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祝启森的车停在餐厅外的木栅栏口前时,正好六点五十八。
祝启森探头观察四周,说道:“嘿,你这地方选得还挺高雅,在这种地方干饭真的会有胃口吗?”
“你就当我是来吃斋饭的。”
祝温书觉得时间很赶,懒得跟他废话,急急忙忙下车,朝餐厅走去。
中式装潢的餐厅灯光不甚明亮,一台五米长的屏风遮住了大半窗户,更显得室内幽静。
祝温书跟着大堂经理朝订好的包厢走去,穿过人工溪流小桥时,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马上就七点了,令琛还没发过消息,不知道他到了没。
思及此,她边走边敲了几个字。
【祝温书】:你到了吗?
【c】:还没出门。
【祝温书】:?
她脚步顿了顿。
这人这么没有时间观念的吗?
【祝温书】:我们约定的是七点吗?
【c】:是。
【祝温书】:那请问您那边现在几点?
这条消息刚发出去,大堂经理脚步忽停,一抬手便推开了面前的包厢门。
祝温书余光一瞥,看见一身黑衣的令琛懒散地窝在椅子里玩儿手机,鸭舌帽压得很低,口罩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然而一双长腿没地方搁,没个正形地蹬在一旁桌腿上,自在地像在自己的快乐老家。
要不是这个姿势,祝温书还真不一定能认出他。
而且大堂经理开门的动静并不算小,令琛却跟没听见似的,头也没抬一下。
直到祝温书站在门边轻咳一声,令琛才懒洋洋地抬起眼,视线离开手机,漫不经心地往上移——
略过祝温书身上时,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定格。
夕阳似碎金,和着尘埃浮动。他深邃眉眼下,漆黑的瞳孔紧紧盯着祝温书,生生打碎这一室静谧,像湍急的漩涡,瞬息间将人卷进去。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祝温书垂眸想了想,很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来的有点晚。我其实挺早就出门了,只是中途去买了样东西,没想到店里人很多,排队花了点时间。”
虽然她不算迟到,但是请客的居然比客人还晚到,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可是在她说完后,令琛没有对她的解释做出什么反应。
只是低下眼睫,随手翻开桌上的菜单。
祝温书感觉他此时的沉默应该也算一种表态。
也是。
据她对娱乐圈的粗浅了解,这些大明星都是动不动让人等几个小时的,哪儿有让他们等人的道理。
趁着令琛看菜单的时候,祝温书环顾四周,最后把目光落在他面前那壶只剩一半的柠檬水上。
她想到什么,心头突跳一下,问道:“你等很久了吗?”
令琛目光停顿片刻,随即抬手,在她的注视下拿起水壶给自己又倒上一杯,慢悠悠地抬眼与她对视,眼里露出一丝笑意。
“是啊,等您一个多小时了。”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坦然,反而让祝温书听出了几分反话的意味。
我很闲吗?
你在问什么废话?
祝温书心里嘀咕几句,自个儿拉开了椅子。
同时,大堂经理默不作声地退出了包厢,令琛这才摘下帽子后口罩。
“买什么去了?”
准备落座的时候,令琛突然开口。
祝温书没回过神,半张着嘴不知道怎么解释。
与此同时,她的衣服被椅子扶手挂了一下。
明显的拉扯感使她她扭头转身去拉,手一抬,拎着的包从她小臂滑落。
还好她眼疾手快,在包落地之前抓住了上面的丝巾。
然而紧接着,“啪嗒”一声,一张还没拆塑封的CD掉落出来,“小蚕同学”四个大字明晃晃地亮在眼前。
祝温书想都没想就飞快蹲身去捡。
可她手指刚刚触碰到CD,就感觉一道阴影落在自己身上。
一抬头,对上了令琛的脸。
他的视线落在CD上,片刻后,一寸寸上移。
再看向祝温书时,脸上已经摆出了“原来是排队买这个,OK我原谅你今天让我等你”的了然表情。hΤTpS://WWω.sndswx.com/
“那是该排这么久。”他说。
祝温书:“……”
她维持着半蹲的姿势想了很久,实在想不到该说些什么,于是僵硬地捡起CD,干笑着说道:“挺喜欢这张专辑的,花点钱支持支持老同学的事业。”
“是么。”
令琛放下菜单,勾着唇角,笑意却未达眼底。
“那你最喜欢哪首歌?”
“……”
祝温书眨眨眼,脱口而出,“小蚕同学。”
缓慢流转的日光晃过令琛的脸,显得他眼神晦暗不明,只有嘴角的弧度在不经意间消逝。
好一会儿,他才轻声开口。
“嗯,我也最喜欢。”
祝温书干笑两声,“看出来了,都是主打歌了。”
谁知令琛也不看菜单了,俯身靠着桌子,斜撑着右腮,追问道:“还有呢?”
“?”
怎么还突击检查?
