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宗品味着这个不确定的词汇,目光紧缩在利维坦的金色面罩上,在那纯净的金色光泽中,赛宗都能看到自己那残酷的倒影。
“哦,是这样吗?”
赛宗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宇航服的阻隔,轻而易举地窥探到了利维坦的本质,那粘稠、邪异、黑暗的本质。
混沌的本质。
赛宗问,“你做了这一切,就是为了这虚无缥缈的可能吗?”
“胜算再怎么渺茫,也要尝试一下啊,”利维坦靠在墙边,满不在意道,“如果尝试都不肯尝试,这和直接认输又有什么区别。”
赛宗充满期待道,“希望我有机会见证那一幕。”
利维坦给予一个肯定的承诺,“一定会的,毕竟在那最终的抉择上,所有的魔鬼都应当出席。”
赛宗的脸上扯出一道释然的微笑,但随即这股笑意就带上了些许的苦涩,此时他再看向眼前的门,一种莫名的情绪油然而生,他想前进,可全身的肌肉、骨骼乃至本能都在抗拒着。
赛宗……不,暴怒之罪·塞缪尔,他在恐惧踏入门后,恐惧承担那高昂的代价。
那并非是原罪一类的驱动力,而是所有深埋在所有意识最底层的逻辑,生存的本能。
“我会做到的。”
突然,利维坦开口道,“在你解决掉夜王后,我会亲手杀死你的,夺走你身负的权柄,连带着塞缪尔的力量一并剥离。”
他无情地宣告着自己的邪恶计划,把那残酷的宏伟蓝图于赛宗的眼前展开。
“你和你的主人,伱们将是这伟大纷争中第一位出局的玩家,然后便是那颗傲慢的晨星,我会想办法令他永远地黯淡下去,接着便是一位又一位的血亲……”
利维坦慢慢地揭开了金色的面罩,浑浊黑暗中,一张永葆年轻的脸庞浮现,深邃的眼瞳与赛宗对视在了一起。
“在那个不遥远的未来,那個伟大决定的时刻里,我会夺走所有血亲的权柄,成为唯一的赢家。”
这骇人的言语,赛宗已经听过无数遍了,为此他没有感到多少的惊讶,只是接着利维坦的话说道。
“也是在那时,我和我的主人都将获得永恒的安宁。”
安宁。
历经漫长的岁月后,赛宗终于意识到,只要魔鬼的权柄还在,只要这场伟大的纷争尚未结束,那么所谓的安宁就绝对不会降临,他拼尽全力能得到的,也仅仅是小睡般的短暂寂静。
是的,魔鬼们就是这样,互相憎恨、攻伐,又害怕一家独大,明明身具着神明般的伟力,却陷入这周而复始的地狱里。
赛宗厌倦了,他的主人也厌倦了,做出这样的选择很困难,但最终他还是做到了。
“希尔,”赛宗回忆起了所罗门王的名字,他补充道,“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希尔微笑道,“当然,希尔、所罗门王、嫉妒、利维坦、名字只是对某一事物的代指罢了,并不会因为称呼的变化而改变我的本质。”
赛宗凝视着希尔,凝视着这位伟大的学者,同时又凝视着那神秘莫测的魔鬼。
他看到了,在这沉重的宇航服下,封印的是黑暗混沌的本质,两股思想……数不清的思想纠缠在了一起,在混沌的变化中互相分离、凝聚,又再次分离。
犹如幻觉般,那混沌的黑暗宛如镜面一般,倒映出了赛宗的面容,接着是千百张的面容在其中不断闪回掠过,视觉的残留下,一张张面容逐渐重叠在了一起,像是一台巨大的计算机在分析所有人类的面部特征,演算出一个集合所有特征形态的人类之子。
画面定格,赛宗看到人类之子的模样。
见到这张脸庞,赛宗突然明白了所有,先前种种的疑点被完美地填补,将希尔的计划补完了一二。
“塞缪尔令自我意识陷入长眠,把权柄的使用权交给了我,所以我才变成了这副模样,一个介于魔鬼与选中者间的状态。”
赛宗收回了手,惊讶之余,他不由地为希尔那疯狂的想法感到震惊与……期待。
“而你,希尔,原来是你用这种手段控制了嫉妒的权柄吗?”赛宗不可思议道,“一场赌约,与魔鬼的赌约。”
不是血契间的交易,也并非魔鬼意识之间的替代……希尔深知,一旦意识被替代了,他不再会是希尔,也不会是所谓的所罗门王,而是变成一头崭新的利维坦。
化身魔鬼的异构体,如同傀儡般,依旧被那嫉妒的原罪驱动。
所以希尔与嫉妒打了个赌。
与魔鬼的赌约。
赛宗不清楚希尔与嫉妒间赌约的内容,但从他现在的所作所为,赛宗能猜测出些许,为此他不由地担心道。
“一旦你输了……”
“输了就输了,”希尔打断了赛宗的话,“输了就走向终结,让这场折磨凡世的纷争彻底结束,世间的灵魂都供奉唯一的魔鬼之王、诸恶之首。”
希尔说着高举起双手,像是真的要向那位尚不存在的诸恶之首俯首称臣。
赛宗说,“你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君啊,居然要替所有人做出抉择。”
“所有人?我从未考虑过所有人,别把我想象的太伟大,赛宗,”希尔坦白道,“我的所作所为,从来不是拯救世界、解救人类灵魂之类的伟大理念。”
“那是什么呢?”
