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文晏唇角微微扬起,眸底神色却是一片冷凝。
他语气亦是一片冰凉,冷冷道:“我几时说与宁王府有关了?我说的是叶氏。”
风临被他绕得有些糊涂:“叶氏不就等同于宁王府?难道……她还能吃里扒外,又与旁人勾结了?”
“为什么不能呢?”祁文晏反问。
说着,也没等风临回答,他又是话锋一转,语气也更加寒凉:“你的人之前不是有发现东方暮潜伏在京城出没的行踪吗?罂粟……姬从缨的那个废物老爹虽然不成器,却独独善于钻研这些旁门左道,家里老头子最后那几年就是被他们过量喂食罂粟,操纵在手,并最终拖垮了身体和精神致死的。如今姬氏门阀虽然没落,他却投身成了宇文沧的走狗,别的力出不了,出一点推波助澜的杂物,表表忠心,这总不在话下。”
“老家主……”风临倒抽一口凉气,思维不由的跑偏,茅塞顿开的喃喃道:“怪不得最后那几年,总觉得老家主刚愎自用,脾气格外暴躁易怒,行事偏激的很,原来是着了他们父子的道儿……”
“陈年旧事。”祁文晏语气中却颇多不屑,“也是他自己贪恋权位,越老越昏聩,若能早些认老,退下去安养晚年,总还能得个全身而退。有些人,就是年纪越大越不懂事,非要将曾经的功业与情分都败干净了……也是咎由自取。”
大成方面的消息他一直都有关注,但一般都是冷眼旁观。
大到大成朝廷朝局动向,小到姬氏门阀之内的利益纷争……
如此直接的点评议论,还是第一次。
这也就导致风临虽是他心腹,并且几乎形影不离的跟着,却又半点看不透他心里究竟想的什么。
此时,也恰是因为把握不准他确切的情绪,风临反而更加提心吊胆,三缄其口之余,便一个字的茬儿也不敢接。
他偷偷侧目去看侧前方马背上祁文晏的表情,看他并不像是情绪走了极端的模样,就努力试着拉开了一下话题:“您刚说是叶氏与大成朝廷勾结了?她一个内宅妇人,纵然有些心机手段……宇文沧那人好大喜功又喜怒无常,又怎会轻易的纡尊降贵,与一妇人为伍?”
祁文晏并未介意他讳莫如深转移话题的举动,反而像是今日心情不错的样子,悠然道:“前几个月宁王府的刺客来历至今也没个准确说法,偏在那件事之后不久,你就发现了东方暮现身这里的行踪,并且叶氏手里拿出了大成方面替她伪造的书信。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之事?这些事情凑在一起,本身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风临嘴唇动了动,依旧是心惊。
叶寻意不过一个闺阁女子,就算被她遇见了东方暮等人——
她凭什么就能取得对方信任,甚至达成了长久合作的关系?
可他又自知自己今日的闲话已经太多,犹豫再三,就没敢再继续烦祁文晏。
祁文晏心里却并无半分犹疑,他从来就不是怀疑叶寻意,而的笃定了很多事里都有那女人的手笔。
因为——
从那女人第一次找上他开始,他就已经意识到这女人十分的邪门。
所以,即使她身上再三发生一些离奇之事,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其实依着他自己的私心,他是没兴趣看那女人继续自以为是的瞎蹦跶了,可是以他对大觐朝中那位皇帝陛下的了解——
祁欢和顾瞻也在怀疑叶寻意,并且暗中防范调查她,出了南境高长捷的事之后,这两个小辈的一定会将自己的怀疑上达天听的,现在皇帝却继续装傻充愣,留着叶寻意掩饰太平?
他确信,帝后乃至于太子云湛,都并非彻头彻尾的昏聩之人。
所以——
他们暂时留着叶寻意,这背后势必也是有所图谋和打算的。
他在等着看。
此一夜,之后也算风平浪静的度过了。
次日,整个长宁侯府之内,除了身居要职的二老爷祁文昂,祁正钰父子都因为中秋晚宴而得了一天休沐,没去衙门。
因为是晚宴,并且又是一年之内唯二的两次最大场面的宫宴之一,今日受邀入宫赴宴的人数较多,正常的流程就是各官员个女眷在宫门确认身份,并初步核实没有携带危险之物之后,便有宫人领着直接去宴会上落座,等候开宴即可。
因为人多,怕出事,所以会禁止大家在宫里闲逛。
故而——
这天,众人只需傍晚时分到宫门处等候核实身份即可。
只是因为人多,有经验的各家都会提早一些过去候着,杨氏安排自家人是过午就出发。
因着马上要出门,祁欢这天午觉也没什么睡成,眯了会儿也就索性爬了起来。
云兮带着木香木蓝过来给她梳妆更衣,手脚麻利的准备好。
云兮道:“小姐今晚约莫几时能回?奴婢要跟您一起去吗?”
