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焦顺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因为从今天起,他就要正式搬出荣国府,摆脱寄人篱下的生活,成为真真正正的一家之主了。
没错,就是一家之主。
前几日来旺夫妇商量了一下,决定等去了新家就由儿子当家做主——虽然早就是这样了,不过这次是连称呼也要改掉,往后焦某人在家就不是什么‘大爷’,而是‘老爷’了。
而来旺自然是高升‘老太爷’一职。
这样,也算是避免了紫金街焦府的主人姓‘来’的尴尬情况。
这天上午,被以贾政为首的众人簇拥出正门——行李都是走后门,但人却是要从正门离开的。
焦顺回顾荣国府的烫金牌匾,一时不由感慨万千。
初来此方世界不久,第一次踏足荣国府时激动与慌张。
为了能改变自己的境遇,跟着父亲去向王熙凤献宝时,弓着背远远站在马厩旁的卑微与不甘。
与赖家两次斗法,几乎陷于绝境,最后却又被天降圣旨所拯救时的惊喜交加。
初入仕途,遭受同僚排挤、文人非议,甚至被贾政等人视之为耻的艰难。
披荆斩棘步步高升之后,荣国府上下肉眼可见的转变。
时至今日,自己风风光光走出荣国府的正门,簇拥在自己身边的贾政、贾珍、贾琏、贾宝玉、贾蓉、贾环,无不是热情洋溢,甚至自贾珍以下,多有殷勤讨好之意。
但只是这一出一入之间的天差地别,就足以令人豪情顿生。
更何况……
司棋、杨氏、被删掉的金氏、玉钏、香菱、晴雯、邢岫烟、尤氏、李纨、赵姨娘、探春、王熙凤、王夫人、薛姨妈……
这一长串还没有列全的人名,足以证明他傲人的战绩!
如今从这府里离开,不能说是一丁点遗憾都没有,但也足堪圆满二字了。
“贤弟。”
贾政毕竟是长辈,不好表现的太过亲热,但贾珍就没这方面的顾虑了,上前把臂道:“虽是搬出去了,日后可要常来常往才好。”
“那是自然!”
焦顺不着痕迹的避开了皮肤接触,然后用力点头:“便哥哥不说,我也会常来看望你和侄儿们的。”
如果改成尤氏和芎哥儿,那这话就纯是出自本心了。
贾珍对此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不过他本就不那么在意这些,如今又在养病之中,压根不敢亲近女色,就更不在乎了,反而觉得有了芎哥儿在手,日后说不定也能借焦顺之手,给贾蓉安排个肥缺,也好贴补一下府里的开销。
当下哈哈一笑,心照不宣的在焦顺肩上拍了拍,顺势将位置让给了贾琏。
要说这送别的人当中,谁的心情最复杂,那肯定就是贾琏了。
犹记得他当初南下去送林黛玉时,这焦顺还不过就是个刚刚崭露头角的小管事,想找自己或者王熙凤禀事,还得在门外排队的那种。
谁成想短短数年之间风云际会,如今论地位论影响力对方早已在自己之上,连府里众星捧月的宝玉,也要仰赖他才能正式踏入仕途。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再看看自己,夫妻失了和睦不说,如今还受了王熙凤失势的牵连,在府里的地位大不如前……
这世事当真是变幻无常!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贾琏盯着焦顺半晌,最后也只挤出一句干巴巴的:“保重。”
便也学着贾珍退避到了一旁。
接下来贾宝玉、贾蓉等人的道别,也都是随大流并无特殊之处——至于贾环,虽然来了,但还轮不到他出面与焦顺告辞。
