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金明池》是为刘婉儿所作,马愉惊讶的反问了一句,着实有些不敢相信。
“嗯,旧时往事。”
沈忆宸淡淡回应了一句,然后把目光看向刘婉儿,想要从对方眼神中找寻答案。
可刘婉儿依旧面若桃花,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还神情自若的帮沈忆宸酒杯斟满了美酒。
“吾等真看不出来,原来沈佥宪在应天府,还是一个风流才子。”
工部侍郎周忱打趣了一句,现在已经算得上是老相识,就没必要再用“沈公子”这种遮掩称呼,干脆用上了官职。
“既然因缘际会再次相聚,那向北自然知道董大家曲艺一绝,如今再配上云烟姑娘的舞蹈,天上人间莫过于此。”
说罢,马愉看向了董玉静跟刘婉儿。
“还请两位大家舞乐一番,来为此时此景增色几分。”
听到马愉的吩咐,董玉静跟刘婉儿欠身行礼,然后来到了厢房中央闻歌起舞。
她们这次表演的曲目不是别的,正是沈忆宸当年所写的《金明池》。
时隔数年再次听到这首词曲,沈忆宸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曾经应天府经历的一幕幕,快速从眼前闪现而过。
看着沈忆宸呈现出一副“如痴如醉”的神情,马愉以为他被舞乐给迷住了,于是笑着问道:“向北感受如何,可与秦淮河畔一样?”
“时过境迁,不复当年模样。”
马愉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下意识认为沈忆宸说的是自己。
只见他用着略显感慨的语气回道:“是啊,别说当年秦淮河畔,就算与一年之前相比,向北你如今也是大为不同。”
对于马愉这句话,沈忆宸仅是淡淡笑了笑,不做过多解释。
丝竹管弦声声入耳,刘婉儿的舞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让在场众人惊叹声连连。特别是贺平彦,一双眼睛从刘婉儿舞动开始,几乎就没有挪开过分毫。
真是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
可看着看着,贺平彦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云烟姑娘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的望向沈忆宸,仿佛有着千言万语与其诉说。
要知道梦云烟能成为京师新任花魁,除了诗词歌赋以及舞蹈上面的造诣外,还有就是她身上有着一股孤傲清冷气质,与寻常烟花女子的妖艳狐媚截然不同。
哪怕作陪王公子弟都不假颜色,更未听闻过京师有人能得到她的青睐,今日为何对沈忆宸如此特殊。
难道数年前秦淮河畔的故交,就这般念念不忘吗?
一曲作罢,董玉静跟刘婉儿落座席中,在场众人对于刚才的舞乐表演称赞连连,唯独沈忆宸没有过多的表示。
“沈佥宪为何如此冷淡,莫非今日美酒佳人,入不了你的法眼?”
杨寿本来就看沈忆宸不爽,碍于马愉的面子选择忍了。
可看着他始终一副装逼模样,终于忍不住出言暗讽了一句。
今天这个局能宴请沈忆宸,属实给了他天大的面子,这小子要死不活的扫兴样子,真是有些给脸不要脸。
“任勤。”
马愉喊了一声杨寿的字,示意他慎言。
说实话,很多时候马愉对杨寿这個官三代头疼,属实称得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可偏偏当年杨士奇对自己有举荐之恩,如今他的长子杨稷被定罪论斩,只留下这么一个长孙杨寿。
常言道富不过三代,杨寿若是不能在朝堂站稳脚跟,就得面临家道中落的局势。
为了偿还当年恩情,更为了替自己儿子铺平道路,哪怕知道杨寿烂泥扶不上墙,马愉也得硬抬一手。
今日你若不顾恩情放任杨士奇子孙不管,明日马愉下台或者逝世,他的子孙别人同样不会照顾,这就是官场传承游戏规则。
听到马愉的告诫,杨寿冷着脸不再说话。
“向北,任勤他一向口无遮拦,你别放在心上。”
“恩师多虑,学生只是想着明日还得向陛下复命,有些心不在焉。”
“难怪向北能短短一年多事件,就完成治水大业,立下不世之功,果然勤于政务。”
马愉顺势称赞了一句,然后还向贺平彦等人嘱咐道:“尔等要好好学学,以向北为榜样。”
“是,元辅。”
不管心里面是不是认同,态度还是得做做样子,贺平彦等人齐声拱手称是。
“既然向北心思不在于风月,那为师就说说正事。”
说完这句话后,马愉朝着屋内董玉静等人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
董玉静等人自然明白今日高官云集,肯定有重要事情商谈,于是应声退下。
不过相比较刘婉儿的淡然,董玉静离开之时满脸遗憾,看向沈忆宸的眼神也依依不舍。
好不容易再次重逢,昔日应天府一书生,如今三元及第成了绯袍大员。若是能再续前缘,哪怕为婢为妾,都好过在这青楼遥望如意郎君。
可惜沈忆宸真是一点没变,与当年在秦淮画舫上,拒绝与自己诗酒唱和的态度一模一样。
明明自己曲绝天下,姿色更是名满两京,不知多少王公子弟愿做裙下之臣,为何却偏偏打动不了沈忆宸分毫呢?
