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公府与荣宁二府关系一直不错,在陈瑞文继承爵位之前,先齐国公陈翼曾是老国公贾源座下大将,后被推举成了镇南将军,与南安郡王一同坐镇南海边关,少年时,贾演曾将一母同胞的妹妹嫁给陈翼,奈何天生福薄,嫁过去不曾生下一儿半女,短短十年便香消玉殒。
而那十年间,陈翼并未纳妾,更无子女,贾氏去后,守孝五年方才续娶了陈瑞文的亲祖母。
陈瑞文的父亲之所以能以幼子身份得世子位,也是因为陈翼将他过继到了贾氏名下,否则这陈瑞文又怎么能越过几位伯父继承爵位。
陈瑞文承爵后,对贾府是当做正经外祖家看待,逢年过节该给的年礼不会少,范婉不会记错,年前最丰厚的那几笔年礼,里面就有齐国公府。
‘四王八公,同气连枝’。
这句贾母时常挂在嘴边的话,绝非空话,四王八公间的联系,远比范婉知道的紧密许多,所以说,小赵氏作为陈瑞文次子的妻子,实在没道理陷害她。
除非……小赵氏的所作所为,根本不是齐国公府的意思。
想到这里,范婉看向小赵氏的眼神就变了。
如今帝皇老矣,太子未立,正是几个皇子斗争激烈的时候,此刻小赵氏的所作所为,若是平常,范婉还能往风花雪月上头想,可现在,却是不得不多想了。
正如小赵氏所说,她父亲是工部侍郎,督造了几位皇子的王府,对几个王府的构造可谓了若指掌。
别看工部是个冷衙门,平常不起眼,可真到了关键时刻,很可能成为某方势力成败的关键,比如说……冲入后宅控制地方妻儿之类的下作手段。
虽有‘祸不及妻儿’一说,却也有‘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说,毕竟‘史书由胜利者书写’。
范婉越想越多,几乎要将那幕后的主使者给妖魔化了。
许是范婉的眼神太锐利,小赵氏脸上的笑容渐渐挂不住了。
“秦,秦姐姐你为何这样看着我?”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
“这里有个脏东西,我帮你擦一擦。”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范婉表情一变,笑眯眯的凑上去,捏着帕子亲昵的为小赵氏擦了擦脸,然后顺势牵住她的手。
既然小赵氏不让她走,那她就不走了,倒要看看小赵氏在打什么鬼主意。
她就贴着小赵氏,一旦有危险就拖着小赵氏挡刀,她就不信了,如果真有了危险,这小赵氏能宁死也要拖她下水,再说,她如今的力气……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她,也没那么容易。
“好了。”
随意的擦了两下,范婉收回帕子:“妹妹将我带到这里来,当真只是想与我说说话?”她捏着小赵氏胳膊的手微微用力,压低了嗓子一副故作神秘的模样:“就没有旁的事?”
她轻轻的拍拍小赵氏的手背,意有所指:“咱们几家‘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妹妹有话当直说才是。”
小赵氏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反手热情的拉住范婉的手:“姐姐这番话,倒显得我小人之心了。”她轻咳一声,左右观望了一番,才靠近范婉小声问道:“我只听闻姐姐做生意很有一手,今日特意来讨教的。”
范婉:“……”
所以这么神秘兮兮的把她拉过来,只是想问问怎么做生意?
“不怕姐姐笑话,咱们府里……嗐,别瞧着齐国公府名头好看,实则家里着实不大行了,老爷上头四个兄长,如今全都靠着府里养着,下头还有五六个儿子,我家二爷瞧着不错,却只一脑门子往书里钻,一点儿庶务都不懂,等日后大爷当了家,不分家还好,若是大爷狠了心分家,真是眼前一抹黑,看不清前路了。”
小赵氏说的又急又快,就在范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把家里的事给秃噜了个干净。
范婉神情有点呆滞。
这么说,刚刚她脑补的那一大串,都是毫无根据的胡乱猜测咯?
