:“小,小的曾祖父是贾代化。”
“哦……贾代化?”
老皇帝点点头,他对四王八公都挺不错的,这算是他的嫡系部队了,所以他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如今家中可还好?你家那个谁……”他看向四皇子水渊。
水渊轻咳一声,提醒道:“贾政是荣国府的二房,工部从五品的员外郎。”
老皇帝:“……”
行吧……夸不出口了。
“如今你和老八一块儿读书习武?”
“是,小的读书晚,也不大开窍,如今正在家中苦读。”
老皇帝顿时来了兴趣,询问了几句,发现贾蓉确实是刚开始读书,但好在进度还行:“你这水平再读一段时间倒是可以去做个监生。”
贾蓉顿时一喜,有了陛下这句话,他的监生恐怕稳了,立刻磕头:“小的一定努力读书,尽快考生员,考进国子监做监生。”
老皇帝喜欢上进的孩子,再加上对宁国府现状不太了解,又是个死颜控,贾蓉长得很是不错,丰神俊朗的,以前他胡混,眼底总带着一分猥琐,破坏了这份帅气,如今精神面貌极好,愈发突出优点,顿时生了几分喜欢,又问了一句:“多大了,可曾成亲了?”
“小子十七了,去岁刚成了亲,这个庄子正是小子媳妇儿的陪嫁庄子,因靠着甘泉峰,便过来避暑来了,等天气凉爽了,再回京城。”
贾蓉说起这个就不结巴了,只要不问他学习上的事就成。
“娶的哪家的姑娘?”
“营缮郎秦家的嫡女。”
老皇帝一愣,营缮郎啊……这不是七品小官么?
堂堂国公府的嫡子……是不是门第有些太低了。
贾蓉见老皇帝蹙眉,哪里不知道他想些什么,但是事关自家亲娘,贾蓉连忙帮着解释道:“我家不看门第,只看姑娘好坏,小子媳妇儿蕙质兰心,温柔贤惠,对小子再好不过了,以前小子淘气,总不爱学习,也是小子媳妇儿劝导小子向学,她告诉小子,钱财乃身外之物,祖上荣光亦是虚幻,唯独学识是自己的,是别人夺不走的,小子深以为然,这才求了老爷,给小子请了两位老师,读书练武。”
老皇帝愕然。
“倒是没想到,你这小子倒娶了个好妻。”
贾蓉憨憨一笑。
老皇帝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么清纯不做作的夸奖了,顿时对这位蕙质兰心,温柔贤惠的新媳妇儿有了兴趣,于是立刻让人去宣范婉觐见。
范婉早就换了衣裳。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让她去见皇帝,但总要以防万一,就连头发都重新梳了一遍。
她本就长得清冷,书卷气十足,这会儿换了身艾青色的衣裳,头上簪着兰花簪,瞧着愈发的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感觉,让她纠结的是手里正拿着的这个玉佩。
圆形的小玉佩上面刻着青竹纹。
正是秦可卿添妆匣子里的那一枚……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义忠郡王的那一枚。
此刻她在纠结……若是皇帝召见,她要不要戴着这枚玉佩。
秦邦业曾经说过,皇帝假仁假义,废太子明明是反叛而死,却被他赐封号为‘义忠’,若她戴了这枚玉佩会不会被迁怒,毕竟有人曾经猜测过,贾元春告密,告的就是秦可卿是废太子之女的秘,才得封凤藻宫尚书,当了贤德妃,可前些时候,六皇子水涵过继的圣旨下来后没两日,皇帝又下了一道追封圣旨。
追封义忠郡王为义忠亲王。
范婉总觉得老皇帝是怕了,儿媳妇就死在离他不到几百米的地方,而他却什么都查不到,几个皇子斗的跟斗鸡眼似的,惹得他不得不把两个小儿子过继掉……如果她是老皇帝,她也会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报应。
看着掌心的小玉佩。
咬咬牙,将玉佩挂在了腰带上。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总是这样耗在贾蓉身上,任务什么时候才能有进展,如今难得有个机会,不拼一把太浪费了。
任何事都是风险与机遇并存的。
范婉此刻就是标准的赌徒心态,稳扎稳打是她的基本方针,但只要有一个可以赌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
贾兰如今都三岁多了,剧情眼看着就要开始,红楼一梦,前前后后也就十三年,距离他考状元也就十几年时间,留给她的任务时间不多了,若是老皇帝想杀她……她就掀开马甲,认了废太子之女的身份。
正如苏宝珠所说,秦桧还有三朋友。
她就不信废太子一个死忠都没有,只要有一个能保住她的命,她都能高举恢复正统的旗帜,和这个老皇帝搞一波内斗!
很快,皇帝的召见从前头传到了后院。
范婉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裳,带着瑞珠快步往前走。
她背脊挺直,宛如一个上战场的女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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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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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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