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经理事务繁忙,还抽空过来一聚,不胜感激啊。”将酒杯倒满,王瑄还说着一些逢迎之语。只是相较于上嘴唇碰下嘴唇的漂亮话,那倒出去的酒水看得王瑄很是心疼。
光是这一瓶酒就足足八九万了,他只是浅尝了半杯,其余全进了对面这个剑川机场集团副总经理的肚中了。
不过,虽然心里可惜得紧,但脸上可是不能表现出来。好在对面这姚经理怕是也到了酒酣之态,倒是看不出来王瑄那皮笑肉不笑的拧巴感。
又是将酒一饮而尽,姚经理脸上已经染上了酡红,嘴巴开始不把门了。一开始,他还能细细品这名酒,现在却是已经喝得越来越奔放,这才多久,大半瓶的酒水都已经不见踪影了。
照这么个喝法,王瑄估摸着还得要出出血了。
“好酒啊,好酒!”都说花别人钱不心疼,喝别人的名酒,那自是爽快得紧。姚经理怎么也是剑川机场集团的副总,以自身财力倒也能喝得上八九万的酒,只不过肉疼了些。这不趁着蓝天航空有求于己,终于可是毫不顾忌了,舒服了!
王瑄瞧着姚经理这喝法,好酒却用牛饮,端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
“果然就是个粗人!”王瑄心中不屑,可这手上的殷勤劲却没有少了半分,马上给姚经理倒满:“姚总觉得不错,回头给你送过去,后面在家里,慢慢品。”
“哎呀,王总这么客气啊?”姚经理已然微醺,却是听得王瑄还有厚礼,一下子就精神几分了。手摆得欢得很,可嘴巴诚实得很,都没有象征性地婉拒一下,竟然直接应承下来了。
如此宾主尽欢,那自然是要谈谈正事了。
姚经理又是抿了一小口:“王总,说吧,何事?以王总的性子,能做到这个份上,我倒是好奇了是什么事?”
王瑄在做总飞行师的时候在剑川机场工作区这边就有些名声。只不过这名声不太好,基本就是王瑄情商太低,不懂人情世故之类的。王瑄就这个性子,也没刻意改过,只是等坐到了飞行部总经理的位子上,升官了,反倒是不如以前自由了,尽是要做些违心的事情。
“以前任性了些,姚总不介意就好。”王瑄姿态放得很低:“姚总,最近我们蓝天航空是在打算进军东南亚的市场的。”
“这我知道的,广告不都打出去了?候机厅那边都有不少。”姚经理笑道:“怎么,莫不是这事儿出了岔子?”
王瑄心中暗骂,姓姚的这位明明是剑川机场集团的副总,如何会不知道蓝天航空宿务航线审批受阻的事情?就这么个情况了,还要在自己面前装湖涂,一股子老油条的恶臭,着实可恶。
….不过,王瑄表情不变:“是啊,东南亚航线那一批的第一个是剑川-宿务的航线。其他后面的航线还好,还有等待的空间。可宿务这条航线广告都打出去了,准备工作也弄好了,就差临门一脚了,然后卡在机场集团这边......”
“还有这事儿,我倒是不知啊。”姚经理轻咦一声,似乎真的不晓得这件事。比起王瑄还有些出戏的表演,姚经理那真是演得惟妙惟肖,面对不怎么了解真实社会面貌的年轻人,当真是能将之骗得晕头转向的。
不过,王瑄久在机场圈子里工作,姚经理是什么人,心里都是门清的。
王瑄此前担任总飞行师,一直是做技术方面工作的,本来就不擅长虚与委蛇。前面陪着姚经理许久,已经是耐心去了不少,更别说到现在了,姚经理还在装傻充愣,着实火气上涌。
“姚总,这事儿你看好办吗?”王瑄也不打算再跟姚经理打太极了,直接把话给挑明了。
哪里知道姚经理面露难色:“王总啊,这事儿我都不清楚,能不能办还得要我把事情搞清楚啊。”
王瑄一下子就有些控制不住脾气了,但最终还是稳住了,耐心道:“姚总,这事儿很急。”
“那急也要让我弄明白前因后果嘛。”姚经理笑道。
王瑄腮帮子的肌肉紧了紧,最后他只能深吸一口气:“催着姚总办事,的确是我们失礼了。等事儿办成了,我们蓝天航空定是要好好感谢一番姚总的辛劳的。”
姚经理顿时满意地点点头:“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小事儿。”
王瑄咬着牙,心里早就是骂开了。
姚经理这一手装湖涂,直接一鱼两吃。同意给蓝天航空办事儿,那是一笔酬劳。但是,现在蓝天航空有时间压力,等不得。于是姚经理又借口弄清楚事件原委来拖着蓝天航空,逼着蓝天航空再给一笔。
“同意”和“及时”在姚经理这边是分得清清楚楚的,只不过,落到王瑄这边,那可就要把牙齿咬崩了。
“王总啊,我也就不回去查了,你就直接跟我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瑄心里一边骂着,一边给明知故问的姚经理将事儿给说清楚了。
事情倒是不复杂,五六分钟就将明白了。姚经理还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姚总,可有解决的办法?”这个时候,王瑄也顾不得姚经理是如何贪婪成性了,他只想知道能不能解决宿务的事情,只要事情解决了,一切都好说。
“这事儿嘛,的确不好办。”姚经理低头沉思。
然而,这副模样落到王瑄眼中,顿时使得王瑄火冒三丈,他以为姚经理还要借机索要更多的酬劳。
….不过很快姚经理就说道:“既然春夏航空取得了剑川机场的优先权,原则上的确需要春夏航空的同意。不过,你们的宿务航线申请是早于春夏航空取得剑川机场优先权的时间的,那宿务航线的审批是按照优先权下发之前还是之后的标准来判定,这其中是有一些可操作性的,或许可以利用这点儿灰色空间去办。”
瞧见姚经理终于在办正事了,王瑄这才是稍稍缓和情绪:“真有操作性?”