“妹妹是诚心实意与姐姐讨教,万望姐姐教教我。”
小赵氏姿态摆的极低。
伸手不打笑脸人,但范婉也没失去警惕,她可没忘了瑞珠到现在还没回来呢,所以她说的极其保守:“妹妹说笑了,说有一手实在谈不上,主要是家里的老爷信任我,不仅将府里铺子的账本子给了我,还将族产大任交给了我,与其说是我有本事,倒不如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占了祖宗的光。”
“咱们家主子拢共五个,下人们嫌多上半年还被我放出去一批,所以也就是瞧起来热闹,若真的了解了家里的情况,恐怕妹妹就说不出‘姐姐做生意是一把好手’这样的话了。”
范婉说的委婉,却不想小赵氏反应却极大,只见她猛地站起身来:“你家老爷竟将族产交给了你?”
“我家老爷乃是宗子,他自己又不乐意管这些琐碎之事,交给我又有什么不对?”范婉莫名其妙的看向小赵氏,仿佛被她的举动给吓到了,心底却在警铃大作。
不对劲!
这小赵氏的反应太过强烈,范婉想也不想的按住她的手腕:“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无,无事。”
小赵氏仿佛也意识到了自己态度不对,缓过神来重新坐下:“我只是没想到,姐姐也才成婚一年多,竟都能插手族产的事了。”
“嗐,这有什么,我家大爷乃是独生,老爷又不爱管事,可不就累着我了?”
小赵氏干笑一声:“如此倒叫妹妹我羡慕坏了,我家府上,族产皆由老爷打理,别说我了,便是大嫂也没有染指的道理。”她捏了捏手指,好似随口一问:“这么说,这一年多来,族里的事务都是你办的咯?”
范婉愈发警惕,却还是点头:“确实。”
“我见姐姐这一年来开了好几家铺子,还回金陵买了不少祭田,想来姐姐只是谦虚而已。”
小赵氏满脸羡慕嫉妒,随即又掏出帕子,神秘兮兮的掩着嘴小声说道:“我还听说,前些时候府上的夫子收了扬州盐运御史林大人的千金做学生,再加上你家爷还跟着两位世子爷做脂粉生意,有自己的船,这般亲近的关系,若想从林大人那边拿点子盐引子,赚点儿体己钱,岂不是一句话的事?”
林大人……盐引……
难道说,这就是小赵氏的目的?
立刻反驳:“妹妹这话从何说起?盐运哪里是我们这些人能够插手的了的?”
“怎么就不行了?”
小赵氏一听这话,也急了,她往范婉身边凑了凑,小声的给她分析:“这盐引子向来都在盐运衙门里压着,那林大人是盐运御史,可见那些盐商们,想要领到盐引子,必须要过林大人这把手才行,如今你家先生收了林大人的千金为学生,便是为了女儿,想来也不会拒绝,妹妹没什么本事,只想着姐姐吃肉,能让我跟在后头喝口汤也好,只让我入一股就行。”
小赵氏越说,范婉越确定,她的目的很可能……就是为了林如海。
这么一想,范婉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回过头,目光冷然的看着小赵氏:“我倒是没想到,妹妹竟然这般关注我,我才嫁到宁国府一年,你连我家收了女学生的事都知道了。”
小赵氏脸上的笑容一僵,轻咳一声:“我也是听说罢了。”
“听说?我倒是想问问妹妹,你是听谁说的,我这收了女学生的人还没想到盐引子上面,你倒是为我连赚钱的门路都考虑好了。”范婉抬手,一把掐住小赵氏的脸颊:“真想揭开妹妹的脸皮看看有多厚,才好意思到我跟前来大放厥词,打起了盐引子的主意。”
汗湿了的指尖带着微微的凉意抚上脸庞,一时间小赵氏甚至觉得,这不是人的手,而是一条冰冷的毒蛇,正蜿蜒在她的脸上,嚣张的吐着信子。
原本心思笃定的小赵氏此时忍不住的心下慌张。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想和姐姐一块儿发财罢了。”
“发财?”
