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流水席直开到太阳落山。
村里人甚少晚上点蜡烛的,有什么事都是白天做完了,晚上天黑直接钻了被窝睡觉的。所以待到天麻麻黑的时候,众人吃的差不多的也就散了。
厨子和徒弟们留下来收拾院子,临走的时候,秦蔓枝付了足足的工钱,还许了每人一个红包,直喜的人眉开眼笑。
直到月上树梢,庄家的小院才安静下来。
柴房里,牛蛋被捆的严严实实,丝毫不能动弹。
他简直要悔死了,如何生了贪心,听了那什么庄三的主意,搞了这一出。自己没弄到钱不说,还被打的够呛。可人家呢?愣是面都没出,毫毛都没伤了一根。
他现在浑身又疼,肚子又饿,心里逮了庄三骂了个祖宗十八代也没能泄了一肚子气。
“嘎吱”
柴房的门开了。
进来的是沈凌,后面跟着秦蔓枝。
牛蛋抬头。
身着喜服的男子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身形有些单薄。可他清楚的很,这人虽是看上去文弱,但惩治起人来,那也是个能狠心的。
他胸口被踹的那下,到现在都在隐隐作痛呢!
而这时对方一身红衣,手中端了个油灯,面无表情的站着,橘色的火焰印在漆黑的眼中,就这么沉默的看着自己。光这副样子,就让牛蛋出了身汗。
“你、你们要干嘛?”
他朝后面的柴堆缩了缩。
可惜无济于事,后面已是没有空间了。
沈凌抬了抬手,牛蛋余光瞄到,下意识的就护了头。他以为自己又要被揍了,结果对方只是递了张纸过来。
“这上面已写清你同庄三勾连之事,按下手印,我们便不追究你之责任。”
什么?
不是殴打,也不是报官?
按了手印就让我走?莫不是诓我?
牛蛋颇有些孤疑。
这纸上如果真的写了是他同庄三勾连之事,那不就是他欺诈的证据?这要按了手印,自己岂不是坐实了罪名?
三角小眼里眼珠咕噜噜的转,他犹豫了。
可沈凌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机会。
“如果不按,明早便送你见官。”
“我按、我按!”
知道面前这人说的是真,牛蛋急忙连连应声,并用眼神示意沈凌给他松绑。
沈凌把油灯递给身后的岳母,又从腰间抽了个指长的小刀出来。
牛蛋以为这刀是用来松绑的,当即转了身。谁知绳子没松,自己手指倒是一痛。
小刀划破手指,滴了些血出来。
沈凌捉了牛蛋另外一只完好的手,沾了血迹,重重地按在那张写了满字的纸上。
“现在可以放了我吧?”背着身体,捂了手,牛蛋眉头都没皱一下,只仰了个下巴着急地问。
同今天所受的那些拳打脚踢想比,这小刀割肉的疼痛已不算得什么了。
确认文书无误,沈凌这才解了绳子,临到放了人走,他才又说,“不要再来二李子村,否则,这文书随时交到县衙之中。”
现如今,就是给牛蛋浑身的胆子,他是都不敢出现在二李子村了,更遑论在庄家人面前转悠。估计以后就是远远的见了,都得是怕得绕着走。
他对着沈凌连连点头,在双手获得自由的一瞬,站起身来埋了头就跑,竟是一口气窜出二里地都不带回头的。
沈凌得了文书,也懒得管他,只仔细的把纸折好,双手递到秦蔓枝手中。
“母亲,此文书交您保管。”
秦蔓枝不过一个普通农妇,哪被如此郑重的叫过“母亲”。这都是有了身份的人才当得的称呼。
她接了东西,当即便笑着说,“咱是普通人家,你以后便同可儿一般,叫我娘就行。”
沈凌不自然地顿了顿。
娘。
普通又亲热的一个称呼。
这让他想起曾经刚到沈家时,周氏就是这么让自己叫她的。当时妇人还有些温柔可亲,眼中也不乏慈爱之意。
可从亲昵到冷淡,从冷淡到憎恨,不过短短几年,这其中的称呼也从“娘”这一字,变成了更为疏离的“母亲”二字。
“娘。”
沈凌垂下眼睫,低声说。
秦蔓枝不知他想些什么,却也敏锐地察觉到这孩子身上的些许低落。
她叹了口气,微微感到些无力。