“复仇,向魔鬼复仇,”希尔露出笑意,“顺带拯救世界。”
赛宗摇摇头,即便知晓了这么多,他依旧不看好希尔,“遗憾的是,这场赌约的输赢并不是由你决定的。”
希尔忽然向前走了一步,他的声音逐渐扭曲了起来,年轻的嗓音与浑浊的轰鸣交叠在了一起,仿佛希尔与嫉妒这两股主导意识同时在向赛宗开口。
“但同样的是,这场赌约的输赢也与嫉妒本身无关,不是吗?”
这一次赛宗沉默了良久,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希尔第一次邀请自己加入他的计划时,希尔所说的那些话。
从一开始希尔就没有绝对的把握,能确保赛宗能按照他的意志行动,可他还是那样做了,希尔对此的解释是,他喜欢赌,痴迷于把全部的筹码押在人性之上。
现在,赛宗多少能理解希尔的固执与冒险了。
“再见。”
赛宗不再浪费时间,也不再眷恋此地分毫,他头也不回地走入了门内,短暂的扭曲后,室内只剩下了希尔一人。
脸上的笑意衰退了下去,转而是一抹绝对的冰凉,希尔迈着臃肿的步伐,坐在了赛宗那由刀剑堆砌的王座上。
这是一场将人类命运作为筹码的赌约,而决定赌约胜负的则是一颗平凡的灵魂。
希尔端正了坐姿,目光仿佛穿透了门扉,落在了那永夜之地的战场之上。
正当希尔要完全沉浸于这风雨欲来的宏伟情绪中时,阵阵异响引起了他的注意,看向一侧的黑暗里,只见一个轮椅正以极为缓慢的速度移动着,轮椅上坐着一个萎缩得不成样子的老者。
希尔不知道他的名字,但记得不死者俱乐部内对他的称呼。
希尔愣了一下,然后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前一秒还是风云变幻的压抑,下一秒就是这副荒诞的景象,或许生活就是这样充满黑色幽默。
“怎么,老不死,你也要参与狂欢?”
老不死没有回应,许多年前他就说不出话了,枯萎的双手以肉眼无法察觉的极缓速度,艰难地摆弄着轮子,也不知道他把自己推到这,用了多久的时间。
希尔长长地叹气,把心中那些装腔作势的情绪一扫而空,他就像友善的路人般,推动起了老不死的轮椅,把他送往门后的地狱。
……
喧嚣、鲜血、死亡与复生。
随着不死军团的介入,磅礴的以太集中在屠夫之坑中,并随着以太浓度的不断提升,这一区域的现实越发脆弱,乃至核心处已经出现了现实崩塌的现象。
电弧与火花不断,地面违反物理定律诡异地结起了大块的冰晶,不死者们完全没有留意到这些超自然现象,也可能是他们留意到了,但完全不在乎。
屠夫之坑的边缘,隆起的巨石花瓣上,在不死者们分担起战场的压力后,伯洛戈几人倒是清闲了下来。
其实伯洛戈他们也想加入这杀戮的洪流中,但远远地观摩一下后,他们发现不死者们的战斗风格非常狂野,除了同样是不死者的伯洛戈能撑住这强度外,其他人根本坚持不过多久。
欣达头一次见这等奇景,连连感叹道,“真疯狂啊,他们完全不害怕受伤吗?”