范婉收回手,冷嗤一声:“且不说家里的铺面田地本就不少,不缺吃喝,只说拿我家的人情去做你的生意,妹妹这无本万利的主意打的是真好。”
被指着脸骂脸皮厚,小赵氏自然很生气,只是想到了银子……
“你当真不愿做这门生意?”小赵氏咬着牙,目带威胁的问道。
“我家不缺钱用。”
范婉冷冷的瞥着她:“人情用在刀刃上,而且……妹妹今日来找我的事,府上不知道吧。”她嗤笑:“若是知道,恐怕也不会让妹妹到我面前来丢人现眼。”
再次被当面羞辱的小赵氏再也受不了这委屈,拍案而起:“你当真不愿?”
“不愿。”范婉也站起来,她比小赵氏高半个头,此时压迫感十足。
“那妹妹希望姐姐日后可别后悔。”
小赵氏气的脸皮子都在抽搐:“芬儿。”
那位所谓出去寻找瑞珠的芬儿突然从拐角处冒了出来:“奶奶。”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们走。”
小赵氏一甩袖子,带着芬儿就走了。
看着她们主仆离去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范婉才舒了口气,肩膀垂了下来,开始思索刚刚小赵氏说的话,从头至尾,好似当真只是为了林如海手里的盐引似的……难道说,真的是她想太多了?
不,不对。
若她只是为了盐引的话,又何必将瑞珠支走?
只叹了一口气,范婉便站起身来,急急忙忙的去找瑞珠,虽然她觉得不会有人敢在端王乔迁宴上下狠手,可瑞珠不过一个小小的丫鬟,就算真的死了,恐怕也不会有人放在心里。
范婉沿着小道往外走,走到刚刚的分岔路口就想拐进去,突然,背后伸出一双手,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捂住她的嘴,就猛地往后一拉。
来了!
范婉心里一凛,抬手就抓住那只捂住自己嘴巴的手。
“别动。”
经历过一次这位蓉大奶奶爆发力的水渊急忙小声呵止。
范婉的手猛地顿住,她扭头,满眼狐疑的看向身后的男人,这位曾经的四皇子,如今的端王,此刻圈着她的腰,捂住她的嘴,却眉心微蹙,目光专注的看向前方。
是什么让他这样的表情?
范婉当即不再挣扎,而是回过头去,也顺着树影缝隙看去。
只见刚刚因为她不肯合作而愤而离去的小赵氏此刻站在一个高大的男人跟前,那个男人穿着一身月牙白缎面的衣裳,腰缠玉带,头戴金冠,典型的皇子装扮,两个人站的很近,正在小声说着些什么。
“这里听不见。”
范婉一把扯掉捂在嘴上的手,扭头无声的对水渊说道。
水渊垂眸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巴,突然仿佛被烫到似的,猛地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眼看着就要碰到身后的树梢,范婉一把拽住他的袖子,猛地一拽,在触碰之前给拉了回来。
触不及防的被拉回,水渊只来得及足下发力,尽量稳住身形,最后在扑倒对方之前,稳住了身子。
“王爷你没事吧。”
范婉也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拉,竟然差点让端王出了丑。
不过好在这位王爷心胸还算开阔,应该不会迁怒于她,毕竟去年她扎了他一剪刀,也没见他事后追究。
“无妨。”
水渊惜字如金:“你跟我来。”
他绕过范婉,朝着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范婉思考一秒,到底抗不过心底疑惑,跟了上去。
