谚语有云‘生娃只一半,出花才算全’,足见这痘疹的凶险,饶是王熙凤一贯刚强,这时候也不禁慌了手脚,一面差人去请大夫,一面差人去寻贾琏。
她寻贾琏,原是病急乱投医想找个依靠,偏贾琏近来憋闷了许久,好容易猫着放浪形骸一回,不等人劝就先灌了满肚子黄汤,等到仆妇寻到宁国府时,他早已酩酊大醉人事不省。
同席的贾珍等人听说是巧姐儿起了痘疹,自也不敢怠慢,忙命健仆连背带抬的把贾琏送回了家。
却说王熙凤正心烦意燥的,哄着高烧不退哭喊不停的女儿,忽听外面鼾声如雷,她抱着孩子挑帘子出来一看,就见贾琏衣衫不整四仰八叉的躺在罗汉床上,那呼噜打的震天响,直似要与女儿的哭喊声分个高低一般。
王熙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在贾琏大腿上狠掐了几下,只见贾琏吭吭哧哧的换了个姿势,就又睡的如同死猪一样。
王熙凤一时恨急,当场喝令让把贾琏抬出去,扔到雪地里清醒清醒,若还醒不过来,就干脆冻死拉到!
说是这么说,可下人们哪敢听从?
只把贾琏抬到了外书房安歇。
第二日天不亮,贾琏终于恢复了三分神志,跌跌撞撞的寻过来,原想探视一下女儿的病情,可王熙凤仍在气头上,非但拦着不让见,还对他冷嘲热讽了一番。
贾琏也是宿醉未醒的当口,虽自知理亏,却又如何肯向王熙凤示弱,一来二去两人又大吵了一架,自此几乎再无转圜的余地。
却说骂走了贾琏,王熙凤自在外间生了一阵子闷气,直到丫鬟禀报说是药汤熬好了,这才亲自捧着到了里间。
进门就见平儿正盘腿坐在床上,抱着巧姐儿轻轻拍打摇晃,因她昨儿守了一夜没睡,此时上下眼皮直打架,脑袋也是一点一点的,但手上的动作却从未停过。
怀中的巧姐儿小脸红扑扑的,两眼紧闭双手却是死死抓着平儿的前襟,显然也对其十分的依赖亲近。
王熙凤望着这一大一小默然无语,眼前这一幕说是患难见真情也不为过,偏偏平儿这蹄子又实实在在的起了外心,让她一时真不知该如何对待平儿。
好半晌,她才端着药汤轻手轻脚的凑到了床前。
平儿嗅到浓重的药味儿,下意识睁开了眼睛,见是王熙凤捧了药来,就想要叫醒怀里的巧姐儿吃药。
“先不急。”
王熙凤忙道:“这药还烫着呢,何况她好容易才睡下,还是让她多睡一会儿。”
平儿默默点头,主仆两个一在床尾一在床头,面面相觑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半晌还是王熙凤主动挑起了话头:“昨儿太太传话,说二十一薛妹妹生日,让咱们帮着好生操办操办,这事儿你怎么看?”
平儿闻言眉头一皱,诧异道:“以往薛姑娘生辰,都是关起门来自得其乐,最多叫上几位姑娘和宝二爷,这回却怎么改了规矩?”
顿了顿,她又道:“要不就比照着林姑娘的来?”
“我当时也是这么说。”
王熙凤叹了口气,无奈道:“可太太说去年薛妹妹及笄,偏咱们府上忙的一塌糊涂,连这样的大事儿都给错过了,今年合该补办才是,既是补办及笄之礼,怎么也要隆重些才好。”
“这……”
平儿眉头越发紧锁,迟疑道:“那事儿莫不是真要定下了?那林姑娘怎么办?”
往昔薛家关起门来自得自乐,再怎么奢靡热闹也不打紧,可这回是荣国府出面给薛宝钗过寿,若是大大超过林黛玉的规制,却让林妹妹心里怎么想?