“我们这边也没有想到官方会将机场优先权交出去。所以,现在机场集团那边实际上对于优先权下发后的情况是有些混乱的,没有人知道该怎么理解现在的情况,也不知道该如何与春夏航空对接。”姚经理笑道:“实际上,不仅仅是我们,春夏航空那边估计也没有经验,他们到现在也没有跟我们对接。如此混乱下,暗度陈仓就有机会了。不过,我提前要跟你说好。事儿我会给你办了,但是我不能保证一定能办好。如果后面被发现了,且被认定为违规,我只会推脱为对于文件解读的失误,不会坚持宿务航线的合规性。”
这下,王瑄基本能理解姚经理的思路了。
现在由于优先权的下发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因为国内只有三大枢纽的优先权被下发了,剑川机场集团的人甚至就没有自我优先权被下发的基本认识,以致于各种对接管理显得极为混乱。
一旦混乱了,那就有浑水摸鱼的可能性。
而且,姚经理所言蓝天航空申请宿务航线的时间的确比较暧昧,所以理论上来说,可以先把事情给办了。如果事后被发现了,那姚经理就推脱自己对文件政策理解不够,误认为宿务航线申请时间早于优先权下发的时间,不用受到优先权的限制。
这样一来,一场故意为之的行为就可以形容为误操作,性质就轻微不少了,属于姚经理可以承受的范围。
就在这短短时间,姚经理不仅仅想到了事情的可操作性,甚至连自己的后路都琢磨出来了。
这就是姚经理这种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的人的处事原则。不管怎么说,都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王瑄想了下,最终还是点点头。他也感觉这基本就是姚经理可以做到的极限了,再让姚经理做更多,那就远不是现在的价钱了,而那价钱蓝天航空是不会出的。
不久前,辛薇薇反馈过来的信息表明陆景华不愿意当蓝天航空的说客。而直接与徐苍说明状况,基本就可以认为不可能的,那唯一可以操作的就是只有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招数了。
不过,虽然次数不多,但在这个社会中,此类交易并不少见,蓝天航空就做过很多次,也算是驾轻就熟了。
“嗯,可以,我晓得的。”王瑄点点头,表示认可姚经理的提议。
….姚经理笑道:“王总还是通事理的。不过,我听说春夏航空主事的不是那个叫秦心的小丫头,而是一个飞行员?”
提到这里,王瑄的表情就显得有些异样了:“姚总还关心这个?”
“民航圈子就这么大,八卦可是满天飞,想不听都难啊。”姚经理似笑非笑地望着王瑄:“而且,我听说那个飞行员是出自于你们蓝天航空啊?既然是故人,何不直接找他帮忙?反倒是绕了一圈,找我办事?”
王瑄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下来了,这不是在揭蓝天航空的伤疤?
“姚总,今天是谈正事,为什么要提这些流言蜚语?”
“王总,你还不懂现在的情势?”姚经理又是喝了一口:“宿务航线的事情,我自然会给你们办了。但是,未来剑川机场就是春夏航空的后花园,便是那徐苍的一言堂。王总也是身居高位的,应该知道下面多的是察言观色的人,即便领导没有那份心思,下面人都会主动替领导分忧的。”
王瑄怔了一下,旋即马上理解了姚经理的言外之意。
徐苍是出自蓝天航空,这不用查都知道。而徐苍跟蓝天航空关系不佳,有心人稍微了解一下也能知晓。
以王瑄对徐苍的了解,他还不算那种睚眦必报的人。至少徐苍或许对蓝天航空没有好感,但是还不至于刻意针对蓝天航空。但是,徐苍懒得理蓝天航空,不代表机场集团的某些人为了迎合徐苍而主动针对蓝天航空。
揣摩上边人心思,然后主动替领导把烦心事儿解决了是很多人认为的升迁的最重要的通道。一旦剑川机场集团存在一定数量的这种理念的人,那蓝天航空可就是要倒了血霉了。
至少从姚经理的直觉来看,这种人的比例在各行各业都不会是个例。
“姚经理,有这么严重吗?”王瑄还存着一丝侥幸心理。
然而,姚经理却是一盆水浇下来:“现在交接还没有完成,徐苍还没有在剑川机场确立他的权威。这个过程需要时间积淀,两年,差不多就是两年的时间,你们的好日子差不多就要结束了。”
如此言语,直让王瑄脸色苍白。姚经理这种人精绝对不会无的放失。
“徐苍的能量有这么大?”
“你不懂官方赋予的优先权到底有多强力。虽然名义上,他们只会控制其他公司在剑川机场的国际航线,但是只要花些心思,依旧能在国内航线上采取控制措施。”姚经理说道:“不过,春夏航空没有三大航的底蕴,怕是短时间不能将优先权的效力发挥到极致,所以我才说你们蓝天航空还有两年的好日子。”
王瑄岂能不明白姚经理的警告,只是局方文件都下了,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啊?
“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让总局撤回相关文件吗?”王瑄突然开口道。
….“谁不想呢?”姚经理难得地附和了一下王瑄:“不过,在此之前需要搞清楚,为什么春夏航空能史无前例地得到这优先权。”
......
就在王瑄和姚经理筹谋之际,徐苍在驾驶舱右座,望着滨江机场通波上的天气缩写FC,那真是陷入深思。
在气象报文中,Felclouds,即为漏斗云。相较于这个名称,FC也用于代指龙卷!
在徐苍这么多年的职业生涯中,包括重生前那二十年的时间,徐苍还是都一次在气象报文中见到FC的字样。
显然不仅仅是徐苍,就连关山也是头一次遭遇这种情况。
“我就说嘛,签派说有龙卷,你还不信。”关山无奈道。
徐苍将通波纸条往中央控制台一丢,双手捂脸:“这辈子都没见过,算是开了眼了。”
国内能遇见龙卷的情况非常非常少,相较而言,美国那边就比较容易遇见龙卷风。然而,重生前徐苍飞国际航线飞得不多,所以完全没有遇着龙卷的情况。
“不过,通波上显示龙卷并不是在机场上空,或许影响也不大,我看本场风力也不算大,反正在限制范围内。”关山凑近徐苍,看上去心里也没数:“没有哪个规定说附近有龙卷就不能落地吧?”
这算是触及到徐苍的知识盲区了,他挠了挠头:“没......没有吧。哎哟,我哪里知道,你没问签派吗?”
“签派说没有相关规定啊,只让我们注意极限风速和风切变,其余没有说了。”关山一摊手:“这么说的话,那的确是不在考虑范围内。”
“那就行。”徐苍点了点头:“不过,龙卷不是应该在春夏时分才会多见的吗?虽然现在也算是到了春天了,可这温度完全不像是春天吧?”
龙卷是积雨云向下延伸出来的漏斗状云,经常发生在雷暴附近。不过,从气象通波上,本场并没有被雷暴覆盖,端是奇怪得很。
关山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毕竟他们只是飞行员,又是干气象工作的,哪里知道那么多。
“现在本场阵风十七米,你觉得能飞吗?”
徐苍注意到关山在看着自己:“你看我干嘛?十七米阵风,你是机长啊,能不能落不是由你决定的吗?”