她这女婿,同可儿是全不一样的人。那丫头有点个高兴生气的,全放了脸上,是个爱憎分明的。
这个呢,一看就是什么都喜欢憋在心里的。
也这婚事到底是对是错,她是真不知了。
可想到女儿曾经说过关于沈凌身世的只字片语,秦蔓枝看着少年的眼里又只剩下心疼。
“你去早些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说完,她就把油灯塞进沈凌的手,自己就着月光回了屋。
床上阿满早睡得香香的,根本没发现平日里挨着自己睡的阿姐已是没在这儿陪着了。
快要入秋的天气,夜里有些凉意,秦蔓枝上床躺在小家伙身边。女儿不在,这床都显得空了些。
把被蹬开的薄毯盖好,秦蔓枝在冷白的月光中端详了下小儿子饱满圆润的乖巧睡颜,心中一片柔软。
夜晚的村庄只有微风吹了树叶的沙沙声以及偶尔几声狗叫,等到她睡意袭来时,才隐约听了屋门开合的声音。
沈凌端着油灯进了堂屋,反身闩上门。
可接下来,面对着贴了大红喜字的房门。他却犹豫了。
从未有过的名为忐忑的情绪占据了他的胸腔,让端了油灯的手都有些不稳起来。
她……在等我么?
外面突然传来的猫头鹰的叫声搅乱了沈凌的情绪,他闭上了眼,待到再睁开时,手已然覆在了大大的喜字上。
浓烈、张扬的红,自信又闪耀,火热又温暖。
同那个姑娘一样。
沈凌推开了门。
桌边没有人,只有点燃的两根红色喜烛。烛光微弱,是已经快要烧完了。下方的两滩烛泪铺开在桌上,边缘印到了装满食物的粗瓷碗下,形成了一个红色的半圆。
她怎么什么都没吃?
原先莫名胆怯的情绪被担心取代,沈凌吹灭手中的油灯,轻轻放在桌上,朝屋内唯一的一张床边走去。
庄可卿睡着了,她正在做梦。
关于前世的梦。
求学的艰辛,恋爱的甜蜜,直至遭遇沉痛的背叛。
好像所有的一切又重新经历了一遍似的,最终所有的痛苦和不甘全部向她压来,直让她在梦中都如溺水般喘不过气来。
床上的少女背朝床内的蜷缩着,身上的薄被全被拢在怀中,好像抓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眉头紧皱,本该红润的脸颊苍白一片,额头一层细密都汗珠。
这不对。
沈凌下意识的俯身,伸手覆住了女孩紧握的拳头。
似乎是感觉到有别于自己的温暖体温,睡梦中的庄可卿不自觉地蹭了蹭沈凌的手,松了手中攥着的被子,直捉了那条手臂往自己怀中拉。
沈凌僵住了,即使不是敏感的手心,他也能感到自己的小臂被搂在一处温软的所在,而少女清浅呼吸带来的起伏感也骚动着他敏感的神经。
他知道自己脸红了。
屋里,跪俯在床上的少年正试图把自己的胳膊往外抽,可熟睡到少女确不给他这样的机会,反而搂的更紧了。她几乎整个人埋在少年到怀里,就像只寻求安慰的毛球。
“别走…”
沈凌的耳边传来微弱的请求声。
“别走…”
“求你”
小小的,软软的哀求声中,他用眼神描绘着对方的睡颜。
微蹙的透着不安的眉头,颤抖的脆弱睫毛,布满细汗的小巧鼻头以及诉说着温软哀求的嘴唇。
沈凌终究还是心软了,他放弃了有限的挣扎,合衣躺在了少女的身旁。
梦境中的庄可卿在水中抓到了一根浮木,上面有令人安心的香味。她感觉阳光照在自己身上,暖烘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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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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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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