最后才是贾政上前,端着架子谆谆教诲。
不过说是端着架子,实则言语间也早没了那高高在上态度,最后再一次将宝玉托付给焦顺时,更是不自觉带出三分讨好。
等到上车时,焦顺回首抱拳,目光再次凝视了荣国府的烫金招牌片刻,然后才吐出一句“告辞”,低头钻进了马车里。
宽敞高大的马车缓缓启动,驶向了路口早已等候多时车队——原本来旺和徐氏也该从正门出来,但他们毕竟与焦顺不同,是曾在荣国府里做过多年下人的,如今面对这么多旧主,总难免有些不自在。
所以纵然是最好面子的徐氏,也选择了跟随大部队走后门。
一刻钟后。
焦顺正式离开的消息传遍荣宁二府。
蘅芜院。
正在亲自擦拭自行车的史湘云动作微微一滞,很快便又恢复如初。
内仪门小花厅。
贾探春在铺开的宣纸上,浓墨重彩的写下了‘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稻香村。
李纨和‘大病初愈’的王熙凤,正商量着去牟尼院上香的频率,到底是该定为一旬还是半月。
缀锦楼。
迎春从三楼阳台用力掷出一只纸飞机,目送着它飞出十余丈远一头扎向湖面,又在临近入水的那一刻艰难挣扎着重新爬升片刻,但最后还是无力的沉入湖中。
清堂茅舍。
王夫人听了彩霞的禀报,怔怔的出了一会儿神儿,然后喃喃自语道:“也不知薛家那边儿如何了。”
宁国府。
尤氏得了消息,默默抱起了芎哥儿。
…………
返回头再说焦顺。
等到与自家的车队汇合之后,焦顺挑起车帘,正看到不远处的父亲也正隔窗示意,不过却未见母亲的踪迹。
他示意车夫将车赶到近前并辔而行,扬声问:“爹,我娘呢?”
“她等不及,先去家里收拾屋子了。”
来旺说着,往前头指了指:“再说了,薛家太太不是说要去帮忙么?总不好连个陪同的人都没有。”
顿了顿,又补充道:“邢氏和你那些丫鬟们,也都跟过去了。”
“喔。”
焦顺了然的点了点头,扬声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也赶紧上路,免得让薛家婶婶久等。”
来旺也点头,旋即却是压着嗓子道:“我娶你娘的时候,可没想到她有一日真能跟王家的千金小姐论姐妹。”
其实还不止论姐妹呢。
焦顺心里嘿笑,又打趣道:“爹您刚才要跟我一起走,说不准还能听到政世叔称呼您一声贤弟呢。”
“滚一边去!”
来旺笑骂一声,脸上却忍不住有些潮红,却不是羞臊,而是想到那场面便血气上涌。
焦顺又超车到了前面,把薛蟠喊上了车——冯紫英、卫若兰等人都会去紫金街那边儿庆贺——然后一声令下,由荣宁二府和薛家赞助的车队便徐徐向前。
其实真正要拉的东西也没多少,毕竟焦家如今也瞧不上荣国府给管事们用的二手家具,再说筹备了几个月,该买的也早都买齐了,所以这三四十辆大车,纯粹就是为了撑场面。
不过场面是有了,行进起来却难免迟缓。
也不知过了多久,焦顺正在车上与薛蟠天南海北的闲扯——抛开人品不提,薛大脑袋绝对是个场面人,有他在不愁没话说——忽然就得了禀报,说是前面的路被堵住了半边,要不要绕行。
焦顺刚要答应,忽然想到了什么,挑帘子向外探头张望,果不其然,就见前面街上停了几十辆大车,又有无数人从街头排到街尾,乌泱泱的看不到尽头。
而引发这场面的,正是由老义忠亲王府改建的工学。
薛蟠也从对面探头张望了几眼,奇怪道:“焦大哥,不是说你们工学打从下月初一才开始报名的嘛?怎么今儿就来了这么多人?”
“哈哈,毕竟放给外面的名额只有两百个,僧多粥少可不就抢起来了?”