马愉在旁人退下之后,恢复了朝堂上那不苟言笑的神情。美酒佳人可以迷了纨绔子弟的眼,对于入主内阁执掌天下大权的“首辅”而言,不过是一群红粉骷髅罢了。
“向北,估计你心中一直在猜测,为师替你接风洗尘的目的吧?”
沈忆宸的能力马愉很清楚,与聪明人对话没必要打哑谜绕圈子,明码实价才是最适合的方式。
“学生是有些好奇。”
相比较马愉的直接,沈忆宸稍微委婉了点,毕竟对方占据着座师名分,尊师重道这条没办法避免。
“向北你出镇山东治水期间,朝中发生的事情可曾知晓?”
“不知恩师指的是哪方面事情?”
“王振!”
以前有杨溥顶在前面,马愉可以选择明哲保身,不与王振发生任何的正面冲突,甚至顺从妥协都行。
可现在他身为内阁首辅,站上了文臣巅峰位置,就没有再躲在后面避着王振。
想想看老大是个软蛋,下面的人怎么会服?
想当初以杨溥的资历选择对王振绥靖,都遭受到诸多文人士子、科道言官的讽刺怒骂,
马愉要是走杨溥的老路,以他的声望地位,可就不是讽刺怒骂那么简单,会被弹劾下台致仕!
文官天然与宦官对立,马愉注定要站在王振的敌对面。
“略有耳闻。”
朝廷发生的这些大事情,沈忆宸从家书以及公文中得知过。
正统十一年七月杨溥病逝后,朝堂彻底进入了王振一家独大的时代,只等勋戚巨头张辅跟朱勇屈服,那么宦官集团就可以肆意妄为。
原本历史走向也正是如此,土木堡事变前夕诸如英国公张辅跟成国公朱勇这种勋戚巨头,见到王振都得跪禀奏事,足以看出他多么的权势滔天。
“杨元辅病逝后,陛下被王振给蒙蔽,几乎对他是言听计从。”
“特别是大冢宰一案,哪怕三法司查明阉党奈亨诬告,判了斩立决的情况下,都被改判为罚俸,不久便官复原职毫发无损。”
“此举简直视国法律例为无物,如此长久下去,国将不国!”
马愉说到这里的时候,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七分真三分演。
要知道吏部尚书乃天官,明朝阁部争斗没有分出胜负前,权势地位与内阁首辅平分秋色,同为文官首领。
就这等权势地位,说被诬告下狱就进去了,更离谱的是查明后诬告者还能官复原职,连罚点俸禄的惩罚都免了。
不难想象发生这种事情后,文官群体人人自危,吏部天官都如此,自己要碰上了还能有命活下来?
“恩师想要学生做什么?”
沈忆宸没有如同马愉这样去愤慨王振专权,他很清楚“三杨”时代落幕后,身为“帝师”的王振必然会权倾朝野。
现如今大势如此,沈忆宸只想知道马愉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又能付出什么。
“吾等身为文人,怎能眼睁睁的看着权阉祸国?”
“明日向北你入宫面圣,陛下定然会彰显治水之功,为师考虑好了,到时举荐你入阁参预机务,共同匡扶社稷!”
入阁参预机务?
