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神从沙尘暴中走来,拔出了村庄供奉的神木,以此为剑,越过夯实的土墙,将箭塔望楼摧毁殆尽。灾神人身狮面,暴怒咆哮时须发皆张。
不久之后,整个村庄被沙尘暴淹没成土丘,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坟冢。
十室九空,仅剩的幸存者也大都神智失常,用各种各样的方法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陆余神被修道者从沙子里挖出来时一动不动,险些被当成尸体丢弃。她拥有修道天赋,与许多孩子一起被送去神山修行,那些孩子大部分是苍碧之灾中的幸存者,他们的家在城墙内,却依旧没有躲过毁灭的命运。
山门神堂前,孩子们下跪立誓,他们要修成大道,为死去旳族人报仇,为活着的万民开辟生路。
为此,他们的学堂前还特意置了口古重大钟,钟声会在每天放学的时候响起,一直响到所有人都离去,陆余神每每听到时,皆有如芒在背之感。
在学堂里,她没有朋友,只是修行修行不断修行,后来,面对世家大族的邀约,她没有选择去做所谓的首席供奉,而是布衣背剑去了荒外,她于村庄的旧址割掌立誓,不斩灾神不还。
整整六十年,她走在污浊的荒地里,肌肤被晒成了古铜色,她用那把满是豁口的长刀斩杀了数百头妖魔邪祟之后,终于深入西边漠地,见到了当年毁村的元凶。
那场大战持续了三天三夜,灾神比她想象中更加强大,她身负重伤躲到了一座早已废弃无数年的破庙里,呼吸时都感觉有砂砾在摩擦肺部。
她对自己感到失望,人类的血肉之躯与神相比差距太大,而这头灾神与真正的神明相比又是天壤之别。
她以为她会死在这里,但在灾神到来之前,她在破庙中找到了一块记录功法的石碑,石碑不以文字传承,她用手触碰,功法便源源不断地涌入了她的躯体里。
那天夜晚,陆余神做了很长的梦,梦中,她见到了灿烂的星辰,一位青裙的女子从星辰中孵化出来,她立在两条长河的交界处,美得宛若幻影。
“是你唤醒的我么?”青裙女子温柔地问。
陆余神懵懂地点头。
星辰般的梦境里,陆余神听青裙女子讲述了她的故事,她原本是碎墙之日的幸存者,但因为洞悉了法术的真相而被迫销声匿迹,她与她的丈夫也因为各自的理念分道扬镳,相约成道后重逢。
她藏在渺无人烟的沙漠里,将两本心法残缺的内容补充完整,然后,她抛弃了肉身,以灵态寄居法术之中,与其共存。
“我现在尚是禁锢之身,但没有关系,只要学习这种法术的人越来越多,我也会随之越来越强大。”青裙女子说。
“你是要我将这法术带出沙漠,传播去这个世界吗?”陆余神问。
“不必,这个世界太狭窄了……等到异界之门开启,我自会重获新生。”青裙女子似在微笑。
“异界之门?”陆余神感到诧异。
“嗯,自会有人去做这件事的。”她说。
后来陆余神知道,做这件事的是她的女儿,但很显然,那位仙楼楼主并不知晓这些,她决心开启异界之门,是因为云空山的另一个计划。
这一夜,青裙女子给她讲了很多故事,她还想请陆余神帮一个忙,让她去寻找一对少年少女,并要将其带在身边。
“没有更详细的描述了吗?”陆余神问。
“不需要。”青裙女子说:“他们很漂亮,你见到他们,就知道是他们了。”
陆余神似懂非懂地点头。
“他们是谁呢?”她忍不住问。
“他们是弑神的兵器,只有他们才能真正斩断旧神的不死之命。”青裙女子说。
“弑神的兵器?”陆余神吃惊。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我也只见过他们一面。”
她的猜测来自于推演,在她的世界里,她就是神明,等到这个世界真正构筑完成,她的推演将是天算。
“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为了强大与自由吗?”陆余神再问。
青裙女子却是摇头,冷冽的风雪在温柔的眸底掠过,她的声音也显得冰冷:“为了杀光它们。”
陆余神像是清醒了,她精神一震,问:“我能追随您吗?”
于是,她成了她的弟子。
“我需要做什么?”陆余神问。
“等待。”她说。
“等待?”
