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气候剧烈变动的关系,今年河南各地有些歉收,整体不是很理想。好在战争也结束了,歉收的情况也不是特别严重,通过永济渠从河北调拔一部分粮食后,基本能维持下去。
政事堂诸位宰相令御史台将十位监察御史尽数派出,巡查各州,确保没有贪墨舞弊之事—虽然肯定不能完全杜绝,但派人和不派人,完全是两回事、两个结果。
关内、关北、河西、陇右四道依旧在囤积物资。
这项工作已经进行一年半以上了,包括粮食在内的各类军需物资如潮水般涌向河西。
甚至就连关东都通过黄河调运了相当数量的物资:邢州刺史冯道派人送役畜三百、箭矢两万捆,搏得了枢密院的赞扬。
邵树德也注意到了此人。
他才三十岁,已经体现出了相当的能力。历史上五代王朝更替,谁来了冯道都投降,人品看似不堪,但能力、情商是没问题的,至少新起来的君主还继续选择他做宰相,堪称五代不倒翁,光这份本事,就已经超出同侪太多了。
冯道这种人,如果生在太平盛世,或许能搏得很高的名声,因为无需考验他的忠心。邵树德打算好好关注冯道,再让他磨砺一番,将来可以留给儿子当宰相。
两湖方面,广捷军东进江西,控鹤军留镇长沙,符存审功成名就,率铁林军回师休整,离洛阳已经不远了。
宁远、清海二军则已经前往安南。
近有地方土豪趁着节度使储慎仪北上攻打湖南,煽动诸蛮俚部族作乱,清海、宁远二军三万多人水陆并进,厉行清剿。
此战结束后,将置岭南东道,大致包括后世广东、海南二省。
岭南西道的管辖范围也将得到扩大,容管、桂管、交管四地的大部分地区将划入。也就是说,岭西道将大致包括后世广西、北越两处。
至于未来交管旧地会不会独立建道,则要看当地的开发程度了,邵树德暂时不倾向于给他们独立的地位。
八月十五中秋节这天,邵树德收到噩耗:李延龄饮酒过甚,加上年事已高,薨于私第。
收拾心情之后,他亲往李府吊唁。又令太常卿丁会主持葬仪,朝廷赏赐车马凶器,并按照李延龄生前愿望,归葬丰州。
八月十六,以武威军都虞候、李延龄嫡长子李忠为南衙枢密院枢密承旨。
李忠今年也四十八岁了,邵树德不想他再出什么意外。安安稳稳袭爵第二代济阴郡公,过富贵太平的日子就可以了。
李忠留下的位置由该军都游奕使没藏觉修出任。武威军左厢兵马使王植担任武威军都游奕使,银鞍直军校元行钦接替王檀的兵马使职务。
也是在这个时候,邵树德愈发认识到他的很多大员年纪都不小了。顾念旧情是好事,但换血也要慢慢加快,当然这些事情已经在做了。
十七日,又以前旅顺县主簿、现营口令李谟「才可兼人,智可周物」为由,升任辽东道穆州司马。沂州费县丞、谟兄李偓「洪廓宏才,易简正性」,升任西京畿县昭应令。
对老兄弟的照顾,可谓尽矣,至矣,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八月二十,周德威接到命令,率岢岚军万人南下寿州,李嗣源率天成、落雁二军两万五千步骑南下徐州,秘密组建征讨淮南的行营。
扫平国内最后一个割据势力的战争,已经一触即发。但邵树德还在等消息。
徐知诰、张冲二人回去一个多月了,但还没发动。
对此他很能理解,因为各种准备工作没那么简单,利益勾兑也很麻烦,需要时间。可理解归理解你们再拖下去,万一被杨渥给宰了,岂不冤枉?
这是国内一统的最后关头了,他的耐心稍稍有些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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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东的石桥店,符存审刚刚下马,喜气洋洋地接受祝贺。得封国公,已足以光宗耀祖,慰此平生。
遥想当年跟随李罕之起事时还是一个小兵,战败被俘,即将临刑前,因为与敌军主将身边的歌妓认识,得她美言,侥幸活命。
若当时就被斩了,哪来今日之荣光?
