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着趁虚而入的道理,焦顺新进又搜罗了些润肺止咳的滋补品,原是想打着邢岫烟的名头,让司棋、玉钏给送过去。
但邢岫烟自那天起,也有好几日不曾见过黛玉了,且在家养了这些时日,孕吐的情况也渐渐缓和,遂起了出门走一走的心思。
于是这日一早,向徐氏请示之后,她便带着司棋、香菱两个,赶奔林妹妹家中。
因司棋香菱手上大包小包的提着补品,紫鹃雪雁都以为她是知道黛玉先前病了,所以才特意登门探视的。
故此一面往里迎,一面就解释道:“劳您跑这一趟,我们姑娘其实已经大好了,用的还是上回那位太医院院使开的药。”
邢岫烟这才知道,黛玉不声不响竟又病了几日——焦顺怕她知道多了反而露相,所以瞒着没说。
不由又是心疼又是埋怨,怪黛玉不该瞒着自己。
林妹妹气色倒还好,且瞧着性子也比往日平和了些,拉着邢岫烟的手笑道:“姐姐如今是双身子,焦家上下宝贝的什么似的,我哪里敢随便招惹?何况痛痛快快病这一回,也就再没有下回了。”
听她话里似有恩断义绝的意思。
邢岫烟愣怔了一下,这才宽慰道:“妹妹想通了就好,两小无猜终成眷属的事情,都在那戏里、诗里,就因为世间少见,才有人专门写出来赞它颂它呢。”
说着,伸手理了理林黛玉额头的乱发,见林妹妹脸上虽是笑着,眼角眉梢却难免透出萧瑟失意来,禁不住心生怜惜,便干脆勾住她的肩膀,将她拢进了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粉背。
林黛玉怕压着她的肚子,特意调换了姿势,把那巴掌大的小脸搭在了邢岫烟肩头,幽幽道:“姐姐,我原以为必是心灰若死,不想先头病了几日,后面倒竟有些淡淡的,甚至像是去了块垒一般。”
顿了顿,她又自答自问:“也或许是因为,我心里头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吧。”
邢岫烟不知究竟是为了什么,便轻声叮咛道:“往后再有什么,你千万不要闷在心里,或是跟我说,或是告诉紫鹃雪雁,便帮不上什么,总也能排解排解。”
二人在屋里说话。
外间雪雁因还要照看炖汤的炉子,只紫鹃陪着司棋、香菱说话。
司棋爽利、香菱纯真,紫鹃夹在当中倒也投契。
只是正说说笑笑,外面忽然又进来两个人。
司棋抬眼望去,不由纳闷道:“你们也怎么也来了?”
却原来进门的竟是玉钏、晴雯。
玉钏指着外面道:“姐姐出去瞧瞧,这天气说变就变,太太怕万一下了雪,你们两个伺候不周全,就把我们也派了来。”
说着,她搓着手挤到紫鹃身旁坐下,故作好奇的打听着:“今儿宝二爷怎么没来找林姑娘?”
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
紫鹃横了玉钏一眼,有心哄骗她两句,但想到这事儿也瞒不住,便避重就轻道:“前阵子又闹了一回,好几日不曾登门了。”
“怎么又闹起来?”
玉钏想要做个诧异的表情,但那幸灾乐祸的心思,却压根掩藏不住。
紫鹃原就为此烦恼,见她这般心下愈发不快,索性起身指桑骂槐道:“你们先坐着说话,我去瞧瞧雪雁那蹄子怎么回事,炖一碗燕窝汤而已,竟似是淹死在砂锅里了!”
说着,一阵风似的到了外面。
她顺着游廊绕到背风的红泥小火炉处,劈手夺过雪雁手里的扇子,冲那火炉狠命的摇。
雪雁见状,不由诧异道:“姐姐这又是跟谁置气?不在里面作陪,偏跑来我这儿挨冷受冻的。”
“还能是哪个?”
紫鹃冷笑:“邢姨娘身边这几个都还好,偏只一个玉钏阴阳怪气的,我实在看不得她那幸灾乐祸的嘴脸——倒像是姑娘和二爷闹了不快,她就能落下什么好处似的!”
雪雁却不顺着她,摇头道:“她好端端的死了姐姐,心下若不记恨宝二爷,反倒奇怪了。”
话赶话说到这里,雪雁略一迟疑,忽又咬着下唇道:“依着我,索性就这么断了才好,凭姑娘的出身品貌,又何苦栓死在那一棵树上!”
