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跨院。
贾赦难得穿戴整齐,手捧着一柄金星珊瑚柄的古扇,边翻来覆去的把玩,边五音不全的哼着小曲儿。
在外人看来,荣国府眼下是遭逢大难,但在咱们这位大老爷眼中,二房遭劫分明就是喜事,而那孙绍祖望门而逃就更是意外之喜了。
双喜临门,怎不叫人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便在此时,有丫鬟进门禀报道:“老爷,二太太领着少奶奶和三姑娘来了。”
“嗯?”
贾赦眉头一皱,反问道:“她不在家烦心宝玉的事儿,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那丫鬟瑟瑟低头:“奴婢不知。”
“哼~”
贾赦嗤鼻一声:“没用的东西,去问清楚再来回我。”
那丫鬟如蒙大赦,忙不迭退了出去。
贾赦自病倒之后性格愈发乖戾,稍有不顺心便对身边人非打即骂,故此非但邢氏不敢亲近,连那些小妾们都是能躲就躲,只苦了这些当值的丫鬟仆妇。
不多时,那丫鬟又折了回来,恭声禀报道:“二太太说,咱们府上就属老爷名爵最高,如今宝二爷遭逢……”
哗啦~
贾赦手中的扇子猛然一合,骂道:“什么二爷,你二爷好着呢!”
那丫鬟吓的花容失色,忙屈膝跪倒反正打了自己两记耳光,战战兢兢道:“老爷恕罪!”
等了一会儿见贾赦没有再动怒,她才又跪着继续道:“宝三爷如今遭逢大难,二太太就想请老爷您出面搭救。”
贾赦闻言冷笑连连:“这时候她倒想起我来了?”
不过他心下还是十分快意的,心道老二纵使仗着母亲偏心,窃据了荣禧堂又能如何?他一个从五品的芝麻官儿能守得住吗?!
原先还仗着宫里有贤德妃撑腰,如今瞧这架势贤德妃八成也失了宠。
归根到底,荣国府依仗的还得是自己这承爵正朔!
不过得意归得意,贾赦最终却还是不耐烦的一摆手道:“让太太把她打发走,就说老爷我卧病在床不能理事。”
虽然他自视为荣国府的擎天玉柱,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他就要庇佑二房嘛。
尤其眼下还不知宝玉究竟是因何被抓,他才懒得去趟这摊浑水呢!
等丫鬟领命去了,贾赦愈发得意起来,也不管还是在初春时节,捻开手里的金星珊瑚,迈着官步打着扇子,口中念念有词:“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我也曾差人去打听,打听得司马领兵往西……”
正自娱自乐间,不想那丫鬟再次去而复返。
这回不等丫鬟开口,贾赦先就恼了,怒斥道:“贱婢,又有……咳咳咳……”
他一下子动了真火,立刻牵动了病体咳嗽不止。
那丫鬟忙上前扶着他坐下,趁机禀报道:“老爷,二太太不肯走,说是无论如何也要见老爷一面!”
“咳咳咳……”
贾赦用茶水强行压下翻腾的肺腑,也没亮相跟个丫鬟计较了,喘着粗气骂道:“这老二媳妇真是不知趣,罢罢罢,去把她请进来吧,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好说的。”
那丫鬟如释重负,忙喊来别人照料贾赦,自己逃也似的夺门而出。
一路小跑着到了客厅门前,她这才停住脚步,深呼吸了几下调匀气息,然后规规矩矩的进门道:“太太,老爷让请二太太过去。”
邢氏听了,反倒有些意犹未尽。
打她嫁进荣国府都已经多少年了,就从来没见王夫人在自己面前低过头!
若非不敢明着违逆贾赦的命令,她真恨不能再刁难王夫人几句,出一出这些年的闷气!
她不无遗憾的起身,招呼道:“既然老爷相请,那咱们就过去吧。”
王夫人也想跟着起身,但腿上一软又瘫坐了回去。
“太太!”
