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到此为止,他也立下大功了。
自西往东,上千里的距离,数万沙陀兵马一路前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铁利、东平二府内的靺鞨乱兵杀得哭爹喊娘,前后俘斩近万。就连圣人刚命名的女真,他们也杀了四千上下,毫不手软。
别说以往在晋王帐下时不卖力。事实上圣人给了他们很多赏赐,甲具、器械也更新了,走到哪里,补给都很完备,这仗就打得很痛快。
从军十余年,第一次把所有精力专注在战斗上面,实在太轻松了。
「什么?李嗣源、周德威又败贼人?」在海西牧马之时,史建瑭听到了上京抄送过来的军报,非常吃惊。
李嗣源消灭危氏兄弟之后,又斩卢光稠,破虔州。潮州刘岩亲自领兵来救,为其所败,天成军一度追入潮州境内,大掠而还。
周德威率岢岚军南下。钟匡时大惧,也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举洪、袁二州而降。吉州未降,投靠马殷,周德威已遣江西降兵为先锋,进讨吉州。
短短数月时间,江西八州就只剩个吉州了,风云变幻之速,令人惊愕。
「江西那么好打,还有钱。若派的是我等南下,大伙也能发笔小财。」看到以前的老兄弟们一个个起
飞,史建瑭心中分外难受。
是的,以前看到他们没被重用,很是忧心。可现在看到他们在南方纵横驰骋,立下大功,眼见着要飞黄腾达了,心里那股酸劲,就怎么都压不住了。
与之相比,播州蛮獠纷纷投向罗太汪,高仁厚攻破州城,擒杀杨端的消息,就一点感觉都没有了——老高和他们不是一伙的,嫉妒不来,也羡慕不来。
不过仔细看看,南方战局似乎很明朗了。
荆州赵匡凝献地入朝,洪州钟匡时挟二州之地投降,听闻岭南西道叶广略以自己老迈无能为由,请求
入朝为官…………
诸侯纷纷束手入京。现在压力给到了杭州钱镠、福州王审知、广州刘隐身上,他们会不会也跟着入朝呢?
至于马殷,估计还得打一顿,知道怕了以后,态度才会有转变。
恍惚之间,南方能立的功劳已然很少了。这一个个投降得也太快了,不给大夏武人们立功的机会啊。
史建瑭走出了大帐。
风略微带着点寒意,万顷碧波之上,偶有小船划过。
大湖对岸,就是女真人的营地了。
根据这几日的情报,已经有一些部落畏惧大夏兵威,不打算留下来「***」了。但还是有很多人留在此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实史建瑭有些不理解,女真诸部原本散得到处都是,能聚集两万余人在湄沱湖,多半是禁军在各处的活动,将他们压迫到了这一片。
既如此,怎么还那么自信呢?真以为自己刀枪不入?