紫鹃手上的扇子一滞,回头瞪着雪雁呵斥道:“这时候你还裹乱!那日要不是你,姑娘和二爷也未必就会落到这步田地!”
雪雁平素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如今却是不闪不避,直视着紫鹃道:“我知道姐姐自小长在这府里,眼里心里也只一个宝二爷,可难道你就忍心把姑娘往死路上引?!”
原著当中,戏份大多都在紫鹃身上,甚至还单独占了一个《慧紫鹃情辞试忙玉》的章节名。
与之相比,年纪较小,又出身林家的雪雁,就没多少出彩的地方了,似乎只是林黛玉身边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普通龙套。
然而书中某些不起眼的细节,却体现出她其实也是个聪慧早熟的。
譬如‘雪雁婉拒赵姨娘借衣’一节,她事后对紫鹃道:【我想他们一般也有两件子,往这地方去恐怕弄坏了,自己的不舍得穿,故此借别人的。
借我的弄坏了也是小事,只是我们,他素日里有什么好处到咱们跟前,所以我说:‘我的衣服簪环都是姑娘叫紫鹃姐姐收着呢。如今先得去告诉他,还得回姑娘,费多少事呢。误了你老人家出门,不如再转借吧。’】
这一段儿话借力打力,通篇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更体现出她心里实有亲疏远近、趋利避害的盘算。
先前因林黛玉的未来归宿,眼见是要落在荣国府里,她一来争不过紫鹃这样的地头蛇,二来双方的基本利益也并无冲突,故此便处处以紫鹃马首是瞻。
可如今眼见得木石前盟成了明日黄花,雪雁的心思已经开始活动,紫鹃却依旧死抱着不放,故此两人明里暗里也就起了隔阂。
上回在宝玉面前,雪雁算是‘初试身手’,这回则是干脆直接跳了反!
紫鹃冷不防被她当面顶撞,一时恨不能把扇子砸到雪雁脸上去,霍的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怒视她道:“你说什么呢?再说一遍试试!”
雪雁也缓缓起身,虽矮了紫鹃半个头,却也是怡然不惧与其对视:“我当姐姐是自己人,说的自然也都是苦口婆心的实在话!”
“你……”
紫鹃狠狠摔了扇子,正要与雪雁论个短长,忽又见一个眼熟的丫鬟,探头探脑的往屋里张望。
她略一回忆,突然指着那丫鬟问:“这是不是宝姑娘屋里的?”
雪雁因挤不进大丫鬟圈里,对这些小丫鬟更为熟悉,当下便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二人再顾不得争吵,忙如临大敌的迎了上去。
照例是紫鹃开口发问:“你是宝姑娘屋里的吧,来我这儿有何贵干?”
谷</span>“是我们姑娘让我来请林姑娘的。”
那丫鬟笑道:“园子里新来了个什么带发修行的尼姑,法号叫妙玉来着,因她一来就占了栊翠庵,又说是个极有才学的,姑娘们相约要去找她坐而论道呢。”
紫鹃听了,回头看了看雪雁,又道:“那你等一会儿,我进去问问。”
临进门,又示意雪雁盯紧了那丫鬟。
若放在以前,雪雁多半也会防贼似的,可如今既然不想姑娘再争什么宝玉,对薛家自也就改了态度,反而热情的与那丫鬟攀谈起来。
却说紫鹃进门把那丫鬟的话学了一遍。
林黛玉不由冷笑:“亏宝姐姐还惦记着我!”
在她看来,这分明是胜利者的示威。
以林妹妹的脾气,如何肯受这等奚落?
以前有个宝玉抻着,不得不去宣誓主权,如今连这个由头也没了,就更懒得理会这些虚情假意的应酬了。
当下正要拒绝,不想邢岫烟突然站起身来,激动道:“妙玉?你方才说是妙玉?!”
主仆二人都是一愣,林黛玉也起身拉着邢岫烟的手,好奇道:“姐姐这是怎么了?莫非你认得这个什么妙玉不成?”
邢岫烟用力点了点头,目光迷离的追忆道:“她自幼在蟠香寺修炼,我家原贫寒微薄,赁的是她庙里的房子,前后足做了十年的邻居,没事儿就常到她庙里去玩儿。”
“我所认的字都是承她所授,彼此又是贫贱之交,又有半师之分——后来我们搬了家,又听说她跟着师父云游去了,原以为这辈子再没有相见之日,却不想天缘巧合,竟又在这里撞见了!”
