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十,王荛终于重新来到汉台,再见了李瑕一面。
他本来以为李瑕要将他扣留在汉中很久,没想到李瑕还肯在元宵之前见他,竟然还有些感激。
作为巧舌如簧之人,王荛原准备了许多说辞。可惜,一个月来,与张弘道说得实在太多了,连他也感到疲倦。
此时再见李瑕,行了礼,王荛难得显得有些沉默。
李瑕先开了口,道:“你不是李璮派来的,到底有何目的?”
王荛一惊,再抬头已是愕然。
李瑕扫了他一眼,道:“我既已得到证据,你敢不认?拖下去吧。”
“李郡王,我当然是齐王派来的,你这是何意,你怕了忽必烈不成?”
张弘道看着王荛被拖下去,问道:“山东的回信到了?王荛果真有诈?”
“没有,回信也太慢了。”李瑕道:“今日正好有空,我诈一诈他。”
“王荛此人面皮极厚,怕不会轻易交底……”
话音未落,只听被拖下汉台的王荛已高声呼喊起来。
“李郡王饶命,我招了,我招便是!”
这便是李瑕要让张弘道来应对王荛的原因,桀黠油滑之辈,应对起来实在是费工夫。
不一会儿,王荛重新被拖上来,招得却是很快。
“请李郡王饶我不死,确不是齐王派我来的,是我自作主张……”
李瑕打断道:“是你自作主张,而不是受人指使?”
“其实我与姐夫感情深厚,往往不需他命令,我便自主做事,绝非受人指使。”王荛道:“此次姐夫举旗,意在直指燕京,然而我以为史天泽不可靠,故而擅自作主,想联盟李郡王,以牵制蒙军,亦使史天泽不敢趁机攻山东。”
“你看出史天泽不可靠了?”
“是。可惜姐夫对史天泽深信不疑,我多次苦劝无果,只好出此下策。”
王荛应对如流,并无太多的局促不安。
李瑕却又问道:“那有没有可能是忽必烈让你前来诓我?或诓我过黄河攻山西,他从上游偷袭我船只,断我退路?或诓我出潼关,他从黄河绕攻潼关,堵我归路?”
王荛愣愣看了李瑕好一会,忽然笑着摇起头来。
“本以为李郡王乃当世豪杰,原来如此畏惧忽必烈?忽必烈如今尚在哈拉和林,竟能吓得李郡王不敢出关中一步?”
“真在哈拉和林吗?”李瑕道:“咸宁元年十一月,昔木土脑儿一战结束,忽必烈稍作休整即北征,今已是咸宁三年正月。算时间,已够忽必烈往返一趟。”
王荛大摇其头,脸上还带着嘲笑的神情。
“未免也太看得起忽必烈了,真当他一到哈拉和林即可挫败阿里不哥吗?蒙古宗王可都是支持阿里不哥的。”
李瑕观察了王荛一会。
王荛笑了好一会,坦然迎上李瑕的目光,拱手道:“我所做一切,皆为恢复汉家河山,李郡王可信我。”
张弘道向李瑕低声道:“此子说假话从不变色,昨天还与我信誓旦旦是李璮派他来的。”
李瑕点点头,道:“这样吧,你回去告诉李璮,不必急着举事。”
王荛道:“若齐王已举事,李郡王可愿响应?”
“如若史天泽能与他合攻燕京,我便尽力出兵山西;而若史天泽不可信任,或可共击史天泽……到时再做联络吧。”
“好!”王荛再次拱手作揖,道:“请李郡王手书一封,我带回给齐王,商定战略后再作回复……”
~~
两日后,在汉中滞留了一整个年节的王荛终于得以被允许离开。
他似要去往山东,却在离开蜀道、出了潼关之后,渡过了黄河,往山西而去。
被扣押了太久,来不及再去山东了。
王荛先到解州,见了仪叔安。
“李瑕很警觉,并未上当,但还有机会……”
一场私下的密谈之后,王荛当即又离开解州,赶往燕京。
~~
就在这个正月,在益都以东、以南的山东各地,李璮正式宣布自立称王。
因李璮从来没有忘记过他父亲李全的遗志。
“南宋君臣昏昧不可依,蒙古凶悍蛮夷亦不可恃,我父子侥幸于乱世之中居山东、淮南之地,拥数十万之众,若用心经营,伺机进取,逐鹿中原,天下谁属尚未可知也!”