水渊带着范婉钻进假山,不过几步的功夫,就从另一个位置钻出来,范婉刚一露头,就被水渊压着蹲了下去。
范婉刚准备询问,就听见下面传来二人对话的声音。
“……那秦氏油盐不进,殿下倒不如直接越过她去,与那贾蓉接洽。”这是小赵氏的声音。
“不行,文珍与我说过,那贾蓉万事不理,沉迷酒色,就是个纨绔,在国子监中也不出彩,他那父亲更是酒囊饭袋之辈,唯独这秦氏,两府中皆有美名,又与林如海独子的亲母苏氏相交……”
男人的声音愈发的小,范婉忍不住手抻着地面,微微探出身去想要靠近些听。
“……倒不如仿造秦氏笔迹,写一份信给那苏氏。”
“不成。”
他试过,但没用。
那苏氏不知用什么方法,辨别出那信并非出自秦氏之手,还将信送到林如海手上,林如海一口气拔掉了他在扬州的两颗重要钉子。
“殿下……两淮盐政油泼不进,那林如海就是狡猾的狐狸,我那两位舅舅都被拿了盐引,如今船停在东关渡口已经快三个月了,往年盐引四月份就下发,如今已经过了端午,再拿不到盐引……”小赵氏说着就落下泪来,抽噎着靠在男人怀里:“那可是五万引,五万引便是五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若都能……殿下将得多少助力。”
佳人落泪,男人连忙掏出帕子为她拭泪:“萍娘莫哭,待我再想想主意。”
他也心痛啊,那五万两若是给了他,他能办成多少事。
小赵氏得了安慰,却越哭越伤心:“你这冤家,当初说王妃没了便来迎娶我,结果却非要守那一年妻孝,我这边等不得了,只能嫁到齐国公府上去,如今你我二人,却是如那牛郎织女,中间隔着天河,却无喜鹊搭桥,只能偷偷相见。”
“我亦是有心无力。”
男人叹了口气摇摇头,只将小赵氏抱在怀中,轻声安慰:“穆氏到底是我嫡妻,又为我诞下两个嫡子,如今八弟更是成了东安郡王世子,我总要给东安王府一些脸面。”
小赵氏闻言,愈发悲伤,泪珠滚滚而落。
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何用,她已嫁为人妇,与殿下早已没有可能,这私下里见面不过聊以慰藉罢了。
下面的话就是些没营养的对话了,两个人不乐意听,对视一眼后便不约而同的转身,一前一后进了假山,从另一边钻了出去。
远离了那两个人,水渊才想起来‘尴尬’。
反倒是范婉,她此时满腹的疑惑,也顾不得凹人设,一到安全地方就径直问道:“那位殿下是你的皇兄还是皇弟?”
“是瑞王。”
水渊倒也痛快,直接回答道。
“瑞王……”
范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小赵氏是瑞王的人……”而且还不是普通属下,瞧着好似有不一样的关系。
水渊听她自言自语,轻咳一声,解释道:“齐国公府陈瑞文的二子姓陈,名谆,字文珍,如今也在国子监读书,与蓉哥儿乃是同窗,小赵氏乃是陈瑞文二嫂赵氏嫡亲的侄女儿,她娘家母亲姓甄,乃是金陵甄家出了五服的女儿,甄氏两位弟弟如今都在盐运行事,做了盐商,自十年前起,二人每年至少十万引。”
十万引……也就是十万两银子……
小赵氏的娘家妈是甄家女,娘家爹的妹妹又嫁给了陈瑞文的嫡亲二哥。
四王八公这复杂的姻亲关系,再一次让范婉目瞪口呆。
“林如海自三年前守完母孝,便得圣上提拔,做了盐运御史,自他上台后,甄氏兄弟每年便从十万引减少为五万引,甄氏兄弟自然不服,三番两次上门孝敬,皆被打发出来。”
说到这里,水渊冷笑一声,背着手讥讽道:“如今听小赵氏所言,怕是那甄氏兄弟不知为何,竟惹恼了林如海,被扣了盐引,如今家里的船停在东关渡口,恐怕连最后的五万引都没了。”
范婉嗤笑:“难不成小赵氏以为寻了我就有用?”
