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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国木田独步打来的电话时,草薙出云所乘坐的那趟航班刚好落地正在进行最后的滑行。

  在轰鸣声中男人掩嘴打了个哈欠,一边掏出手机关闭飞行模式,一边睡眼朦胧地回忆着刚才小憩时的梦。

  梦里发生的前半段事情,是前不久他经历过的。

  当时他正忙着和十束多多良一起为安娜和爱丽丝的十八岁极光之旅踩点,他们在这个国家贴近北极圈的北部、一个明亮温暖、壁炉旁架着几根串着棉花糖的木屋旅馆落脚。

  当地的向导向他们介绍冰岛的硬币。这些圆圆的小东西面值从1克朗到100克朗不等,模印的图案全部是这个国家赖以生存的鱼虾蟹。

  草薙将这些硬币各留了两份,打算带回去给安娜和爱丽丝当做伴手礼。

  然后他抹开蒙在窗户上厚厚的水汽,外侧也结了冰,看不清外面的光景,但呼啸的风雪开始让草薙思考,爱丽丝的体质不是很好,她可能不适合到这么冷的地方来旅行。如果真想在她十八岁的时候把她送到这个寒冷的“最后壁炉城”,大概要从现在开始就带她跑步锻炼。

  可爱丽丝会同意吗?

  想到这里,他眨了下眼,然后就只出现了一只蓝色眼睛的黏黏宝,用力地巴住了他的脖子,大声哭闹着——虽然她只会发出“黏黏”“黏黏”这样的声音,但草薙出云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听懂了她在说什么,以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常擅自地将它的性别认定成了女孩子。

  总之,这只正吧嗒吧嗒掉着眼泪的黏黏宝向他表达了对早起、对跑步的强烈不满。

  早起上学已经很痛苦了,为什么还要用跑步来折磨弱小的黏黏宝?

  你这么不人道,是会失去黏黏宝的!

  她“黏黏、黏黏”地大喊着。

  嗯……

  道理草薙出云都懂,可他不明白人道主义和这种非人生物有什么关系。

  梦里的他刚打算认真坐下,和这只黏黏宝讲点道理,告诉她早起和锻炼的好处。然而就在这时,突然出现了一个粉色头发脑袋上插着两根棒棒糖当做装饰的少年,一把抢过了他手里的蓝眼睛黏黏宝,并面无表情——连嘴巴都没动地告诉他:还回来吧,你养不好就别养了。

  然后草薙就梦醒了。

  被惊醒的。醒来之后他无论怎么想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梦中捏造出一个那种“造型特殊”的人出来。

  十束递了张纸巾让他擦擦额头上的冷汗,笑着问:“草薙哥你梦到什么了?居然被吓成这样。”

  “……黏黏宝……”草薙接过纸巾,摁在额上。

  “……什么?”

  十束并非不知道黏黏宝是什么,他是吠舞罗里最经常陪爱丽丝看动画片的那一批人之一,爱丽丝喜欢看的动画片里出现了哪些角色他比草薙出云还清楚。

  “……蓝眼睛的黏黏宝。”草薙又说了一遍,在乘务长的提醒降落的广播声中关闭了手机的飞行模式。

  然后好巧不巧的,他立刻接到了国木田独步的电话。在这位班主任老师尽职尽责的情况反馈中,草薙出云得知了自家王干的好事。再然后,就有了“吠舞罗二把手大逆不道用枕头以上犯下殴打赤之王”的一幕发生。

  事实上,在成为一个父亲之前,草薙出云对于“恋爱”的看法一直是很开明的。

  在他的理念中,与第一次去学校上学、第一次从学校毕业、第一次与朋友分别一样,“恋爱”无非是诸多人生经历中的一种,该发生的时候自然会发生,哪怕家长不想并百般阻挠制止它出现,这份在荷尔蒙与多巴胺催生之下萌生的感情,也会与孩子的叛逆心理一起蓬勃生长起来。

  所以每当草薙出云告慰自己那些已经成家立业并崩溃地因为“我家闺女在幼儿园被一个臭小子亲了一口啊啊啊啊啊啊”而陷入凄风苦雨中的朋友们“看开一点”的时候,他从来未曾设想过类似的烦恼居然有一天会落到自己头上。

  毕竟那时候他连结婚都没想过,更别说养女儿了。

  而在此之前,草薙出云多少也自诩过是个擅长体察他人情绪的人,但当那根针真的扎到他自己身上时,草薙出云这才明白,作为一个父亲,在某些时候,他们是真的会希望世界上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男人全都直接蒸发的——而他此时此刻对这种迫切心情的描述,甚至没有经过丝毫夸张的修饰。

