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声势骇人的黑色浪潮,瞬间就变成了混乱的蚁群。他们有的下意识地往右跑,也有的零散去了左边跑,有的停住马,呼喝着想要把纷乱的人手再次聚集起来。还有少量武艺精熟,也勇悍的,一边跑,一边用骑弓和定海军的弓箭手对射,然后很快就被连人带马射成了刺猬。
这种局面,放在外行眼中,只会觉得黑军名不符实,以骑兵对步阵,还闹得如此狼狈。
但刘然等人都是老卒,谁不明白其中关键?
一名军官颤声道:“二十步!”
定海军为了追求弓弩的杀伤力,布设在外围的刀盾手和枪矛手,数量并不巨大,好几个方向上的刀盾手就只一横排,而枪矛也没法做到前后叠放。
两边最接近的时候,黑军骑兵一直冲到了距离定海军军阵二十步的地方。这距离,只消马蹄踏地两三次就通过了。如果黑军的骑兵发狠猛冲,很有机会冲破这稍显薄弱的防线,进而必定会给给定海军造成巨大死伤。
在战场上,骑兵的每一次佯攻,都是对守军斗志的考验。而骑队逼近到这种程度,比的就是双方谁能坚持不动摇。
当年蒙古轻骑以反复的奔射、佯攻和穿插,扰乱金军大阵,有时候轻骑佯冲数次,守军就会不战而溃。这种局面出现的次数多了,许多士卒也就总结出了其中的道理。这不代表蒙古人的勇猛比金军强出许多,关键在于,此等比拼的场合,进攻方占据天然的优势。
攻方的大股骑兵,只消有半数鼓勇冲锋,就必定形成陷阵的局面。那些动摇之人无非策骑奔行的速度慢些,并不能影响大局。而守方的军阵里,只要有一个两個胆怯退后,就很可能导致连锁反应,导致全军溃逃和惨败。
随着佯攻的次数累积,守方的胆怯动摇情绪还会随之累积。那就像用堤坝阻碍越来越高的洪水,堤坝总会出现漏洞,而漏洞也总会被洪水针对地冲刷。
这样一来,失败也就不可避免。而一次失败以后,所有将士的心里就都种下了失败的种子。上一次溃逃的人,下一次还会继续溃逃;上一次坚持的人,因为看到了同伴的溃逃,下一次也会溃逃。
畏惧、动摇、沮丧、悲观,种种情绪就像是病毒,随着失败而肆意蔓延,最终侵蚀整支军队的肌体,摧毁所有人的信心。
当年大金东北路招讨司,临潢府路的数万大军,就是这样一败再败,最后分崩离析,丧师失地的。
可是,出现在直沽寨外的定海军,却全然不同于寻常的军队。
适才黑军骑兵的冲锋很是猛烈,他们一直迫到了距离定海军二十步的距离,可定海军的三个横阵、一千人里,一个胆怯的也没有,一个动摇的也没有。整座军阵自始至终,就如一座礁石或者山崖那样,一丁点都不乱。
甚至他们所有人的动作频率,也没有因为敌军逼近而有什么变化。
刘然自己是个极其出色的弓箭手,眼力绝佳。所以他看到了后方那个横阵里头,有个放下长枪而改用步射弓的将士,每次抽出箭矢,都要举起箭簇往胸前甲胄擦一擦,然后再射出去。
前三次射击,他都是这样。而黑军骑兵冲到近处,仿佛巨浪要把所有人冲刷吞没的时候,他还是这样,先抽出箭矢,再擦一擦箭簇,然后和同伴们一起张弓,抛射。
落在刘然这等行家眼里,他的射术尚未臻于完善,用的弓力也较弱。但可怕之处在于,定海军所有人在动作上,在情绪上的这种整齐划一,那就像是……
刘然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
在他的印象里,这样的军队,必然伴随着严酷的军法,能有这种表现,肯定是执法队已经砍下好几颗人头威吓了。但定海军显然不是如此。
刘然当然不会认为定海军没有军法约束。这只说明,黑军骑兵给予定海军的压力太微弱了,这样的战斗不过是个小场面,定海军轻而易举就占据上风,以至于他们的将校都没必要搬出军法来!
他看了身边的同伴,很多溃兵都咽了口唾沫,然后双手下意识地握住手里的武器,或者扯一扯身上的袍服,他们的脸上都露出呆滞的表情。
越是平日里自恃身手出色的,就越是呆滞的厉害。因为他们看到的,不是一群武艺出众的战士,而是一支真正的军队,是意志凝定如一,统合成钢铁般整体的军队!
“真的不一样啊。”
张平亮在一旁喃喃地道:“然哥你说的对,他们和我们不一样的。他们打得这种仗,不是光靠人多人少占便宜!”
在观战众人震惊的时候,策骑于后方,本打算伺机扩大战果的杨杰只哥脸色凝重。
他自家就是大金的军队出身,此番攻打中都,又和女真人交手数次,深知他们的大而无当,徒有其表。只有少量的精锐部队,才能凭借将领的勇猛,打出比较像样的战绩。
但这会儿,他觉得自己被一个迎面的大嘴巴子打中,脸都被抽肿了。
此时此刻,留在阵前的一百多具尸体和重伤员,还有敌我双方动摇的瞬间,都很明确的告诉杨杰只哥,定海军靠的不是匹夫之勇,他们绝非金军中的勇猛之军,而是一支崭新的、真正的军队!
“不能硬拼!没必要硬拼!”
杨杰只哥立即做出了决定,他大声对傔从道:“让骑兵往北,从卢沟水那里绕到敌军后方!我在这里……看住他们!”
傔从领命,策骑便去。
只有极少几个亲信才注意到,杨杰只哥本来想说“缠住他们”,话将出口,才硬生生改了词。
何以如此?因为经验丰富的将领判断强弱,根本无须久战。只这一碰,杨杰只哥就知道这千人之军的精锐程度,他们欲进则进,欲退则退,以黑军眼下出动的力量,别想缠住他们!
这帮步卒要守,有坚固而位于高处的直沽寨为凭藉;要出击,千余人进退自如,而己方的精锐骑兵都压不住他们的势头。蜀南文学
既如此,骑兵绕行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领兵在此的是寻常之将,或许还会想办法再战。但眼下,一来杨杰只哥的战场经验足够丰富;二来,他麾下的将士,又个个都是他自己苦心积攒下的家底。没有意义的战斗,就不该继续下去,杨杰只哥对此毫不犹豫。
果然,那傔从奔出去没多远,又被主将叫了回来:“你去后阵,把这里的情形告诉石天应。”
傔从不敢怠慢,快马加鞭,飞速赶到直沽寨西面的三岔河口,向石天应禀报。
石天应沉吟片刻,又问另外两名哨骑:“果然如此?那定海军,竟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战况确实如此。”
石天应默然许久。
边上有将校依然信心十足:“我们有两万人呢。压上去,怎么也把他们都压死了!”
石天应并不理会,反而道:“来见识一下,还是有好处的。诸位,传令收兵吧。”
“什么?收兵?这……”诸将有的吃惊,有的恼怒。
“你去把老杨叫来。”石天应指了指杨杰只哥的傔从,又对自己麾下的两个哨骑道:“杨将军来了以后,你们两个也跟着,我们去见一见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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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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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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