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华州人,关中巢乱那会,因为会建造、修理船只,被黄邺抓进了匠营。攻同州时,在朱温军中效力,后来一路溃退回了长安。
巢众败退后,河南烽火连天,漕运断绝,他的日子一下子艰难了起来,连带着家人,饥一顿饱一顿的,实在不像样子。
此番灵武郡王入关中,四处搜罗造船匠人。马万鹏听闻后,都不用人找上门来,主动前去应募。没办法了,自己苦一点没什么,但让一家老小跟着吃糠咽菜,这就不是滋味了。
“吃点食水,准备出发了。”一名小校走了过来,满脸严肃地说道。
“张队头,这才卯时三刻,怎生就要出发?”随队的伙夫给大伙端来了早膳,马万鹏看着面前的食物,随口问道。
酥油、奶渣、杂粮饼、盐豉。不是不好,实在是不符合马万鹏的口味。不过他也是尝过饿肚子滋味的人,自然不会挑剔,很快狼吞虎咽了起来。
伙夫是党项人,他只会做这些,家里亦只有这些东西。
他们这支队伍,一共三十余人,其中一半是州兵,五人是船匠、木工,包括马万鹏在内。
剩下的诸如马夫、伙夫之类的,都来自党项部落,要自备粮食、炊具、马车、草料等,随同这支队伍一起出发,算是徭役摊派的一种。
党项伙夫做的食物,当然是党项风格了,你还能指望什么?
“早点忙完,早点回县里。”说到这里,张队头犹豫了一下,含糊道:“过些日子,某就要去衙军了。”
“张队头神射无双,一杆枪术又出神入化,早该去衙军了。”有人笑道。
张队头闻言很是开心,便坐了下来,喝了一口马奶酒,道:“某要去丰安军,日后便难以与诸位相见了。”
丰安军、新泉军是即将组建的两支衙军部队,归属右厢,这事大家都知道,因为从上月开始,各县都贴了告示,为丰安、新泉二军招募壮士,很多人都去应募,毕竟衙军赏赐多,一人从军养活一大家子人,可不是什么虚言。
只可惜幕府的要求太高,不是什么人都要,让不少人唉声叹气。
马万鹏其实挺羡慕那些军士的。他早年学文,学不进,后来去投军,因为不会射箭,没人肯要他。文不成武不就,这就没办法了,得吃饭啊!于是在亲戚的介绍下,拜师学艺,当了一名船匠。
不得不说,他在木工、造船这一行挺有天赋。二十年下来,技艺青出于蓝不说,更难得的是全面,木工手艺好,懂造船,会挑选、识别船材,还懂不少航运知识。故来到灵州之后,很快脱颖而出,当上了新设立的怀远造船工坊的一名工头,月俸两千钱,工坊还包一顿午膳,家里的日子一下子就好转了起来。
妻子李氏和大儿子在家种地,租的军属农场的田,一年收租三成五,不高。家里老人身体不好,能活着到灵州就不错了,实在干不了重活,不过也从官家那里领了一些驼毛,在家帮着织一织褐布。
这定难六州真有意思,不纺羊毛,纺驼毛,听说有两百年的传统了,也不知道咋回事。
马万鹏当然知道新组建丰安军、新泉军的事情。作为一个懂不少航运知识,也跟许多大匠、船工聊过天的人,马万鹏可不像其他人那么懵懵懂懂,不知道这两支军队的名字意味着什么。
丰安军城,在灵州西南180里的黄河北岸(今宁夏中卫附近),有码头,经常过漕船。
从丰安军城码头逆流而上,五百里至乌兰关、会宁关,皆置码头。听闻天宝年间,每逢关中凶年,河陇地区的粮食便在会宁关聚集,然后用大型漕船顺流而下,经丰安军城、定远军城、西受降城、中受降城,然后再汇集振武军城附近筹措的粟麦,直运河中,最后经渭河运往长安。
新泉军城在会宁关以西二十里,国朝设置的目的便是为了保护航运。
当然这都是天宝年间的往事了。自安史之乱以来,河陇诸州次第丢失,灵州成了前线,这段航运早已废弃,如今六城水运使衙门根本没多少船,航运的起点也是灵州,而不是会宁关,非常可惜。
从会宁关逆流而上三百八十里便是兰州,邵大帅重置新泉军,此乃何意?从会宁关往上,可不好行船啊,水势湍急,浅滩众多,天宝年间漕船航行多有损毁,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行船,毕竟自己知道的都是在船工之间口口相传几代人的消息,未必准确。
众人很快吃完了充满党项风格的早餐,然后收拾东西上路,直到正午时分抵达了一片森林。
“马工头,此皆松木?”张队头带着人走进了树林,问道。
“多为松木。”马万鹏肯定地答道。
此林在怀远县以西,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远处的贺兰山上。
此时风吹林响,松涛阵阵。马万鹏仔仔细细地看着每一颗树木,仿佛在看自己的娘子,眼神炽热,都是可以造船的大木啊,得生长了多少年?全给我砍光了,全去造船!