野人就是野人,不见棺材不掉泪。
完颜休又回到了湄沱湖,焦头烂额。
郿州城内外,已经成了一片鬼蜮。
抵抗的男人已经被杀光,妇孺成了战利品——这便是很多人不愿意走的原因,家里那黄脸婆,终日干农活,实在看不过眼,和渤海国香喷喷的大户人家的妇人一比,简直可以扔掉了。
「爷爷,在你回来前,乌延氏、蒲察氏的人送了一些渤海妇人过来。」兽皮帐内,完颜休之子完颜陵走了过来,轻声说道。
完颜休瞥了他一眼,见儿子脸上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笑道:「看上了?」
完颜陵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特地挑的,都是渤海名门,带着孩子,还可以生养。」
「有心了。」完颜休一脸欣慰之色。
他知道,带着孩子的妇人是最抢手的。有孩子,证明可以生养,容易生养。带过来的孩子,可以当自己的养,长大后家里便多个知根知底的助力。
「乌延氏、蒲察氏为何突然态度大变?」完颜休问道:「他们人呢?怎么不来见我?」
「爷爷,就在外边呢。先前他们不愿派人去见夏主,这会吃了几个败仗,知道厉害了。」完颜陵说道。
完颜休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儿子。
完颜陵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这事确实是他自作主张,没有征询父亲的意见。
「你——」完颜休想了想后,道:「从明日起,改叫王陵,即刻南下,去给大夏圣人厮杀,博取富贵吧。」
完颜陵脸色一片苍白。父亲有好多个儿子,他虽然是长子,但家业可从来没说要交到他手上。看如今这情况,竟然要被赶出家门了?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别多想。」完颜休叹了口气,道:「你没去过中原,不知道中原的富庶、强盛。夏主素来有招募各地勇士当亲兵的做法,你要把握住这次机会。他是个慷慨的人,尤其喜爱勇士,跟了他,财富、女人都不会少,其实是一场造化。让乌延家、蒲察家的人进来吧。」
完颜陵的脸色稍霁,点了点头,不敢违拗父亲的意志。
不一会儿,乌延氏首领乌延壹、蒲察氏首领蒲察尼堪走了进来。
「怕了?」完颜休自顾自地嚼吃着一条红艳艳的咸鱼,语带嘲讽地问道:「在哪里吃的亏?」
乌延壹、蒲察尼堪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
乌延壹说道:「都道夏主是通情理的,咱们受他之邀,南下攻渤海。事到如今,就要赶咱们走,像话吗?」
蒲察尼堪也说道:「素闻夏主一言九鼎,宽厚慷慨,怎地现在这么吝啬?他不给好处就打发我们走,那不成了傻子?」
「在哪里吃的亏?」完颜休加重了语气。
二人一窒。
半晌之后,乌延壹垂头丧气地说道:「在海西被沙陀人冲了一下,人走散了,死了干把。」
「在宁州被一个叫徐浩的老头缠上了,我兄弟被他斩了,死了八百人。」蒲察尼堪说道。
「死得不少啊。」完颜休说道。
两人脸色不太好看。
「夏军兵分三路北上,已快到湄沱湖了,如果集众厮杀,你们觉得打得过吗?」完颜休问道。
「那个沙陀兵太恼人了,如果他们不来,或许还可以打打。」蒲察尼堪想了想,道。「你是真不懂。」完颜休突然笑了,道:「沙陀兵是夏主的奴婢,其实不怎么能打。之所以让你们觉得难以对付,是因为他们更会打仗。更会打仗懂吗?」
这就像一方实力100,另一方80,但却打出了碾压的效果,问题出在哪里?
「真正能打的是禁军。」完颜休吃完咸鱼,将鱼尾扔给了狗,继续说道:「你们也知道我在南边当官,见过禁军的战斗力。去年来的天雄军,那可真是一支劲旅。你们打不过,我也打不过,各个部落的勇士全部聚集起来,也打不过。今年天雄军没来,但来了铁林军和天德军,既然都是禁军,我想应该都不差的。」
「别尽说丧气话了,你就说该怎么办吧?」乌延壹不耐烦地说道:「如果连你们完颜氏都没信心,那这仗打不了。不光你们,纥石烈氏我看也不太想打了,他们在东平府吃了点小亏。」
「都不想打了?」完颜休脸色一肃,问道。
两人
迟疑了一会重重点了点头。
「不想要夏主给个说法了?」完颜休又问道。
「我们已经抢够了…………」
「不想要土地了?」
「土地以后再说……」
「那我建议,趁着夏军主力尚未齐至,你我三家一起向南,恭迎大夏圣人。」完颜休建议道:「如何?湄沱湖聚集着这么一大群人,你觉得夏兵来了,会不会趁机一股脑灭了?」