“我家的先生确实收了林家姑娘做女学生,可这人情归人情,官场归官场,人家多少手段都没用,只凭我收了个女学生就想要盐引,这怕是白日做梦。”
水渊闻言倒是愣住了。
确实……
这宁国府不过只收了个女学生,这老二到底凭什么觉得,只要蓉大奶奶开了口,林如海就一定会放引?
水渊突然又想到范婉那层隐秘的身份。
难不成,那林如海也是废太子的人?
不,不可能。
这林家数代列侯,到了林如海父亲那一代的时候,由于身体极差,是被皇帝恩赏的再袭爵一代,也因此,林候一直到临死之前,都是坚贞的保皇党,废太子反叛时,林候还拖着病体写了一封檄文,传唱天下,不少文人墨客竟相讨论批判,后来才有了林如海考科举被点为探花。
当然,不是说林如海没有考探花的能力,只是当年勋贵出身的读书人考科举容易,考高名次却很难。
帝王之道在与平衡。
科举是给寒门子弟机会,不到非不得已,皇帝不会点勋贵世家子弟为前三甲,林如海被点为探花,绝对有林候写檄文讨伐废太子党羽的原因。
水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是有哪里被自己忽略了。
“王爷?”
范婉见端王许久不说话,有些疑惑的唤了一声。
水渊猛地回过神来,接着前头的话继续说:“大奶奶乃是林如海原配娘家,如今又多了层关系,许是他就是那般异想天开,觉着林如海能卖大奶奶几分薄面。”
范婉摇摇头:“那小赵氏特意将我引入林中,还调开了我身边的丫鬟,恐怕不止因为此事,只是我反应迅速,未曾如她所愿罢了。”
水渊也是这样觉得的。
“我亦是看二皇兄行踪鬼祟,故意避开人群,才不放心的跟了上来,却不想却恰好碰上他与小赵氏私会,如今想来,恐怕二皇兄是本想来见你的。”
五万盐引五万银。
莫说瑞王了,便是他,恐怕也要亲自出来接见拉拢才行。
只是瑞王自己恐怕都没想到,他的橄榄枝范婉压根都没见着,小赵氏只谈合作,连瑞王的名字都没提,当然,这件事水渊也不知道,他只以为瑞王想要勾搭宁国府,却被范婉直接给拒绝了。
对此,水渊是极满意的。
瑞王的母妃是甄贵妃,出自金陵甄家,甄贵妃的亲母是他父皇当年的奶母,一家很受重视,父皇对甄贵妃的宠爱数十年如一日,这些年,四王八公一气连枝,一荣俱荣,可以说,四王八公便是瑞王的天然后盾,哪怕不明着掺和,暗地里的支持也不会少。
所以水渊怎么都想不到,范婉竟然会拒绝的这般彻底,以至于急匆匆赶来的瑞王连面都不想露。
想到这里,他愈发愿意多说两句:“今日之事,你知我知,还望大奶奶保密,莫要声张的好,如今京中风起云涌,荣宁二府当顾及自身才好。”
范婉一听这话,还有哪里不清楚的。
显然,接下来围绕着瑞王插手扬州盐运的事要掀起一番风浪了,荣宁二府若是不想被巨浪掀翻,以后只能装聋作哑,权当不知了。
这样也好,只是……
“我那丫鬟被调开后,到现在都没个踪影,我怕她出事。”
范婉苦笑一声,对着端王屈膝行礼:“还请王爷帮着找寻一下,我怕她被人拿了,遭遇不测。”
“你先回去,我现在便让人去寻你那丫鬟。”水渊将事揽在身上。
“那便麻烦王爷了。”
将事情交给水渊后,范婉就行礼告退了。
等离了花园,回了花厅,里面的太太奶奶们聊得依旧热火朝天,明明感觉好似已经过去了很久,可回来看见这番热闹,才发觉,自起身离去到回来,都没有一个时辰。
坐在无人的角落,听着花厅里的热闹,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个婆子走了过来:“蓉大奶奶,您那丫鬟找着了。”
范婉摇着扇子的手猛地顿住,头却没动:“如今在哪儿?”