“我决定是我决定,但是也要征询一下副驾驶的意见,充分利用驾驶舱资源嘛。”
徐苍翻了个白眼:“我怎么感觉你有些心虚?滨江那边风不算硬吧,十七米的阵风,你应该能应付吧?”
形容风硬不硬算是飞行员的一个比较通俗的说法。
比如说滨江机场阵风十七米,可实际上反应到体感上,可能就是突然晃一下,很快就恢复了。不会持续性地对飞机施加影响。这种风虽然乱,但是相对而言比较好控制,因为修正输入虽然频繁,但是量不会太大。
可相较来说,就以中部枢纽商都机场为例。商都机场别看是平原机场,常年大风,而且那里的气流相当勐烈。比如同样是十几米的阵风,它会将飞机吹得产生了一个巨大的偏移,需要飞行员快速且准确地输入修正量,不然下一刻,风又会将飞机吹到另外一个方向,要是前面一个偏差还没有修正好,那偏差就会逐渐累计,最后导致飞机状态不可控。
….用一个比较通俗的解释就是不硬的风,混乱的频次比较高,但是幅度不大,而硬一些的风,不仅乱的频次高,幅度还很大,更容易积累偏差,于飞行员来说很不友好。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所以,在同样的乱流条件下,滨江机场是相对好落一些的。
“你还真对我有信心啊。”关山无奈道。
“你不是飞高高原的吗?乱流对你来说应该是驾轻就熟啊,压力不应该这么大啊?”
要说乱流,高高原地区的气流环境可是经常恶劣的,十几米的阵风算是比较常见了,怎么关山看起来一副信心不足的模样?
徐苍是听过莫尚云评价过关山的,驾驶舱运行管理能力不错,飞行技术不算顶尖,但足够扎实。一开始,高高原还都是莫尚云教员来落的,后面逐渐也让关山来飞,最近一段时间,八成的落地都是由关山来完成的,而且基本没有警告,算是水平非常稳定了,讲道理滨江机场这种情况应该不足为惧才对。
关山摆摆手:“龙卷嘛,谁遇到过,我估计莫尚云教员都没遇到过,你不害怕?要不你来飞?”
徐苍脸一僵,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别了,别了,你是机长,也轮不到我落地啊。”
“你来嘛,我授权你来。”关山道。
“不不不,这不合规矩。”徐苍连忙拒绝:“你也不是教员嘛,我操纵落地,那就是违规了。”
“没事,没事,出了事我担着,就你来飞,很合适,相当合适。”
徐苍立时义正言辞起来:“关山同志,这是一个机长能说出来的话?机组操纵原则忘了,机长有更改机组操纵原则的权力?”
关山愣了一下,也不见多害怕,只是蓦地冒出来一句:“你说你是不是怕了?”
“我跟你说,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这是遵守规则的问题,你不要转移话题。”徐苍正色道。
关山立刻阴阳怪气起来:“你就是怕了。嘿,原来也有你怕的时候。可以!既然你都这么露怯了,那就我飞呗,十几米的阵风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好好看,好好学。”
徐苍哼了一声:“随你怎么说。”
说实在的,徐苍还真是有些压力的,毕竟龙卷这玩意儿还真没遇着过,甚至连研究都没有,完全没有头绪,徐苍心里是真没底。
“那个......一会儿进近我在旁边给你看着。复飞一票否决,不管是你,还是我喊了复飞,那咱们就走。”徐苍想了下:“如果是因为气流方面的原因,复飞之后不要尝试二次进近了,直接备降去,等龙卷消失了再过来。”
徐苍话音刚落,便是发现关山笑嘻嘻地盯着自己,搞得徐苍心里发毛,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关山嘿嘿一笑:“还不承认,你就是怕了,是吧?”
“行了,行了,我是怕了。”徐苍也懒得遮掩了:“我这个胆小怕事的副驾驶就看你这个大机长表演了,行了吗?”
….“可以,可以。”关山很是受用,往座椅靠背上一躺,脸上尽是骄傲:“小事,小事,不就是个十几米阵风的滨江机场吗,我就给你露一手。”
对于关山蹬鼻子上脸的行为,徐苍只是付之一笑。
“对了,一会儿落地后,那边零下二十多度,到酒店后还出去寻个吃的不?这边红肠挺好吃。”
徐苍拍了拍自己的飞行箱:“我过夜包都没带,就指着这身衣服了,还让我出去?那我不得冻死?”
“你这人,好不容易出来过个夜,不得出去潇洒一下,无拘无束的。”关山一副过来人的口吻:“也是,你现在一没谈恋爱,二没结婚,所以没什么感觉。等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结婚了,你就会发现出来过夜就是释放自己自由灵魂的时刻,得是要珍惜才对。”
徐苍瞥了关山一样,他自然听得出来关山话里面暗示的意思,这其实也是机组人员男女关系相对复杂的一个重要原因。
“你释放自由灵魂那是你的事情,不要惹着麻烦,最后让公司处理就行。”
毕竟再怎么说自己也算是关山的救命恩人,说话是可以放肆一些的。
也确实,对于徐苍有些警告意味的语言,关山只是讪讪一笑:“那是自然。我的私事绝对处理得漂漂亮亮的。”
“不过徐苍,你这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像资本家了,挺好。”
徐苍翻了个大白眼,对于秦心将春夏航空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事情,他没有大肆宣扬。毕竟在公司内部,他已经有些小白脸的趋势了。很多不明所以的员工都将徐苍定义为傍上秦心的小白脸,那是又羡慕又瞧不起,感情不知道有多复杂了,即便从实际上来说,应该是秦心傍上徐苍。
之前秦心就不止一次地暗示要分给徐苍股份,但徐苍都懒得要。在徐苍的想法里,秦心未来都是自己的,股份什么的自然也就无所谓了,还要做什么股份赠予手续,挺麻烦的。
前不久,秦心骗着徐苍签了股份赠予的协议,说实话,徐苍都感觉秦心生分了,没有那么开心。
又是跟关山插科打诨一会儿,话题很自然地转移到了徐苍的转升进度上。实际上,最近挺长一段时间里,徐苍其实都没有出什么问题了。当然了,这个挺长时间的定义是相对于徐苍来说的。
比如雅加达火山灰事件,那是发生在英航飞机上的,又不影响徐苍在本国的飞行。后面在奇台机场的那个堪称神迹的“苍式回旋”也不过是在某个小范围内传播,而且未来大概率也不会被公开,在民航方面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这么一看来,徐苍的确安生了挺久。
