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忠王?”
“是。”
“太子乃国本,需早立忠王,此众望所归。”谢方叔叹息道:“毕竟,官家到了这个年纪,再想……”
谢方叔未尽之言,江万里自是明白。
官家先后生三子一女,唯有贾贵妃所出的瑞国公主还在世,其余三子俱已夭折……官家到了这个年纪,再想生,怕是难了。
“吴潜之意,若不立忠王,可在宗室里挑一位嗣子。”江万里道。
谢方叔道:“他一贯是这主张。但,唯有忠王是官家亲侄,官家收他为养子,册封忠王,却又不立太子……这份心思,你难道不懂?”
江万里默然。
这当然不难懂,官家当然是能生就自己生,不能生就立侄子。
谢方叔道:“不论吴潜如何反对,此事断不可能更改。你劝他莫再痴心妄想,官家绝无一丝一毫可能在宗室挑选。”
最后一句话,他一字一句,语气确定至极。
“宗室中,有许多可继……”
“宗室再多适宜之人,官家也不会舍忠王而立宗室,绝无可能!”
谢方叔突然激动,道:“还要再说几遍?!国嗣未立,我等苦劝官家立太子尚且不能,吴潜还要添乱,非要让社稷动荡才甘心?!”
“吴潜坚持认为,忠王孱弱无能,难担大统。”
“不容再提!”
江万里忽道:“忠王是个傻子。”
这一层所有人都不明言的窗户纸终于捅破。
谢方叔没想到江万里直说出来,微微顿了一下。
他袖子一摔,道:“傻子又如何。天子垂拱而治,忠王足矣。”
江万里默然。
谢方叔郑重道:“你与吴潜此事上意见不合,想必明白我等苦心。我已去相,往后万一吴潜起复,你千万劝他,不可动摇国本。”
江万里忽然盯着谢方叔的眼睛,道:“吴潜问我,若忠王并非荣王亲生,又如何?”
谢方叔一滞。
官家、荣王,兄弟俩一共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若不是亲生……自是在宗室里选了。
宗室有太多适合之人,朝臣争相拥立,互相攻讦,党争百倍于如今,朝局分崩离析……
国本动摇,亡国不远!
一瞬间,谢方叔勃然大怒,目䀝尽裂!
“还嫌党争不够多吗?!”
他恶狠狠盯着江万里,一字一句道:“吴潜若敢构陷忠王,抄家灭族而已!”
“他不敢。”
谢方叔胸膛起伏,良久才稍冷静下来,问道:“何处传出的风言风语?”
两名老者对视了一眼。
以二人行事之机密,自不会无目放矢。
“你不知?”
谢方叔很快会意,又道:“你在试我?此事我真不知情。”
江万里点了点头。
试探的目的已达到,他叹息一声,负手不语。
谢方叔知道江万里不会再说,问道:“你是何主张?”
“我欲知真相。”江万里缓缓道:“我不似吴潜,决意废忠王;亦不似你等,只求早定国本。我欲查清此事,再作定夺。”
“不必查,此必为构陷。若查,便是在害忠王,害天下社稷。”
江万里道:“当年我谏官家‘君子只知事非,不知利害’,我谨守此言。”
“不可!江兄,子远兄呐,不可查呐。”
“万一呢?”