自己是幸运的,在这个乱世活下来需要一点运气。
跟着他南征北战的铁林军武夫们也是幸运的。没有气运加身,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参见胡枢密,参见殿下。」见到南衙枢密副使胡真、楚王邵慎立时,符存审不敢怠慢,躬身行礼。胡真笑呵呵的,道:「符都头这两年可是战功赫赫啊,尤其是攻灭渤海之功,真真独一份。」
「哪里,还是陛下运筹帷幄得当。」符存审自谦道。
胡真笑了笑,符存审是聪明人,以至于有点过于聪明了,不太像传统武夫。
「符都头屡战有功,堪为大夏擎天玉柱,有此重将,何愁天下不太平?」楚王邵慎立也上前说道。
他是江氏所出,今年十六岁。前面六个哥哥都各有职差,八弟去了草原,就他在京中无所事事,终日读书习武。这次能被派出来迎接班师回朝的大军,还是让他感到很兴奋的—临时差遣,那也是差遣,是个不错的。
「可已对军士讲明?」「班师前就已发下军票,就等兑现了。」符存审说道。
这种事怎么敢出差错,不怕被士兵们砍了吗?事实上在接到班师命令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宣告全军了。
「好!」胡真点了点头,道:「我等可下去监督,发放完毕之后,还需签字画押。」
「好,请。」符存审立刻说道。
「都头先请。」胡真说道。
符存审也不推辞,当先而走。胡真紧随其后,邵慎立走在最后面,他只是个没有任何职务的亲王而已,在枢密使、元帅面前地位最低。
「征淮南,不知以何人为帅······」看到赏赐井然有序地开始发放,胡真地心情不错,闲谈了起来。「不可能是我了。」符存审心中有数。
「吾皇万岁!」有士兵领了赏赐,喜气洋洋,情不自禁高呼道。有人带头,情绪便感染了其他人,接着便是山呼海啸般的呼声。符存审策马行经队列前时,欢呼声更上一层楼。
他带铁林军好几年了。
不知道多少个夜晚,一丝不苟的巡营。不知道多少次战前,为士兵们排除顾虑。
不知道多少次战中,临机决断,掷出胜负手,让人佩服。他,已经获得了铁林军的军心,至少是一部分。
胡真与邵慎立入场时,欢呼声便稀稀落落了起来。胡真倒没什么,他也是武夫,也曾领军多年,这种现象并不让他感到奇怪。但邵慎立的脸色却有些不好看。
少年人嘛,又是天潢贵胄,不应该天然获得士兵们的拥护与支持吗?怎么铁林军上下只给符存审欢呼,不给自己欢呼?
胡真看了看楚王的脸色,有些担心符存审被进谗言,于是策马靠了过来,低声解释道:「殿下,其实当年秦王也曾至郑州,代天子迎接班师的武威军,当时武威军上下也没给秦王面子。秦王深以为耻,故愈发苦练武艺、诵读兵书,战阵之上每每记得当日之耻,勇猛精进。其实这就是武夫的德行,不用太过在意,都是浑人罢了。」
邵慎立脸色稍霁,不过自尊心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尤其是军中有人在盯着他看,时
不时交头接耳,偶尔还爆发出一阵笑声。
或许是善意的笑声。
但这种笑本来就不合适,它意味着军士们对天潢贵胄没有足够的尊重。
其实,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真没什么值得这些士兵尊重的,放平心态,也没什么,但邵慎立怏怏不乐,若有所失。
想起胡真方才的话,不由自主假设起来,如果二哥站在这里,武夫们敢这么跋扈吗?我什么时候能达到二哥的高度?
胡真本不欲多说但想了想后,又道:「昔年我在圣驾前参赞军机,圣人曾讲过一件小事。」邵慎立好奇了起来,问道:「什么事?」
「圣人曾在过年时至铁骑军将士家中走访,谈及世子(秦王)。将士们便说圣人有空可把世子带出来露露面,他们觉得不错的话,便愿意保世子。」胡真说道。
邵慎立被震得表情都凝固了。
这种跋扈的话,古往今来有臣子、军将敢当上位者的面讲吗?觉得不错才保,那么如果得不到他们认可呢?还保不保?
杨行密之子杨渥继位时也才二十岁,到现在都无事,不挺好的么?即便有人叛乱造反,囚杀杨渥,淮南将士们多半也会站出来指责作乱的人,并将其诛杀的吧?总不至于作壁上观吧?