不死者们已经太久没有厮杀了,他完全投身于这场狂欢之中,撕碎敌人的身体,又或是被敌人撕碎,刀剑劈砍在身上的痛楚,令他们兴奋的热泪盈眶。
瑟雷开口道,“他们可是不死者啊,连死都不怕,又怎么会怕受伤呢?”
战场宛如绞肉机般,各种猩红的汁液飞溅。
欣达的脸色苍白,“那这狂笑声又是怎么回事?”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很多不死者都有这样的怪癖,”瑟雷的表情略显尴尬,“受虐癖,他们痴迷于痛苦,仿佛只有肉体真切的反应,才会令麻木无比的他们,意识到自己真正意义上地活着。”
欣达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只能皱眉俯瞰这一切。
“那么说来,”帕尔默狐疑地打量着瑟雷,“你有受虐癖吗?”
“没有,完全没有,”瑟雷强硬道,“我仅有的不良嗜好,只是酗酒罢了。”
言谈间,玻璃的碎裂声变得越发清晰、响亮,屠夫之坑的核心处已经完全坍塌成了一片光耀的灰白,海量的以太影响下,物质界已经与以太界发生了重叠,并依托着现实的扭曲,夜王所塑造的黑暗虚无也越发壮大了起来。
浑浊的黑暗高高昂起,像是一只吞食所有光芒的巨大蠕动,许多不死者们都消失在了黑暗里,接着又有许多不死者狂欢着向它冲锋,只是任由他们如何挥砍、释放力量,始终无法影响黑暗虚无分毫。
伯洛戈推测,那是一股湮灭的力量,足以无情地抹杀所有可以被量化、被认知的力量。
嗜血者与失心者在不死者的浪潮中翻滚着,少量的夜族也在接触的瞬间被砍成了肉泥,癫狂的战场中,伯洛戈看到了有高大的身影挥舞着粗壮的棍棒,将一个个身影砸成了血污。
“等一下,那是什么。”
伯洛戈留意到了那粗壮棍棒的模样,虽然有些看不清,但它的轮廓正与伯洛戈记忆里的某个存在重叠在了一起。
短暂的回忆后,伯洛戈失声喊道。
“斯科特!”
帕尔默皱眉,“斯科特,那是谁?”
瑟雷惊讶地挤了过来,顺着伯洛戈的视线看去,“啊?斯科特,是我认识的那个斯科特吗?”
“除了那个斯科特还能有哪个斯科特啊!”
伯洛戈很少会展现出这副抓狂的样子,奈何这些不死者给他带来的惊喜太足了,简直是惊吓了。
斯科特。这是除了瑟雷等人外,又一个不死者俱乐部的常驻会员,他的不死很特殊,与其说是恩赐,倒不如说是诅咒。
从瑟雷讲述的故事,以及从贝尔芬格那得到的信息可知,斯科特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冒险家,他开拓了许多未知的世界,对整个世界都有着重大的影响。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斯科特也不由地走向了衰老,为此斯科特向贝尔芬格许愿获得不死,贝尔芬格满足了他的愿望,将他的身体变成了永恒的石雕,从此不受时光刀剑的影响,同样,斯科特也被永远地禁锢在了石质之中,在绝望中无声狂啸。
瑟雷一度怀疑斯科特的故事是假的,他只是一个被人挪来装饰的石雕,但现在他也加入了这场狂欢里——虽然是被人当做武器挥舞这一被动的方式。
薇儿大叫道,“斯科特好猛啊!”
只见在不死者的手中,斯科特宛如一道漆黑的旋风,坚固的身体一口气撞碎了数个头颅,鲜血浸润,泛着鲜红的色泽。
不死者挺身大吼,他喜欢斯科特这件趁手的武器,沉重又坚固,简直完美极了,可不等他高兴几分,可怖的啸叫声响起,音浪扩散,在不死者群中震开了一片空地。
满身是血的卡萝尔显现了出来,现在的它浑身是伤,手臂断裂耷拉着,身上的不朽甲胄也布满裂痕,濒临破碎。
卡萝尔直接朝着不死者飞扑了过去,骇人的音浪如影随形,不死者将斯科特挡在身前,只是面对荣光者的震怒一击,这等防御显得未免过于脆弱了。
一阵惊天动地的咆哮声后,不死者的身体寸寸崩碎成细腻的血沫,骨骼裸露了出来,又碎裂成了千百块,倒是那挡在他身前的斯科特,雕像坚固如旧,卡萝尔的致命一击甚至无法在实质表面上留下一丝划痕。
众人就这么呆滞地看着不死者倒下,斯科特像个墓碑般插在原地,几秒后又被另一个不死者拔起,一记重锤砸垮了卡萝尔的半边身子。
薇儿幽幽地感叹道,“这么看,斯科特的不死也蛮强的啊……”
伯洛戈默默地点头,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见证。
几人悠闲观战的时候,血战仍在继续,无边无际的嗜血者与夜族涌入屠夫之坑,伴随着战事的逐渐激烈,许多高阶夜族也出现在了战场上,与此同时黑暗虚无也在进一步地扩张,此时就算伯洛戈想投入战斗,他也不由地感到一阵茫然。
突然,屠夫之坑的核心猛地塌陷了下去,这里的以太凝聚了太多太多,终于在这一刻突破了极限。
伯洛戈警告道,“小心!这里开始重叠了!”
