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悲伤不止要在雨夜渲染,即便鸟叫蝉鸣无比热烈,只要心死了,再明媚的阳光,再璀璨的星辰,都将沦为背景,此刻没有一种生灵能在人巨大地悲伤面前喧宾夺主。
香格里拉注定是个伤心地,没人想要久留,帐篷留给了李经纬和申颂章做最后道别,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无人打扰。
不管人们的心境如何沉重,太阳照常升起,金光洒满山峰,却没人惊叹这壮观的景象。
李经纬从帐篷里走出来,声音嘶哑:“麻烦你们开车送我和颂章回去。”
冯跃注意到他掌心已经结痂的指痕,这一夜他独自承受着爱人离世的悲伤,想必此刻也是用尽全部力气,才走出来看一看这孤身一人的天地。
冯跃开车先行,后视镜里,李经纬还是牢牢抱着申颂章,无论路上多么颠簸,都不曾松开一丝一毫。
逝者已矣,生者节哀。
这是冯跃在口中辗转许久都未能说出口的话,要他如何节哀呢?
从此不管风风雨雨,都是冷饭凉粥,被冷罗衾寒,无人陪他共立夕阳。
申颂章火化的时候,李经纬将她手上的钻戒取下,紧紧攥在掌心,从此颈上多了一根红绳,将爱人留下的最后念想,放在了胸口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誓词中说爱海滔滔,永驻鱼水欢,转眼之间山水枯竭,心中无悲喜,再美的香格里拉都不会二次踏足了。
冯跃与他作别的时候,已经是一人一盒,想到几天之前还有一个眉眼含笑的江南女子坐在桌边,听着他们闲聊,此时就只剩一捧骨灰,被爱人带回家乡。
李经纬说,他要在墓碑上镌刻下结婚礼上的誓词,让申颂章永远记得那天美好的一切,稍稍减轻地下的寒凉,等着他百年之后,与之合葬。
生同衾,死同穴,奈何桥上请颂章等一等他吧。
……
送走李经纬之后,冯跃几人的心情都不高涨,周雨总是抱着扎西叹气,颂章在的时候经常抚摸这只小狗,很喜欢跟它一起玩。
“稻城还去吗?”
冯跃问过之后,大家都沉默了。
稻城作为人间天堂,风景确实很美,但在那里颂章的身体衰竭下去,几乎是所有人煎熬的几天。
最后还是冯跃打起精神,旅程不能戛然而止,大家还要继续走下去。
在稻城景区停车的时候,冯跃一转身就看见身后一个人都没有,都在一个小摊子前边围观。
“这不是卖纸的那个吗?
“这不是卖我洗脚盆的那个吗?”
周雨和王乐同时开口,冯跃伸头一看,果然就是之前在医院里到处推销商品的人,好像叫边巴次仁。
不过他怎么跑到这来了,难不成摆个地摊还要打游击战不成。
“又卖什么呢?”冯跃随口一问,本来没有在意,但是宫智伟在身后拽拽他的衣服,示意他往摊子上看。
“快照?二十一张?”
这小伙业务范围挺广泛啊,卖小商品之余,还蹲在景区门口给人照相,这手里有不少活啊。
冯跃翻看着相册集,打趣着说:“这景区门口都是人头,能拍什么好景色,你不如去里边找个风景好的地方,生意能比这好。”
“嘿嘿嘿大哥,这你就不懂了吧,你看那边,都是夕阳老年团,还有一些购物团,大家都选择一些有标志性的地方打卡,拿回家看的时候还知道这是哪,才好吹牛逼不是?”
“你这头脑倒是活络……”
冯跃说话声戛然而止,看着相册集里的一张照片愣住了。
站在大门口巧笑倩兮的女孩正是贺彤,那一头长发在阳光下散发光泽,身后人潮汹涌都难掩她秀美的姿色。
边巴次仁见冯跃愣神,凑过来看看,笑着说:“大哥真是好眼光,这是我这里最好看的一个姑娘了,那天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服她拍一张照片,就想拿出来做模板,不过尺寸更大的照片还没打印出来呢,只能先放在相册里。”
冯跃手指在照片上摩挲,久久不愿挪开视线。
“这张照片多少钱?我买了。”冯跃不会让贺彤的照片摆在商铺里招揽客人,只想带走珍藏。
边巴次仁警惕的看着他,把相册收回去:“这可不能卖,人家姑娘又不认识你,谁知道你要拿人家照片干什么。”
冯跃看这小伙还有些底线,就从怀里掏出自己那张给他看:“这是我……一位故人,所以能卖给我吗?”
