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财政上山穷水尽,王夫人和贾政原指望着拿老太太的银子给她自己发丧,有剩余的再帮家里补一补亏空。
谁知道邢夫人突然发难,为了遗产的事情闹个不停,王夫人被逼无奈几次退让,她却仗着有要命把柄在手,仍是蹬鼻子上脸不依不饶。
结果大年下的,各处都支不出钱来,连月例银子都停了,闹的下面人怨声载道,若不是顾忌到家中正在治丧,说不得就要效仿昔年旧事,将三姑娘也给赶下台了。
这些就够让人焦头烂额了,偏又撞上太上皇暴毙,按制要停灵七七四十九天,贾政几个私下里一琢磨,老太太固然尊贵,可也不敢与太上皇齐平,于是悄默声减了十四天,定在正月二十一发丧。
当然了,说是发丧,其实是送往铁槛寺临时停放,以备贾政日后扶灵南下。
这么一弄倒是不犯忌讳了,可留给贾家凑银子发丧的时间,却也缩短了许多。
就这般磕磕绊绊到了隆源七年正月十二,眼见再不赶紧解决财政危机,老太太的棺材都未必能抬出门去,王夫人不得不再次退让,咬着牙允诺老太太的遗产四六分账,长房拿六、二房拿四。
谁知邢氏仍旧把头摇的拨浪鼓仿佛,一口咬定单只是主宅折价就比老太太留下的遗产还多,敕造荣国府的金字招牌更是万金不换,长房就算全拿走都是在做亏本买卖,何况是什么四六分成?
最后来了个狮子大张口,说是看下自家人的情分上,要二八分账!
这王夫人如何能够接受?
去年为了改风水重修大花厅的时候,老太太就曾拿出了一笔银子,因此余下的体己大大缩水,四成也才刚够办完这场丧事。
要是只有两成……
那二房岂不是还要再去举债发丧?!
于是吵了半日,两下里又闹了个不欢而散。
等送走了趾高气昂的邢氏,王夫人连灌了两盏茶都没能压住心头的火气,遂问彩云:“老爷人呢?不是早就让你们去请了吗?!”
彩云怯生生的回道:“老爷说、说一切都由太太做主。”
其实除了头两次贾政还露过面,后来他就一直是这套托词。
毕竟谁不知道存周公是清高好面子的人,为了面子,称病错过了升官;为了面子,虽然心里头疑心自己戴了绿帽子,当着焦顺的面却从不曾表现出分毫。
如今让他为了区区铜臭之物,在守丧期间和大嫂天天吵架,存周公是万万不肯的。
王夫人心里头清楚的很,也从来就没指望过他,可架不住这火气太旺,听了彩云转述的‘老生常谈’,便忍不住拍案而起:“躲躲躲,这都火烧眉毛了,他还是只知道躲清闲!不成,今儿说什么也要他拿个章程出来!”
说着,便愤愤然赶奔前院荣禧堂。
谁知到了荣禧堂却不见贾政的踪影,喊过贾珍一扫听,才知道是贾雨村来了,贾政与贾琏正在偏厅待客。
王夫人到底不好在外人面前闹起来,只得跪在灵堂里积蓄怒火,准备等送走了贾雨村,便跟贾政摊牌——要么贾政负责摆平邢氏,要么他就从别处踅摸银子来,反正这事儿不解决不算完。
就这么等了约有两刻钟,眼见贾政沉着脸从外面进来,王夫人正欲起身喊他去僻静处说话,忽见贾政抢前两步,找准正跪在草席上诵经的贾宝玉就是一个窝心脚!
这一脚毫无征兆,直踹的宝玉倒栽葱似的撞入贾蓉怀里,疼的口角歪斜翻起了白眼。
“宝二哥!”
旁边贾环一声惊呼,抢上前看似要扶起宝玉,实则却把他头上的帽子扯了下来,露出了长短不一的癞痢头。
灵堂里就此一阵大乱,众人急忙拦开了贾政。
虽说是已经对宝玉完全失望,将期望转移到了孙子贾兰身上,但再怎么说这也是她的亲生骨肉。
故此见宝玉抚着胸口疼的都渗出了冷汗,王夫人不由得怒从心头起,再不顾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指着贾政的鼻子喝问:“你这老货是得了失心疯不成?好端端的踹他作甚?!老太太在天有灵,知道你这般对待她的心肝肉,如何肯依?!”