一旁的探春伸手欲扶,却被王夫人摆手拒绝,只见她咬了咬牙,两手撑在椅背上缓缓起身,然后对着邢氏点头道:“有劳大嫂带路。”
也不知为何,原本看到王夫人这副模样暗中发笑的邢氏,此时心下却没来由的有些畏怯。
不过她也没太在意,只当是王氏余威尚在,自己还不适应双方此消彼长的状况罢了。
当下引领着三人转奔堂屋。
等到了堂屋门外,看到大马金刀坐在外间正中的贾赦,王夫人、王熙凤和探春不约而同的脚步一顿,脸上的表情也凝重了许多。
王熙凤更是忍不住拉住邢氏,附耳问道:“不是说老爷病的不轻么?这怎么瞧着……”
“早上还病恹恹的不肯起呢。”
邢氏也跟他咬耳朵:“这不,听说宝玉被抓走了,孙家更是望门而逃,一下子就精神了,中午还跟我商量,说是要趁机退婚,给二丫头另寻个有钱有势的主儿。”
王熙凤听了,转头有些为难的看向王夫人和探春。
王夫人明显有些犹疑。
而探春攥紧了拳头,直勾勾的盯着里面的贾赦看了一会儿,突然展颜一笑道:“太太,咱们快些进去吧,别让大老爷等急了。”
说完,又补了句:“二哥哥的事情可万万拖不得!”
这后一句话显然给王夫人注入了动力,她暗一咬牙率先迈步走近了客厅。
邢氏正待跟进去,却被王熙凤一把扯住:“太太,我有事要跟您商量。”
说着,又回顾左右喧宾夺主的吩咐道:“都散了吧,这里用不着你们。”
邢氏莫名其妙,等下人们都退下了,正待发问,王熙凤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探头向客厅里张望。
不多时,随着里面贾赦一声令下,在屋里伺候的仆妇丫鬟也都被赶了出来。
王熙凤照葫芦画瓢,又接力赛似的将她们轰出了院子。
“你们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邢氏只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伱管那么多呢。”
王熙凤却不肯细说,她有把握在事后拿捏住邢氏,却不敢保证邢氏在突发情况下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毕竟出了暗里与焦顺苟且之外,邢氏明面上从不敢违逆贾赦。
因此她并不解释,只是将邢氏带到了角落里,东拉西扯的拖时间。
在探春原本的计划当中,她起的就是拖延放风、以及善后的工作。
不过三人商量定计时,想的是两个人足以对付一个病入膏肓的贾赦,却万没想到贾赦会突然‘回光返照’。
所以方才进门前才起了迟疑。
话分两头。
屋内,贾赦在王夫人的恳求下,斥退了屋内的仆从,原以为王夫人必是要签订城下之盟,所以才不想被人听到——谁成想王夫人翻来覆去,只想求他以一等将军的名义上折子为宝玉求情。
这还罢了,偏那言语还干巴巴的,连中听的空话都不见多少。
哼~
这老二媳妇真是越来越不会做人了,怪道她遭了老二的嫌弃!
贾赦一来是确实觉得没趣,二来也是想让王夫人知难而退,故此听了几句便开始咳嗽,又摆出一副精力不济的架势道:“我也是因为听说府里出了大事,所以才从床上爬起来的,若不然……”
这时在一旁乖巧侍立的三丫头,突然打岔道:“大伯病体初愈,想是受不得风,我去给您取些御寒的东西来。”
说着,也不管贾赦应是不应,直接推开房门走进了里间。
贾赦‘送客’的言语被探春噎了回去,又见她直接跑去了自己的卧室,心下有些不喜,但探春看上去似乎也是出自小欣,便不好直接呵斥她,转而阴阳怪气的道:“三丫头还是那么有眼力劲儿。”
这却是在嘲讽王夫人没有眼力劲儿。
但王夫人却似乎正在走神,对他的嘲讽完全没有反应。
哼~
贾赦又忍不住在心下暗骂,这老二媳妇真是泥胎木塑也似的,怪不得老二一直偏宠赵姨娘。
说起那赵姨娘,模样与邢氏有五六分相似,做派却要泼辣开放许多,想必到了床上也会十分主动……
贾赦脸上不自觉露出几分荡意,目光在王夫人脸上打了个转儿,暗道这婆娘其实也颇有几分姿色,不过瞧她一板一眼,多半也和凤丫头是一路做派。
他可是早打听到了,当初贾琏和王熙凤还和睦时,想要换个姿势王熙凤都不肯。
果然,还是赵姨娘那样的更可人,这岁数大了腰不好,就更喜欢女人爬上来自己动……
正想些有的没的,就见探春抱着枕头被子从里间走了出来。
贾赦不由一愣,他还以为探春是去找大衣裳了,至多弄个毯子来,谁成想竟把被子枕头都抱了出来。ΗtτPS://Www.sndswx.com/
这三丫头怎么搞的?