祁欢刻意将鬓边步摇固定的更加牢靠一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确认妆容无误之后才道:“不知道几时能回呢,那么大一场宴会,人有多,怎么也得快三更吧。你不用跟着去了,去了也进不得宫门,要在外面马车上等,还不如在家陪星罗呢。”
云兮觉多,本就不太愿意晚上出门。hΤTpS://WWω.sndswx.com/
而且她之前陪祁欢进过宫,宫门进不去,那附近又不能乱走乱逛,周遭都是凶神恶煞的御林军侍卫虎视眈眈的盯着,她也确实是想想就难受,于是便欣然领命。
虽然时间还早,祁欢收拾妥当还是先去了杨氏那。
杨氏还在梳妆,见着她来,便就笑道:“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祁欢四下扫视一眼她这屋子:“辰哥儿睡午觉去了?那小子有时候就会忙里添乱,我怕他今天又闹脾气……一会儿我们都出门去,只留下他,他睡醒会不会闹?”
祁元辰作为长宁侯府的嫡系,其实如若杨氏愿意,倒也可以带着他一起过去。
可宫里那样的环境场合,贵人多,规矩也多,他这么大小的孩子,容易冲撞……
保险起见,还是不要带去的好。
杨氏道:“应该不会。我交代刘妈妈了,等他睡醒,要是闹了哄不住,就去同济医馆把樾姐儿接来。”
祁欢百无聊赖,做到桌旁,托腮看着她梳妆。
闻言,便是揶揄笑道:“老是这么麻烦胡姐姐母女,回头等过年,咱们得给人家包个大红包才行。”
“说的是。”杨氏也跟着笑了。
闲聊了两句,祁欢突然想起个事儿,就问云娘子:“云姑姑,祖母还没从相国寺回来吗?”
云娘子刚给杨氏梳完头,正在洗手上的头油:“该是还没,要是回了,门房的人会过来吱声的。”
祁欢又扭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若有所思。
见云娘子端着脸盆出去泼水,他便跟了出去,拉住对方:“云姑姑你现在就套车去同济医馆接樾姐儿来吧。”
云娘子是看着她长大的,对她的秉性脾气十分了解。
见状,便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怎么?”
“顺便替我跟胡姐姐要点东西。”祁欢狡黠一笑,在她面前并不遮掩,对她耳语了几句。
云娘子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后也便笑了,宠溺道:“你呀……不过说的也是,那老太太不讲理的,迂回点也好,省得被她揪住不放,正面冲突了。”
将脸盆放下,她便当机立断,从忙出门去了。
杨氏在屋里,大概扫了眼门口廊下的动静,等祁欢再进了屋,她也难免过问:“你又琢磨什么呢?”
“还能琢磨什么?小人之心呗。”祁欢笑笑,这回倒是故意打了个哈哈,没往深了说,只跟杨氏商量道,“我们晚半个时辰再出发吧,云姑姑被我遣出去帮忙办点事。”
杨氏平时出门,寻常出行会带云娘子,但一般到了比较正式和盛大的场合,就是金妈妈随行。
她身边最得力的两个管事娘子同时不在家,她心里也会不踏实,便听了祁欢所请。
祁文景是不管这些的,他在前院早早的整装待发,杨氏这边什么时候叫,他就什么时候走。
祁正钰那里,杨氏也做足表面功夫,叫人去问过他,他说他衙门有点事,要过去一趟,所以吃了午饭便已经先出门了。
只是杨氏母女这么一耽搁,没到半个时辰,祁元辰就先醒了。
祁欢提心吊胆,唯恐他又要不合时宜的闹,都打算好了拿乔樾当糖衣炮弹忽悠他一波……
却不想,小东西今日却格外懂事,不吵不闹的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而已,又眼巴巴的问祁欢:“宫宴上有好吃的吗?”
