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浓烟直冲云宵,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刺鼻的怪味。
奚康生提鞭立马,横在城门口,冷冷的看着快步爬下城墙的达奚。
若是李承志还活着,便是只剩一口气,就是抬,也该被抬来见他最后一面……
想到此处,奚康生的脸色已成铁青。
“镇守……”
达奚刚一张口,奚康生抬手就是一鞭,马鞭带着呼啸声,重重的抽到达奚的头盔上。
达奚只觉耳中嗡嗡做响,眼前金星乱冒,止不住的连连后跌,直到后背撞到云梯,才堪堪站稳。
众将狂惊:这可是你亲儿子?
千万不要以为只是一鞭而已,要先看看是谁抽的。
奚康生年轻时,被先皇孝文赞为勇冠天下,惊奇的是,南至南朝,北至柔然,西至吐谷诨、高昌,东至高句丽,没有人敢不服气,更不敢说自己能勇猛过奚康生。
只因奚康生这“勇冠天下”的名号,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
他就连纵马骑射时用的都是三石弓,箭是特制的铁箭,重有一斤余,可射六七十丈,百步内足可射穿马身。
若是步战,奚康生用的步弓长足有七尺(两米),箭直接用的是三张弩的弩箭,箭杆足有寸许粗。
不是夸张,若达奚未戴头盔,这一鞭抽裂他的头骨都有可能……
“从父……”达奚惊骇之下,竟连官职都忘了叫。
“爷爷让你受李承志节制,不是让你事事听从……李承志若造反,你难道也不阻拦……蠢笨如猪……愚昧不堪……好好的一个人才,竟折在了这种宵小之辈手中?”
也不知他骂的“宵小之辈”是刘慧真,还是胡始昌,但见他越骂越怒,竟又提起了马鞭。
达奚吓的心肝狂跳。
他可是亲眼见过从父用马鞭抽死过人的。
鞭子还没落下来,他抱着头盔就窜,机灵的就跟猴子似的,眨眼间就窜上了云梯。嘴里更是急的大叫:“从父……没死……李承志没死……”、
奚康生猛的一愣。
李承志没死?
不是都已“烈火燎墙,人不能近”,更是“杀声震天”了么?
此等绝境,李承志是怎么活下来的?
张敬之急道:“承志可是重伤了?”
重伤?
达奚撇了撇嘴:“就烫伤了点皮……嗯,至多也就是被弩箭隔着甲,撞伤了几根胁骨……”
就烫伤了点皮?
刚刚息了几丝的怒火,像是被浇了火油,“腾”的一下又冒了上来。
奚康生怒声骂道:“既然没死,为何不来见我?难不成还要我去请他?”
“镇守息怒!”达奚连忙解释道,“李承志早已杀脱力昏过去了……”
说着一顿,又像是心有余悸一般,达奚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不说被火烧死的,只是毙于李承志刀下的悍贼,就有二十余,而且个个都如属下这般的壮汉……
连属下都想不通,在那般绝境中,他是如何尽毙敌贼,且生擒贼酋,还能毫发无伤的?”
奚康生豹眼狂突:二十余如达奚这般精壮的悍贼,尽皆毙于李承志的刀下,而且还持有强弩这般利器?
而李承志顶多可能就是折了几根肋骨?
扯什么鸟蛋呢,这岂不是比我奚某人还猛?
“人呢?”
奚康生嘴里吼着,一骨碌翻下马身,攀着梯子就上。
达奚飞快的往墙上一窜,让开位置,又指着墙头说道:“就在此处!”
奚康生探首一看,五六步外,数十光着脊背,浑身上下只穿一条犊鼻裈的大汉,牢牢的将李承志护在中间。
只见个个引弓持刀,目露杀意,哪怕看到时奚康生的时候,都没有一丝收敛或是避退的意思。
达奚黯然一叹,凑到奚康生耳边解释道:“当时墙上的火太大,白甲兵身上的毡甲见火就燃,这些亲卫情急下脱了个精光,欲跳入火中救助李承志,却被胡始昌阻住……双方差一些便要火拼……”
奚康生心中微动。
还真是有什么样的将,就有什么样的兵,明知是火坑都要跳?
那可是沾之即燃,如附骨之蛆,用水都扑不灭的火油,人跳进去,哪里还有命在?
奚康生也不知道该赞他们忠肝义胆,还是该骂他们蠢的不可救药?