  但打人是不对的。

  打王是更不对的。

  手里抓着枕头的草薙出云在十束多多良的闷笑声中冷静了下来。

  他挨着周防尊的床边坐下,抬起手臂揽过赤之王的肩膀,语气深沉:“抱歉,尊。是我下手太重了。”

  “哦……”赤之王倒也没这么觉得,于是实话实说道,“还行。”

  其实不怎么疼。

  周防尊上一次被枕头砸到脸的记忆其实距离现在并不久远。

  当时别说爱丽丝,连安娜都不知道在哪。他、草薙、十束三个人在新年前夕的大晦日前往冰川神社,次日在那里进行了初诣。

  中途他们住在一家旅馆唯一剩下的大通铺,像从前学校出去修学旅行时那样把所有男生都塞在一个房间里,然后便非常自然地开始了枕头大战——十束先动的手,他在这方面向来人菜瘾大,明明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赢面,也还是会奋勇直前地抄起枕头往周防尊的脸上砸。

  结果当然是十束被摁在地上摩擦,草薙当时因为还需要处理生意上的事情,躲到了房间外打电话,不过就算他不接电话大概也不会加入这种幼稚的游戏中来。

  周防尊本来对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没什么印象——毕竟他连去年安娜的生日具体在哪天都不记得,落在脸上的枕头其实也不怎么疼,然而大概是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触发了他的记忆按钮,他忽然想起了不少东西。

  包括但不限于,那天初诣的时候,财大气粗的草薙老板在摇铃拍手祈愿之后,直接往赛钱箱里扔了张一万円的纸币。十束心疼地感慨了一声给得真多,并问草薙许了什么愿望。

  那个愿望是什么来着?

  是希望大家都平安无事?还是吠舞罗能变得更好?

  周防尊盯着漆黑的地板,这次没能再顺利想起。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再去一次那件冰川神社,草薙应该会往塞钱箱里再塞个几万円,以此祈祷爱丽丝可以这辈子都不谈恋爱。

  正当他打算从容地接受草薙的道歉,并躺下睡觉时,周防尊发现摁在自己肩上的手臂好像还没有拿下去的打算。

  “不过如果有下次,我还会打你。”

  “…………”

  “‘我错了,下次还敢’,我想表达这个意思。”

  “…………”

  周防尊向来睡得晚,让他挨了自己一顿“暴打”之后,草薙出云独自一人在一楼沙发上枯坐。

  头脑风暴了两个小时之后,熹微的晨光慢慢地爬上了吠舞罗的木质窗沿。街道上浮着一层被加水稀释过牛奶般的薄雾。

  再过两个小时爱丽丝就要起床了。而在已经过去的这两个小时里,草薙出云一直在思考,如果起床之后爱丽丝问起“恋爱”是什么,自己该如何放平心态,然后给出既不失偏颇、却又能让女儿不产生对爱情向往的答案。

  虽然他知道想要得到符合自己要求的答案,其难度不亚于甲方说我想要五彩斑斓的黑和五光十色的白,但介于甲方就是他本人,草薙出云还是绞尽脑汁地又陷入了长达数小时的思绪之中。

  而就在他心灰意冷地踏上楼梯准备去叫爱丽丝起床时,突然自己打开门已经穿好了衣服的小家伙从门后钻了出来。

  她明亮的蓝色眼睛盛着外头灿烂的阳光和草薙的身姿。

  青年看见自己在她圆面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略微形变的倒影,有些狼狈又有些滑稽。

  “你回来了呀!”

  但在小狗看来,自己三天未见的爸爸也依然如此英俊潇洒帅气。不过她虽然很高兴,但还是压低了声音,轻轻带上门——看来安娜还没醒。

  被学校养成生物钟之后,安娜能叫爱丽丝起床的机会已经少到让这位以姐姐自居的小lady叹息的地步。

  快把自己尾巴摇断了的小狗朝草薙扑了过来,用还没梳理过的毛躁躁的脑袋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脖子:“我好想你哦出云!”

  “Tumemanques,machérie.”草薙抱起她,嘴唇贴了贴她的发鬓,这才发现自己在一番焦虑的通宵之后嘴唇起皮了……

  “‘出咩莫可猞猁’是什么?”

  “是‘我也很想你’的法语。”

  “出云讲法语好好听哦。”

  “那你想学吗?”

  “……法语要背单词吗?”

