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左岸,百余名蕃人骑兵疯狂催着马匹,拉开与敌人的距离,然后回首施射。
数名汴军骑兵栽落马下,惨叫声此起彼伏。
剩下的人破口大骂,分散开队形,从多个方向围追堵截。他们只需要追上这些可恶的蕃人,便能用粗大的马槊将他们挑落马下。
但地方太空旷了,迂回游斗的空间极大,围了半天,才截住了十余蕃人。随即便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业余弓骑兵和职业冲击骑兵的差距,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仔细算算账,似乎还是亏了。
前后被射死射伤二十余人,结果才斩首十余级,还是夏贼不知道从哪里招募来的蛮子,亏大了。
小河右岸,数百汴军骑兵驻马不动。
夏贼猴精猴精的,知道右岸有树林,有沼泽,有河流,地形被切割得比较破碎,迂回辗转腾挪的空间极小,怕是玩不过他们这些长枪骑士。毕竟双方的速度并没有本质差别,分成几队围拢上来后,多半跑不掉,于是干脆不来了。
骑兵追杀,其实和人追逃一样。逼迫对方不断转向,无法走直线,而你走直线追击,在速度差不多的情况下,总能追上。
而一旦近身,善于骑射的夏贼就只能等死,反之,他们这些善于搏杀的骑兵就要被人在中距离上用弓箭玩死。
这是勇敢者的游戏,拼的就是胆大心细。
“哼!”朱全忠铁青着脸冷哼一声,一甩马鞭走了。
到郑州诸县巡视,没想到竟然遇上双方游骑厮斗,这可真是莫大的讽刺。
敬翔心事重重地跟了上去。
李振、韦肇二人对视一眼,都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夏贼游骑越来越猖獗了。往往以百余骑为一股,四处袭扰汴军的运输队伍,虽然造不成多大的伤害,但非常打击士气,同时也很占用人手。
毕竟,任谁在自认为非常安全的腹地,突然遇到敌骑的骚扰,总会惊慌失措的。
以往光靠夫子就能运输的粮草,现在也要给他们配备护卫队伍了。设若夏贼来了一百骑兵,你至少得有六七十个步兵才能保证击退他们吧?如果派不出正规步兵,换州县兵或土团乡夫,那人数还要上升这其实是一种非常奢侈的行为,即便在战争期间,也不可能给每支运输队伍都配备护卫人员的。
与此同时,因为精神紧张,体力消耗加大,运输队伍还必须增加休息的时间,这就降低了运输的效率和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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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长,额外耗费就十分可怕了。
当然,以上这些还不可怕。在河南这种城镇密集的地方,单纯的骑兵队伍还无法造成巨大的破坏,除非他们大肆杀戮百姓。但丧乱以来,一百多年了,还很少有人这么做。
真正让人感到害怕的,其实是一支号“飞龙军”的夏贼。他们是有下马步战的能力的,而且往往集结起来作战,多是重甲武士,挑选好目标后,每战必克,至今已攻破四个寨子,让汴军损失了千余名军士、超过十万斛粮豆、数万捆干草。
拥有步兵强大的作战能力,同时拥有骑兵的机动性,这或许是未来的发展方向。
朱全忠回到郑州后,心情已经有所平复。
“南边传来消息,申州已失,光、蔡出兵救援,为贼所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折宗本怎地突然又活跃了起来?”朱全忠倒背着双手,定定地看着窗外。
他的脚上还沾着泥水,这是刚刚下地检查农田残留下来的痕迹。
脸上满是疲惫,双眼稍稍有些浮肿,看得出来,他已经很长时间没睡个好觉了。
是啊,任谁面对这样棘手的情况,也会感到无力。
敬翔暗叹一声,主公明明是个英主,善治军,会打仗,对百姓也温和,一点不残暴。出镇汴州以来,披荆斩棘,日夜操劳,但却落入了这步田地。
“大王,应是邵贼在南线增兵了。”敬翔说道。
“养得起?”朱全忠转过身来,怒瞪着他,问道:“丁会三天两头奏捷,掳获无数。在他的表章上,唐邓随三州的百姓几乎被掳光了,仿佛旦夕而亡。民失稼穑,军中无食,我信他了,屡次褒扬,赐宅邸、美姬、珍宝,并将三万多大军交到他手上,结果被人打到申州来了。他和张全义,定有一个在说谎,你认为是谁?”