“嗯。”
青裙女子悬立空中,飘舞的长发与背后幽邃的星空融为一体,她的脸上浮现出冰冷的微笑,“多年之后,我将化作域外煞魔降临。”
“我……即是群星。”
……
陆余神对着天空张开了怀抱。
此时,小禾依旧跪坐在山峰上,怔怔地看着那两道燕子般飞去的影,时以娆竭力将剑收入鞘中,却被罪戒之剑的力量反噬,身躯颤抖,自我抗争,什么也做不到。
唯有群妖还在尽心歌唱。
眼看着邪龙要将那对少年少女撞碎之时,幽暗的天空中,忽有星光落下,照亮了陆余神的金冠,与此同时,风呼啸着降临,灌入了她的身体里。
楚妙觉得陆余神变了,但也说不上来是哪改变了,唯听她冷冷开口:“借我一剑。”
楚妙下意识想要递剑,可一柄黑剑却已破空飞来,那不是剑,而是楚映婵的尺,打神尺,它被陆余神握在了掌心。
金冠白袍的神女手握黑尺,以血肉之躯迎上了邪龙的身体,邪龙的身体附近充斥着飓风与雷电,这个连人神境大圆满的时以娆都寸步难行的领域,却被她以铁尺硬生生斩开,陆余神来到了神的面前,与残骸中的黑紫色瞳孔对视,这一次,该恐惧的不再是人类。
无锋的黑尺在此刻胜过了一切的利刃,它在邪龙面前亮起之时,邪龙竟被她硬生生逼停了!它弯脊振翅,双翼扇动,飓风与雷电水银泻地般涌向了陆余神,但陆余神的速度太快,这样的攻击根本追不上她的衣角。
在她直逼心脏之际,邪龙挥动骨剑护在心口,陆余神没有强攻,她身躯一折,提尺上掠,升空的身影转眼来到了它握剑的龙爪之侧,剑诀轻吐间,陆余神已在邪龙的骨臂处环绕了一圈,这坚不可摧的龙爪竟被她硬生生斩了下来!
邪龙仰起长颈,发出了痛苦的咆哮,它的骨头痉挛般收缩着,像是想化作铜墙铁壁,将心脏护住,但这根本是天方夜谭。
握剑的龙爪从邪龙身上坠落,被陆余神提在手中,陆余神虽也高挑,但与这巨爪龙剑想必不值一提,可她却握住了一截龙骨,将这残肢龙剑举了起来!
“龙是多么古老而威严的生命啊……所有像你这样拼凑而生的生命,都是违背了世界法则的怪物。”
陆余神居高临下地开口,声音比时以娆更加冷漠,“迎接你的末日吧。”
骨剑劈落。
楚妙望着正在发生的一幕,目瞪口呆,她可以确信,眼前的陆余神绝不是陆余神,她被什么东西占据了,爆发出了绝不属于人类的力量!
而看到她挥剑的动作时,楚妙竟感到了一丝熟悉,鬼使神差间,她想起了宫家的女家主,这是毫无由来的联想,却挥之不去。
前方,战斗以超乎想象的速度进行着,陆余神的一剑砍断了邪龙的肩膀,将它的脖颈斩得扭曲变形,邪龙的咆哮声愈发愤怒凄厉,它振翅想逃,却为时已晚。
邪龙侧目望去,发现这个真正的怪物女子不知何时已立在它的肩头,她举起黑尺,反手刺入了它黑紫色的瞳孔里,陨石般的瞳孔被一剑刺裂,邪龙转瞬目盲,扑动着翅膀哀啸坠地。
陆余神站在它的身躯上,用这柄骨剑斩断了它九条试图反抗的触手,曾经巨龙为了它们折断了自己的尾,如今它们被这条尾骨一一斩下。
“我知道你们是无法杀死的,但今天……”
陆余神闭上了眼眸,回身望去。
林守溪与慕师靖从山峰上一跃而下,挥剑的身影已至后方。
慕师靖没有想到林守溪会来,在她孤注一掷,凭借着心底的直觉拔剑而去之时,她侧过脸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她起初以为这是濒死的错觉,直到他对自己露出微笑。
无穷的感动涌上心头,落到唇上却只是一句埋怨:“怎么才来?”
“迟了吗?”林守溪笑着问。
“倒是没有。”慕师靖莞尔。
她尚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未发挥出的力量,但至少这一刻,她觉得她的剑能斩断阻挡的一切。
他们一同斩向了倒地的邪龙,完成最致命的一击。
群妖的歌声不再是祝福,而是挽歌。
双剑加身之时,邪龙仅存的余光瞥见了慕师靖的身影,一袭白裙的她成了黑色的剪影,直到此刻,邪龙才想起了什么,心底最深处的恐惧被唤醒了。
接着,妖煞塔领域内的所有人都听到了断裂的声音,那是邪龙生命结束时发出的声响。
这具曾在盗世之战中窃取了白凰之名的怪物,彻底成为了苍白的骸骨。
林守溪收剑,仰起头,看到了陆余神的身影,她沐浴在星光里,虚无缥缈。
林守溪心头一震,下意识地问:“你要走了吗?”
“嗯。”
陆余神轻轻点头。
当年击退苍碧之王时,便是祖师降临了宫颂的身躯,降临之后,人神境的宫颂尚且奄奄一息,更何况是她呢?
“不要为我担心,继续向前走吧,我们还会相逢的。”陆余神微笑着说。
林守溪看着她的笑,并不确定此刻与自己对话的是谁,也不确定她是不是在说谎,他只是认真地点了点头,说:
“谢谢你。”
陆余神微笑着接受了他的感谢,她双手负后,眨了眨眼,
“那……再见?”