贾赦皱起眉头正要拒绝,探春已经抖落开被子,笑吟吟的裹缠了上来,嘴里道:“我给大伯围上,您歪着跟我们说话就是。”
因见她笑的亲切谄媚,贾赦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又想着这样一来装作发病倒也方便,于是便顺势往后仰,嘴里道:“还是三丫头会体贴人。”
刚说完,就发觉脑后没有依靠,原来探春只把被子裹在了他身上,却忘了先放好枕头。
于是他重又仰起头,正要吩咐探春把枕头给自己垫在脑后,忽然发现王夫人不知何时也到了近前,正两手抱着枕头深呼吸直运气。
贾赦觉得有些不对,可也万没想到这母女两个是来送自己归西的,当下狐疑道:“弟妹,你这是……”
话说到半截,忽觉身上一重,却是探春突然扑上来死死抱住了他,同时厉声喝道:“太太,动手啊!”
贾赦这才大惊失色,抬头喝问:“你们想……唔!”
不等他质问完,王妇人一咬牙将那枕头劈头盖脸的捂了上去!
她们要杀我!
她们竟然要杀我?!
贾赦这一下子才终于明白过来,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但还是在求生的本能之下,竭尽全力的挣扎起来,口中更是呜呜有声。
原本按照探春的计划,即便他的力气大过自己,被被子紧紧裹住之后也要打个折扣,但真等到实际操作时,却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情况。
这锦被的背面实在是太光滑了!
她竭尽全力稳住身形,才没有被甩到床下,也因此,用来束缚的贾赦的力道还不到预想中的五成!
眼见被子在贾赦的挣扎下有所松动,若再不能控制住,只怕他就要腾出手来攻击王夫人和自己了,探春闷哼一声,张嘴死死咬住了锦被,希图能再增加哪怕一点点的力道。
但这时王夫人那边儿却也出了差池!
她手里的枕头太喧软了,偏一开始她又是两手抓着枕头捂上去的,结果并没能让贾赦窒息,反而被他挣扎着顶开了一些空隙,瓮声瓮气的怒骂道:“贱婢,你怎么敢、怎么敢?!放开、放开,再不放开,我就杀了你们、杀了宝玉、杀了……”
“抬抬!”
探春见状,急忙咬着被面从喉咙挤出声音:“叫风借借紧来……”
她是见事情不成,准备启动备案,让王熙凤进来帮忙,不想还没说完,王夫人却突然松开了枕头!
探春一时目眦欲裂,只以为王夫人是被贾赦唬住了,索性送了口,急道:“太太,你千万……”
又是说到一半,就见王夫人手脚并用爬上了床,毫不犹豫的跨坐到了贾赦胸膛上,一下子将他的挣扎镇压了大半,然后捡起枕头再次狠狠捂了上去,嘴里还癫狂的叫道:“宝玉、宝玉、宝玉、宝玉,谁也别想害我的宝玉!宝玉、宝玉……”
这一刹那,连探春也被惊的瞠目结舌。
也不知过了多久,贾赦的挣扎和呜咽声渐渐消失了,房间里只余下王夫人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宝玉’。
探春又等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太太,大老爷应该、应该已经走了——太太?!”
直到她提高音量又喊了一声,王夫人才清醒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挪开枕头,伸手探了探贾赦的鼻息,等确认贾赦果然已经死了,王夫人身心一松,登时软绵绵的滑倒了地上。
探春见状正要勉力起身去扶,不经意抬头,却正对上扶着门框瘫软在地的邢氏,以及正直愣愣看着王夫人的王熙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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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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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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