边巴次仁看来看去,见冯跃的眼神的确真诚,眼珠子一转就说:“二百一张,我给你拿走。”んτΤΡS://Www.sndswx.com/
“二百?你这不二十一张吗?”
边巴次仁嘿嘿一笑:“人家二十买的是景色,你这二百买的可是情啊,这照片除了我这,你可再也找不着了,二百我这都是友情价了。”
嘿,这小伙子,年纪不大,倒是有一股做奸商的气质,分明是狮子大开口,却说成友情价,天知道哪来的友情。
“行。”冯跃抽走照片,小心的放在钱包里,转身刚要走,就被叫住了。
“大哥我看你们人不少,需不需要拍一张合照啊?我给你打折哦!”边巴次仁绝不放弃每一个敛财的机会。
王乐手里举着相机走过来,看看边巴次仁的家伙事,嘲笑道:“你那相机还没有我一个镜头值钱,快拉到吧,我们自己就能拍。”
对王乐的嘲讽,边巴次仁毫不在意,凑上来说:“上边路可不好走,要是背着三脚架上去,一准后悔,不如在这我给你们拍一张,又省事,又方便,还能马上洗出来,多好。”
“二十一张?”
边巴次仁一听有戏,连连点头:“二十就二十,咱们都是熟客了,在这见到也是缘分啊。”
冯跃站在中间,宫智伟拄着手杖,周雨抱着扎西,王乐站在旁边做鬼脸。
身后是不听攒动的人头,大呼小叫的商贩招揽声音,不时还有旅游团的小红旗飘过。
“咔嚓!”
进藏团队的第一张合照新鲜出炉。
“好了好了,你们先进去玩吧,等你们下山的时候就来我这拿照片吧。”
王乐拦住他:“你不是说马上就能出来吗?”
边巴次仁有些心虚的笑着,抱着相机不撒手:“现在你们不还得拿上去吗,反正下来我还在这,又跑不了。”
冯跃算是领教了,这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从忽悠王乐买不锈钢盆洗脚,和今天敲诈他二百大洋的时候,就很明显能看出来了。
“走吧。”
宫智伟转身往景区里走。
进了大门有景区的观光车接送游客,路况并不好走,十分颠簸,冯跃倒是还好,但是周雨自从缺氧过一次之后,遇到这种路况必要晕车,手里一直攥着塑料袋,就怕哪一下颠簸直接吐出来。
景区大门离扎灌崩很远,坐车至少要一个半小时,这景区的观光车还不能随意停下休息,周雨下车的时候,腿脚都软了。
实在是太过颠簸,路上的景色都没心思仔细观看,冯跃的感受也不太好,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颠碎了。
这里的风景自然不用多说,目之所及都是令人惊叹的美色,宛若圣境吸引着大批游客观光,苍翠中带着雪山的清冷,在这一方天地巧妙融合。
周雨蹲在路边小脸煞白,王乐跑到旁边的摊位买了两个氧气瓶给她。
“一会只能徒步去冲古寺了,你多缓一会,再往上海拔更高。宁可走的慢一点,也不要过度依赖氧气。“
缺氧的时候,会用力汲取瓶中的氧气,很容易造成鼻腔黏膜的出血。
冲古寺依山而建,年代久远,能看出明显被岁月侵蚀的痕迹。
脚下是青绿的草地,蔓延到千年不化的雪山脚下,两种季节的产物完美结合在一起,寺庙就如此安静的伫立在沉睡的峡谷面前,用沉静的姿态守护着仙乃日神山。
寺庙规格并不大,据说,当年高僧却杰贡觉加错为弘扬佛法,供奉神山,在此大兴土木,修建寺庙,后来因为搬山穿石打扰神灵,为一方土地带来祸事,人们一夕之间病倒,麻风病在草原上肆虐,这才将寺庙停工。
每一处寺庙或风景,都会在当地流传一些故事,或美好动人,或引人泪下,为雪域高原上的生灵带去神秘的色彩,供后人传颂。
王乐一直在抓拍美景,本想让周雨做一回模特,被抽回来之后也不敢吱声,自己对着湛蓝的天空按下快门。
去往珍珠海的路上大多是一些木质的山路楼梯,比刚刚上山的时候好走很多。