贾政冷哼一声,咬牙道:“左右是活不成了,与其受他连累,还不如我早早大义灭亲!”
众人听了这话皆是一惊,忙问究竟出了何事。
贾政摇头叹息几声,却并不给众人解惑,反手指了指贾琏道:“你们问琏哥儿就是。”
说着,走到贾母的牌位前屈膝跪倒。
众人见状又围住了贾琏,贾琏苦着脸无奈道:“方才贾雨村来,说年后便有闲言碎语传出,或说咱们娘娘‘妨主’,或编排她后宫干政,恐有吕武之祸——这些事情外面都已经传遍了,也就咱们家闭门不出,才一直没听到风声。”
顿了顿,又苦笑摇头:“连咱们娘娘排在头一个出宫省亲,都成了她公器私用鬻宠擅权的铁证。”
众人听了尽皆哗然,王夫人愤然道:“这是什么人胡说八道?!明明是宫里为了让大姐儿能见老太太最后一面,所以才特意把她排在了头一个,如今怎么倒说她是鬻宠擅权?!”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也要他们讲理才行。”
贾琏两手一摊,又道:“还不止是娘娘,连宝玉也被牵扯上了,说当初就是因他才导致陛下中风,也就是皇上宅心仁厚才没有深究。”
说到这里,他斜了一眼刚缓过劲儿来的贾宝玉:“谁成想宝玉非但不知感恩,还变本加厉起来——钦点的婚事也敢不满,还公然将一个男人称作亡妻来祭奠!”
众人这才明白贾政缘何飞踹宝玉,说实话,这一脚他挨的半点不冤,前面赶上皇帝中风,还能说是运气使然,后面的事情可就纯属他自己作妖了。
不过当着宝玉的面,众人也不好明着说,于是纷纷指责那些传谣信谣的人,又七嘴八舌商量着该如何辟谣。
围在一起议论了好半天,王夫人突然发现,平素主意最多、最积极的探春,拉着贾琏窃窃私语了几句,便面沉似水一言不发,于是有些纳闷的点将道:“三丫头,你说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众人齐齐看向探春,目光中都存了期许。
虽然最近她在府里的名声急转直下,但那完全是因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属于非战之罪,众人对她的才能还是很认可的。
探春见众人看向自己,抿了抿嘴角,却道:“太太,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王夫人知道她这必是有什么要紧事儿,不方便在人前说出口,否则以她的聪明,肯定不会当众直接要求单独会谈。
于是忙点头道:“那咱们去偏厅说话。”
探春默默跟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对宝钗道:“二嫂子,你也来一下吧。”
私下里虽仍旧称呼‘宝姐姐’,但只要是当着王夫人的面,她就会改口称‘二嫂子’。
薛宝钗没想到她会点自己的将,不过方才暗里思量许久,也觉察出这是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于是便没有推辞,默默跟在二人身后去了偏厅。
这偏厅就是方才贾政用过的那个,三人进去的时候丫鬟们还在打扫。
王夫人挥挥手示意她们退下,薛宝钗却横臂拦住,讨了茶水给王夫人和探春斟上。
王夫人见状心下暗叹,都闹到这般地步宝丫头仍旧不失礼数,当真是打着灯笼都难寻的好媳妇,偏偏宝玉却……
唉~
她暗叹一声把这事儿抛在脑后,探究道:“三丫头,现在可以说了吧?”
探春凝重的点点头,沉声开口:“这次只怕是娘娘得罪了什么人,又或是挡了谁的好事,若不然也不会下这样的狠手!”
“狠手?”
王夫人打了个寒颤,忙追问:“这事儿对你姐姐和宝玉影响很大?”
“何止是影响很大!”
探春咬着银牙,一字一句的道:“听琏二哥说的那些,人家根本就是冲着让娘娘陪葬来的!”
“陪葬?!”
王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愕然道:“哪有让儿媳给公公陪葬的?”
探春哭笑不得:“我是说日后给皇上陪葬,您想哪儿去去了?”