「其实经过圣人多年整顿风气,加上老人退伍,武学生大量走入军中,已经好很多了。铁骑军将士当年讲的那番话,现在应该没人会说了。」胡真道:「比起十来年前,风气至少好了三成以上。」
邵慎立下意识点了
点头,但还是难以释怀。没有当年那么跋扈了,但还是很不给面子啊。
似是看出邵慎立内心的想法,胡真笑了笑,道:「面子是靠自己拿本事来挣的,赵王、秦王就很明白这点。」
说罢,便走了。
胡枢密这话也很跋扈啊!邵慎立心中微恼。不过他也知道,面子确实要靠自己挣。
邵慎立抬头看了看正在领赏赐的武夫们,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又起来了:要是有朝一日,我也能得到将士们发自内心的爱戴就好了。
征淮南之战,若能参与便好了!
******
「朕现在满腹心思都在西域,讨平淮南之战,以何人为帅适宜?」上阳宫洞玄堂内,邵树德问道。在他面前的是中书侍郎宋乐、陈诚,以及南衙两位枢密使朱叔宗、李唐宾。
李唐宾闻言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他都闲得蛋疼了,但圣人不给机会,有些事情还是别自取其辱了,没意思。「陛下,秦王可为帅。」朱叔宗直截了当地说道。
女儿怀孕后,朱叔宗心情大好,没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朝野内外都知道他是太子的岳父,自动把他划入太子一系,遮掩了给谁看?谁信你啊?
邵树德嗯了一声,又看向宋乐、陈诚二人。
「陛下,臣亦荐秦王为帅。」宋乐没有犹豫,说道。
其实,从观感上来说,他不太喜欢秦王,因为武夫做派太浓了。但他更担心国家不稳,于是只能放下私心,推荐秦王。
「陈侍郎呢?」邵树德问道。
「陛下,秦王谙熟军略,善于用人,屡战屡胜,可为帅。」陈诚说道。「李卿?」邵树德又看向李唐宾。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臣亦属意秦王。」李唐宾说道:「而今名臣重将,须臾离不得京,秦王虽说历练还少,但对付淮南,想来问题不大。」
朱叔宗听了,心下冷笑。
李唐宾这种人也就圣人容得下了。这话难道不是在抱怨?四千三百户食封的鲁国公还不够你花销的?看样子这枢密使是不想当了。
「李大郎你这臭脾气!」邵树德哈哈一笑,没在
意。
李唐宾也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拉不下脸来说软话,只能闭口不言了。「既如此,便以秦王为帅吧。」邵树德一锤定音道。
他方才当然注意到了李唐宾的态度。
被雪藏了这么多年,有怨气是肯定的。而心中有怨气,在皇帝面前连抱怨两句都不敢,那就不是臣子,而是谨小慎微的奴才了,李唐宾不是这种人。
李唐宾也不是什么野心家。
他就是个纯粹的武人罢了,历史上连「暗中监视」都不会的人,能有什么城府?这种人其实很好用。
他真心对你服气,他就忠心。邵树德相信李唐宾对自己是服气的。留他在枢密院,不是坏事。
至少秦王暂时还没法让李唐宾折服,或许一辈子都不行,就像杨渥根本没法让淮南元勋折服,只能通过杀人这种激烈的方式来实现目的一样。
连亲儿子都算计的邵圣,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从乱世里走出来的人,他的不安全感是根深蒂固的,直到生命最后一刻都无法彻底消除。
想到此处,他又加了句:「秘密组建徐州行营,齐王担任徐州行营供军使,楚王担任行营都虞候。」宋乐眉头一皱。
随着皇子们逐渐成长,这些年圣人是越来越喜欢任用他们了。
让皇子们大加历练、积累经验是好事,但在太子人选呼之欲出的情况下,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合适?但他终究什么都没说。因为他很清楚,圣人虽然是武夫,但有一颗不似武人的敏感内心,他这么做,说明他在-害怕!
掌握一辈子权力的人,临老了要放权,即便是亲儿子这心情应该也是相当复杂的吧?天家的事,随他去吧。圣人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他只是还没有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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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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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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