谢方叔没再说话,自消化着心中情绪。
两个老人望着西湖,眼中皆泛起深深的忧虑。
“文会开始了,过去吧……”
~~
文会上,季惜惜一曲歌罢,起身立于台边,听诸文人评点。
今日文会与往昔不同,少了那“五陵年少争缠头”的热闹。
因江万里、谢方叔皆是享誉天下的理学君子,江万里还是朱熹的再传弟子。故而文会上更多的还是讨论学术、点评政事的庄重气氛,诗词、角妓只是点缀。
但季惜惜还是感受到许多人用爱慕的目光偷偷瞧她。
她心说他们未必真不爱色,只因有尊长在,才个个正襟危坐。
僻如那刘辰翁,分明也有荒唐之时,曾“触妓于马上”,并为此事赋词。
“当时飞燕马上,妖艳为谁容。娇颤须扶未稳,腰褭轻笼小驻,玉女最愁峰……”
而此时再看他,坐在江公身后,完全是一副古板模样。
但这些人再古板,以她如今临安行首的身价,今日能过来表演,他们也该赋词相赠,作为答谢。
果然,文人们争相为季惜惜赋了几首不错的词作,很是夸了她几句。
季惜惜谢领了,又看向闻云孙与刘辰翁。
闻云孙,时年才二十岁,却是新科状元郎。
刘辰翁,时年才二十三岁,词坛年轻一辈中造诣最尖顶的几人之一。
放眼天下文坛,他们是最受瞩目的年轻才子。
她遂看着他们,笑言愿再唱一首新词。
然而,闻云孙却只是客客气气地说惜惜姑娘歌喉太好,他词拙,无有相配的词作。
季惜惜先是恼这人孤高,无非是不愿与妓染沾。但再一想,人家能这么说已是给足了她面子。
一个年少状元,不骄不躁,稳重自持,且方寸拿捏恰到好处,往后也不知是能等人物。
她连忙盈盈一拜,谢过闻云孙。
众人又请刘辰翁赋词,他则不推却,大大方方应下。
“今日既是送谢公还乡,又闻惜惜姑娘歌喉。可叹可惜,又可喜可期。辰翁不才,拟词以述。”
刘辰翁一词吟罢,满座喝彩。
“好一个可叹可惜、可喜可期。”
“会孟往后诗词成就可追稼轩公……”
季惜惜面露悲容,心中却大喜过望,知刘辰翁词才之高,果非浪得虚名。
往后人说谢公去相,都会提到她季惜惜歌以相送。
她稍做准备,一边弹奏,一边唱起这首新词。
“去年太岁田间土,明日香烟壁下尘。马上新人红又紫,眼前歌妓送还迎。
钗头燕,胜金钏。燕歌赵舞动南人。遗民植杖唐巾起,闲伴儿童看立春。”
……
歌声飘到唐安安耳中,她忽然走了神。
唐安安一直很羡慕季惜惜的才艺,觉得季惜惜会的唱腔更全,各种曲调都能唱。
不过,当年在刘娘处学琴时,李瑕曾对唐安安说过“我觉你更有灵韵些……”
想到这里,唐安安摇了摇头,心说那人与自己已不再认识了,何必再想这些?
想眼前吧。
怪不得今日胡妈妈让唱稼轩词,原来是想向刘辰翁要词。
刘辰翁这人年少时荒唐,但据说他娶了表妹萧氏之后夫妻感情甚笃,收敛了许多。且今日他是与其妻兄萧斯济一起来的,想必不会有风言风语传出去。
经历四月时那一遭,她反而觉得就算是大才子,无权无势,还是少传些传闻瓜葛为好。
但词还是要的……
季惜惜已经唱完了,还顺利完成了胡妈妈的交代。
接下来便到唐安安。
她抱起琴,准备表演。
上前将琴搁在案上,她脑子回想着曲词,一边准备着。
座中还有人在点评刘辰翁的词,一片赞誉之声。
忽然,听得一个老者开口,全场安静下来。
“孟会此词甚妙,也就是如今,老夫还能欺你年少。再二十年,老夫若还在世该奉你为文宗。”
刘辰翁大惊,忙道:“谢公言重了,小子惶恐,万不敢当此赞誉。”
谢方叔摆了摆手,道:“再过两百年,世人必记得你刘孟会,记不得我谢德方,此所谓诗词传世也。”
刘辰翁更惶恐,心里不知谢公为何如此捧杀。
他往后还要走科举入仕,过份赞誉,实百害而无一利。
终于,谢方叔笑道:“但,孟会还是年轻了,少经历,须再磨练二三十年,方可为词坛巨挚。”
刘辰翁终于长舒一口气。
“小子万不敢当。”
谢方叔朗笑,又道:“近日,老夫得词三首、诗二首,不妨与诸君共赏。此五首诗词皆出一人之笔,此子年方十六,然词风雄浑伟丽甲冠当世。老夫断言,往后百年,无出其右者。”
“甲冠当世?”
“不错。”谢方叔郑重道:“今日便是刘克庄、元好问当面,老夫也敢放言,诗词一道,此少年已冠绝天下……”
如同一道惊雷,孤山文会仿佛惊起轩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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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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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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