在这段正常飞行时间里,虽然徐苍时不时会在一些其他事情上分走一部分时间,但毕竟是春夏航空的合伙人,在排班上肯定要受到照顾的。另外,春夏航空那几个教员都愿意带徐苍,这使得徐苍的经历时间和落地都是蹭蹭往上涨。
….徐苍在驾驶舱一合计,自己似乎已经攒够转升四级副驾驶的经历和落地了,可以让飞行部安排转升了。然后,他跟莫尚云教员说一声,让他负责检查一下。
到目前为止,春夏航空只有莫尚云教员一个公司检查员。其实,莫尚云以前可是局方委任代表,但是因为换了公司,这个委任状要重新发放,如此一来,流程又要走一遍,还挺麻烦。
其实除了莫尚云教员,史颀教员那也是做到顶的存在,同样是局方委任代表,只不过是空客地。史颀教员转了波音,别说局方委任代表放弃了,连公司检查员都不是了,只有等史颀教员攒够经历,恢复到B类教员后才能聘其为公司检查员,之后再考虑重新申请局方委任代表的事务。
局方委任代表对一间航空公司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这其中涉及到很多航司间的博弈。别看现在春夏航空风风光光的,可没有局方委任代表坐镇,其实是相当危险的,这要是被别的航司联手打压,那是一点儿还手机会都没有。
不过,这毕竟是最极端,最坏的情况,想必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发生的。然而,防患于未然,飞行部那边还是在积极推进莫尚云和史颀教员的资格恢复的。
没办法,这两个人就是最有希望的。其余要不还是单飞机长,要不就是年轻教员,资历实力还不够,人家局方都懒得搭理。
别看滨江机场报的风大得很,在巡航高度上还真是安逸得不行。瞅着还有四十多分钟就要落地了,关山怕也是说累了,消停些后就开始做进近准备了,而徐苍则是给乘务长打了个内部电话。
“乘务长,你让五号进来一下。”
这下别说乘务长了,在准备CDU的关山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让乘务长进来,让二号乘务员进来,那都是常规操作,哪有让五号乘务员进来的?
关键是让五号乘务员进来干什么?通常来说,五号乘务员是整个机组级别最低的,有必要特意叫来驾驶舱?
跟关山的疑惑一样,乘务长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哥,你是五号吗?如果驾驶舱内有什么需要的,我让二号去一趟。”
然而,徐苍还是点名要五号:“不用,就让五号进来。”
“这个......”说实话,乘务长倒也不是不让五号进去驾驶舱,只是这怪异的要求容易引起乘务长某些遐想,以致于乘务长感觉略微的担心。
这时候,关山调整了发射机,转为客舱通话,加入进来:“乘务长,按副驾驶说的,让五号进来。”
关山这么一说,乘务长即便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还是应下来了:“好的,机长。”
挂了客舱通话,关山也不管什么进近准备了,一脸坏笑地凑近徐苍:“没看出来啊,你玩得挺花啊。”
徐苍将发射机转回甚高频一部,斜了一眼关山:“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不是都说你跟秦总是那个关系吗?家里有这么个女强人,着实是受不了吧?不过,原来你喜欢小的,五号我看才过二十吧。”关山越说越离谱:“当然了,你年纪也不大,那也是正常。但是......”
“但你个头啊!”徐苍哼道:“你脑子里是不是除了男女那点儿事情就容不下别的?还有十几米的阵风等着你呢,那个够刺激了。”
被徐苍否认后,关山却丝毫没有罢休的样子,搞得徐苍很是无奈。
不过,这时候在外面在后舱的五号乘务员已经被叫到了前舱工作间。
结果,乘务长没有立刻将五号乘务员放进驾驶舱,而是一脸严肃问道:“你认识机长或者副驾驶吗?”
“认识啊。”看着乘务长一脸的郑重,本来就是实习的五号乘务员明显紧张起来了,说话都是有些颤抖的。
乘务长摆摆手:“我不是说今天,我是说之前,你们私底下认识吗?”
五号乘务员摇摇头:“不认识。”
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乘务长的语气所感染,导致五号乘务员也跟着担心起来:“姐,是有什么问题?”
“我怎么知道?”乘务长自己都搞不清楚:“算了,你进去吧。落地后,我再找你聊一聊。”
五号乘务员心情忐忑地点了点头,后面进了驾驶舱。
甫一进来,五号乘务员便是瞧见关山在忙,反倒是身为副驾驶的徐苍悠然自得地坐在座椅上,角色似乎都颠倒过来了。
“哥,你叫我?”
徐苍指了下机长后面的固定座位:“不用站着,坐着嘛。”
五号乘务员本来就紧张,尤其是她知道徐苍好像跟公司老板有关系,更是呼吸都不正常起来。这要是惹得徐苍不高兴了,后面徐苍给老板吹吹枕边风,自己一个实习乘务员不是凉了半截了?
“哥,你说嘛,我站着就行。”五号乘务员干笑道。
徐苍回过头,瞧见五号乘务员那僵硬的笑容,立时就看出她的紧张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强行要求了,省得她又胡思乱想。
于是,徐苍直切主题:“刚才乘务长有没有让你后面把我们之间的谈话告诉她?”
这个开头着实让五号乘务员猝不及防。
实际上,乘务长是没有说的。但是,乘务长言明落地后要单独找她聊聊,基本等同于这个意思了。
但是,五号乘务员明显觉得这不是什么好意思,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这就是下位者的难处!
看见五号乘务员犹豫不决,徐苍也没有追问了,只是说道:“一会儿如果乘务长问起来,你就说我给你询问滨江当地美食的事情了。”
“啊?”五号乘务员显然有些跟不上徐苍的思维节奏。
“你不是滨江本地人吗?”徐苍反问。
“我......”五号乘务员一怔:“哥,你怎么知道?”
….徐苍笑道:“你口音不就是吗?我在航校的时候,同宿舍的朋友就是滨江的,我听得出来口音。怎么样,我们正好要过夜,问一下你这个本地人一些攻略很正常吧,乘务长不会怀疑的。”
徐苍这还算是比较替五号乘务员考虑的,连借口都替她想好了,免得她两边为难。实习乘务员在转正之前压力很大,徐苍能够理解。
五号乘务员自然能理解徐苍的心思,感激道:“谢谢哥,我就这么说。”
“嗯。”徐苍点点头:“下面说正事,你实习多久了?”
“两个多月了。”
“上个月飞了多少小时?”
“二十!”
