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还没和这些人搭上话,光看他们的模样,就知道这些人的日子过得有多凄惨。
“还愣着做什么?走啊。”
就在范婉愣神的时候,那小吏突然回头大喝一声。
范婉回过神便僵硬的点点头,重新迈出蹒跚的脚步跟着后头往里头走,然后听了一路的抱怨,最终到了自己的房间。
里面味道很难闻,不算宽敞,却住了将近二十号人,已经挤得满满当当,连落脚的地儿都没了,可偏偏这些小吏还要将她的东西放进去。
说是铺盖,不如说就是两张黑的看不出颜色的毯子,用脚扒拉出一个地儿,毯子一铺,就算是床了。
“以后你就住这儿吧。”
小吏冷嗤一声,语气中带着嘲讽道:“老头儿,你可得记着,咱这儿可不是京城,容不得有架子的人,你若是命好,能被披甲人看中带回去做个下人也就罢了,若是命不好,留在这石场,我们不会因为你年纪大了就关照你。”
范婉缩着胸,垂着脑袋沉默不语。
小吏早就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扔下话后就转身走了。
只留下范婉一个人呆在屋子里。
人走了,范婉却没停下来演戏,而是走到自己的‘床’边,颤抖着手将床单给拉平了,又将刚刚被人弄乱的左边被褥给整理了一番,这才坐在了地上,仿佛是在伤心。
一直在外头的小吏看了会儿,见这老头儿没什么其他举动,这才回去了。
“怎么样?”
“老实巴交的,不值得在意。”
小吏一句话,直接给范婉定了性:“且我瞧着那模样,怕是活不了多久了,等他一死,一起来的那家子就给带到采石场来,上头可是交代了,得多囤些石头才行。”
“我瞧里头不少女人呢。”另一个小吏手里拎着烫热了的酒壶,招呼他:“赶紧坐下喝杯热酒。”
“嗐,别提了。”
小吏‘啧啧’两声:“来的时候受了罪,那身皮子瞧着比我都糙,我是下不了嘴的。”摇摇头一屁股坐下:“而且我听那两个解差的话,来时的路上借宿把她们送出去不少次,这些玩烂的破鞋,送给我我都不要。”
“真这么丑?”
“不仅丑,还黑呢,说起来,咱们宁古塔什么时候缺过女人了。”
说着,长叹一声摇摇头:“你要是喜欢你就去,我反正是看不上。”
言语中避而不谈的态度叫另一个原本心底蠢蠢欲动的小吏迟疑了起来,不过……到底还是心痒痒,这但凡入了城的女人,就没他不曾摸过的,还是得去看看才好。
范婉可不知道这些小吏居然打自家女孩儿的主意,若是知道了,免不得在心底为这些小吏掬一把同情泪。
能叫范婉看中且带出来的,必定是十分忠诚且能力强大的。
这些姑娘家虽不如苏宝珠喝的奶茶多,但自从确定了她们是真的衷心后,范婉每月也会将一两杯作为学业进步的奖励发下去,力气虽不至于大到离谱,但撂倒一两个男人可是没问题的。
更别说她们还练了武……
到了傍晚时分,外头传来脚步声,倒是没人说话,可见是真的累坏了。
一群男人涌进来,看见多了个人也不觉得意外,原本范婉设想中的地头蛇情况压根没发生,而是直接无视了他,甚至他铺平的毯子也没人撩开。
“不用觉得奇怪,咱们这的人,来来去去,早就习惯了。”
许是看出范婉的疑惑,隔壁床的年轻人好心给解释了一番。
范婉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满脸怅然。
“老先生是犯了什么事?”年轻男人仿佛很有谈性,解释后居然还继续寒暄了起来。
范婉抬起头,怔怔的看着年轻人:“犯事……”摇摇头:“我没有犯事,我是冤枉的……”
“呵。”
旁边传来嗤笑声:“冤枉,咱们这谁不是冤枉的,真正不冤枉的,要么死了,要么早就钻营上去了,只剩下我们这些真冤枉的,苟延残喘的活着罢了。”
范婉回头,说话的是个年岁大的。
看那麻木的神情,俨然已经在宁古塔呆了许久了。
“你这身板子,怕是也难活啊。”那人上下打量范婉,最终叹息摇摇头。
范婉叹了口气:“死也就死了吧,我这辈子堂堂正正做人,突然蒙难,许也是先祖看不上我为朝廷做事吧。”
这话一出,两个男人的神色顿时变了。
简直是大胆至极。
但范婉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依旧在絮叨着:“与其跪着生,不如站着死,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与其跪着生,不如站着死……
这话振聋发聩,瞬间印在他们的心上。
“是啊……”
年轻男人怅惋一声:“不过能活着,谁又愿意死呢?”他低头搓搓自己因为整日劳累,而变了形的骨关节。
“是啊,好死不如赖活着。”
年岁大的往毯子上一歪,刚好歪到范婉身边,满身的汗臭味扑面而来。
范婉抿紧了嘴,差点忍不住的表情扭曲。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呼喊声:“打饭。”