祁欢忍着笑:“宫宴上好多人,等菜上来也冷了,有什么好吃的。你乖乖在家呆着吧,云姑姑去接樾姐儿了,你们想吃什么,就吩咐厨娘去做。”
听说乔樾要来,祁欢觉得自己这弟弟肉眼可见的更乖巧了。
他这里没什么问题,祁欢和彻底放松下来。
云娘子来回同济医馆一趟,最快也得一个时辰左右,他们不可能等着她回来再走,是以看时辰差不多了,一家三口便带上祁欣一道儿出了门。
另一边,云娘子已经从胡大夫处取来了祁欢要的东西。
本来是要带乔樾去侯府的,可是恰巧胡大夫那里今日看诊的病人很多,看着小乔樾忙里忙外的打下手,她便没好开口,只拿了动西便出来了。
今日中秋佳节,街面上格外热闹些。
胡大夫医馆所在这连着两条街都是铺面,出来逛街采买的人还要格外多些,马车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根本挤不动,为了节省时间,她便在隔了一条街的地方等着,自己下车徒步穿过人群去的医馆。
此时她拎着药包从同济医馆出来,正随波逐流的走在人群里——
冷不丁,忽听得路边有人叫她。
“是长宁侯府的云娘子吧?请借一步说话。”
这是个略带笑意是女声,但是声音实则清冷,并不和气的。
云娘子原就有几分心不在焉,闻言,瞬间收摄心神。
循声转头。
没看见路边有什么认识的人,也找到可疑的目标人物。
最后——
她目光锁定在路边停靠的一辆马车上。
那马车的车厢是木质的,排场不算很大,但做的也算精巧结实。
上面没有明显的族徽和府邸标记,可一眼也能看出起码是个大户人家的车驾。
只是奇怪——
一辆马车孤零零的停在路边,不仅没有车夫守着,周遭也没个跟车的丫鬟婆子。
然则,云娘子还是举步做了过去。
因为——
窗口那里,正露出半张戴了面纱的女子面孔,那人正好整以暇的等着她。
大家闺秀出门,为了不暴露容貌,是会有戴帷帽,或者用面纱遮面的,她这样的打扮不算特别,可是神神秘秘坐在马车里却还格外遮了这么一重的……
云娘子走到马车旁边,谨慎起见,还是保持了两步之外的距离。
是对方先叫的她,她便先是没有主动开口搭讪。
车上女子的下半张脸在面纱底下若隐若现,看不真切,但是她的眼尾扬起,又分明是个笑着的表情的。
她居高临下,看着云娘子拎在手里的药包,却是先调侃了一句:“祁大小姐近来的行事可谓越来越大胆了,您这又是替她寻了些什么?这么替她办事,都不考虑后果,不给自己留后路的吗?”
云娘子面上表情不变,听她说完,既不心虚也不恼怒,只四两拨千斤的反问了一句:“叶侧妃还在小月子里,这就迫不及待的出门奔走,并且御尊降,亲自出面挑拨别家主仆关系……身子受得住吗?也是不管不顾,不想以后了吗?”
叶寻意哪里想到祁家的下人都伶牙俐齿,如此难缠。
她又被戳中了痛处,登时便是脸色骤然一变。
即使面纱遮住了确切的表情,可原本高傲上翘的眼尾瞬间绷直,也直白了暴露了她突然失控的情绪。
云娘子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便要转身离开。
“我想跟你聊聊。”叶寻意眼见着摆谱不成,马上改变策略,冷了声音,开门见山。
“我是祁家的人,与您素不相干,自然与您也没什么好说的。”云娘子并不买她的账。
叶寻意见她执意要走,终于也是耐性告罄,紧跟着目色一厉,眼底浮现满满恶意的再次说道:“若你真是祁家的人,自然不需与我多言,可你不是。不要着急拒绝我,若我叫你一声荀娘子……咱们是不是就可以平心静气的好好聊聊了。”
云娘子原已经走了两步出去。
闻言,她便是如遭雷击,脚下生了根似的,狠狠定在原地。
叶寻意虽然只看到她的背影,但想也知道被自己拿到了这样的把柄,并且当面戳中软肋,这人便等同于被她拿捏了。
她眼尾重新上挑,恢复了好整以暇的笑脸。
街上依旧人来人往,熙攘又热闹。
云娘子指甲掐着掌心,又站了许久,终是咬着牙,转头又一步一步走回了马车旁边。
街尾那边,乔樾拎着一大包药茶,歪着脖子看了这边许久。
原是要追上云娘子送给她的,最后却不知道为什么——
她明明寻见了人,却没有走过来,站了一会儿又拎着东西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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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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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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