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听到院子里传来清脆悦耳的铃声,莺儿就知道必是史湘云又准备独自出门了。
她下意识伸长了脖子隔窗向外窥探,却只瞧见了门前送行的紫鹃、雪雁,早已经不见史大姑娘的踪影。
“今儿怎么比前两日还要急?”
莺儿疑惑的嘀咕着,回头看看正端坐在梳妆台前,对镜整理颈间金锁的薛宝钗,忍不住凑上去明知故问道:“姑娘,你说这史大姑娘到底是怎么了?每日里一个人早出晚归的,连紫鹃都不肯带上。”
见薛宝钗没有反应,她又压低了嗓音继续道:“我听说林姑娘也是这般,会不会是她们私底下在一起做些什么?”
薛宝钗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不过很快就又继续整理起了头饰。
等到收拾齐整长身而起时,她这才正色道:“人孰无私?她们不告诉咱们,自然就有不说的道理,咱们又何必非要深究?”
说着,顺手从床上抄起诗社派发的团扇,径自出了家门,朝着清堂茅舍的方向行去。
自从薛姨妈住进大观园之后,倘若不是有特殊缘故的,她每日必是要前去问安的,更何况这几日薛姨妈的情绪还有些不对,偏又不肯明说到底是因为什么。
不过她已经从哥哥那里问明了缘由,今儿就可以对症下药悉心开导一番了。
却说莺儿紧随其后,等到了外面见左右无人,便又忍不住道:“史大姑娘一向和您最好,如今偏和林姑娘夹缠不清,倘若……”
“够了!”
宝钗回头横了她一眼,严肃道:“我和林妹妹虽有些误会,可如今早已经尽数解开了,云妹妹又怎会因为与她交好,就疏远了咱们?你往后再别说这些节外生枝的胡话了!”
莺儿见小姐恼了,再不敢多说半句。
闷着头亦步亦趋的跟在宝钗身后,直到离着清堂茅舍不远了,她才突然低呼一声,恍然道:“我知道了……”
宝钗止步,回头诧异的问:“你知道了什么?”
“没、没什么!”
莺儿却连连摆手。
其实她是想了一路,才想通了宝钗话里未尽的意思:薛林二人之间所谓的‘误会’,说白了不过是就是为了一个宝玉。
如今尘埃落定,自家小姐距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这时候自然力求稳妥为上,岂能因小失大节外生枝?
见小姐依旧目视自己,莺儿忙又补充道:“我是想说,以后见了林姑娘定要毕恭毕敬,再不敢胡言乱语了。”
宝钗这才满意的微微颔首,领着莺儿照例先去请见王夫人,待得到‘太太正在做早课’的答复后,这才转到薛姨妈屋内。
彼时薛姨妈刚用过早饭,正肉菩萨似的坐在床上,两只酥白柔荑拢着个丑怪的木雕,不住的盘弄摩挲,美目中尽是对往昔的追忆感怀。
这时忽听仆妇在外面禀报,说是姑娘过来请安了。
她慌忙把那木雕藏进了箱子里,又装作没事儿人一样坐回了原处。
宝钗进门后见薛姨妈双颊微红,眼角犹挂着些许泪痕,便直接开门见山的问:“我瞧妈妈近几日气色欠佳,可是身上有什么不适之处?”
“没什么,就是……”
薛姨妈原本想随口敷衍两句,可见女儿的态度前所未有的认真,便七分真三分假的叹气道:“唉,我近来时常梦到你爹,就想着是不是他在金陵孤苦无依,想让我回江南……”
“妈妈切莫胡思乱想。”
薛宝钗截住薛姨妈的话茬,上前挽住一条白生生的臂膀,将满头青丝倚在她肩头,娇声宽慰道:“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妈妈不过是睹物思人罢了,与托梦全无干系。”
“你、你怎么知道?”
听到睹物思人四字,薛姨妈心下就是一突兀,暗道自己还琢磨着再过两天就把东西还给焦顺呢,却怎么消息都传倒女儿这边儿了?