话音刚落,屠夫之坑内的重叠区域进一步扩大,许多不死者都被吞入其中,坠入了以太界内继续作战,黑暗虚无也在这影响下再度暴涨。
璀璨的光团如同一场缓慢的爆炸,它正坚定又迟缓地将物质界一步步地吞没,直到所有的事物都消失在了那纯粹的光芒中。
此时伯洛戈不由地感到了些许的焦急,要知道永夜之地所处的区域本就是存在的以太涡流点,现在另一股以太涡流点正在不死者们的呼唤下诞生,两者交融在一起,顷刻间就足以将整座王城拖入以太界。
伯洛戈倒不担心在以太界内作战,他担心的是,一旦坠入以太界,那么夜王的力量也将突破誓约与枷锁的限制,得到完全的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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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始至终伯洛戈都没有面对夜王的完全体,仅仅是被他泄露出的力量就追杀至了如此模样,更不要说,那位傲慢的晨星一直未显现出来。
该怎么办?
想要阻止两界的重叠,那么就必须疏散掉这囤积的以太,也就是说,伯洛戈需要遣散这支不死军团,可不死军团一旦离开了,战局将再一次被忤逆王庭掌握。
伯洛戈神情凝重道,“陷入了死循环啊……”
正当伯洛戈愁容不断时,数股荣光者的伟力自高空之上传来,抬起头,晦暗铁幕的另一端,挺进的风暴如同巨人般,逐渐突破了阴云的包裹,虽然被怒海的自然屏障削减了许多,但仍能看出那气流的雏形。
在阴云之中,荣光者们的交锋不断,那正是伏恩、霍尔特等人正与摄政王搏杀。
和这些老东西不同,他们可是实打实的、处于战斗序列的荣光者们,惊骇的以太反应拉扯着天地间的以太,为两界的重叠浇油添火。
伯洛戈的心完全沉了下来,他明白,自己根本没有能力阻止以太界的入侵了,此时再看向屠夫之坑,在不死军团的奇袭下,这里反倒成为了主战场,牛鬼神蛇欢呼雀跃。
诡异的蜂鸣在伯洛戈的耳旁响彻,眼前的光团在海量以太的支撑下,进一步地拉近现实与虚幻的距离。
“后撤!”
伯洛戈大喝着,统驭着身下的巨石花瓣,向外挪移。
同一刹那内,现实仿佛破碎了,熟悉的景象扭曲、变形,一种深不可测的力量从未知的维度涌出。
血腥的战场上弥漫另一股诡异的气息,电弧在半空中闪烁,像夜空中的流星,冰霜从地面升腾,仿佛是死去的世界在复苏,覆盖了一切,飓风咆哮而至,声音如同地狱的呼啸,将现实世界的秩序撕裂。
伯洛戈带领着众人躲避着光团的扩张,而那些不死者们毫不避让,他们被赋予永恒的生命,无论是何等致命的环境,对他们的影响都不大,他们只顾着眼前的杀戮,献祭着血与肉。
重叠之下,空间不再是静止的,它在波动,仿佛是一片蠕动的皮肤,时而鼓起,时而凹陷,那些本以为牢不可破的物体,在它的面前像沙粒一样脆弱,废墟、尸体、甚至大地,都在它的作用下变形、扭曲,然后化为虚无。
辉耀的光芒将怪物们的身影映射成漆黑的狰狞,倒下的成片尸体里,血肉瘟疫已得到了充分的孕育,在以太的滋养下,超凡灾难·永生腐地就此爆发,残破的嗜血者们吞吐着褐色的孢子,再一次地站了起来。
以太骤升,天地激荡。
天空仿佛变成了巨大的画卷,不断变幻着图像,黑暗与光明交织,云层中涌现出奇异的纹理,像是某种神秘的符文,又或是未知生物的图腾,以太散落成漫天的星辰在天空中游走,如同夜空中的鬼魅,散发出冷冽的光芒。
光团不断地拔高,像是浪潮般,就连那顶天立地的巨人也被它逐渐淹没,可在那扛起的断壁残垣上,旗手依旧固执地摇晃着旗帜,侏儒吹响尖锐的军号声。
在重叠点进一步地蔓延前,伯洛戈成功带着众人撤到了安全区域,此时再看向屠夫之坑内,重叠点的扩张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遏制,但物质界与以太界的重叠已无法逆转。
屠夫之坑外的周边区域全部受到了重叠的影响,整个王城的现实都在不受控制地滑向以太界,在这灾难之中,黑暗虚无缓缓升腾,经由以太的增幅与现实的失控,夜王的力量正一点点挣脱牢笼。
“新的问题,这该死的夜王,我们又该怎么解决?”