焦顺随口敷衍着,但事实自然并非如此,虽说这次开放给外面的名额不多,但也还不至于让这么多人提前一天跑来排队报名。
其实早从几天前刊发报纸的仪式,他就着力烘托紧张气氛了,今儿最早跑来排队的也都是工盟找来的托儿。
说是托儿也不全对,这些人也的确是要来报名的,只是原本没那么急迫,后来受了工盟的人鼓动,所以才提前跑来排队的。
而等更多的人因为从众心理加入排队的序列当中,这些人说不定还要感谢鼓动他们的乡党、工友。
虽然眼前这一幕,本就是焦某人暗中谋划扇动的结果,但真等亲眼看见,还是忍不住生出了‘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的错觉。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匠人里固然有不少沧海遗珠,但现阶段和传承上千年的科举比,仍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这已经算是极好的开端了。
也或许焦顺有生之年,能真正看到那一幕场景吧。
这时薛蟠又看着那人龙咋舌道:“亏哥哥你悄默声给我家留了几个名额,若不然我家怕也要派人过来排队了。”
这次工学招生拢共是八百个名额。
其中三百个是公派生,也就是有内府和工部下辖的国企报备提名。
两百个名额给了各家皇商,以及一些公认的大贾——主要是那些有背景的,譬如某阁老的族侄,某王爷的便宜小舅子。
还有一百个名额属于活动指标,供内府、工部、焦某人进行py交易。
只有仅剩的两百个名额才会放出来,以公开考核的方式进行招收——若非如此紧俏,也别想烘托出眼前的热闹气氛。
“这有什么,自家人我还能不照应?”
焦顺冲薛蟠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跟自己客套。
这时他的目光扫到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正背着画架向汹涌的人潮走去,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挑,顺势放下手里车帘,吩咐道:“绕路吧。”
烘托出工学名额‘一票难求’的场面,只是焦某人计划的第一步罢了,接下来就该‘友邦惊诧’的名场面登场了——他暗中命人找了个素描画师,假装不经意间撞见这一幕,并将其描画下来。
等过几日,蛮夷震惊于夏国发展工科的决心,高呼夏国不可战胜的传闻就会甚嚣尘上。
届时还会有某富豪高调买下那副画,证实这一切并非谣传,然后再将其捐给工学,并在上面写下‘为大夏雄踞世界而学习’之类的寄语。
最后就是皇帝在朝堂上大谈特谈工学扬我国威……
如此,才算是打响了工学成立之后的第一枪。
这是后话,且先不提。
却说薛姨妈正有些不自在的,在焦家客厅里陪着徐氏忆苦思甜,忽听闻外面禀报,说是车队已经拐进了紫金街背街。
她下意识起身,一旁的徐氏却不慌不忙,慢慢起身问道:“你今儿怎么魂不守舍的,莫不是家里有什么放不下?若有急事,也没必要非在这里等着——反正做了邻居,往后还长着呢。”
徐氏在荣国府里与她平等相处,还会觉得有三分不自在,但如今身在自己主场,却是完全放平了心态。
“没、没有!”
薛姨妈慌忙摆手,半真半假的感叹道:“我只是一时有些恍忽——虽然我早就将你当做亲人一般,却也万没想到你家能有今日这般气象。”
她以前都说是姐妹,如今却笼统的改为了亲人。
徐氏闻言自也是感慨万千,无数言语汇集在心头,最后却只化作了洒然一笑:“这才那到哪儿啊?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薛姨妈闻言微微颔首,也跟着道:“是啊,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后半截话声音就渐渐低了,脸上更是止不住的发烫。
她唯恐露出破绽来,忙道:“既然顺哥儿他们要到了,咱们还是赶紧去外面迎一迎吧。”
徐氏哪知道她心中的想法?
当下答应一声,就领着邢岫烟并众丫鬟们迎了出去。
约莫在台阶上又等了一刻钟,才见几辆大车缓缓停在了正门前——大多数马车都去的是角门。
来旺、焦顺、薛蟠几个下了车,齐来与徐氏、薛姨妈搭话,内中却有一人颤巍巍走到正前方,抬手目视那烫金的‘焦府’牌匾,感慨万千老泪纵横。
“顺哥儿。”
焦顺正与母亲商量中午设宴款待宾客的事儿,忽然被父亲用手肘撞了一下。
转头顺着来旺所指,就见焦大正仰望着牌匾泪流满面,他忙走过去扶住了这倔老头,笑道:“干爹,这有什么好哭的,咱们焦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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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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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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