达奚往前一步,冷冷的盯着李睿。
李睿仿佛是个死人一般,眼中木然无神,心中更是已如死灰。
脑子里尽是白甲营夜遁之前,李松、李亮、李丰、李时,甚至还有李彰、李显等人对他万般嘱咐的画面:便是族人死绝,也一定要护郎君平安……
可最后呢?
李睿恨不得将胡始昌的尸体拉过来,一刀一刀的剐在郎君面前。
看他咬牙切齿,仿佛看到了杀父仇敌,达奚一声惊吼:“李睿?”
这是奚镇守,不是胡始昌……
奚康生眼神微冷:“护主不力,使主将身陷死地,便是斩绝尔等,也难恕其罪……”
达奚一惊。
这几十个再要是死了,李承志的族人就真要死绝了?
他刚要求情,猛听奚康生一声厉吼:“拉下去,一人百鞭,幢将两百……”
达奚猛松一口气,但一口气都没吐利索,看包括李睿在内,数十亲卫竟直愣愣的不动,达奚急的直发狠。
镇守正在火头之上,真惹怒了他,杀你们比杀鸡还轻松……
“耳朵聋了吗?”他口中骂着,上去就是一脚,将李睿踢了个跟头。
“一群蠢货,还不下去受罚?”紧跟着上了城墙的张敬之怒声骂道。
直到此时,李睿眼中才有了丝活气,仿佛翻倒的壶嘴,眼泪“扑簌扑簌”的直往下掉。
他扑倒在地,“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也不知是在向谁磕,等抬起头上,额头上已见血迹。
随着李睿一动,一众亲卫才往后一退,将李承志让了出来。
奚康生总算看到了全乎的李承志……
甲胄已除,几乎被剥了个精光,确实如达奚所言,除了头上、双臂被烫伤了几处,就只见胸口、后背,以及双腿各有几处乌青,应是弩箭之力贯透铠甲所致。
伤倒不怎么重,但看那剥下来的甲胄,所见之人无一不倒吸一口凉气。
上面扎着十余支弩箭,就像是刺猬一般。
都是身经百战之辈,不用看都知道,这是箭头穿破了首层甲叶,才会有箭支留在甲上,可见贼人所持弩箭之威?
除此外,甲上尽是新鲜的砍伤与划痕,有好几处已然被砍的凹了下去,明显是被大斧之类的重器所伤。
再看软布内衬,纯粹跟血里捞出来的一样,几乎看不到一处干爽的地方……这是杀的有多惨烈,李承志又杀了多少人,才会沾染这般多的鲜血?
才只是杀至脱力导致昏厥?
李承志怕是几日几夜没合眼,又从昨日清晨开始苦战,整整一个对时,神经崩的比满弓的弓弦还紧,再加这一番恶战,没让他气血崩溃,猝然当场就算是老天保佑了……
也是奇了,只是听说李承志相貌如何出众,如何聪慧绝顶,练兵造甲之术何等新奇,竟从来都不知道,他本身武艺,竟也是如此高绝?
被赞为勇冠天下的奚康生,也就如此了吧?
看着躺在地上,双目紧闭,脸色腊黄的李承志,奚康生怒声问道:“为何不抬去救治?”
达奚看了看张敬之,露出一丝古怪:“临昏迷时,李承志交待,不见张司马,任何人不得近于其身一丈……”
奚康生眼神一鼓,差点骂出身来。
怪不得看到张敬之,那些亲卫才让开了路?
这何止是在防备胡始昌,竟是连他奚某人都防上了?
好你个李承志,年纪不大,心眼竟这般多?
枉奚某人这般看重于你?
不抽你个几百鞭,实是难解老夫心头之恨……
越想越怒,奚康生一声暴吼:“找医吏来,给我弄醒了……嗯,胡始昌呢?”
胡始昌?
达奚垂下眼帘,恭声回道:“替身拼死反抗之际,一弩射穿了胡刺史的脖子,已然气绝……”
胡始昌……就这么死了?
奚康生都已做好了准备,万一李承志不测,他便会以“失土之罪”,对胡始昌“先斩后奏”。
没想胡始昌竟死的这般痛快?
真是便宜他了。
嗯……?
奚康生猛的抬起了头。
总觉得哪里不对?
那替身不是在围杀李承志么,不是说火墙内“火势燎天,人不能近”么?