“王爷做主,送到花厅恭房了。”
范婉:“……”
把人送厕所是个什么道理?
不过……
“行吧。”
范婉起身,她就去更个衣吧。
恭房里,瑞珠正满脸苍白,惴惴不安的等着,直到范婉进了恭房,她才嘴一撇,落下了泪来:“奶奶,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之前你去哪里了?”范婉见她发髻也板正,身上的衣裳也好好的,稍稍放下心来。
“园子太大了,我在园子里一直迷路,一直到刚刚才被嬷嬷找了回来。”
瑞珠捏着帕子擦眼泪。
她是真的冤。
跑去给主子探路,结果回头来却发现自家奶奶不见了,想要去找人,绕了没两圈,竟然连之前的那个路口都找不着了,怪只怪端王府太大,花园构造太复杂,以至于她在里面迷了路,走到最后,腿都软了。
范婉也没想到,瑞珠竟然只是单纯的迷了路。
毕竟她一直以为是小赵氏故意将瑞珠支开来着……现在回头想想,当时让瑞珠探路的好像是她自己……
再想想端王爷带着她绕假山,钻石洞……瑞珠会迷路,好像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小赵氏回来的时候,范婉已经和其它姐姐妹妹们聊开了,对于小赵氏的归来,范婉只瞥了一眼,就当做没看见,旁边的人看见了,各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然。
这是闹翻了……
这奶奶间的友情也是脆弱的很,前后不过几个时辰,就从陌生到友好再到陌生了。
用了午膳,小赵氏没等晚膳,就按着额角喊头疼,当即喊了马车回了家,她一走,范婉只觉得空气都清新了许多,愈发和周围的奶奶们聊的欢快,更是约好了,日后互相下帖子游戏。
不过半日功夫,哪家与哪家有世仇,哪家与哪家是世交,范婉就查了个清清楚楚。
到了晚上,大家伙儿起身告辞。
因为席上多是贵人,贾蓉也不敢多喝酒,只小意奉承的做了执壶,一晚上跟个花蝴蝶似的,各个桌上帮着倒酒,许是浪子回头太过有名,遇到几位当年曾祖父的老同僚,对贾蓉也是多有夸赞。
夸得贾蓉飘飘然,站在门外等范婉时,也是面上含笑,眉眼含情,惹得路过的小丫鬟们各个都羞红了脸。
等到范婉出来,更是殷勤的过去掺着她的手。
母子二人做足了母慈子孝姿态,只是落到旁人眼里,却是伉俪情深,贾蓉对范婉也着实宠爱。
“奶奶慢着点,天黑,且注意脚下。”
贾蓉一边扶着马凳,一手扶着范婉的脚踝,让她踩在马凳上,不至于踩空。
范婉扶着贾蓉的肩膀,蹬了蹬脚:“去拿个灯笼不比抹黑强?”
“人多,灯笼难寻不说,前头还有各位贵人王妃,我扶着您上马车,您若害怕,便踩在我的腿上,总不能够摔着您。”说着,贾蓉就想把范婉的脚往自己的膝盖上挪。
范婉连忙抽回脚:“可别,我今日穿的是硬底鞋,踩上去你的腿也该废了,你起开,让我自己爬上去。”
一听这话,贾蓉哪里还稳得住:“奶奶还是容着点我吧,可千万莫让人笑话了,若奶奶信得过我,我抱着奶奶上马车。”
“我不信你还能信谁?”范婉推了一下他的额头,忍不住笑道。
贾蓉猛地蹲下,双手抱住范婉膝盖,猛地往上一举,范婉趁机手抻着马车板儿,就上去了,贾蓉看看周围,见各家都忙着上马车,干脆也不想骑马了,猛地一跃,也跟着钻进了马车。
这本是寻常画面儿,落在这人群中更是不显眼。
可偏偏,主家那群人中却有个有心人。
水渊站在门口,遥望着角落里那家挂着宁国府牌子的马车,只见那对小夫妻恩恩爱爱的钻进了马车,心底里不停的冒着酸水儿。
等客人们都走了,忙了一天的水渊也没有休息,而是熬了个大夜。
一大早,天还没亮,城门就开了,水渊骑着快马出了城直奔甘泉行宫。
这些日子看惯了那些官员一大早往城外赶的守门士兵们也有些惊讶:“今儿个这大人们出城门可真够早的。”
“你傻呀,没长眼睛?没见那马鞍下头挂着的?”