  “要的哦。”

  “……那、算了……”爱丽丝小声地叽叽咕咕着,“国木田老师昨天又布置抄单词的作业,好麻烦的……唔,没有说国木田老师很烦的意思,是英语好烦……”

  草薙笑了下,对她说那就不学吧。

  自从养了爱丽丝之后,草薙出云便练就了一身单手做事的本事——至少单手敲个鸡蛋再颠个勺是不在话下的。

  因为爱丽丝最近看了哈尔的移动城堡,小家伙闹着想吃溏心蛋和培根。草薙就给她照做了一份动画片里的早餐,再外加了一块烤面包和一杯加了砂糖的热牛奶。

  在他单手抱着爱丽丝在厨房里忙活的这段时间里,这个好奇心无限好的小家伙没有提及任何关于恋爱的话题。

  平心而论,这反倒更让草薙惴惴不安。

  其实他生气的重点自始至终都不在于尊在无意之间告诉了她“恋爱”是什么,而是尊对她的那个“十八岁之前不准谈恋爱”的要求。

  虽然他知道尊大概也是出于不想让爱丽丝谈恋爱的想法,所以才跟她约定十八岁之前不谈恋爱,但这不是逼着孩子去好奇去逆反吗???

  是时候给自家王塞一点儿童心理学的书籍,恶补一下了!

  草薙重重地叹了声气。

  当初他们在安娜身上省下的心,如今都要在爱丽丝身上补回来。

  发现他叹气,本来已经吃不下剩下小半片烤面包的爱丽丝探了下脑袋,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剩了不少的早餐。

  她瘪着嘴纠结了一会,最后还是果决地将自己小碗里的东西吃完——包括培根煎过后在碗底上留下的油渍都用面包擦得干干净净。

  “粗晕!沃次完嘞!你跨康!”她炫耀似的把自己锃光瓦亮的食盆……啊不,是小碗,捧到爸爸面前。希望自己今天表现得这么乖能让爸爸开心一点。

  “噢……”草薙回过神来,不仅是惊讶爱丽丝突然变好的胃口,他还有些惊讶地看了眼时间。

  今早上只用了二十分钟,爱丽丝就把她的早餐吃完了,而且还吃得很干净。

  他本来都做好帮她把剩下的早餐解决完的准备了。

  说起吃剩饭,这个也是在收养爱丽丝之前,草薙出云前所未有的体验。虽然他的条件的确好到了买米回来给爱丽丝当玩具都行的程度,但浪费粮食是不可取的。要教会小孩子这些道理,总是要在生活中各种方方面面的细节里多加重视才行。

  而在她表现得特别好的时候,同样要记得及时表扬和鼓励。

  “我们丽兹真棒。”草薙抽出纸巾想帮她擦擦嘴,但被爱丽丝晃着脑袋拒绝了。

  “我自己来!”

  “……好,你自己来。”草薙伸出手,将女儿脑袋瓜上睡得翘起的一小簇呆毛捋了下去。

  爱丽丝在去年一年里其实没长多少,八田他们给她量出来的数字是3.2厘米,这样的幼小依然让她可以很好地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进想要拥抱的人的怀里,而不至于将对方撞伤。

  她没怎么长高,脸上的肉在病过一场之后又被努力地养了回来。而这种微小到可以忽略的变化,给人以一种“她好像会永远都这么小”的错觉。

  可她会长大的,总有一天,或早或迟。

  然后他下定了决心,捧着爱丽丝的脸,一本正经地对她说:“丽兹。”

  那双蓝色的大眼睛就眨巴着望着他。

  “以后……不管你想做什么,爸爸都会支持你的。”

  他要像每一个父亲那样学会坦然地接受,学会平静地分别,学会撕开被“爱”与“这是都是为了你好”所包裹起来的自私、露出其中的苦涩。

  “那我想吃冰淇淋可以吗……”

  过了许久,一阵小小的嘟囔声从他女儿那张贪吃贪凉的嘴里咕噜了出来。

  “……噗。”

  草薙别过头笑了起来,随后他轻咳一声,义正言辞地对她说。

  “这个不行。”

  /

  马上要到安娜生日了。

  然而爱丽丝不仅不知道送什么礼物给姐姐,还不知道自己买礼物的钱应该从哪里来。

  她想给安娜买生日礼物,但又不想找出云要钱。

  爱丽丝因此好愁好愁。而她一愁,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撑着课桌捧脸叹气,以及吃不下饭。