林守溪对她挥了挥手,说:“再见。”
神秘的星光将她笼罩,陆余神闭上了眼,消失在了星光里。
最后,她恍然想起了幼时放学的场景,铜钟的声音会在那样的傍晚准时响起,直至夕阳西沉。
轰……
星光寂灭的一刻,龙尸的心脏腐烂如脓,它身上的法则崩解,被它囚禁在翼下的狂风于此刻释放,狂暴的大风将林守溪与慕师靖裹起,巨浪般卷向了天际。
慕师靖不似林守溪,拥有掌控风的力量,被吹起的一刻,她连忙抓住了林守溪的手。
“害怕吗?”林守溪笑着问。
“我才不怕。”慕师靖却是不敢松手。
狂风将他们送上了高空,暴雨还未停歇,但正上方的云却已被飓风吹散了,露出了其后的星空。
慕师靖看到的却不是星空,而是云里的另一個东西——云螺。
在进入妖煞塔之前,慕师靖将为了防止它被发现,将其藏在了云里,如今它竟被漩涡带到了这里。
慕师靖在高空中念动真诀,将云螺呼唤至了身边。
“本小姐可不需要你。”慕师靖冷笑着松手,跃上了云螺的背脊。
“那最好了。”
林守溪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在慕师靖微惊的视线里,少年乘风转身,借着狂风飞向了那座山峰。
小禾所在的山峰。
他从云雨间飞回,对着小禾伸出了手。
“跟我走。”他说。
“好。”
少女泪流满面,声音近乎哽咽,她抬起了苍白的手腕,在山巅与他奋力相握。
山峰下群妖的歌声已经寂静,但属于他们的声音却才刚刚响起。
那是漫山遍野,无休无止的风声。
这样强劲的风场里,林守溪抓着小禾的手,迎着乌云与雷鸣向着天空飞去,如搏击风暴的燕。
“哎,不许抢我的小禾!”慕师靖见状,气恼地拍打云螺,下达命令:“快,给我追上他们!”
云螺却因为吃多了乌云,似有些不适,非但未能快马加鞭地追赶,还载着她萎靡的向下沉去。
慕师靖气急败坏之时,林守溪还对她挥了挥手。
……
高空中,林守溪与小禾紧握着手,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进入神域时的场景,不同的是,那一次是坠落,而这次是上升。
劲风吹开了暴雨,灌入他们的衣裳,风夹杂着电弧在肌肤上游走着,带来了遍及全身的战栗之感,他们在风中发抖,不是因为伤痛和恐惧,只是战栗,仿佛它们也成了这千丝万缕中的一息。
他们飞得如此之高,从这里看,山岳黑魆魆起伏的棱线已无法望见,世界成了凹凸不平的长卷,死亡与杀戮随着与大地一同离他们遥远,他们在这一刻扫清了一切芜杂的念头,内心中全部的细节只是彼此相聚与分离的瞬间。
风在耳边呼啸着,衣裳的颤动声都显得如此喧嚣,他们手拉着手,听着这样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向彼此望去。
林守溪看到了少女的眼眸,雾一般的眼眸,里面闪动着温柔而狡黠的光,像是碧水之中碎开的、不可捉摸的月亮,她额前的发被风一并吹起,白净的脸颊带着超乎想象的美,她也在看他,薄唇勾成了世间最美的笑。
他们的上空,乌云与雷电犹在鸣奏,它们从头顶翻滚过去,如千军万马压境。
但这一刻,再没有东西能阻挡他们了,他们手拉着手,从邪龙死时狂风震出的缺口中飞了出去,他们来到了云霄之上,翻滚的云转眼已在脚下,头顶是幽邃的天空与灿烂的星光。世界寂静了下来。
“你终于来找我了。”小禾轻轻地说。
“嗯,无论小禾在哪里,我都会找到的。”林守溪的声音极尽温柔。
“为什么呢?”小禾明知故问,声音微带俏皮。
“因为我永远喜欢小禾。”林守溪松开了握住她的手,转而从她的肋下穿至她的后背,漫卷如雪的发丝在他的指尖颤抖着,仿佛绵绵的低语。
飓风尽头的高空,少年与少女再次相拥。
这里再无他人,小禾也不害羞了,她睁着灵秀的眼眸,静静地看着这朝思暮想的脸,问:“喜欢是什么呢?”
林守溪几乎没有犹豫,他柔声说:“我希望醒来的时候看到的人是你;在书院阅卷的时候,旁边坐的人是你;斩妖除魔的时候,并肩作战的人也是你;我们能一起去任何地方,也一定会一起回来,我……我要和你一直在一起。”
小禾静静地听着,眼泪却又决堤似地流了下来,她埋在他的肩头,娇小的身躯颤个不休。
“我也喜欢你,永远喜欢你。”
她紧紧抱着他。
寂静的高空,云层逐渐弥合,它们变得愈发安静,更上方,月光洒落下来,将银辉铺满,世界成了一个美妙而幻丽的梦。
他们就这样抱着,直至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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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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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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