祝温书迅速垂眸,扫了一眼专辑的目录。
一共十二首歌,第一首是《小蚕同学》,后面也全是中文歌,倒是最后一首的英文名比较显眼。
——《Allyouwishescometrue》
祝温书心里默念着这句话,像一个细小的钩子,勾出了祝温书脑海里关于令琛那为数不多的一丝回忆。
那年盛夏蝉鸣,最后一堂数学课结束,属于他们的高中时光即将划上一个句号。
当时的英语老师是一个很有心的年轻女孩,她亲自给每一个学生写了祝福语,让祝温书分发给同学。
兴奋激动的同学们在教室和走廊跑动拍照,祝温书花了好长时间才把卡片一一分发到位。
一转头,却看见角落里还有个男生趴在课桌上睡觉。
烈日炎炎下,他盖着校服遮阳,消瘦的身体和四周融为一体,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人。
他总是这样的姿势,这样的场景,导致常常被人遗忘。
祝温书停住脚步,反复确认自己手里,确实一张卡片都没剩了。
也不知道是自己刚刚弄丢了,还是英语老师原本就忽视了他。
想到平时就没什么存在感的令琛,祝温书心头微涩。如果他醒来发现全班同学都有祝福,就他没有,应该会很失落吧。
就在这时,校服下的少年动了一下,看样子是要醒了。
祝温书一慌,连忙从身旁的课桌上抓来一支笔和一张便利贴。
千钧一发之间,祝温书想不到什么完善的祝福语,只能从脑海里随便抓一句才背过的英语短句,随手写了上去。
连字迹都没来得及模仿英语老师的。
“Allyouwishescometrue.”
落笔有些潦草,祝温书忐忑地捏着便利贴上前,在令琛抬头时,递了上去。
“令琛,给。”
睡眼惺忪的少年反应好像慢了半拍,趴在课桌上,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一般移开视线,缓缓坐直。
他低下头,接过那张便利贴,盯着上面的字看了很久,不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祝温书紧张地咳了两声。
待令琛抬头,她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想着说点什么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那什么……要毕业了……”
接下来要说什么?
面对一个几乎可以说是陌生的同班同学,祝温书憋了半天,才想出一句客套话。
“祝你前程似锦,以后常联系呀。”
令琛没说话,就这么仰头看着她。
祝温书站在他的眼神里,感觉他在看她,可那双朦朦胧胧的眼睛,又像透过她在看遥远的未来。
“谢谢。”
旋即,他随手将便利贴塞进校服口袋里,又趴进了校服堆里,只留给祝温书一个后脑勺。
-
“太喜欢了吗?”
令琛的声音在褪色的回忆里冷不丁响起,“选不出来?”
祝温书:“?”
她恍然回神,看着眼前这个语气和表情都有点欠的男人,很难接受这居然是她回忆里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
但她没想到,令琛还挺感性的。
如果他知道这句话并不是英语老师给他的祝福,而是她偷梁换柱的,不知道会不会很无语。
“倒也不是。”
祝温书指着那首《Allyouwishescometrue》说,“这首歌我也挺喜欢的。”
令琛偏着头看着她,正要开口说话,祝温书连忙指指他手里的菜单。
“快点菜吧,有点饿了。”
要是他让她展开讲讲怎么喜欢,她什么都说不出来,那岂不是大家都很尴尬。
没必要没必要。
好在令琛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低头轻哼了声,重新翻开了菜单。
“想吃什么?”
祝温书:“我都行,不挑。”
令琛抬头看了她一眼。
祝温书不明所以,挑挑眉梢,意思是“怎么了?”
令琛却没再说什么,翻了两页菜单,说道:“香菜牛肉怎么样?”
祝温书一听,嘴角的笑有点僵,但还是说:“可以。”
没关系,把香菜挑出来就是了。
令琛又翻一页。
“剁椒鱼头吃么?”
祝温书:“……”
桌子下的手攥紧了桌布,脸上却憋出一个笑:“好呀。”
大不了回家吃点肠胃药,辣不死人的。
令琛潦草翻过几页,似乎是没看到什么想吃的,又翻回菜单第一页看了两眼,随后慢慢歪下头,用手撑着太阳穴,斜眼看向祝温书,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再来一个腰果鸡丁?”
祝温书:“?”
到底怎么回事,这人是在她进食雷点上精准蹦迪?
她一共就三个忌口,令琛居然全都中奖。
“……你想吃就点吧,我都可以的。”祝温书坚强地笑,“主随客便。”
“祝老师果然为人师表,一点都不挑食。”
令琛忽然轻笑,利落地合上菜单,往前一推。
“但我突然不是很想吃了,还是你来点吧。”
祝温书:“?”