哪怕沈忆宸做好了利益交换的心理准备,可当听到马愉的筹码是入阁后,他依然忍不住心脏咯噔猛跳了一下。ΗtτPS://Www.sndswx.com/
成为阁臣,可谓文人士子仕途的终极梦想,马愉真是好大的手笔!
可问题是,以自己的资历跟身份,配入阁参预机务吗?
沈忆宸印象中,明朝最快的入阁记录,是正统十三年状元彭时。
次年发生了土木堡之变,大明动荡国事危机,彭时在入仕仅仅一年多的情况下,紧急入阁参预机务。
不过彭时这个阁臣有些水份,并未加殿阁大学士的头衔,官职仍为翰林修撰。明代宗的景泰元年便退出内阁,再次入阁已然到了天顺元年。
就是说正常情况下,没有遇到国之大变,入仕两年哪怕有阁臣举荐,想要入阁参预机务几乎是不可能,马愉这番言语无疑是在画饼。
“恩师厚爱,学生惶恐不已!”
心如明镜,沈忆宸表面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有一说一,如果不是遇到沈忆宸,其他年轻官员面对这种价码,估计会被“幸福”给冲昏头脑。
看着沈忆宸这副惊惶模样,马愉捋着胡须面露满意神情,然后意味深长说道:“向北,为师其实一直都对你寄予厚望,未来大明江山社稷,当交由尔等后辈手中定倾扶危。”
“期望你可不要让为师失望。”
马愉的话音落下之后,在座的几位六部侍郎,也纷纷开始助攻。
“沈佥宪年轻有为,入阁后定能谱写一段师生传承佳话!”
“朝廷如今正值危难时期,需要沈佥宪这等气节之士,来匡扶大道正义!”
“向北,以后吾等叔伯辈,自会鼎力扶助于你。”
一顶顶高帽子下来,确实听的人是心动万分,可沈忆宸却愈发的清醒过来,他意识到马愉想要做什么了。
那就是把自己推向台前,去担当扛住王振进攻的炮灰!
沈忆宸因为于谦的事情,已经与王振撕破了脸皮,就算什么都不做,对方也不会放过自己。
可这并不意味着,沈忆宸就想着现在跟王振拼个你死我活,更不想与马愉这等文官群体为伍。
原因无他,此刻与王振针锋相对,没有丝毫的胜算!
这无关乎什么权谋手段,纯粹是架不住王振背后有皇帝开挂作弊。
哪怕你多智近妖,算无遗策,找到了王振各种不法罪状,可皇帝不听不听,铁了心要包庇徇私,能有什么办法?
要知道土木堡之变,王振骚操作弄的大明差点亡国,朱祁镇自己都沦为阶下囚,等同于亡国之君。
捅出个这么大的篓子,换作任何一个朝代的君王,重掌大权后怕是得开棺鞭尸,株连九族。
朱祁镇从瓦刺留学归来后,却毅然决然不顾百官跟天下人反对,给王振立了一座旌忠祠祭祀。
这份深厚感情简直让人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诸位大臣厚望,晚生受宠若惊,可资历尚浅,恐无法承担此重任,还请见谅。”
沈忆宸朝着在座诸位大臣拱了拱手,脸上已然没有了之前那种惊喜表情,恢复了一贯的泰然自若。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脸色均是一变。
特别是马愉,他身为沈忆宸的座师,如今更屈尊拉拢对方加入自己阵营,不惜举荐入阁参预机务。
这份筹码,难道还换不回对抗王振吗?
亦或者说,此子还打算与王振媾和,走阉党路线吗?
看着马愉等人震惊神情,沈忆宸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笑意。
难怪马愉等人在杨溥退后,被王振给打到一败涂地,就连找人当枪使这种举动,都明显要慢了一拍。
早在乡试时期,胡濙就站出来示好,想要自己成为文官集团的一把刀。
后续会试时期,王振更开出来状元筹码,期望自己能加入阉党共谋大业。
如今自己都羽翼丰满,马愉等人才想着拉拢自己当枪使,黄花菜都已经凉了。
入阁参预机务这张画大饼,沈忆宸没兴趣吃,马愉想要合作,就必须得开出更务实的筹码。
比如经筵讲官,担任帝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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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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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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