“自然是哥哥同我说的。”
宝钗笑道:“说是在老宅意外寻见了当年父亲给您的定情信物——妈妈收在哪儿了?快拿出来让我也瞧瞧。”
听到‘定情信物’的说辞,薛姨妈不由得大囧,连忙分辩道:“什么定情信物,伱莫要胡说!不过是你爹送我的七夕礼物,后来被你哥哥给弄丢了,这件是、是后来补的。”
说到‘后补’时,她含糊其辞语焉不详,既不好意思谎称是丈夫给补的,又不敢道明这东西的出处。
薛宝钗却哪知道还有这些内情?
她只知道薛姨妈一贯将焦顺当做子侄看待,自然万万想不到这所谓的‘定情信物’,竟会是焦顺送给母亲的,偏母亲还阴差阳错的收下了。
故此虽见薛姨妈吞吞吐吐似有遮掩,却也只当是她是羞于在小辈面前袒露情史,于是再次催促道:“妈妈快把那东西拿出来,让我瞧瞧爹爹当年送的是什么礼物。”
“这……”
薛姨妈见推脱不过,也只好趿着绣鞋从箱子里翻出了那只木雕,又羞又窘不情不愿的递给了宝钗。
宝钗拿在手中端详了一阵子,才认出是鹊桥相会,不由的噗嗤一笑,掩嘴揶揄道:“不想爹爹竟也曾有这般涂鸦之作,他一贯最是好强,从不肯在人前自曝其短,错非是爱煞了妈妈,又怎肯主动献丑?”
“这個……”
薛姨妈心下愈发的别扭,虽然她最近确实是在借此凭吊亡夫,可问题是这东西并非出自亡夫之手,而是焦顺亲手所刻。
结果先是被说成‘定亲信物’,如今又说什么‘爱煞了’自己……
阿弥陀佛!
看来必要尽快做个了断,把这东西完璧归赵才好。
…………
返回头再说湘云。
她一早出了蘅芜院,寻到了近日聚齐的所在,转过山石就瞧见贾探春正在凉亭里徘徊,忙用力捏紧了手刹,边片腿下车边笑道:“原是我强拉三姐姐入的伙,不想三姐姐倒比我还上心。”
怎么可能不上心?
若说贾探春对焦顺爱恨交加,或许还有些言过其词,但焦顺无疑已经在她身心两处,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昨儿三人初步拟定的稿子就已经送到了焦家,今儿上午就是揭晓评价的当口,故此贾探春昨晚上几乎就没怎么睡。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忽儿畅想焦顺阅读自己痛斥他的文章时,会是怎样的感受;一忽儿又患得患失,生怕焦顺因此彻底恼了自己;一忽儿又暗自羞愧,觉得自己不该认贼作父,合该一以贯之的矢志报仇才对!
也亏她天生丽质又不似黛玉那般娇弱,这才勉强没有在史湘云面前露出疲态。
如今听史湘云打趣,忙心虚的掩饰道:“我常自夸不逊须眉,如今好容易做了件寻常男子都未必能及的事儿,又怎么可能不上心?”
史湘云倒没有起疑,将车子贴着山石支好,边往凉亭里走边纠结道:“也不知咱们写的东西,能不能入焦大哥法眼。”
“什么法眼。”
贾探春嘴硬道:“论文才他如何及得上咱们?就算瞧不上,也只怪他自己眼界太低!”
说是这么说,心下的忐忑却还在湘云之上——若非如此,她又怎会一早就出现在这里?
两人就像是科举揭榜前的考生一样,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的,足足又等了两刻钟,才见林黛玉手捧着一叠稿纸渐行渐近。
探春见状心头一紧,下意识攥住了湘云的胳膊,颤声道:“莫不是咱们写的真就被他给打回来了?”
史湘云虽不似她这般,却也是愁眉苦脸,嘟着嘴嘀咕:“我明明已经用心了,到底是哪里不对?”
等到林黛玉终于走近了,二人立刻争前恐后的迎了上去,四只眼睛直勾勾盯着黛玉探问究竟。
黛玉瞧着也有三分气馁,径自走进凉亭里,把手中的稿子往桌上一摔,这才无奈道:“焦大哥说文章是好文章,立题破题都是上上之选,就是……”
探春等不及追问:“就是什么?”