偏她又是个爱较真儿的……
“就没这事儿,林丫头多半也没指望了。”
王熙凤叹道:“她是个没福气的,自小没了母亲,前两年父亲也去了,孤苦伶仃在咱们府里,原还指着有个宝玉惦念,如今偏又闹翻了,现在见了面彼此连话都不说呢。”
说着,她伸手摸了摸女儿滚烫的小脸,神色逐渐坚决起来:“再说我可怜她,又有谁可怜我们娘儿俩?罢了,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就照着太太的意思,尽量往热闹里办吧。”
平儿虽然怜惜黛玉孤苦无依,对此却也是无计可施,只能默默祈祷林妹妹日后能有个好归宿。
二人再次相顾无言,就在这时林之孝家的找上门来,说是政老爷让开库房,把那艘纯金的独桅帆船取出来,要当做礼物给史家送去,预祝保龄侯一帆风顺。
这东西是年前才备下的,原说是等史鼐出海前送去,不想贾政临时又改了主意。
王熙凤忙把钥匙、对牌拿给了林之孝家的,因是要紧物件,又单批了张条子做凭证。
一番折腾之后,那独桅的金帆船就被摆在了贾政面前,又被他携去了史家。
临近傍晚时,贾政这才带着三分酒意回转家中,而与他同行的还有史湘云。
先不提史湘云见了姐妹们,如何叽叽喳喳追问省亲当日的奇景,又如何怂恿迎春去借了那三国杀回来,闹到大半夜过足了牌瘾。
却说贾政回到后宅,更衣洗漱又连饮了两盏醒酒茶,这才在王夫人期盼的目光中,慢条斯理的道:“果然让你给料中了,史家的确有意要把云丫头许给畅卿,只是顾忌到他的出身,现下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表兄还托我问一问母亲的意思。”
王夫人闻言喜不自禁,她如今认定了焦顺是自家的福星,自不愿为这些事情和焦顺起隔阂,如今既然史家有意要‘攀’这门亲事,她肯定要从中出些力气。
于是忙不迭的大包大揽:“那我明儿一早就去请老太太示下——要我说,既然史家有这意思,老太太也不会硬拦着。”
贾政对此不置可否,低头又喝了半盏茶,才长吁一口气道:“其实我看表兄那意思,真正属意的还是宝玉。”
“这……”
王夫人讪讪道:“宝玉一贯将她当成亲妹妹,并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这自然是托词,若一切都按照宝玉的心思来,又怎会有金玉良缘一说?
真正阻碍这门亲事的,是史家有名无实虚有其表的现状——这名爵倒也不是全无用处,可荣国府如今也是名大于实,和史家结合起来只会受其拖累,基本不会有什么正面收益。
何况在王夫人眼里,也还有亲疏远近之别。
对此,贾政心里明镜似的,却也懒得深究什么。
毕竟在口是心非上,他自己也不遑多让——交代完正经事,贾政就表示要去外书房草拟一份公文,结果仅仅一刻钟后,他就出现在了赵姨娘屋里。
一夜无话。
第二天王夫人提早了一刻钟去给老太太问安,她也不说史家那边儿还有顾虑,只说是担心荣国府这边有什么不方便的,故此史家想先请示过贾母这个亲姑姑再做定夺。
贾母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这才不置可否的摇头道:“我老了,本就不如你们看的真切,何况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怎好再替娘家拿主意?只要他们自己想清楚了,日后不后悔,便随他们的意吧。”
虽然老太太没有明确同意,但这话只要略改一改,就能当成是‘首肯’了。
王夫人一面暗暗盘算着,该怎么篡改老太太这话才不会穿帮,一面又陪着老太太说了些家常闲话,做足了好媳妇的姿态。
直到邢夫人过来,妯娌两个一起布好了饭菜,这才从老太太屋里告辞出来。
因见邢氏神采奕奕肌肤红润,一扫连日来的郁郁之色,王夫人忍不住好奇的打探了几句,不想邢氏却是顾左右而言它,且脸上的红潮更胜。
这一来王夫人登时想歪了,只以为是贾赦的功劳,暗道这大老爷比弟弟大着好几岁,如今已是奔六十的人了,不想还有这般龙马精神。
反观贾政……
便有些用药催发出来的龙马精神,也都用在赵姨娘身上去了,何曾惦念过自己这个结发妻子?
王夫人一时心下酸溜溜的,更看不得邢氏那样子,于是还在院子里,就随便找了个理由与邢氏分道扬镳。
恰好邢氏被她问的心慌,也巴不得离这弟妹远远的,得空便飞也似的去了。
原本王夫人想着,尽快回去向贾政报信来着,可如今却没了心情,在院子里踱了几步,突然想起史湘云现在应该正睡在侧室里,便径自寻了过去。
谁想到了侧室外间,除了湘云的丫鬟翠缕之外,秋纹竟也在场。
“太太!”