“二十!?”就连关山都有些惊讶地转过身来:“这么少?”
提起伤心事,五号乘务员也觉得神情落寞:“可能是带我这种实习乘务员需要安排乘务教员吧,所以班少。”
就像是飞行学员需要飞行教员才能带飞,实习的乘务学员也需要乘务教员来带。如此一来,就并非所有航班都能让实习乘务员飞的,那肯定也会影响航班量的。
可是,关山摇摇头:“不对,你的技术级别肯定有影响,但绝对不会这么夸张,哪有只飞二十小时的?”
“别的实习乘务员或者低级别的乘务员也是一个样子吗,都飞得少?”徐苍问道。
“不是的,有一些能飞到七十小时的。”五号乘务员下意识地说道。但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自己好像说太多了。
徐苍脸色一下子就冷下来了:“有人能飞到七十小时,而你只能飞二十小时?”
“不不不,我就知道一两个,可能就是个例吧。”五号乘务员还想着圆过去。
哪里知道关山插话进来:“没有吧,之前我飞过几班,好像有不少乘务员上了七十,肯定不算个例吧。”
乘务员的执勤时间标准是要比飞行机组要宽松,所以平均小时基本都要比飞行的多。比如说,飞行员一个月的飞行时间不会超过一百小时,但是乘务员是可以超过一百小时的。即便是七十小时的平均小时在乘务员那边也不算特别高,因此关山这种不知情的人都觉得离谱。
五号乘务员嘴巴张了张:“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你还在顾忌什么?”徐苍脸色一下子沉下去了:“一个月二十小时,想要转正,你自己算算需要多久?你还在隐瞒,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担心被人报复?”
此间言语让得关山颇为讶异:“徐苍,你在说什么?”
五号乘务员脸色微微一白:“哥,我没有隐瞒什么。”
“没有!?”徐苍陡然一喝:“乘务计划室是不是在搞潜规则?你是既得利益者,三缄其口也就算了,你还是受害者,还不敢说?你放心,你不会受到报复的,我可以跟你保证。”
五号乘务员看看关山,显然有些拿不定注意。不管怎样,在飞机上,她还是本能依靠于机长。
….这时候,关山道:“放心说。”
五号乘务员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说道:“哥,据我所知,排计划的那边的确有这种情况。”
大约十分钟后,五号乘务员终于出来了,乘务长马上迎上去,小声问道:“说什么了?”
“他们一会儿下去准备出去走一走,问我滨江有哪里好玩的。”五号乘务员很是自然道。
“就这个?”乘务长怔了一下,她倒是知道五号乘务员是滨江人,而且飞行机组一会儿的确是要下去的,而乘务组则不下去,继续返回剑川。
五号乘务员重重地点点头:“对啊,就这个,没什么事。”
“算了,等落地后再说吧。”此刻乘务这边也要做下降准备了,不方便继续谈了,乘务长也就没有再追问了,放任五号乘务员回去后舱工作间了。
而此刻在驾驶舱中,听完五号乘务员讲完一切的徐苍和关山两人脸色都不太好。
“呵呵,一千保一个月地好班和小时,乘务计划室的人挺会赚钱啊。”关山冷笑道,甚至不禁惊叹于乘务计划室的敛财手段。
没错,依着五号乘务员的说法,乘务计划室那边有个特殊的价目表。就是给多少钱,计划室就给你排多好的计划。有些或是碍于经济原因,或是看不惯这类情况的,不愿意给乘务计划室钱的乘务员只能飞最差的班以及获得远低于平均小时的航班量。
之前的夏疏月是看不惯这种行为,所以排班相对较少。不过,夏疏月虽然技术级别不算高,但怎么也是正式乘务员了,所以少是少一些,但不会太夸张。
可那五号乘务员是因为经济原因,因为乘务员不像是飞行员,很多培训或者服装都是要钱的,以致于五号乘务员正好碰上没钱的时候。正好五号乘务员刚来公司,不太明白其中规则,觉得不给钱大不了班差一些,但应该也不至于差太多。
结果现实就是上个月飞了二十小时,着实离谱了。估计计划室那些人也觉得她不过是实习的,还不是随便拿捏?这次才是肆无忌惮。
徐苍叹息道:“我还以为咱们这个新公司说什么也能维持一段时间清明的环境,没想到,这才多久,已经有些人将外面的坏习惯给带进来了,我真是没有想到。”
“不过,我们飞行的计划好像没有听说有这套,至少没有明目张胆要钱的。”
“他们敢!”徐苍感慨道:“飞行跟乘务毕竟还是不一样的。”
从现实角度,飞行员的价值明显是要高于乘务员的,以致于公司更有动力维护飞行员的利益。而且,飞行员群体里那些老教员,脾气一个比一个大,要是一不小心惹着那些老教员,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我以为自己倾注心血的公司会跟别的不一样,看起来我还是想多了,都一样。”徐苍有些失望道。
….关山嘴巴动了动,还打算安慰一下徐苍,但是最终没有说出口,只是问了一句:“那后面你打算怎么做?”
徐苍目光微凝:“现在还只是一个在生长的毒瘤,趁他还没有长到肘腋之患的地步,将之利落地清除掉。”
......
徐苍两人没有说太多,毕竟也临近滨江机场的进近区域了。
滨江机场虽然本场风比较乱,但是进近程序上没什么值得注意的。而且,飞机在飞到滨江进近区域时,已经能隐约瞧见机场不远处那仿佛连同天地的陆龙卷。
徐苍长这么大,加上重生前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亲眼见着龙卷风呢。
只见那龙卷真如电视上展示的一般,是上大下小的漏洞形状,其上方连通着广袤厚实的积雨云,使得黄昏时分那仅剩的一点儿亮光都给遮盖住了。雨云所覆盖的区域跟其外围的光暗对比极其明显,就好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般。
“滨江进近,春夏9733,高度四千二,通波C,听你指挥了。”
很快,滨江进近管制回复:“春夏9733,跑道31,保持航向,雷达引导进近,通波C有效。”
“保持航向,雷达引导,跑道31,通波C,春夏9733。”
“春夏9733,高度下标准气压三千九。”
“三千九,春夏9733。”
机长关山这边刚在高度窗口调出三千九米的英制高度一万两千八百英尺,给予一千英尺的下降率,进近频率里就是又响起来了管制的声音:“春夏9733,现在本场地面风350/11米,阵风十四米,湿跑道,请问是否继续进近?”
“风好像还小一些了。”徐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望向了关山,毕竟一会儿落地的是关山。
关山想了一下,接了徐苍的话来回复进近管制:“进近,前面本场有落地的吗?”