“就是不够暴论,不够煽动人心。”
“暴论?”
“大概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那种。”
林黛玉学着焦顺的样子两手一摊:“他希望咱们多从小处着眼,或者说是以偏概全也行,最好能举些能让寒门士子和世家子弟都感同身受。”
“再有就是……”
黛玉将焦顺的需求一条一条的说了,说白了,就是后世自媒体流量文那一套,当然焦顺毕竟不是干这个的,所以也只能根据印象提出笼统的要求。
说完见湘云和探春都有些失落,林黛玉忽又话锋一转,笑道:“不过也不是全都打回来了,焦大哥说编排他的那两篇文章就很好,抬头语不惊人死不休、中间故事大有猎奇之处、最后的痛骂更是刻骨铭心真情实感,让人想忘都忘不了。”
听说自己独占鳌魁,探春原本是窃喜不已。
可听到‘刻骨铭心真情实感’这八字评语,心下又五味杂陈患得患失起来。
她竭力稳住心绪,生硬的转移话题道:“这两日官司审的如何了?别咱们还没改好,那边儿先就已经结案了。”
“三妹妹尽管放心。”
林黛玉不屑的冷笑道:“事情果如焦大哥所料,三法司选择了以拖待变,昨儿说是要升堂问案,问的却不是周隆构陷工学一案,而是两个工读生胁迫朝廷命官的事儿,如此行径,当真是可笑至极。”
史湘云则是更关注写文章的事儿,迟疑道:“焦大哥说咱们以小见大,可咱们对那周隆的平生一无所知……”
“这有何难?”
不等林黛玉开口,贾探春便跃跃欲试的道:“只需化用前人事迹就好,咱们是为了吹捧造势,又不是要为那姓周的著史列传。”
史湘云苦着小脸支吾道:“可、可如此一来,咱们岂不和那周隆一样成了凭空构陷?”
“咱们是吹捧他,怎能说是构陷?”
贾探春不以为然:“何况自古行大事者不拘小节,若连这些小事都要瞻前顾后,如何斗得过那些结党营私奸佞小人?!”
林黛玉在一旁也是微微颔首,显然也并不反对这种做法。
从这上面就能看出三人各自秉性的区别。
林黛玉虽能分辨善恶是非,却更重私情,既认定邢岫烟是至交亲朋,便毫不犹豫站在了焦顺的立场上,将那周隆视为敌寇,别说只是捧杀对方,就算是真要栽赃构陷,她也会选择默默支持。
而贾探春虽然仰慕忠臣良将,认为不该以成败论英雄,甚至最容易被那些悲情英雄所打动,可真到了具体操作层面,却又笃信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比起手段是否光明磊落,能否达到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可见一个人崇拜的,其实往往就是她最不可能成为的人。
反是史湘云,平素里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实则却是三人当中最有底线的,堪称是率性而为却从不逾矩。
故此三人当中,只有她对这种做法表示了疑虑。
当然了,也只是一丝丝犹疑罢了,在贾探春劝说下,她很快就释然了——说到底,这事儿本就是礼部主动起衅,焦大哥也是为了自保才不得已而为之。
而探春因得了彩头,态度愈发的积极,仗着自己对古今中外忠臣良将的故事最为熟悉,主动揽下了虚构周隆圣贤事迹的差事,花了一上午就拼凑出七八件似是而非,又足能感人肺腑的段子。
史湘云则负责润色,将其浪漫化处理,然后再引申出微言大义——最后这件事儿其实她干着也不甚顺手,只能说是勉力为之。
至于林黛玉……
她专门的负责以文人的口吻给工学挑刺儿,这差事她倒是得心应手的很,尤其是从焦家拿了些资料之后,就更是言之有物直至要害了。
【差几十个字,随便掰扯一下:因为主写朝堂争锋的章节订阅不佳,所以我这两章尝试用姑娘们转述的方式,推进官司的进展,不知道大家觉得观感如何。
另外……
朝堂争锋的剧情,到底是那里有问题?为毛好多人说老嗷写的太差?我自觉是用了心的,难道真就连及格水平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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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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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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