置身在森林中穿行,满目苍翠,阳光从枝丫的缝隙中倾泻而下,你会感叹高原上独特的气候,所谓”十里不同天“正是如此了,因为在其他地域,不会站在森林中远眺雪山。
两侧不时会看见一些松鼠来回跳跃,它们是山中的精灵,并不害怕行人,圆溜溜的眼睛会盯着你走过,然后跳回林中,仿佛你只是经过他家门前的路人。
溪涧潺潺,从坡地蜿蜒而下,石头被冲刷光滑,清澈的水流顺着地势在身边经过,拾级而上一步步接近终点。
当珍珠海豁然出现在眼前时,满目清凉瞬间把疲惫涤荡干净,水汽从鼻腔缓缓流进心里,口中只剩感叹,或许诗意的人还能想到几句诗词来形容此番绝美。
仙乃日脚下的静谧湖泊不负盛名,一方寒碧撩动潋滟水光。蓝天、雪山、树林倒映在湖面上,潭面无波,仿佛有相同的两个世界,引游人探寻。
阳光透射进水面,带着如梦似幻的丁达尔效应,使人无酒自醉。
若是能赶在清晨,日出东方之前到达这里,湖面上蒸腾着水雾,皑皑远山和青翠的树林半遮半掩,如同美人出浴,带着致命的清纯与诱惑。
待太阳高升,阳光撒遍每一个角落,山上散着金光,仙乃日仿佛有了生命,对着海子和森林吐露梵音。
冯跃爬上右边的山坡,仔细寻找这微博上相同的角度,站得更高,就像被神山环抱其中,那样的震撼难以言表。
只能按下快门,看着别无二致的地点,知道此刻脚下的泥土曾经站着以为婉约佳人,心中对珍珠海的盛情又增添几分。
周雨瘫软的靠在王乐身上,显然这一段路程已经筋疲力尽。
冯跃不放心她的身体状况,想让她先回去,在车上等着,周雨不肯服输,反正一会也是坐着景区的电动车上行,觉得没有什么大碍。
坐电动车到洛绒牛场只需要二十分钟,车开起来的时候,风吹拂着脸颊,冯跃开始庆幸今天没有下雨,不然定是要遭一番罪的。
八月的洛绒牛场正是水草丰沛的季节,高山冰雪融化注入草甸,为这一片浪漫中增加圣洁,满眼的牧歌风光,如同方外世界,此时只想端着一杯咖啡,享受这样宁静的时刻。
冯跃伸手触摸水洼,冰凌刺骨,激起一身冷颤。
看着眼前一片开阔景象,牛羊闲适地游荡在草甸上,冯跃想到海子的那句诗——明月如镜高悬草原映照千年岁月。
此时满眼风光,一眼万年,想象着他和小彤手里拿着皮鞭,追风赶月,自由自在的牧羊,再有一首悠扬的曲子环绕身侧,那便是世间最美好的愿景。
肩上被拍了一下,宫智伟站在身侧:“再往上就是牛奶海了,海拔更高,我看周雨快坚持不住了,一会我带她先回山下休息等你们。”
冯跃看着周雨煞白的脸色,却倔强的不肯开口返程,执意要跟着他们走到最后。
走过去说:“别逞强,上边的海拔你受不了,先回去等我们吧。”
周雨看了看他们,抿着唇,不情愿的点头。
从洛绒牛场往上就全是徒步了,只剩冯跃和王乐坚持往上走。
路上需要爬坡,跨过山棱,然后就是很长一段的碎石路,体力下降的很快,像冯跃这样没经过户外运动训练的,很容易在疲惫和高反中萌生退意。
“宁可慢一点,也不要依赖氧气。”王乐一直在重复这句话,都最后已经是扶着冯跃往上走了。
海拔越高,越会感受到明显的氧气开始稀薄,冯跃喘着粗气,感觉胸腔轰鸣想要炸开,却依然惦念着那一片牛奶海,不肯放弃。
路上经常能看见爬山爬到崩溃的游客蹲在路边哭泣,这段路程真的很长,听下来的游客说,从这里到五色海往返,需要六个小时,很多游客听后都会迟疑,上边的景色到底值不值得花费时间忍受着身体的叫嚣。
冯跃来之前没有关注过这里,但是贺彤爬上去了,还在海子旁边拍了绝美的照片,那一袭红裙盛开在水畔,成为他咬牙坚持下去的全部动力。
接近牛奶海的时候,是一段缓坡,让人能慢下来喘口气。
冯跃已经接近身体极限了,跪坐在地上,将手机塞进王乐怀里,艰难的开口:“帮我找到这个角度。”