顿时,刚刚还懒洋洋靠着的人们瞬间仿佛醒了过来,往门口蜂拥而去,范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年轻男人一把拉起来。带着她往门口冲去:“赶紧的,等会儿没饭吃。”
等范婉重新回到自己的床边时,手里已经拿了两个馒头。
馒头……
范婉低头,咬了一口。
馒头很硬,还带着馊味,进了嘴里也是酸酸的味道,可其他人却吃的很香,尤其那个年轻的,几大口就把馒头塞进了肚子里,吃完后眼巴巴的看着范婉手里的。
只见他咽了咽口水,带着焦急的说道:“你快吃啊,不吃明年可扛不住。”
可那看向馒头的眼里的渴望,却是藏不住的。
“你吃吧。”
范婉将其中一个塞给年轻男人,见年轻男人要推辞,赶紧的补了一句:“我年纪大了,肠胃弱,吃多了容易积食,倒是你,年纪轻轻地,正是吃饭的时候,这一个给你。”举了举手里咬了一口的馒头:“我吃这个就够了。”
年轻男人捏着馒头,倒是再没客套,而是把馒头往嘴里一塞,拿着缺口的碗到门口的缸里舀了一碗水:“你肠胃弱,就着水吃吧。”
范婉看看他手里的碗。
脏兮兮的,碗底还有青苔,她……虽然很感谢,但是她真的喝不下去。
她叹了口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万病皆从口入,我虽不在意这条命,却也不愿意因为一些疾病而没了。”抬手拍拍年轻男人的肩膀:“你还年轻,更该照顾好自己才是。”
范婉这番话说的算得上推心置腹。
不过更多的,却是透露出自己的讯息来。
一直注意这边的其他人顿时笑道:“老头儿,你以前是大夫啊。”
“是啊,是大夫。”
说到大夫二字的时候,她苦笑一声,看起来愈发心事重重。
夜里,周围鼾声一片,范婉实在是睡不着,干脆起身走到门口,看着漆黑的天空,瘦削的背影挺的笔直,看起来倒是带了几分威武不能屈的正直。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就被喊去了采石场。
因为年岁大了,倒是没有分配到搬石头的重活儿,而是被分去了剥山皮,山皮就是岩石外层覆盖的那层土壤,需要将这层土壤给挖开,露出岩石本体,才能进行采矿。
能在这里干活的,多是些年岁大,身体孱弱的。
那些官吏也不是刽子手,并没有刻意的折磨死人,只是要他们态度好,那也是异想天开,压榨罪犯,已经成了他们的日常,而且繁重的工作还是叫这些人苦不堪言,尤其是年轻人,在采石场里的日日夜夜,叫人看不见天,只觉得前途无望,不少人麻木到心死如灰。
剥山皮的活儿对于旁人来说是劳累的,对于范婉来说倒是轻松。
不过,她也没有干的太卖力,而是一边干活儿,一边观察着周围,却不想到了中午的时候,看到昨天那个年轻人来了。
“祖父。”
年轻人到了他们这一组,扶着范婉不远处的一个老人就焦急的喊道:“我不是叫你别来干了么?”
“无妨无妨。”
老人摆摆手:“我又不是不能动了,不过是来剥山皮罢了。”
“你身体才刚好,当好好休息才是,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昨儿个还显得挺开朗的年轻男人这会儿满面焦急,眼圈都有些红了,看得出来,他对自家祖父的感情很深。hΤTpS://WWω.sndswx.com/
面对孙子的焦急,老人也显得有些无措,搓搓手,指了指范婉:“这还有瞧着比我还年岁大的呢。”
莫名被cue的范婉十分自然的对着男人点了点头。
“你们认识?”老人看看范婉,再看看年轻男人。
“认识,昨天刚到我们房里的。”男人抹了把脸,简单的介绍了一番范婉的身份,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方破旧的手帕,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馒头,递给自家祖父:“祖父,你快吃吧。”
“你这孩子,怎么又拿了馒头给我,你自己吃。”老人一看馒头,顿时气哼哼的说道。
年轻男人看了范婉一眼:“这是昨夜这位老先生给我的,我自己的真的吃了。”
老人先是一怔,随即看看范婉,又看看自己的孙子,一把抓过馒头,塞回到范婉手里:“这可是金贵东西,你刚来,不知道这东西的贵重,如今夏日还好些,等到了冬日,这样一个馒头,能抵三日的饭食,可千万别被这小子给骗了,你快自己收好。”
范婉愣了一下,连忙反手将馒头塞进老人手里:“无妨,总归如今还没到冬日,老哥哥你先吃吧。”
明明都饿的前心贴后背了,两个老人居然还相互推让。
最后还是老人推不过,抱着馒头开始啃。
到了这时候,才正儿八经的自我介绍。