从他继承这个遗志开始,三十余年,一直在苦心孤诣地谋划。
他有两位妻子,除了王文统的女儿,还娶了东蒙古宗王塔察儿之妹。
不仅是联姻蒙古黄金家族,他还一直在拓大地盘并不断巩固着统治,确立了山东的官制,修复文庙,招揽儒生文士到幕下。
他到处购马、筹集了大量军粮,练就了十万大军。
终于,他等来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蒙哥死,而忽必烈与阿里不哥两虎相争……
李璮已传檄于各路诸侯,邀他们依先前约定起兵响应,以造声势。
他散尽府库财宝犒赏将士,准备出兵济南。
同时,下令杀尽境内蒙古戍军。
“点炮!祭旗!”
“斩!”
校场上,炮声响过,大刀斩下,一颗颗带着辫发的头颅滚滚而落……
~~
燕京。
会同馆中,刘秉忠与王文统正对坐而谈。
王文统时年已六十余岁,双眼细而长,看起来便像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
“如今想来,陛下当时一见我便让我主政中书省,怕是想将我从山东调开啊。”
“这是自然。以道你一走,李璮身边便再无像样的谋士了。”
这“以道”是王文统的字,偶有人说笑,蒙古这位平章政事的字号,比宋国平章军国重事贾似道的名字少了个“人”,但王文统做得却出色得多。
而此时聊到李璮,王文统却是长叹了一声。
他当然明白,自己一旦离开,李璮身边便再无一个可以拿主意的人。
但两年前,忽必烈将他这一介布衣直接拔擢为平章政事,已是容不得拒绝……
“两年来,以道做了很多啊。”刘秉忠又道:“恢复汉法,我辈虽倡导多年,却是在你手中真正被实现。”
王文统道:“是刘公与诸公多年来为陛下陈述儒学,我不过是恰逢其会。屋子盖好了,我添上瓦片而已。”
“不能这般说。”刘秉忠摆手道:“你做的皆是得罪人的事,老夫心里明白。”
王文统笑了笑,那细长的眼微微眯起,隐隐有些讥色,却不知是在讥谁。
刘秉忠又道:“李璮叛乱,此事不可避免,而你与他的关系,本是洗不清的……”
“我明白,此次多谢刘公为我求情,给了我一个与李璮划清界限的机会。”
“并非是为了你。”刘秉忠道:“而是为了汉法,汉法既是在你手中实行,不论你一开始为何入主中书省,这谋逆大罪不可再沾。”
王文统用袖子扫了扫自己的膝盖,悠悠然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是啊,为了汉法。”
“去吧。”刘秉忠道:“去觐见陛下。”
“刘公,告退。”
王文统起身,行了一礼,确有感谢之意。
他感激刘秉忠向忽必烈美言,保住了他王家父子。
但也正是刘秉忠,以汉法之存亡相逼,逼他放弃了李璮……
其实,从两年前起,他就已经没有选择了。
他只能把自己与李璮的所有信件交给忽必烈,促使李璮在这个忽必烈已还跸燕京的时节叛乱,并引诱李瑕率军出关中……
~~
王文统离开后,刘秉忠依旧坐在会同馆中,想着心事。
他最清楚忽必烈的心思。
一开始重用王文统,也是他向忽必烈建议,为的确是将其从李璮身边调开。
但没想到,王文统是真有大才,这两年除了实行汉法,在国家开初时建立制度,这次与阿里不哥的汗位之争中,正是他主管财粮,短期间从中原征集与运送了大量物资北上。
“是功臣啊。”
王文统是行汉法的功臣,也是汗位之争中的功臣。
刘秉忠于是希望,能把他从李璮叛乱的大罪中摘出去,以免蒙古贵族借王文统之罪攻击汉法。
因此,他私下里已说服了忽必烈,给王文统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很难,对所有人都很难。
王文统要放弃其女婿、恩主;忽必烈要消除心里的芥蒂。
但好在,这对君臣都做到了……
~~
与此同时,仁政殿中。
几封密信被摔在地上,随着忽必烈嘴里的蒙古语响起,自有人给王文统译了出来。
“卿教贤婿为逆,举世皆知,朕今问卿当何以相对?”
王文统目光落处,见那密信正是自己上交给忽必烈的。
他当世之大才,岂能在谋逆之际连几封密信都藏不住?
因此,王文统心中颇为平静,想着是陛下要怪罪自己一次,之后再施恩而已。
他一行礼,当即应道:“臣惶恐,臣一介蝼蚁之命,愿苟存残喘,定为陛下取江南赵家。”
“……”
忽必烈忽然大笑,之后便听译官道:“卿实是厚颜至极!”
王文统愣了愣,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自始至终,连一句‘臣罪当死’都不曾说过,朕还怎么饶你性命?!来人,拿下!”
王文统双眼一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然而,不等他反应过来,殿中力士已然扑上,径直将他摁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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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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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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