敬翔忽略了朱全忠话里无用的斥责和怨怒,冷静地分析起了可能性,只听他说道:“大王,必是邵贼令人从关中转运粮草至南阳。但山道曲折艰险,丹水此时亦行不得船,这种转运,必不能支撑消耗。某以为,夏贼应是靠往年积存粮草、器械在征战,其实很难支撑到夏粮收获的。”
“再者,申州在最近几年内三易其手,田间荒芜,百姓亡散,很难筹集到足够的粮草。光州亦不甚富裕,夏贼野无所掠,粮尽之后自然要退兵。”
“蔡州方向,折宗本部两万大军的攻势已被丁将军挫败。如今看来,这是策应申、光方向进兵的举措,贼军战意不坚,并未想死战,故很快被击退。”
“大王,其实局势并未危机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敬翔最后总结道:“此间局面,丁将军还能应付。若还不放心,可将驻徐、宿之兵抽调回来,增援蔡州一线。”
听敬翔这么一分析,朱全忠怒气稍解。
其实他也打了大半辈子仗了,如何不清楚南线的实际情况?主要还是最近一连串的事情搞得他非常火大,借题发挥罢了。
“抽徐、宿之兵,杨行密会不会有想法?”朱全忠突然问道。
“某正要说此事。”敬翔严肃、恳切地说道:“今请大王舍楚州,结好杨行密。如今,已不能再为别的战场分心了。”
李振惊异地看了一眼敬翔。
这家伙是失心疯了?还是真的忠贞不二?连这种建议都敢提,不怕日后被清算?
“然使者在扬州一无所获。”
“大王,杨行密此人也是有些本事的。邵树德气势汹汹,几年来声势一天比一天大,杨行密但凡还有一丝眼光,都知道结好汴州的重要性。”敬翔说道:“河北三镇以河东为屏,淮南、两浙、江西以宣武为屏,邵贼如此势大,杨行密岂能不惧?他此时尚有扩张方向,数次与杜洪交兵,与大王并无直接的冲突。某自请出使扬州,定说服行密,使其不为边患。”
“杜洪会不会投邵贼?”朱全忠突然问道。
“有很大可能会投。”敬翔毫不犹豫地说道:“这等墙头草,向来是谁强便依附谁,以自保为第一要务。行密屡屡侵攻,杜洪惶急之下,投向邵贼,亦不无可能。”
朱全忠叹了口气。
若邵贼不东出与他为难,攻灭二朱、王师范之后,他便要南下攻淮南了。
淮南兵力寡弱,艰难以来,无论谁南下,都可轻易夺取,收之易也。即便杨行密收编了孙儒残部,朱全忠也有信心战而胜之:蔡贼主力秦宗权都让他灭了,难不成还怕孙儒这个蔡贼偏师?
可惜邵贼一定要东出与他为难,竟然把他钉死在了中原之地,抽不出足够的兵力向外扩张。眼看着别人都在攻灭邻镇,扩大势力,但自己却动弹不得,如何不让人憋屈?