“就在刚才有架飞机复飞了,貌似就是乱流导致的。”
这下关山脸黑得跟锅底似的。这说明本场的情况似乎不像是气象报文中那般乐观。讲道理,别的航司的机长标准也是放在那里的,不会有大的差距,别的机长落不下去,那得是要警惕了。
“十四米的阵风,有这么难搞吗?”这时候,频率里插进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显然是别的机组的飞行员说的。
确实,阵风十四米是很给飞行员的操纵上难度,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这话也算是问出了徐苍跟关山心底里的疑惑,那就是实际体感跟气象报文的风力有差距。
“是啊,我感觉不是十四米的阵风,而是二十米的阵风,刚才差点儿落草地上。”频率里,又是一个飞行员插话进来:“对了,我就是那个刚才复飞的。”
看得出来,在这个时候,飞行员们还是倾向于交流自身情报的。
….“滨江机场这边的风力测量是不是有问题啊。”又有一个飞行员提出了疑问。
别的不说,看起来滨江本场上空是盘旋了不少飞机,进近管制频率里端是热闹。
“木华2311,本场风力测量仪已经经过二次检测了,没有任何问题,请不要在频率里表明未经证实的言论。”进近管制很是严肃道。
然而,这个告知显然不足以压制住飞行员的讨论,其中竟然还有一个略带调侃道:“那意思是我们这些机长技术都不行了?十四米的阵风都落不了?”
“这可说不定。”
如此言语,频率里的飞行员不但不生气,反倒是这种笑声,一时间,进近频率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息。其中主要还是集中在龙卷风的话题上,毕竟在国内真的是很少很少见龙卷风的,太多飞行员心里没底了。
如果现在仅仅就是阵风十四米,即便前面有飞机复飞了,这些机组也不至于盘旋等待。
当然了,除了正常的讨论外,还有在提及龙卷对本场的印象的,比如后续龙卷会不会移动到本场,如果龙卷移动到本场,滨江机场会不会关闭。听进近管制的意思,好像龙卷地的预计路线不会经过本场,但是一直会在本场附近游弋,始终保持对本场的影响。
如此言语下,频率里又是一阵哀嚎。
不过看起来,这些在进近频率里聊得很欢的机组是暂时不打算进近了,不然也不会如此放松。
不过,关山这边就有些跃跃欲试了。从目前给出的本场天气,那绝对是符合标准的,至于前机复飞,万一真是个技术不够扎实的机长呢?
“怎么说?”关山征询徐苍的意见:“试一次?”
如果仅仅是关山一人,他或许会等一下。但是,徐苍在身边,关山心里有底,觉得可以试一试的。
徐苍点点头:“可以,反正都是够标准的。不过从前机反馈来说,低空气流比较乱,注意复飞时机就行。”
“嗯!”关山一时信心大增。
“那我回了。”徐苍稍稍顿了下:“进近,春夏9733,我们继续进近。”
“好!春夏9733,航向360,下修正海压三千,修正海压1028。”怕是前面真就没有什么进近的飞机了,进近管制立刻就给出了下一步指示。
徐苍看了下,这个航向基本就是以三十度夹角直切五遍了,完全没有阻碍,畅通无阻。
“航向360,继续下修正海压三千,修正海压1028。”徐苍复诵道。
“兄弟,厉害!”
“牛逼!”
“春夏的老哥,就靠你给咱们探探路了。要是落地了,第二部调进近频率,给咱们交流一下。”
别看很多飞行员在外人面前都是高冷范,可实际上,在面对同行时,很多实际上还是相当有意思的。
徐苍笑着回答一句:“知道了。”
飞机在一万英尺以上的时候,虽然是有比较明显的颠簸的,但总体还算是可以接受的。然而,飞机一下降到一万英尺以下,颠簸程度便是急剧增加,怕是在更低处,乱流会更加严重。
….望着远处的陆龙卷,徐苍的心头不由一紧,身子都不由坐直了些。
很快,飞机继续下降到两千四百米,同时进近频率转换到塔台频率。不过,在频率切换的当口,频率里尽是欢送的声音,看起来这些人是真把徐苍当成探路先锋了,全指着徐苍了。
频率一转到塔台频率,飞机便是被指挥继续下到修正海压一千五百米,并于此高度建立31号盲降。
在此过程中,飞机一直保持着持续性的强烈颠簸,以致于关山数次想过要不就中止进近了?但是,幸好飞机的各项数据一直保持在规定范围内,没有任何超出标准的情况出现,本来控制不了就复飞的心态,关山还是打算试一试。
当然了,如果仅仅就是这种颠簸,应该还算是可以接受的。
很快飞机截获下滑道,开始了最后下降阶段。
“春夏9733,地面风350/12米,阵风十四米,修正海压1028,跑道31,可以落地,注意五边气流。”
“跑道31,修正海压1028,跑道31落地,春夏9733。”
或许真就是徐苍一架飞机在进近,以致于飞机刚截获下滑道,还有差不多十海里的时候,塔台那边就给出了落地许可。
“落地指令有了。”关山道:“你帮我监控一下飞机。”
“啊?哦!”徐苍倒是也没有拒绝,右手搭在了驾驶盘上,同时抓住了油门杆。他的一部分精力是在仪表盘上,但是还有一部分落到了右前方的那个极具压迫力的龙卷之上。
这次不仅仅是看到了,还是距离如此之近,搞得徐苍心脏砰砰乱跳,少见地感受到了压力。
关山在徐苍接过飞机的一刹那,右手松开了推力手柄,左手也松开了驾驶盘,拿起小毛巾将双手掌心擦了又擦,怕是掌心有不少手汗。
紧张的!