  今天中午学校发下来的小面包和牛奶爱丽丝一口都没动,伏黑惠非常严正地拒绝了爱丽丝把小面包和牛奶喂给玉犬的提议,并告诉她这些东西应该全部由她自己吃完,这样才长得高。

  可爱丽丝充耳不闻,她恋恋不舍地撸了把玉犬毛茸茸的脑袋,把小面包收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冬天之后,云豆就不再带虫子来给爱丽丝了。一是因为冬天的虫子少,二是因为方圆三十公里的常见的和不怎么常见的虫子都已经被云豆抓了个遍,再抓就都是些重复的虫子了,作为礼物,总是送重复的东西也不好——这就好比你去别人家作客,今天带两包饼干给别人,下一周又带两包饼干给别人,就这么连着带了快一年,对方大概见到饼干都会想吐。

  所以最近云豆来找爱丽丝的频率也变低了很多,不过也正因如此,她原本愈发壮大的虫子标本大军,总算在阁楼的小杂物间彻底塞不进东西之前停下了征战的步伐——要再不停止增加,草薙就要想办法给爱丽丝另外找个地方堆放她的这些“宝贝”们了。

  之后爱丽丝在八田和镰本的陪同下,清点了被她藏在床底下的固定资产。

  昆虫标本:若干(可以卖一小部分)

  清洗干净的糖纸:若干

  蓝色玻璃珠:一颗(不能卖)

  电车上不认识的姐姐送的趴趴团子:一个(不能卖)

  奇趣蛋里开出的玩具:三个(不能卖)

  上学前出云帮她找来的通用教材:五册

  病历本:一册

  被拔掉针头的留置针:一个

  蓝眼睛的小熊娃娃:一只(不能卖)

  出云从冰岛带回来的硬币:六枚(不能卖)

  不忍直视的垃圾堆——八田美咲和镰本力夫在心中评判一番,最后镰本力夫只能狠下心,残忍地告诉她:“丽兹……这些东西里应该只有标本能卖出去哦……”

  而且还不知道要在网上挂多久才会有人愿意收。

  毕竟爱丽丝的昆虫标本不单制作得很粗糙,昆虫本身也大多缺胳膊断腿并不完整。

  但八田美咲给了镰本力夫肚子上一击,用凶狠无比的眼神告诉他别说多余的话。

  “大不了等帮她挂到网上去之后,我们花钱买下来嘛!”

  八田的提议非常之好,然而他必须面对的残酷现实是——

  “小八田……你忘了吗……”千岁洋哀怨的声音幽幽飘来,“上个月为了帮丽兹找的那个儿童心理理疗定金不能退……至少我已经没钱了……”

  八田美咲:“……”

  对不住,他和镰本力夫还有艾利克,三人都是经常在吠舞罗蹭吃蹭喝的未成年人,还真没有千岁洋他们这种完全自力更生的成年人的生存压力——虽然直接让草薙哥雇下他们发工资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样怎么想来都有点没出息,所以吠舞罗的成年人们都是自己出去工作赚钱租房的。

  “那怎么办?”八田美咲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还有一张被团得皱皱巴巴的五千円钞票。

  五千円够给丽兹买礼物吗?

  话说那小丫头好像根本还没决定好给安娜买什么诶?

  不过照丽兹的想法肯定是希望自己的虫子标本卖得越贵越好……

  五千可能不够啊……

  “什么怎么办?”

  一个声音突然从八田的身后冒出来,吓得他从座位上跳起。

  “不要随便吓人啊十束哥!!!”他一边拍打着自己的胸膛,一边大喊。

  “抱歉抱歉。”来人笑得很无害,但道歉一听就知道不诚心,让八田美咲愤愤地剜了他一眼。

  “所以你们遇到什么麻烦了?”十束问。

  “丽兹这两天一直在想赚钱,大家就在帮她想办法。”镰本说。

  “赚钱?她有什么需要用到钱的地方么?”十束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耳骨上的耳钉点点地反射着吠舞罗内柔和的灯光,“为什么不直接跟草薙哥说?”