说着,作势就要往外走。
迈出两步,被林黛玉的小手扯住身形,她才又回过神来,遂失笑道:“瞧我,听风就是雨的,也或许是同名同姓的呢。”
说是这么说,眼里的期盼却是一点都没有少。
林黛玉见状,一是不愿扫她的兴,二来也好奇邢岫烟的老师,会是何等的奇女子,便笑道:“是真是假,咱们去了便知——紫鹃,取新做的斗篷来,再给邢姐姐的手炉添满银霜炭。”
紫鹃领命出去忙活,顺带抽空又回了那小丫鬟。
足忙了半刻钟的功夫,两人才领着六个丫鬟出了院门,直往栊翠庵行去。
彼时天上已经飘起了雪花。
邢岫烟一路患得患失,亏得司棋几个围的铜墙铁壁仿佛,才不至于有个好歹。hτTΡδ://WωW.sndswx.com/
林黛玉忍不住打趣道:“姐姐一贯稳重,偏听了妙玉二字就六神无主,错非知道是个尼姑,我都要疑心是姐姐的……嘻嘻。”
邢岫烟也掩嘴一笑,随即想到了什么,忙叮嘱道:“她那性子实有些偏激,妹妹瞧着我的,千万别与她计较就是。”
黛玉拍手道:“听姐姐一说,倒越发不是俗人了,这我倒真要去见识见识。”
二人沿途说说笑笑。
等到了栊翠庵门前,就见众姐妹连同宝玉,正隔着院墙那雪中红梅指指点点。
见林黛玉来了,贾宝玉先是习惯性的迎了两步,随即想起前几日的事情,脚下先是一僵,然后又心虚的避开了林黛玉的目光。
林黛玉却不看他,笑着招呼道:“你们不是说要坐而论道吗,却怎么都在外面站着?”
“哼~”
史湘云冲贾宝玉努了努嘴,没好气的道:“人家说是闭门谢客——我原说谁是主谁是客,还要论一论才知道,偏宝哥哥非要拦着不让。”
林黛玉掩嘴笑道:“你们打狼似的来了这许多人,又气势汹汹的堵在外面,换成是我,只怕也不敢开门呢。”
“好啊,让你这一说,我们倒真成了恶客了!”
史湘云说笑着就要上前打闹。
邢岫烟却耐不住激动,快步走到门前高声道:“故人邢岫烟来访,里面可是妙玉姐姐?”
众人都有些诧异,却见清雅脱俗衣袂飘飘的女子,从佛堂里走了出来,满眼惊喜却又强自按捺着合十道:“阿弥陀佛,不想我佛慈悲,竟降下这般的缘法!”
说着,快步上前开了院门,伸着手迎向邢岫烟。
邢岫烟也是激动不已的迎向了她。
眼见两人就要撞在一处,那妙玉突然止住了脚步,狐疑的打量着邢岫烟的发髻,道:“你……你已经嫁人了?可怎么这瞧着又不大对?”
时下正室和小妾在装扮——尤其是发髻造型上,有着明显的区别。
故此妙玉才一眼看出了不对来。
邢岫烟也是脚步一顿,先是有些羞惭,但很快又释然了,笑道:“我如今在户部主事焦老爷府上做妾……”
“你、你!”
不等邢岫烟说完,妙玉下意识退了半步,难以置信的瞪圆了美目:“你怎会如此自甘堕落?!”
随即沉了脸,毫不留情的道:“你们家到底还是误了你——往后不要再说是我为你启的蒙,我当日教的是自尊自爱,可不是自轻自贱!”
她先前还感叹佛祖赐下的缘法,见邢岫烟给人做妾,便又毫不掩饰的冷嘲热讽,直把众人看的是目瞪口呆。
林黛玉头一个反应过来,不忿的上前冷笑:“你岂不知……”
邢岫烟却忙横臂拦下了她,摇头示意林妹妹不要争辩。
“哼~”
林黛玉只得狠狠剜了妙玉一眼,冷着脸偏转了视线。
这时妙玉将众人的相貌装扮扫了一遍,又沉吟了片刻,这才对邢岫烟道:“外面冷,进来说话吧。”
说着,也不等人答复,转身又自顾自回了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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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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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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