“算了,要不我来?”徐苍看关山那样子,提了一嘴。
“不用,我是机长,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你帮我监控飞机,有问题喊复飞就行。”说着,关山示意徐苍可以松手了,自己重新接管飞机。
在离地大约一千英尺的高度,此时外界气流相当紊乱,就算仅仅是从导航页面的角落上的风向风速显示都能看出来。那风速就不说了,风向都快要打了圈地转了,这能不乱才怪了。
波音的自动油门不太行,远远不如空客的好用,尤其是在现在的乱流情况下,自动油门已经有些跟不上飞机状态了。于是,在通过一千英尺后,关山先是断开了自动油门。然而,没过多久又是把自动驾驶断开了。
在大风乱流的环境下,断开自动驾驶的时机不宜太晚。因为飞行员需要稍微适应一下此环境下的操纵手感。如果太晚断自动驾驶,飞行员猝不及防下产生了偏差,高度过低,还没有修正空间,那就麻烦了。
关山是在大约八百英尺的高度断开自动驾驶的,甫一断开,那手就跟开了马达似的,一刻都停不下来。
….如此场景不由让关山想起来第一次跟徐苍见面时,也是发动机故障的情况下遭遇大风乱流天气,自己没有落下来。
“真是TM晦气,跟你飞就没个好天的。”关山大骂道。
第一次是大风乱流,第二天一起飞又是的,也不知道是谁的问题。
原本徐苍在右边看关山操纵的样子,心里还有些担心关山能不能应付的。可关山这么一说话,徐苍心一下子就放下来了。关山在这个时候还有余力抱怨,那想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不得不说,莫尚云对关山的评价很精准。基础技能很扎实,在常规偏差范围内,关山都能很好地,及时地将偏差修正掉,从而不让偏差积累。这就是典型的上限可能没那么高,但是水平稳定的飞行员。
到目前为止,五边气流虽然很乱,但是似乎也没有预料之外的情况发生。
徐苍看了眼右前方的龙卷:“真就是一个常规的大风乱流?”
如果真是这样,那对关山来说是可以接受的,看起来是能落地了。
然而,就在徐苍这个念头产生的一刻,飞机下降突破到五百英尺,徐苍刚准备进行标准喊话。
陡然间,飞机空速勐地往上一扬,大约增加了五六节的样子。
一开始,徐苍和关山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种天气下空速有变动算是正常的,只要保证基准油门,不用太过于担心。
可是,这个空速增加的趋势没有一点儿自我停止的样子,短短时间内,又是往上增加了一些。
如此情况下,空速偏差已经有些大了,于是关山觉得有必要干预了。
当先,关山略略收了些油门,同时稍微往后抽了下杆。这是一个比较标准的减速的操作。
然而,关山动作一出来,那空速就跟止不住似的,一路往上扬。
“空速!”徐苍眼皮一跳,此刻空速已经是参考速度加十五节了,很大了。
“修正!”这个时候,关山没有再犹豫了,一把将油门收了大半,但是驾驶盘没有大幅度往后带,不然容易偏离于下滑道。讲道理,稳住姿态,同时收了这么多油门,速度得是要降下来的。
可速度只是微微停滞了下,又是继续往上升了。
“这......”徐苍脸色一变,望了下导航页面的风力显示,现在处于顶风状态,但是随着高度降低,风力不断在增加。
顶风增大!
“收光,收光!”徐苍喝道。
再慢一些,飞机快要超速了。
关山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几乎跟徐苍提醒的同时,直接将油门收光了。
可是在这样的修正动作下,飞机速度还在往上升,眼看就要顶到红黑速度带底端了。
“不好!”
徐苍呼吸一窒,就在这短暂犹豫的时间里,空速竟然加速往上升。
这还不算完,陡然之间,一道闪电噼下,好像就在飞机前方炸开,空间似乎都裂开了,光亮弥漫,徐苍两人几乎顷刻间丢失了外界视野。
….如此变化吓得徐苍三魂去了七魄,赶紧喊道:“走了,复飞!频率切换,油门五十五,不要加满,不要按TO/GA!”
在这个情况下,肯定是落不下去了。
不过,徐苍并没有让关山按TO/GA,因为现在速度已经临近最大速度了。要是油门一下子加满,姿态稍微没有跟上去,飞机肯定要超速了。所以,徐苍选择了类似于中止进近的操作方式。
其实,这是不太符合规定的,但是没办法,速度太大了,这是必须要考虑的因素。
此刻,飞机高度还是有几百英尺的,没到那种特别低的地步,所以关山反应还算是从容。
他很好地理解了徐苍的意思,一把将杆带上去,同时加上油门。与此同时,徐苍将两边导航频率切换,如此一来,飞行指引就从方式中脱离出来了。
接着,徐苍重置指引,同时给出了新的方式,高度层改变,飞机立刻往着复飞高度上升而去。
之所以要切换频率,那是因为飞机在方式下,是不能通过二次按压此键来断开此模式的。在自动驾驶系统中,在生效的按钮下方会有一个亮的横杠,由此表明,飞行员可以通过按下此按钮来断开相关方式。
但是,在预位时,一旦截获下滑道,生效后,按钮上亮起的横杠就会熄灭,就这是无法通过二次按钮断开的意思。
如果不断开模式,飞行指引会一直指引飞行员往下降。当然了,在人工模式下,飞行员可以不遵循飞行指引。只是如果飞行指引是错误的,这也是一个隐患,所以需要去除掉。
既然无法在MCP上解除模式,那就直接更换导航频率,这样就能从模式中断开。同时,在重置指引,这样的话,就能让飞行员再度输入想要的方式了。
关山增加姿态,同时没有大幅地增加油门,这么一来,速度终于是往下掉了。看到速度大略是安全下来了,于是关山缓缓地加了油门,速度不快,再等速度降到合适的范围内。
看着速度安全空间差不多了,关山示意徐苍接通自动油门,同时接上自动驾驶。
AP和AT一接通,关山压力骤减,深深地吐了口气。
徐苍也是心有余季:“塔台,春夏9733,复飞了!”
很快,飞机继续上高度,然后又转回了进近频率。
“春夏9733,高度四千五百米,听你指挥了。”
“春夏9733,你现在右转飞膏密,标准右盘旋,什么打算?”
徐苍看了眼关山,只见关山摇了摇头,他只能无奈道:“我们先盘旋吧。”
“兄弟,你们也复飞啦!”
“怎么回事,落不下去吗?”
“下面风大?”
一听徐苍他们又转回进近频率了,之前盘旋等待的各个机组便是炸开了锅。这下复飞可不是个例了,看起来滨江机场真不好落啊。
“刚才遇到顶风增加,油门慢车,速度还在往上升,差点儿超速。”徐苍还是将信息分享了出去:“而且,好像遇到闪电了丢失视野了。”
….“我就说刚才亮了一下,真有闪电啊,干雷?”
“这顶风得大成什么样,慢车了,还在增速?”