  “就是因为不想要草薙哥的钱才没跟他说的。丽兹不知道为什么一定想要用自己的钱给安娜买礼物。”八田嫌怪地看他一眼,“本来连十束哥你还有尊哥都不打算告诉的——啊,这话只跟你说,不要告诉尊哥和草薙哥。”

  “丽兹就问我们,如果不能马上找到工作的话,还能怎么赚钱。”千岁洋道,“然后我们告诉她,把她有的东西卖了就可以。”

  “那么你们现在是在担心卖不出去?”十束不禁摇头,冲他们指指点点,“还没挂到网上去你们就在担心这些了怎么行。”

  “总之,先把商品的实物图拍照发到拍卖网上去嘛。”

  “之后的事情总会有办法的。”

  他的眼睛弯成一汪新月。

  /

  夜蛾正道还没来。

  两个问题儿童一个将脚搭在桌子上,另一个优哉游哉地把玩着前不久降伏的咒灵球。教室里只有家入硝子正忙着折腾许久未曾开启过的投影仪。

  “杰,你真的没有吃到过鼻涕味的吗?”五条悟瞥了他和他手中的黑色圆球一眼,“别人哈○波特里的比比多味豆口味都比你的多。”

  “你到底是为什么期待我会吃到鼻涕味的咒灵球啊,悟。”夏油杰不甚友好地冲他笑了下。

  “就凭你从前完全没告诉过我那个球很难吃啊!以及你上次吃这个球,还吃到了我排队都没能买到的小龙虾汉堡味!”五条悟将桌子拍得嘭嘭响,“这像话吗?!”

  “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消停会?”

  眼下青黑严重的家入硝子看起来已经有几个晚上没睡过好觉了,她最近一直在拍卖网上淘各种标本,可惜总是因为没及时加价而错过。

  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上课老师不在的时间,已经快对着笔记本电脑疯狂刷新拍卖网、刷到眼瞎的家入硝子心一横,直接拿了教室里的投影仪来用。

  战场上的铁则是:惹谁都不要惹医疗兵。

  这个道理就如同惹谁都不要惹餐厅的厨子一样适用于咒术高专生活的方方面面。

  于是五条悟撇撇嘴没再吱声,夏油杰手里握着咒灵球也百无聊赖地将注意力放到了硝子的投屏上。

  电脑小小的屏幕被放大之后,瞬间让家入硝子在拍卖网上翻找目标商品的效率高了不少。

  而就在她的手指又一次划过鼠标滚轮时,五条悟突然“咦”了一声。

  “硝子!回去回去!往上翻!”这位少爷惊叫道。

  家入硝子虽然不满,但还是依言照做。

  “啧啧,世界真小。”五条悟将鼻梁上的圆片小墨镜滑下一些,露出那双苍蓝色的眼睛,“这不是帮你改善伙食的那个小家伙吗?杰。”

  在诸多标本分类的商品预览图里,各种瓶瓶罐罐之间,一个只露出了黑发和蓝眼睛的小女孩正抱着一个戳满了各种昆虫的白色板子。

  夏油杰盯着屏幕,仔细分辨后点了点头:“……是她……”

  “硝子点进去点进去,我要看详情!”五条悟发号施令。

  然而家入硝子并不理他,继续试图在茫茫拍卖品的海洋中刷到自己想要的标本:“没空,要看拿你自己的手机去看。”

  五条少爷倒也无所谓,从善如流地拿起手机,夏油杰跟着凑了过来,两人没费什么功夫就再次找到了之前在甜品店外见到的小女孩。

  “她要卖的是什么啊?昆虫标本?”五条悟戳开剩下的几张缩略图,入目的都是些断胳膊断腿的昆虫。

  “就这还敢标价5000円???”他轻哼一声,“小丫头片子当别人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呢。”

  夏油杰没说话,默默地在一旁注册了这个拍卖网的账号。

  看到他动作的五条悟顿时哽住:“你的钱真的是大风刮来的吗?杰?”

  夏油杰笑而不语地看了他一阵,而后悠悠道:“这些看起来都是她自己做的,没人买她会难过的吧——悟。”

  “啊?”

  “你也来竞拍。”

  “???”

  “凭什么???”

  “凭她是帮我改善伙食的救胃恩人——到时候把我钱给你。”

  “嘁,我是在意那点钱的人吗!歇去吧,我自己就能跟自己叫价到十万。”五条悟哼哼着,随后还真的开始在那个昆虫标本底下自行加价起来。

  不过五分钟他便顺利地一路加到了十万円,将底下的拍卖出价区域炒得热热闹闹。

  没人与他竞争,接下来就只要等拍卖时间结束就行了。

  然而就在五条悟得意洋洋地打算向挚友表功明迹之时,他已经息屏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一条信息立刻被推上了他的屏幕:

  【买家[Saruhiko]已跟价,请登录网站或APP进行查看】

  五条悟:“?”

  这世界上还有谁这么无聊跟他竞拍断胳膊断腿的小破虫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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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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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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