张队头看到的则是另外一幅场景:贺兰山南北纵横数百里,为灵州与西边大漠草原的天然分界线,然山谷众多,蹊径可驰入者数十处,若无这些密林挡着,虏军从西面寇境,防不胜防。大帅之前下令禁止樵采贺兰山林木是对的,此林不能采!
“张队头!”马万鹏温柔地抚摸着一棵松树,道:“此龙骨木也,可造大船。”
“马工头!”张队正痛心地抚摸着一棵松树,道:“此松将军也,可保平安。”
“然幕府有令,可伐大木造船。”马万鹏说道。
“勿要多伐,灵州船坊内不是有现成阴干船材么?李使君亦从蕃人口中得知,会州大木更好。”张队正说道。
李劭是朔方节度使,但在私下场合,很多人还是称呼李使君,把他当灵州刺史来看待,而不是一镇节帅。
李劭确实从蕃人口中得知,会州一带的木材质地更加优良,尤其是蕃人唤为“雪山”(哈思山)者,地近大河,砍完稍稍处理便可编木筏顺流而下,直至回乐、怀远这两个有船坊的地方,沿途有木材需求的城市当然也可以采购,非常方便。
而且这些编好的木筏顺流而下时,还可以顺道运一趟商品,进一步压缩成本。
这种方法还可以推广到更上游河段。此时的河陇之地,森林茂密的程度,与后世不可同日而语。清朝那会,经历了上千年的砍伐及战争摧残,河套地区的森林大面积消失,甚至就连陕西、山西、河南等省的木材都不是很充足,以至于要从甘肃、青海等地采购。
当时的方法便是从甘肃、青海大肆砍伐森林,编成木筏后顺流而下,至北方各省。这些木筏同样承担着运输任务,清末民初,通过木筏、羊皮筏子运出的青海粮食每年约一千万斤,在兰州被称为“西河粮”、“乐都小麦”。
当然这些地方乱砍滥伐的后果也很明显。北宋开始进入冷期,一直持续到清末才开始回升。这段时期内,天气变冷,降水变少,森林一旦消失,再恢复可就难了。
“会州……”马万鹏又一次从别人那里听到了这两个字。
他现在有点猜到大帅的思路了。对定难军来说,会州确实是一个十分要害的地方,会宁关有船渡,西南直趋兰州,南可下岷州,东接原州,西北可至凉州,真的是一个四通八达的地方,皆有大驿道相连,还有河运便利——即便通不了大型漕船,小船、木筏当没问题。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当然马万鹏并不知道,邵大帅还对会州西南、兰州东北的一地十分感兴趣,后世全国唯一一座以贵金属命名的城市。汉代便在此采铁,此后一直沉寂到明朝洪武年间,朱元璋在此设立矿炉20座、采矿点30多个,有数千矿工,开采冶炼白银。
这里最宝贵的资源当然不是白银了,而是铜,埋藏很浅的铜,后世50年代时甚至被称为露天矿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代没有发现。
只此一点,会州、兰州便必打!
一行人在森林中逗留了好几天,粗粗考察了一番后,便返回了怀远县船坊,同时也是一个刚刚建成的码头。
“又有船运石炭过来了,这是开春后的第一船吧。”马万鹏看着缓缓靠岸的一艘小帆船,说道。
此时刮着西北风,从北边南下的重载帆船可以很快捷地南下怀远、保静、回乐、鸣沙(今中宁县附近)等县。听闻在定远军城附近,有被俘获的河西党项在开采石炭。其价甚廉,船运至各地后,往往比柴禾还便宜。
大帅减少林木樵采的决心是坚定的,想着法子减少柴禾的使用。日后多半还要船运至会宁关一带,充作军中消耗。
怪不得要大造船只呢。
运粮、运兵、运牲畜、运石炭、运器械,有船运,民役便可大大减少,这是造福百姓的大善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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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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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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