“我就说报文上的风力有问题,这哪里像是十四米的阵风。”
一时间,进近频率里又是七嘴八舌起来。
连续两个机组都复飞了,加上对于龙卷的先天畏惧,当真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再进近了,全都窝在进近区域,就等着风力小一些。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根据气象台的消息,半个小时后,龙卷虽然不会移开太远,但是强度会减小,对于本场影响自然也会降低,那就是落地的窗口期。
别说其他机组了,就算是徐苍就打算安安心心地等着风小一些。刚才那一下着实是有些吓人了。
徐苍又不是犯贱,没必要知道危险还强行落地,半个小时等得起。
看得出来,一众盘旋等待的机组是给吓怕了。
“跟后面说一下?”徐苍问道。
盘旋时间还是有些久的,免得让后面客舱的人胡思乱想,还是告知一下比较好。
关山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行吧,你说一下。”
然而,就在徐苍想要按客舱呼叫铃的时候,进近频率里突然出来一段英文:“滨江进近,俄罗斯航空021,高度四千两百米。”
这说的的确是英文,但那弹舌音实在味儿太冲了,明显就是俄罗斯那边的,而那呼号也印证了徐苍的想法。
跟之前一样,进近管制还是将情况跟俄罗斯航空说了一下,征求机组意见是否要进近,同时主动告知了前面两架进近的飞机全部复飞的消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信号不好,还是俄罗斯航空的机组没有听清,管制问了之后,机组没有回答。
稍等一下,徐苍还是没等到俄航机组回复,于是他插话进去:“春夏9733,到膏密了,加入标准右等待了。”
“收到!”
可就在徐苍话音刚落,突然频率里传来一个同样弹舌,极具口音的中文:“徐苍?”
这两个字说是中文,但是口音太重了,跟舌头打结似的,徐苍一时也没有分辨清楚,也就没有回答。
然后,等了一会儿,俄航那边终于给了回复了,表示继续进近。
关山听到俄航这都要落地,直呼毛子果然是莽。
徐苍心道原来他去过山航一段时间,那可是号称毛子二号,但是如今遇到真毛子,当真是勇武得不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徐苍他们盘旋的位置就是在三边,因为周围光线比较暗,因此飞机上的灯光反倒是比较显眼了。
在俄航表示要继续进近后,徐苍甚至将二部甚高频切换到了塔台,监听俄航的动向。大约十分钟后,在塔台又给出落地许可后,徐苍跟关山两人伸着脖子往下面看,就想看看俄航落了没有。
结果,由于机场附近灯光也比较密,打乱了徐苍的视线,反倒是又看不清楚了。
….但是等了一小会儿,塔台频率传来了声音:“俄罗斯航空,右转脱离报。”
关山差点儿跳起来:“操,真落了,这么勐?”
很快俄罗斯航空落地的消息被反馈回来了,上面盘旋的飞机个个叹服毛子当真是勐得不像话。结果一通问下来,没有一个愿意进近的,包括徐苍,全都是乖乖等着风变小了。
后面加上排队时间,大约在四十五分钟后,徐苍才是在风力稍小的情况下落了地。
等飞机落地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由于第一次进近时,好像是遇着了闪电了。在落地后,徐苍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穿了反光背心,拿着手电筒下去机坪,对着飞机一通照,看看有没有雷击点。这飞机后面还要飞呢,可不能带着雷击点起飞。
当然了,机务也会查看,但是徐苍觉着是自己遇着的,是要负责到底。反正他们也不急,让内场车师傅等等不要紧的。
徐苍这边在机头雷达罩下面一通照,这还没有发现雷击点呢,耳边突然传来脚步声,然后又是那道跟舌头打结似的中文:“徐苍,刚才果然是你。”
“嗯?”徐苍一愣,转过身去,发现身边已经站着个有些啤酒肚的俄罗斯大胡子。
虽然飞行员由于工作原因,稍不注意就容易有大肚子,可这位的肚子似乎大得过分了。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这位怕是能撑航空母舰了。
徐苍放下手电筒:“你是?”
“尹万诺夫!你直接叫我尹万就可以。”
“哦。”徐苍点点头,指了指天上:“你是刚才天上那个?”
尹万点点头,哈哈大笑:“没错,是我!原以为你也会跟着落地的,没想到你这么谨慎,明明有能力,为什么不落地,非得要等到风小了?”
“嘿嘿,我可落不了。”徐苍笑道。
“落不了?”尹万摇摇头:“雅加达火山灰那次,你在雅加达机场的那次落地都能做到,这样的天气还落不下去?这就是你们国家特有的谦虚。可是,在我们俄罗斯,你这样真正的勇士就该被颂扬才对。在那次落地中,你明明表现得很强硬,这才是我们喜欢的风格。”
徐苍嘴角抽了抽,他很想说民航是安全为第一要务,那可不是秀技术的地方。之前那是遇着了特情,没了办法,平常航班哪有迎难而上的?
不过,俄航的“美名”他也是多有了解,文化不同,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你好像对雅加达火山灰那次了解很多?”徐苍疑惑道。
“哈哈!舱音数据和飞行数据我都有,当然清楚。”
徐苍一挑眉,这些可都是不好弄的。即便自己的雅加达火山灰事件被当成了桉例供给与别的航空公司学习,但也不会连舱音数据和飞行数据都给出去。
尹万似乎看穿了徐苍的想法:“我是俄罗斯航空的总飞行师,所以接触的东西多一些,想必你是可以理解的。”
“俄航总师?”这下徐苍是有些惊讶了。
俄航可是俄罗斯首屈一指的大型航司,在那边当总师,地位的确是相当高的。虽说毛子一个比一个勐,但是刚才那天气,没有点儿手上功夫,光靠一股子莽劲还真落不下来。
如果是俄航总师出马,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失敬失敬!”
徐苍刚说了一句客套话,突地不远处的内场车上传来关山的声音:“徐苍,你可别冻着了,走了!雷击点的事情我跟机务说过了,他们会好好检查的,交给他们吧。”
徐苍挥了挥手,示意自己马上到。
“很高兴认识你,我这要退场了,再见。”虽说对见着俄航总师有些惊讶,但也仅仅是惊讶而已。一个俄航总师还不值得徐苍产生过多兴趣。
徐苍收起手电筒,准备脱下反光衣,给尹万点了点头,便是打算离开了。
“徐苍,能在说说吗?”尹万突然道。
徐苍此刻已经走开了几步,回身歉意道:“不好意思,我们机长在催我了。”
然而,尹万却笑了起来:“我不是以俄航总师的身份挽留你,而是以苏霍尹和雅克夫列夫的名义向你提出交谈的请求。”
徐苍都已经准备转身离去了,然而在听到尹万提到的那两个名字后,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回身望向这个俄罗斯大胡子:“苏霍尹,雅克夫列夫?你说的是那两家?”
尹万点点头,神情之中有一丝自豪:“自然是的,就是你脑子里想的那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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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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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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