老兵一巴掌拍在新兵蛋子的脑袋上,然后望着远方眯了眯眼睛:“那可是真正的龙子凤孙,只不知道是新封的几位王爷中的哪一位了。”
新兵抬手摸了摸帽子,也跟着看过去,却只见那道身影趁着夜色很快就消失了。
万年宫中,老皇帝还没睡下,而是熬夜批折子。
水渊来的时候,整个万年宫就只有大太监安康在旁边伺候着,端王连夜进宫,必定是有重要之事,等人进了门,他亲自站在门口守着门。
老皇帝对于水渊的到来,也觉得很是惊讶:“你昨儿个刚办乔迁宴,怎么今日一大早便出城了?”
水渊跪在下面:“儿臣有要事禀告。”
老皇帝愣了一下:“你起来说吧。”
水渊站起身来,快速走到老皇帝面前,附到皇帝耳畔小声的说了几句,皇帝先是蹙眉,随即便是大怒:“反了天了,这两淮盐科乃是重中之重,当真是觉得朕老了不中用了,竟然连那里都敢伸手了。”
一听到老皇帝说自己老了,水渊当时就跪下了。
“此事我知道了,你先去见见你母妃,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老皇帝的怒火出现了不过一瞬就没了。
此时再看仿佛又恢复了平常。
水渊也不觉得意外,说了声‘儿臣告退’,就真的退下了,一丝挣扎都没有。
老皇帝最满意这个儿子的地方便是这一点。
他这么多儿子,真的算得上识时务的,也只有水渊了。
水渊走出万年宫,遇到正在门口守着的安康,安康是老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在身边服侍的老太监,这么多年来,一直陪伴在老皇帝身侧,水渊他们这些皇子,对安康也是非常尊敬的。
此时他给安康见了个礼就本该离去了,可到底还是忍不住:“我瞧着父皇面色有些黄,怕是昨夜又是一夜未睡,父皇心系百姓,方才劳心劳力,只是长此以往下去,我怕父皇身体吃不消,还望公公能多劝劝父皇,早些安睡才好。”
安康自然满口答应。
水渊这才抬脚离去。
等他走后,安康将刚刚水渊与他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老皇帝。
老皇帝听了后,先是怔然,随即笑道:“这孩子与他娘一样,都是温柔心善的,兰妃出身低,没什么才学,这些年在后宫里也是不争不抢,老四跟着她,恐怕学了个十成十。”
安康自然又说了一段贴心话。
只是心里却很不以为然,兰妃娘娘若真是不争不抢,恐怕都怀不上孩子,更别说生下四皇子了。
水渊回了兰妃的青竹院。
兰妃早就得了消息听说儿子来了,本来还在熟睡的她,这会儿已经梳妆整齐的站在门口迎接了,见了儿子,她立刻上前来嘘寒问暖,听说他一夜未睡只为赶到甘泉行宫,顿时绷不住哭了:“你这孩子,又是何必,如今封了王,当好好过日子才是。”
水渊喝了口温茶,感觉那热水进了肚,才算是舒坦了。
听到母妃的关心,他不仅不觉得厌烦,还仔细的倾听,时不时的解释两句。
兰妃也不是个不识好歹的。
她心疼儿子,但也知道儿子心中的报复。
她知道儿子不去争,最后出头的只会是老二,她被甄贵妃害了一辈子,绝不容许自己的儿子再被老二祸害一辈子,她宁可最后让老三老五上位,也不愿意老二踩在她们母子头上。
“你那王妃身子骨好些了没?”