牛奶海在阳光下,青翠欲滴,又因为倒映着天空,蓝绿相间的色彩让人怀疑这是否误入了哪一处光怪陆离的世界。
像一颗蓝宝石,镶嵌在群山脚下,等着世人发现她的美丽,却只能远观,看看淡淡的光华惊叹,无人能将其采撷,永远珍藏在家中。
因为这是造物主的珍宝,是被神山庇佑的天堂,最后一片人间净土。
冯跃痴迷的看着那片海子,他不知道自己是心魔作祟,还是对小彤的思念病入膏肓,竟然觉得海子边上,就站着一位墨发红裙的少女,裙摆随风飞扬,与阳光交汇缠绕,万千青丝在两人之间勾连。
“在这呢!”王乐站在西边的杂草坡上呼喊。
冯跃挣扎着站起来,一步一步的挪上去,站在那,又是截然不同的视角,将整座牛奶海尽收眼底,与雪山坚硬的对比更加强烈,一柔一刚,向人们讲述着这片土地千万年变化至此的结果。
王乐为冯跃按下快门,看着相同的背景,冯跃欣慰的笑了,同样的空间我与你重逢,就让我用这样浪漫的际会,陪你到旅程终结。
看冯跃体力不支的样子,不比刚才的周雨好上多少,就提议折返下山,五色海就不看了。
冯跃把照片转到隐藏相册里,去看了贺彤的微博,也只更新到牛奶海。
看看五色海的方向,虽然海拔只有一百米,但那是一段垂直陡坡,每一步都要用尽全力,正在攀爬的人两步就要停下歇歇。
冯跃感受了一下身体状况,胸闷气短,嘴唇开始发胀,脚底像被石子磨破了鞋底,索性听从了王乐的建议,开始返程。
下山的时候,山路窄小,风和重心会不可抗力的将人向下带,只能竭力控制着身体,小心的往下腾挪。
等走到观光车站点的时候,冯跃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大口喘着粗气,胸腔剧烈起伏,想一条濒临脱水的鱼。
冯跃到景区门口的时候,双腿酸疼,脚底火辣辣的,每一步都拖着腿往前走,而宫智伟和周雨正靠在车上吃着冰棍,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笑的直不起腰。
“幸灾乐祸,还不来扶一下小爷。”王乐一直开着直播,此时弹幕上全都是哈哈哈的嘲笑声,说他运动健将的人设崩塌了。
偶尔有一两句疑惑同行的冯跃为什么要找固定的角度拍照,也被满屏的哈哈哈压下去了。
冯跃坐在车座上刚刚喘匀一口气,广场东边就起了骚动,人们围过去看热闹,声势越来越大,连巡逻的安保都惊动了。
王乐天生就爱凑热闹,也不管腿脚酸痛了,拽着冯跃就往人堆里扎。
“看看去,怎么了这是。”
冯跃一抬眼,就看见上山的时候拍合照的摊位被掀翻,照片撒了一地,边巴次仁被两个壮汉压在地上胖揍,一手抱着头哀嚎,一手紧紧护着兜里的钱包和相机,任凭怎么挨打,都不松手。
“大娘,这是出什么事了?”
冯跃问身边的游客,那大娘好像是哪个旅游团的,已经在这看了有一段时间了。
“那拍照片的小伙子给那几个人拍照,结果照出来好像不合人家心意,人家就要求退钱,这小伙子说什么都不退,两边就冲突起来了。”
冯跃看着边巴次仁咬着牙,就是不松手的样子,就知道这小伙嗜钱如命,让他把装进兜里的钱吐出来,那是宁可挨打都不能给的事情。
两个壮汉比边巴次仁强壮很多,沙包大的拳头砸在他身上,周围的人有冷漠看热闹的,有拿手机拍照的,也有劝他退钱的,就是没人上去拉一把。
冯跃看不过眼,走上去劝架。
“这位兄弟,出门在外就讲究一个和气,大家都是来玩的,别伤了心情。”
那壮汉看突然出来一个人,火气很大,直接把冯跃推到一边:“去去,别多管闲事。”
“这奸商忽悠我家老太太拍照片,收费贵不说,拍出来全都是路人,找我家来太太在哪都费劲,那拍的是什么玩意,让退钱还跟我们不乐意,呸!”