伯洛戈挥剑斩断一头嗜血者的头颅,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已经被这些怪物注意到了,以太增幅着所有人,就连嗜血者体内蕴藏的血肉瘟疫受到了强化,溢出的鲜血带着强大的活性,在半空中疯狂蠕动。
“不清楚,至少先解决掉这些家伙吧!”
欣达连续扣动扳机,她每一枪都能击碎一颗头颅,可随着超凡灾难·永生腐地的扩散,她的杀戮变得徒劳无功了起来。
伯洛戈看向瑟雷,希望这位夜族领主能有什么办法,而他只是站在奥莉薇亚身旁,神情凝重地望着那不断扩散的黑暗。
瑟雷开口道,“他正在复苏。”
伴随着现实的垮塌,一幅巨大而沉重的黑暗帘幕正在向周围迅速扩散,它的如同瀑布般,从看不见的阶梯上倾泻而下。
在这黑暗的浪潮之下,所有的声音都被吞噬了,只有寂静弥漫。
乐团那喧闹的噪音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压迫、窒息的寂静,它比任何噪音都更加让人感到不安,正如伯洛戈等人先前面对过的那样。
瑟雷突然说道,“可能这就是我和爱莎的差异吧。”
伯洛戈疑惑地看向瑟雷,搞不懂他在这时候说什么胡话,瑟雷全然不顾,继续说道,“我是天生的不死者,而她是后天的,从一开始我的生命就超越了死亡的束缚,而爱莎不同。”
瑟雷像是在开导自己般,眼神发光,“是啊,对于我来说,不死是一种常态,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甚至可能有些麻木。
但爱莎则不同,她原本是普通人,心怀着对死亡的深深恐惧,她可能经常思考生命的有限性,并对生命的短暂感到遗憾和无奈……所以爱莎才如此珍贵生命,珍惜世界的美好。”
瑟雷为自己的迟钝感到悲伤,如果自己早醒悟些,或许一切都将截然不同。
伯洛戈保持沉默,他懒得评价瑟雷的这些感想,伯洛戈不喜欢被往事困住,要知道往事已经发生了,你再怎么折磨自己,也改变不了什么,但未来不同,未来还未发生,你有充足的机会,去做的更好。
“说来,奥莉薇亚,现在说可能有些晚,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因你的存在,我弄明白了很多事。”
瑟雷活动了一下身子,在看向奥莉薇亚时,严肃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些许的笑意。
奥莉薇亚一脸厌恶地说道,“你在说什么?”
“一些……一些不合时宜的感叹,知道吗?爱莎曾对我说,你是她留给我的礼物,我与世界的纽带,起初我搞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现在,我多少有些明白了。”
瑟雷语气平缓,甚至有些慢悠悠的,像是在午后的慵懒闲聊,与眼下这紧张的气氛截然不同。
“你是我的纽带,我与这个世界联系的桥梁,从你的身上我仍能看见爱莎的影子,你是她存在的证明,也是她用来约束我的桎梏。”
瑟雷歉意道,“我替爱莎向你道歉,她利用了你,利用你的存在,去束缚我。”
奥莉薇亚脸色铁青,她不想讨论这件事,哪怕她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些,但这些事从未令奥莉薇亚质疑爱莎对她的爱。
“说来,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一位逃避的不死者,对这个世界充满热爱、充满干劲啊。”
伯洛戈旁听着瑟雷的感慨,他明白瑟雷言下的意思,类似的事,伯洛戈也曾经历过。
至始至终,瑟雷都没有什么远大的目标,更不用说什么崇高的理念了,当初他背叛永夜帝国,仅仅是为了爱莎,如今他离开不死者俱乐部出现在这,也只是为了奥莉薇亚。
瑟雷从不热爱这个世界,但当他爱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时,瑟雷便会勉为其难地对这个世界施以善意。
感叹结束了,瑟雷的神情也变得坚毅了起来,他的声音严肃,像是不容拒绝的指令。
“我会牵制住夜王的,之后该怎么摧毁晦暗铁幕,就是你们的事了。”
说完,瑟雷伸出手,匕首缓慢又坚定地刺入掌心,一点点地拉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瑟雷平举起手臂,任由自己鲜血如注。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伯洛戈与奥莉薇亚已经意识到了瑟雷的意图。
伯洛戈反问道,“你确定?”