王夫人这才恍然,是了,虽然眼下是太上皇在发丧,但根据传闻中皇帝的状况来看,说不准太上皇还没下葬,皇帝就紧跟着一命呜呼了。
当下她就急的热锅蚂蚁仿佛,且不说贤德妃是荣国府眼下的最大支柱,单凭母子连心,她就不可能坐视女儿遭逢大难。
于是忙扯住探春问计:“这可该如何是好?!”
顿了顿又恨声道:“到底是什么人如此狠毒?非要治你姐姐于死地?!”
探春微微摇头,无奈道:“咱们家消息太封闭了,这当口女儿两眼一抹黑,又能说出个什么来?”
顿了顿,又道:“这事儿贾雨村应该也瞧出来了,若不然老爷也不会那么生气——不过看老爷的样子,显然贾雨村也没拿出什么好办法”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姐姐,还有宝玉,给皇上陪葬不成?!”
“太太稍安勿躁。”
探春宽慰了王夫人一句,然后便道:“为今之计,怕只有问计于焦大哥了——他对宫中形势了解颇多,况平日里就……”
不等她把话说完,王夫人已经拍案而起:“对对对,我怎么竟把他给忘了?来人啊、来人啊!快给焦大爷下帖子,让他今儿无论如何也要来一趟!”
等下人领命去了,探春便将目光转向了一言不发的薛宝钗,正色道:“嫂子,这可是关乎咱们家生死存亡的大事儿,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眼下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再横生枝节了。”
顿了顿,便就这么站起身来往外走:“你同太太说话,我先去找大太太商量商量。”
王夫人也下意识起身,目送她出了偏厅,又转头看向薛宝钗,一时却不知道对这个名义上的儿媳说些什么才好。
却听薛宝钗微微一叹:“太太,我的陪嫁大多是铺子、农庄,眼下就算要发卖也来不及了,现银凑一凑约么能有两万两,若是不够,我厚着脸皮从娘家再借些,好歹把老太太安安稳稳送走再说。”
王夫人这才明白探春喊她来是为了什么,然后便是一阵感动——她其实一直把薛家当成最后兜底的存在,但因为宝玉做事太过可恨,实在是不好张这个口。
如今大祸临头,宝钗能主动提出拿嫁妆帮府里渡过难关,怎能不让她为之触动?
于是双手捧起宝钗的柔荑,半晌才哽咽道:“好孩子、好孩子,都是宝玉负了你啊。”
且不提这婆媳两个如何。
却说当天下午,有关于贤德妃和贾宝玉的更多谣言,以及市井间的议论品评,就一股脑的涌进了荣国府,内中有些说辞,竟与探春的推测八九不离十。
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荣府上下都知道自家娘娘遇到了大麻烦,又有说娘娘和宝二爷给皇上陪葬,荣国府只怕也要给他们姐弟两个陪葬的,一时闹的人心惶惶惊恐万状。
贾琏、贾环等人明里暗里的埋怨宝玉,恨他给家中招灾惹祸连累自己,又有拿通灵宝玉说事儿的,认定就是宝玉弄丢了玉,所以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贾珍和贾蓉则是谎称家里有事,丢下一个贾蔷撑场面,便逃也似的回了宁国府。hΤTpS://WWω.sndswx.com/
贾政跪坐在灵堂里,面容肉眼可见的憔悴,又从头到尾透着一股躺平任锤的气息,任谁看了都知道他百无一用,根本指望不上。
倒是贾兰还算有担当,串联着想要合计出个对策来,但一来独力难支,二来他毕竟年纪尚幼见识有限,仓促间又如何想得出办法来?
至于处在风暴中心的贾宝玉……
他先是诚惶诚恐,后来见众人都对自己另眼看待,又听了一耳朵闲言碎语,遂又躁郁的跳起脚来要将通灵宝玉扯出来摔打。
结果在怀里掏了个空,他才想起通灵宝玉已经丢了。
默然片刻,宝玉忽的又作势要去撞墙,嘴里嚷着什么‘好汉做事好汉当’,结果自然不出意料的被拦了下来,于是干脆物理意义上的躺平在草席上,充分证明了自己确实是贾政的亲儿子。
自此,贾家的男丁是一个可堪大用的都没有,妇人们明里暗里便都将焦顺当成了主心骨,期盼着他能一锤定音,免去此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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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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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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