“怎么就看不清人了,那广场上人就那么多,我这是快照,又不能把人都给你修掉,再说我也是正经生意,怎么就奸商了。”
边巴次仁眼眶青紫,嘴角也被拳头打裂了,坐在地上狼狈至极。
两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冯跃心里明镜似的,别看边巴次仁这义正言辞的样子,指不定当时怎么忽悠人家老太太呢。
正好安保过来了,将双方隔开,了解了事情始末就把人带到了治安亭。
交罚款的时候,冯跃远远看着边巴次仁从怀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里边包着一个纸袋,纸袋里还有好几层,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这年轻人有多爱财啊,那几张钞票包的这么严实。
等他龇牙咧嘴的回到摊位,把地上的照片捡起来装好,心疼的检查着相机,默不作声。
王乐叼着一截雪糕棍,吊儿郎当的说:“你忽悠我买不锈钢盆洗脚之后,我就想揍你了,今天你也是报应了。”
边巴次仁撇撇嘴,把他们早上拍的照片拿出来,递给冯跃:“喏,我可给保存的好好地,你看好了啊,能找到人,我可不带退钱的。”
冯跃看着照片差点没在他脸上再补一拳。
确实能看见人,就是有点虚影,而且逆光拍摄,白嫩的周雨都拍黑了三个度。
王乐大呼二十块不值,咬牙切齿的骂他活该。
冯跃看着照片一言难尽,问道:”你不在医院卖卫生纸,跑到这干嘛啊,你这技术也挣不到几个钱啊!”
边巴次仁一边收摊一边嘟囔着:“我听说在景区拍照片一天就能整好几百,这相机还是我在二手市场买的呢。”
“看出来了,镜头里边都落灰了。”王乐在旁边搭腔。
“刚才你早点把钱退给人家,也不至于挨揍。”冯跃帮着他把桌子收到小推车上。
“二十块钱我能吃两天饭了……”
看他这样子,是要推着这个小车一直走到住的地方去,这景区附近大多是假日宾馆,看边巴次仁这仔细的样子,也不会去住的,要想找到便宜的出租房,离这里可是有段距离。
“一会到了下坡,就把你这小推车连到我们车上,反正也要去市区,我们送你一段。”
边巴次仁犹豫了一下,问道:“不收费吧?”
冯跃一哽,无奈的说:“让你白坐,不收钱。”
边巴次仁指了指旁边那堆人,说:“看见了吗,他们专门在门口等活,帮那些游客拎包牵马,一小时二百块,我明天打算去做那个,比拍照挣钱快,多跑几趟就能挣一千多块呢。”
冯跃觉得他是没上去过,不知道上边的路况,正常人一趟就要命了,他还大放厥词要去好几趟,只怕是不要命的挣钱了。
看他的样子也就二十出头,怎就这么拼命的要挣钱呢?
不过毕竟只见过两面,交浅言深是忌讳,冯跃也不好多问。
帮他把小车连在自己车后边,就让他在后座上跟王乐和周雨挤一挤。
“你为什么这么想赚钱啊?”周雨抱着狗问他。
在医院的时候就拼命推销,仗着嘴甜,把那些大爷大妈哄得心花怒放,手纸护理垫都一兜子一兜子往家买。
又跋山涉水的到稻城景区门口拍照片,那点拍照技术一看就是门外汉,但只要挣钱他也不怕丢丑,甚至被毒打都不怕。
边巴次仁把装钱的塑料袋揣进怀里,手一直捂着胸口,甚至用来转账的二维码都仔细的擦干净放进帽子里。
“谁不想挣钱的,没钱怎么生活啊。”
“那你可以找个固定的工作啊,不比这风吹日晒的强?”