“我确定,至少现在很确定,”瑟雷笑了笑,再次严肃了起来,“所以快走!趁我还没后悔的时候!”
伯洛戈不再多说,现在过去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浪费瑟雷的努力。
“走,前往始源塔!”
伯洛戈拉了一把帕尔默,接着示意其他人跟上,跃入下方厮杀的人海中。
奥莉薇亚没有立刻跟上伯洛戈,她站在原地久久地凝视着瑟雷,像是重新认识了他般,这一次奥莉薇亚的眼中除了厌恶,多了些别的情绪。
转身化作阴影,奥莉薇亚跟上了伯洛戈的步伐,这时一阵破空之音传来,奥莉薇亚抬起手,稳稳地抓住了汲血之匕。
“这东西对我没用了,交给你了。”
瑟雷的声音姗姗来迟。
奥莉薇亚最后回头看了眼那隆起的岩石花瓣,身体溃散成漆黑的阴影,将伯洛戈等人包裹进其中,在战场的阴影里高速潜行。
瑟雷望着奥莉薇亚的离开,内心略显炽热的情绪逐渐平复了下去,瑟雷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仿佛自己成为了一位好父亲,一位英雄……这些词汇还真和自己格格不入。
“果然,有些事是逃不掉的啊。”
在瑟雷的喃喃自语中,他的鲜血洒入大地,又与无数死者的骨血混合在了一起,空气已经足够腥臭了,此时又加入了源自于瑟雷的血气。
它如看不见的烟雾般缓缓扩散,直至完全笼罩住了屠夫之坑,接着是整个王城。
片刻后,战争进一步地躁动了起来,所有嗅闻到瑟雷之血的夜族们,纷纷感受到了与不死者们相同的狂怒之意,但这股狂怒并非来自魔鬼的影响,而是源自血脉深处的憎恨。
“瑟雷!”
嗜血者们嘶哑地狂吼着,它们没有心智可言,也不认识瑟雷这一存在,但来自于血脉的仇恨,令它们齐齐咆哮出那禁忌的名字。
“瑟雷!”
充满憎恶的呐喊声响彻云霄,就连沉迷于杀戮的不死者们听罢也纷纷停了下来,作为不死者俱乐部的一员,他们自然知晓瑟雷的存在与来历,他们搞不清楚现状,还以为仇敌在为自己人欢呼,为此他们也跟着叫了起来。
“瑟雷!”
“瑟雷!”
声音山呼海啸般传来,尖锐沙哑的宛如刀剑的刮擦。
瑟雷摊开双手,带着浅浅的笑意接纳着这一切,沉寂已久的以太再度爆发,层层的鳞甲从他的衣袍下凸显,接着将那精致的布料撕裂,古旧且繁琐的不朽甲胄覆盖了瑟雷的全身,将那遥远恒久的力量再一次赋予给他。
“好久不见啊,父亲。”
瑟雷眼中闪烁着猩红的光,声音清澈响亮。
隆起的黑暗虚无凝聚了起来,庞大的阴影看向瑟雷,而在那始源塔内,夜王奋力地站起了身子,枷锁逐一绷直,布满裂隙,直到无尽的以太彻底压垮了此地的现实。
瑟雷看到了,一抹纯粹且绝对的黑暗自始源塔上爆发,它们连绵不绝,宛如潮汐。
曾几何时,面对这一幕,瑟雷的内心充满了惶恐与不安,但如今,他的心情意外地平静,瑟雷不清楚是自己终于变得勇敢起来,还是这欢呼雀跃的战场上,到处都是他的朋友,令他不再孤单。
瑟雷只知道,那延续已久的黑暗命运是该于今日终结了。
这一日,终于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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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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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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