「这样有用吗?」乌延壹疑惑道:「如果夏人铁了心要杀我们,纵然提前示好,怕也无用。」
「你不懂。」完颜休摇了摇头,说道:「当年渤海人为什么修边墙?因为他们扩张到这里,已经是极限。再向北,费时费力,毫无价值,甚至可能还要吃大亏。换了夏主前来,你觉得他对黑水有兴趣吗?既然没兴趣,那就不会管。即便杀光了湄沱湖这边的人,只要没法一直占着黑水,早晚还是要面对咱们。更何况他也杀不光,咱们在部落里还有不少人,夏主继续向北,天寒地冻,所得甚少,而风险极大,他不会这么做的。」
「你这么说,听着有点道理,但总觉得还是有点问题。」乌延壹说道。
「我也觉得不太可靠。」蒲察尼堪迟疑道。
「罢了!罢了!」完颜休不意自己一番好心,却被人百般怀疑,顿时气结道:「我明日便召集族中勇士南下,你等自
便。滚吧,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两人磨蹭着不肯离去。
「贪!贪!贪!」完颜休长叹一声,道:「贪婪害死人啊。」
「完颜休,我只问一句。」乌延壹说道:「我家也有子侄在落雁军,按理来说我不用担心什么。今日只有一个疑问。」
「说。」完颜休有些好奇问道。
「夏主国中可有乱子?」乌延壹问道。
「没有。该收拾的,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他在北边拓地千里,连战连胜,国内还没不开眼的敢造反。」完颜休说道。
「那我听你的。」乌延壹说道:「大不了,又一个渤海国罢了。」
「我也听你的。」蒲察尼堪说道:「反正这次抢了这么多粮食运回去,也不亏了。」
完颜休欣然看着二人,道:「我这也是为了你们好,为了大家好。对了,纥石烈等部,如果他们也想南下,可一并喊上。」
突然之间,狂风骤起,夹杂着细碎的雪花,劈头盖脸直往人脖子里钻。
邵树德骑着骏马,感觉到了明显的寒意。
「冬,十月,丙申朔,上至蒲沟驻马,督填道诸军渡渤错水,暴风雪,士卒沾湿多死者,敕然火于道以待之。」
李世民从辽东撤兵,十月份渡辽河的时候,遇到暴风雪,士卒衣服被打湿,死者众多。
唐军缺皮衣啊!
邵树德看着跟在身边的天德军将士,一共万余人人手一件羊裘,多是龙原府、率宾府贡献的。另外,嗯,他们也从渤海老百姓手里征集(抢夺)了一批。
铁林军等部从上京北上之前,就在准备羊装,一共搞了三万多件,如果再从民间征集一番,便不缺了。
至于沙陀人,他们本就是部落形式,皮裘自然不缺。
在辽东打仗,尤其是深秋、隆冬,没有皮衣是不行的。
府兵制之下,一切衣甲、粮械自备,李世民的十万府兵,又有多少人准备了皮装呢?怕是没几个。
还好夏军有准备。
但饶是如此,刺骨的寒风,依然让将士们不太适应,士气有些低落。
邵树德叹了口气,本还想去黑龙江转转,打个卡,史书留名的,如今看来是不成了。
辽东早寒,
冬将军威武,奈何奈何。
「陛下,游骑回报,有女真完颜氏等五部南下恭迎。」天德军都虞候谢彦章策马而来,禀报道。
邵树德抹了一把眉毛、胡须上的细碎雪花,问道:「猥集在湄沱湖东岸的女真人都在做什么?」
「有几部畏惧天威,跑了。有几部南下恭迎。剩下的士气受挫,估计快散了,大军一至,冲杀一番,敌众定然大溃。」谢彦章答道。
「好。」邵树德满意地看了一眼谢彦章。
其实这样也好。被分化的敌人,总比抱在一起,众志成城的要好。兵法的奥义,可不就是将自己的状态提高到极致,然后不断削弱敌人的状态,令其士气低落、兵无战心,最后一举击败么?
「加紧北上,会一会这帮野人。」邵树德大手一挥,下令道。
谢彦章的功劳,邵树德都记着。
汴州城破之时,将张惠送来,他多了一儿一女。不知道多少个夜里,他抱着张惠柔软温暖的娇躯,心灵宁静,酣然入睡之时,都会想起谢彦章的功劳。
以后可以给他多加加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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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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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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