边巴次仁第一次露出失落的神情,扭头看着窗外:“我没学历,现在超市收银员都要高中毕业,我没念过几年书,找不到好工作。”
周雨自觉说错了话,好像提起了伤心事,就闭嘴不再开口了。
按照边巴次仁指的路,车开到了一户偏僻的农庄,里边大片的农房都废弃了,只有几户人家住着孤寡老人。
原本以为边巴次仁住在其中一户里,没想到径直走向了一个破房子,外面的墙皮都脱落了,窗户砸碎了好几扇,房顶的瓦片也残缺不全,白天这里勉强能遮风避雨,到了晚上四下透风,肯定不暖和。
一进屋子,里边只有一床被褥,都已经水洗泛白,有的地方都露出了棉絮,地中间放着一个盆接雨水,这可真是让冯跃见识到,什么叫家徒四壁了。
也不知道边巴次仁是个什么情况,日子竟然过得如此清苦,这里只有一个人生活的痕迹,说明他连家人都不在了。
家里穷成这样,可吃饭用的锅碗瓢盆一样擦洗的干净,身上穿的衣服,即便破旧也是干干净净的。
边巴次仁没有丝毫忸怩,请冯跃他们进来:“没有别的地方能坐,就直接坐床上吧,被子都是干净的。”
用碗给几个人倒了水,还细心地给扎西也倒了一些放在地上,可见也不是只有贪财这一个特点,还是个心底柔软的年轻人。
“我没有父母,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后来校长得罪了人,孤儿院被迫关门了,我们这些孩子来不及找到收养的人家,就流落在外了。”
边巴次仁坐在一张草席上,身边就是一个水洼,里边有从房顶漏下来的雨水。
“……院长从那之后一病不起,为了给院长挣钱看病,只能到处奔波打工,什么挣钱就做什么,只要能让院长多活一些日子,别说挨顿打了,做什么都行。”
边巴次仁下意识的摸着胸口里藏着的钱袋,那里装的是救命钱。
“院长在哪治病呢?你东奔西跑的怎么照顾她?”
冯跃有些疑惑,家里有人生病怎么会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呢?
“还有一个人跟我是一个孤儿院的,在医院照顾院长,我攒够一点钱,就寄过去。”
世上不幸的人千千万,有人一蹶不振,有人在泥潭里苦苦挣扎,只为了有一天攀爬上岸,洗净一身泥泞,开始真正精彩灿烂的人生。
冯跃知道边巴次仁这样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接受别人的馈赠,所以也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助到他。
“景区里的生意并不好做,那些人都是固定的,大家都有排外心理,今天你在门口被人揍成那样,也并没有人出手相助。”
冯跃的意思是让他换个出路,找一些更靠谱的工作,不至于这么奔波劳累,今天有要是没碰上他们,就从景区到这的距离,天黑都走不回来。
“劳动成本和收入不成正比,你挣钱的速度也快不起来。”
说起挣钱,冯跃是最有头脑的,出入职场的经验也不是白白工作了那些年。
“我没有学历,没有手艺,连工厂都进不去,只能沿路摆摆小摊,赚些小钱。”
“你对进藏的路很熟悉?”
边巴次仁点点头:“我在这边长大,小时候被收养过一次,经常跟着养父跑长途,后来被送回孤儿院那些东西也没忘了。”
冯跃思索一下,接着说:“现在很多私家车进藏,有些稀奇古怪的景点导航上并不准确,如果你有把握的话,可以做向导,比你摆摊挣得多。”
边巴次仁的眼睛亮了一下,有些迟疑:“我不知道去哪找这需要向导的车。”
“一些民宿、旅店都会有游客的。”
冯跃能给指的路也只有这些了,能发展成什么样,就看边巴次仁自己了,不过看他嘴上功夫了得,招揽生意肯定不成问题。
又闲聊了一会,冯跃几人就开车回去了。
看着今天在边巴次仁手中买的照片,冯跃轻轻放在唇边,照片单一的触感自然比不上真人柔软,但足以告慰他那颗被四年搓碎揉烂的心。
时至今日,冯跃已经没有最开始在人群中寻找贺彤的疯狂了,即便今天知道几天前贺彤出现在同一地点,也不会激动的想要跳起来。
现在只要跟着她的足迹,一一拜访那些被贺彤浏览过的山川,对冯跃而言,已经足够了。
知道佳人再难挽回,就选择彻底淡出她的视野,那一片晴朗天空,从此还给她,回归净土。而自己只要站在她的身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关注着,就是莫大的满足。
我将玫瑰藏于身后,在无人处祭奠爱情,祝你在朝阳下灿烂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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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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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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