水渊摇摇头:“她身体倒是还好,主要还是心病,我都想着,不若遂了她的意,让她‘病故’,送她回西北吧……终究是我对不起她,这么多年,把她困在宫里,把翱翔的鹰鸟被关成了家雀。”
兰妃也叹了口气:“当初若是我能机灵点,也不至于让她着了道,说不定现在你们的嫡子都能读书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水渊苦笑一声:“恐怕父子缘分未到吧。”
“怪只怪甄兰芝,日防夜防也没能防得住她,这甄家的女儿都是毒蛇,你找了个由头将她扔进冷宫是对的,若是带出宫来,恐怕后宅还得被搅风搅雨。”
兰妃说着,起身回了内室,过了没多久就出来了:“这些药,你拿去给你舅舅,我前几天去拜神,听说他又病了,你去了他看见你,虽然嘴硬,却是高兴的,正好也让他帮你看看身子,无论男女,你总要再养个出来,哪怕是个庶子也行啊,总不能真叫田家的血脉,断在你的身上。”
水渊下意识的蹙眉。
说起生育问题,他就忍不住的心浮气躁。
这些年,不仅是他,其他几位兄弟的子嗣也很艰难。
兄弟八人,除却早死的七弟,年幼不曾成婚的六弟与八弟,其他五个兄弟,竟然只有老二与老五两个人有嫡子,其中老二的嫡子最多,有两个,只可惜先王妃死的凄惨,日后若再有继室,这二位嫡子的前程也是扑朔迷离,老五身子极弱,宫内甚至有传言,当初五王妃腹中的孩子,也是与侍卫私通才有的,五皇子知道后,直接让五王妃在生产时病故了,只留下一个早产的孩子。
他不知其他人到底是为什么才没有嫡子,反正他去炼虚宫找了道医,查出来的结果是吃了伤身子的东西,所以子嗣颇为艰难,好在也不是没有机会,只要好好调养,也是能恢复的。
之前他就生了两个庶女,可见他也不是完全不行。
兰妃只知道儿子得了病,但看见两个庶出孙女儿,觉得他既然能生出女儿,自然能有儿子,所以也不是很担心,只是让他多多调养身子,哪里知道儿子心里的苦闷。
“听到没有?”兰妃推了一把水渊的胳膊。
水渊这才一把接过木匣子,满心郁闷的应了一声:“我这就去。”
“对了,福儿与寿儿要开蒙了吧。”兰妃问的是自己的两个庶出孙女儿。
“嗯。”水渊点点头。
“伴读的人选可要好好挑,那些家风不严的,四角不全的,皆给剔除了,莫要把我的孙女儿们给教坏了。”
这一点水渊很是赞同。
他孩子少,唯二的两个女儿可不想被带坏了。
于此同时。
运河之上的商船里,薛姨妈手里拿着信,原本微带愁绪的眉眼瞬间舒展开来,立刻扬声喊道:“宝钗,我的女儿。”
薛宝钗从书本中抬头:“妈?”
薛姨妈走到房里,挥退了丫鬟们,小声的对薛宝钗报喜道:“你那舅舅来了信,说端王府的两位小郡主将要启蒙,给你报了名参选伴读。”
“真的?”薛宝钗顿时大喜。
她一把接过书信,上下看了好几遍,才终于确定是真的。
因为哥哥打死人的事情,她们一家不得已从金陵来京城,本该住在舅家,奈何亲舅舅前些日子升了官,正在外头来不及赶回来,所以才让他们投奔荣国府。
只是千里迢迢,到底心下不安,怕贸然客居,惹得人家心里头不高兴,如今有了正当理由,可算是有脸面上门了。
若她能选上郡主伴读,哪怕单门独户的住出来,也不怕挨人欺负了。
想到这里,薛宝钗瞬间野心满满:“妈,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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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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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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