“若楚州给了杨行密,他会怎么做?”朱全忠又问道。
“多半委朱延寿、田頵、安仁义等心腹为刺史。”
朱全忠又点了点头,应是这样了。
与外镇尤其是敌镇接壤的地方,一般都是“分封”出去。因为不这样做,你多半守不住,即便守得住,代价也太大。
天宝年间,玄宗于边地设十节度,为何这么做?因为战斗力强,效率高,没有各种狗屁倒灶的内耗,军政一把抓,决策起来也非常快,能够以最快速度应对形势变化,抓住转瞬即逝的战机,取得胜利。
到了如今藩镇割据的时代,两镇相邻的州郡,一方军政一把抓,自己做主,一方军、政、财分开,无人总揽全局,在实力相等的情况下,定然是军政一把抓的一方取得胜利。
朱全忠自问如果击败邵贼,占领了灵夏,他也不可能直接统治,定然要委任一位朔方节度使,以便高效率地应付来自河西、阴山乃至河东的威胁。
这种节度使,与宣义这类近在咫尺有名无实的节度使不一样,是必须要掌握军政两方面权力的,不然关键时刻很可能会出问题。
当然,高效率也带来了叛乱的高风险。
尤其是当委任的刺史、节度使离你的统治中心越来越远的时候,复杂危险的局势使得他取得了军政全权,不断的征战又积累了他的威望,这时候如果有点野心,或者自认为受了什么不公正待遇,叛乱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世上本就没有完美的事情,全看你如何选择了。
楚州交给朱延寿、安仁义之辈,应没错了。朱全忠将目光转向李振,问道:“李克用那边,有消息了吗?”
“回大王,某去了趟魏州,见了李克用。晋阳诸将虽然横眉冷对,但某看得出来,他们对邵贼也是十分忌惮的。将来,即便不会与我军联手,些许默契应该还是有的。”李振回道。
朱全忠闻言笑了,道:“这对假兄弟!真说起来,树德对不起克用,克用是实在人。但克用不傻,就是抹不开面子罢了。大顺二年,树德刚破同州郝振威,扫平关中群雄,随后东出,那应该是这对假兄弟最后一次联手了。从那之后三年多,克用渐渐不找我麻烦了。都说李克用傻,真傻吗?我看不傻,心里明白得很。邵贼取河中,是他犯下的大错,但即便不取河中,李克用也不是傻子,也不会再来找我麻烦了,只会专心取河北。那样邵贼便是活到八十岁,也统一不了天下。易地而处,我也忍不了这个诱惑啊。”
李克用目前正率军攻魏州,老实说不是很顺利,兵力悬殊实在太大,已经萌生退意。
最近一次交战,葛从周率三千汝蔡步卒,大破晋人铁林军三千重骑兵,李克用长子李落落仅以身免。
以数量并不占优势的步兵,击败横冲而来的铁甲重骑,且自身伤亡很小,葛从周这一仗确实打得够漂亮。
经此一战,李克用当知魏博不好打,多半掳掠一番就退兵了。
“晋阳那边,还是要多活动活动。”朱全忠说道:“李克用不爱听,但他手下人会听进去的。盖寓、康君立等人念叨得多了,李克用心中就会有一根刺,离他们兄弟反目也就不远了。”
“是。”李振应道。他就喜欢玩这些阴私勾当,觉得比所谓的庙算有意思多了。
“这么一看,局势倒也没坏到哪里去。”朱全忠不再站着了,坐了下来,道:“还有机会”
就在此时,幕府都虞候司的一名文吏走了进来,将一份牒文交到了朱全忠手上。
朱全忠含笑接过一看,霍然站起了身,连胡床都带得一声巨响。
“夏贼五日克三城,仙居、定城、光山已失,我军败兵一路溃过浍水,殷城、固始二县人心动荡,惶惶不可终日,失陷怕也只是早晚之事。”朱全忠将牒文揉成一团,面无表情地说道。蜀南文学
敬翔、李振、韦肇三人面面相觑。
申州既失,便该知光州难保,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不过话是这么说,大家都不傻,不会在此时火上浇油的。
“大王,申、光失陷,蔡州已是直面贼军兵锋。而今须管控消息,免得人心动荡。”一直没说话的韦肇建议道。
还有半句话他没说。夏贼骑军越冰面南下,四处袭扰,已经搞得人心慌乱了,如果南面再传来坏消息,怕是不太妙。
“也是,我失态了。”朱全忠定了定神,坐回了胡床,想了想后,道:“葛从周大破晋贼,丁会勇挫折宗本,我要重赏。此事你来操办,大张旗鼓,让所有人都知晓。”
“遵命。”韦肇应道。
“再把氏叔琮给我叫来。”朱全忠又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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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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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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