如果面前的是其他人,祝温书一定投稿迷惑行为去了。
但眼前的是令琛。
上网冲浪的人谁不知道现在的大明星都被惯得刁钻古怪,最会耍大牌,就喜欢折磨人。
所以令琛此时的行为也不难理解了。
她没再多看令琛一眼,翻了会儿菜单,按下服务铃,待服务员一进来便一口气点了五个菜。
“黑椒牛肉、三鲜鱼头和宫保鸡丁,再来一份素炒时蔬和菌汤,谢谢。”
-
服务员拿着菜单出去后,包厢内又变得空荡荡。
祝温书和令琛面对面坐着,一时无言。
不知道说什么,玩手机又不礼貌,那就只好——
祝温书慢吞吞地移动视线,看向令琛,想说找点话题。
没想到,令琛恰好也抬眼看过来。
两道目光猝不及防在灯下交汇时,窗外蛰伏的虫鸣鸟叫忽而四起。
祝温书心头莫名一颤,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停滞了两秒。
直到她看见令琛的眼神微动。
总感觉对面的他下一秒就会说出“你再看就要付费了”的话。
于是祝温书打算先发制人。
然而在她开口的前一刻,桌上不知谁的手机突然震动。
嗡嗡声骤然划破此时的静谧,令琛蓦地移开视线,落到手机上,随后伸手划动屏幕。
祝温书还有点莫名其妙地迷糊。
低下头,发现进消息的好像是自己的手机。
【祝启森】:我没救了。
【祝启森】:我可真是个蠢货啊!
【祝温书】:?
【祝启森】:我刚刚去找雪儿,眼巴巴地想送黑胶CD给她,结果人家早就买了八张在家里放着。
【祝启森】:当我送了第九张给她的时候,我觉得她看我的眼神像个傻逼。
【祝温书】:祝老师有以下六点要说。
【祝温书】:……
【祝启森】:我也很无语,我觉得我这辈子是追不到雪儿了。
【祝启森】:以后烧香拜佛联系我,我去寺庙撞钟了。
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祝温书又抬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
踌躇片刻后,她偷偷摸摸地敲击键盘。
【祝温书】:你家音乐老师,真的很喜欢令琛吗?
【祝启森】:大概就是如果令琛和我同时掉进水里她会踩着我的尸体去救令琛的程度吧。
【祝温书】:。
放下手机,祝温书抿抿唇,踌躇许久才开口。
“那个……你的那个……”
令琛:“什么?”
“就是你的演……”
在祝温书艰难构思措辞的时候,服务员突然推门而入,上了两道菜。
等她布好菜退出时,令琛擦着筷子,问道:“你刚刚问什么?”
祝温书摇头:“没什么……”
等服务员出去后,祝温书才又支支吾吾地开口:“其实我想问……你的演唱会门票……”
“直说吧。”
令琛的筷子停在半空中,“你想买?”
灯光明晃晃地照在他脸上,上扬的眼尾分明该是很勾人的,祝温书却只觉得很欠。
算了。
正在还一个人情,总不好又欠一个。
“没这个打算。”
祝温书泄了气,埋头夹菜,“买CD已经是我最大的慷慨,平时都白嫖你的。”
令琛沉默片刻,吐出两个字。
“……嫖我?”
这回换祝温书的筷子停在半空中:“……”
令琛:“祝老师为人师表,居然有这爱好?”
祝温书:“……抱歉,以后一定为您花钱。”
令琛转动手指,勺子轻搅碗里的汤,笑了笑。
“那……谢谢您花钱嫖我?”
“……”
祝温书平静无波地低下头,夹菜张嘴咀嚼,动作一气呵成。
就是不再说一个字。
-
第二天清晨。
祝温书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桌上新收上来的两摞家庭作业,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昨天她回到家里已经快九点,正思忖着加个班批改一下国庆作业,谁知一个家长突然给她打电话,忧心忡忡地聊了快两个小时的学习问题。
挂完电话后她看这么晚了,心想稍微偷偷懒明天再去批改作业也没什么吧。
而现在,她只想穿越回前一天给自己一拳。
洗什么澡,睡什么觉,班主任就不配睡觉。
她认命地掏出笔,摆上遗留的假期作业摆在昨天的家庭作业旁边。
“点兵点将点到谁就先批改谁。”
十二个字念完,红笔刚好指向昨天的家庭作业。
祝温书又轻叹一口气,翻开最上面的作业本。
好在昨天的家庭作业是生字抄写,批改起来不费什么脑子,刷刷刷就干掉一大半。
清早是办公室最热闹的时候,身旁的过道人来人往,叽叽喳喳地聊天声吵个不停。
祝温书置若罔闻,一本接一本地批改。
直到她翻开令思渊的作业本,目光突然凝注,手中的红笔也停滞在半空。
“小祝,吃早饭没有呀?”
王老师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啊?”祝温书连忙合上作业本,慌张地转过身,“吃了吃了。”
“噢,好的吧。”
等王老师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后,祝温书才缓缓转过身,重新翻开令思渊的作业本。
在小小的田字格本子中,夹着两张令琛的演唱会门票。
上面贴着一张便利贴,龙飞凤舞地写了两行字。
“鲜花和荧光棒自费。”
“来听我的演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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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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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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