老人姓俞,祖上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乃是前朝兵部尚书张缙彦的心腹,当年张缙彦因为错判导致李自成打入京师后虽张缙彦降清,奈何十数年后,便因为文字狱牵连,与张缙彦,还有其它十几户追随张缙彦的人家一起,被流放宁古塔。
“一眨眼的功夫……也二十多年了……”
俞老丈长叹一口气,摇摇头,满脸唏嘘:“犹记得当年刚到宁古塔时,我那儿媳将要临盆,我纵然心有死志,可为了武成,也得逼着自己活下去。”
武成便是俞老丈的孙子。
“大家伙儿谁都知道,文字狱只不过是借口罢了,奈何清廷不容人,忌惮张大人乃是前朝兵部尚书,便将反诗扣在他的头上,还在我们家中各藏了一份。”
“说来也不怕你笑,那反诗一直到我被判流放宁古塔,我才知道写了什么。”
既然人家好好自我介绍了,范婉也不藏着掖着了,把杨清河的遭遇说了一遍,最后苦笑:“佟佳贵妃本就多思忧虑,体弱保不住胎,一直卧床将近七个月才生下了小格格,还是万般幸运才不曾难产,孩子未足月既殇,这也是常有的事,可偏因为此,连累了家人。”
“如今你家里人也在宁古塔么?”年轻男人连忙问道。
“是啊,不过好在只有我一人身契来了,她们只要找地方安置下来便行了。”
比起因为文字狱而全家入狱的俞老丈,杨清河的待遇似乎还行?
俞家人除了祖孙二人,家里的其它人早就被披甲人买走做奴仆,起初数年还听到过消息,再往后来,便渐渐再也听不到了,只听说,好似是死了。
披甲人以奴隶斗争为乐。
经常用他们这些罪犯奴隶为筹码,将他们放到斗场中,要么相互斗争,要么与野兽搏斗,最后活下来的或许能有些好日子过,但另一个就没那么幸运了,几乎是都死了。
由于当年被流放时,俞武成还未出生,所以那些可以售卖的身契中并无俞武成的身契。
后来半路生下俞武成,一进宁古塔,还没满月的俞家儿媳就被披甲人拖着头发带走了,临走前,俞家儿媳哭着叫儿子喝了最后一口奶,然后给俞老丈磕头,才起身跟着披甲人走了。
随后,老妻,儿子,女儿……
一个个的都离他们远去,只留下俞老丈一人,他年岁大了,再加上与文字狱有关,披甲人也怕惹麻烦,倒是逃过一劫,最后独自抚养孙子长大,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心中有所挂念,这才坚持了下来。”
范婉越听越觉得意外,这孩子从小在采石场长大,竟也能长得又高又壮,也是稀奇,她对着俞武成招招手:“我把把脉?”
俞武成虽然疑惑,却还是在祖父的示意下,伸出了手。
范婉的医术是上辈子跟着药王殿的女冠们学的,虽不如杨清河,但简单的脉象还是会看的。
一搭脉,便感觉到俞武成看似健壮,实则内亏严重的事实。
她眼神复杂的看了眼俞家祖孙。
这二人当真是黄连水里泡了一辈子……也太苦了。
许是范婉的眼神过于明显,俞老丈的情绪一下子就不好了起来。
“杨大夫,是不是我的孙儿……哪里有不测?”
范婉也不好瞒着,只将俞武成的情况告诉了俞老丈。
俞武成看着强壮,实则内亏的厉害,说白了,就是外强中干,现在年轻时候的能干,全是透支了未来在干,估摸着要不了几年,就干不了了。
听俞老丈的意思,似乎孩子也才二十出头,可瞧着十分老成。
虽然很同情这对祖孙,但俞武成的身体,也成了范婉的突破口。
所以她说完后,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了口:“我们在草原上耽搁了一年有余,这一年来,其实我们一直在翁牛特的地界儿来回绕,有一次……我们意外误入一处世外桃源,那一处,不仅吃的饱,穿得暖,最重要的是有一神药,竟然能叫天花都退避三舍。”
神药,天花……
“当时我那孙儿已经病的快死了,也是一枚丸药下了肚,当夜就好转了。”
范婉吸了吸鼻子,泪意汹涌:“当时我也是……恨不得跟着我那孙儿去了才好。”
“当真有这么神奇的地方?你不会是被梦魇住了吧。”
“我也多么期望这是个梦,只是那确实是真实存在的地方。”范婉眼底染上期盼,明明胡子拉碴,可还是能看出来,那双眼睛里的真情实感:“我做梦都想再回到那个地方……”
俞武成眉心微蹙,眼底似有不甘心:“那神药就能叫我的身体好起来?”
他对那地方没什么憧憬。
此时此刻,他更想知道关于那神药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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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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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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