眼见二人急忙起身招呼,王夫人却是眉头一皱,冲着里间微微一扬下巴:“宝玉也在里面?”
“二爷也是、也是刚刚才进去的。”
秋纹见太太面露不虞之色,一时吓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哼~”
王夫人冷哼一声,径自挑帘子进了里间。
却见贾宝玉正站在床前,低头打量海棠春睡的湘云,偏这湘云昨儿闹到半夜,晚上睡觉也不消停,如今侧卧在床上,一头青丝飞瀑似的从枕头上垂落,锦被堪堪只遮住胸口,一弯雪白的膀子撂于被外,皓腕上又带着两个金镯子。
莫说是男子,便王夫人自己见了都觉得娇俏可人。
因此见贾宝玉口中念念有词的把手伸向了湘云,王夫人便急忙上前一把扯住了他,附耳呵斥道:“小畜生,你这是要做什么?!还不快跟我出去!”
“啊!”
宝玉被吓得低呼了一声,身不由己的踉跄了两步,这才反应过来母亲是误会了什么,忙道:“太太误会了,我方才是要给云妹妹盖好被子。”
王夫人闻言脚下一顿,却还是拉扯着他到了外间,又随口把秋纹、翠缕给打发了。
回头见宝玉撅着嘴满脸的委屈不忿,她忍不住叹气道:“我也知道你是好心,可你们如今毕竟都大了,便再怎么亲近,也要有个分寸礼节,哪有不管黑家白日一味浑闹的道理?!”
贾宝玉听了这话,一时却似被戳了肺管子,也不管是在母亲跟前儿,跳脚嚷道:“全因家里的缘故,才逼的我和林妹妹生分了,如今难道还要跟云妹妹也生分了不成?!若都要这般闹,儿子干脆去剃度出家算了,到时什么姐妹父母全都成了生人,如此也算是一了百了!”蜀南文学
“你这孩子!”
王夫人下意识看了眼里间的方向,有心拉着宝玉去个背人的地方剖析分明,可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个一举两得的好机会。
遂又无奈叹气道:“若换在以前,我知道你们兄妹实比亲生的还亲,自然不会拦着你们彼此亲近,可如今史家有意把湘云许给畅卿,偏你先前又……”
她顿了顿,才又继续道:“如今若你再跟云丫头没个避讳,却让畅卿心里怎么想?难道非要生生把他逼成仇人,你才肯善罢甘休不成?!”
“史家要把云妹妹许给他?!”
贾宝玉一时仿佛丢了魂似的,嘴里喃喃念道:“怪不得、怪不得那麒麟……原来真是天定的缘分……”
王夫人生怕他又犯了痴症,忙上前拉住儿子的手,柔声宽慰道:“我也不是让你从此跟云丫头生分了,只是私下里避讳着些就是,譬如方才,妹妹都还没起来呢,你就不管不顾的闯进去,这要传出去却如何是好?”
贾宝玉抬头看看母亲,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可想到当初自己一时冲动所导致的局面,到底还是没有勇气重蹈覆辙,最后只好一声不吭的垂下了头,沮丧的无以复加。
王夫人见状,便拉着他向门外行去,嘴里道:“你要的东西,畅卿昨儿晚上就差人送了来,如今在老爷屋里搁着呢,你跟我去瞧瞧看合不合用。”
贾宝玉像是牵线木偶一般,亦步亦趋的跟在母亲身后,直到临出门前,才恍似回光返照一般,转头看向了史湘云的卧室,结果竟隐约瞧见那帘子后面有个人影,于是脚下不由得一顿。
“怎么了?”
王夫人诧异的回头,见儿子直勾勾的盯着那帘子,心下也猜出了几分,连忙做好了当头棒喝的准备,以防儿子鬼迷心窍又撒起泼来。
不过贾宝玉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愣怔半晌之后,就默默转回头,默然跟在母亲身后出了门。
此后厅内又寂静良久,那帘子才终于缓缓掀开,露出史湘云不知悲喜的模样,显是早在里面听了个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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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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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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