城下也肯定围满了兵丁,胡始昌更是应该被层层围护……但偏偏就这般巧,替身的那一箭,恰好就射死了墙下的胡始昌?
还有,要真是那替身杀的,达奚回应时,为何连自己的眼睛都不敢看?
知子莫若父……
奚康生眼神一冷,沉声问道:“达奚?”
“属下在!”
“胡始昌……真是那替身所杀?”
达奚心中一惊,但口中一点都不敢含糊:“属下亲眼所见!”
“哦,那替身呢?”奚康生冷冷一笑,“不会伤重不治而死,或是已葬身火海了吧?”
先不说胡始昌是怎么死的,就说李承志明知有陷阱,还要再一次的一头莽进去,就知其中必有蹊跷,说不定就是有什么对李承志而言极其致命的隐密。
李承志又怎会让这等人物活下来?
达奚猛的一个激灵,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奚康生。
为何……感觉李承志比自己还要了解从父?
李承志拖着替身下了火墙时,达奚也怀疑过,为何李承志能让那贼人活下来,还暗示过,意思是:即便不是同党,这贼酋也亲眼见你杀了胡始昌,为何不杀了灭口?
李承志只是轻轻一叹:奚镇守能猜到的……
言下之意,替身真要死了,他李承志就是黄泥跌到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这不,从父连那贼酋的面都还没见,就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已被灭口了?
看他不做声,奚康生怒声骂道:“愣什么?”
“哦哦……”
达奚一个激灵,刚要回应,猛听身后的杨舒一声惊呼:“醒了?醒了……”
此时醒了的,还能是谁?
奚康生猛一扭头,看到李承志被医吏扶着坐了起来,脸色虽白,但确实已睁开了眼睛。
达奚猛松一口气,偷偷的抹了一把冷汗。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爷爷都快招架不住了……
奚康生冷冷一笑:“扶过来……”
扶倒不致于,李承志还没弱到那种程度。
其实也不算是昏迷,只是神经崩的太紧又太久,精神太过疲劳之下又大战了一场。
之后眼见尘埃落定,猛然间泄了气,心神猛一放松,才昏睡了过去。
其实身边发生的一切他都清清楚楚,只是实在是太困了,不想睁开眼睛……
往前走来,李承志躬身朝奚康生一揖:“镇守,属下幸不辱命……”
“幸不辱命?”奚康生又一冷笑,“人呢?”
人?
李承志狐疑了一下。
奚康生肯定问的是那替身……
他扭过头,一脸惊疑的看着达奚,仿佛在问:人呢?
达奚先是一愣,等无意间迎上李承志质疑的目光,他才恍然惊觉:好你个李承志,爷爷还能自做主张,替你灭了口不成?
他一声惊吼:“将那贼酋带上来……”
这下轮到奚康生吃惊了。
他脸上虽不见如何,但心中却是惊疑连连:那替身竟没被灭了口?
正惊疑着,便见几个甲士押着一个和尚走了过来。
身上的白衣早已不复鲜亮,处处油渍烟迹,污浊不堪。倒是那张脸被擦的挺干将,可能是李承志或达奚为了明正其身,按着洗了洗……
当看到那脸时,众人无不惊骇,包括奚康生。
太像了……与那刘慧汪几无二致,不论是身形、胖瘦,甚至脸形与五官,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拓出来的一样……
只有仔细观察,才能从眼中看出一丝端倪:刘慧汪的眼神尽显智慧与镇定,便是刀指双眼,也看不到一丝波澜。
而眼前这和尚,眼中却透着无尽的凶意和疯狂,仿佛是野兽一样。
“李承志……”
刘慧真先是咬牙切齿的嘶吼了一声,才举目往四周一看,看到奚康生时,眼中精光一闪。
奚康生?
天不绝我……
和尚不怕死,但怕被千刀万剐,受尽折磨才死。
不知为何,他有一种直觉,李承志的那句话,绝不是在吓唬他……
“哈哈哈……奚康生?”
刚狂笑一声,刘慧真一声惨叫,双腿似是被打折了一般,直挺挺的跪到了地上。
原来是达奚见他出言不逊,一脚踢到了他的腿弯。
刘慧真猛的一怒,嗓子里发出如野兽一般的咆哮声,刚要挺身站直,又听耳边传来一声阴恻恻的冷笑:“没吃饭么?”
李承志?
他竟敢对奚康生的从子这般说话?
正在惊疑,刘慧真只觉腿上猛的一痛,而后又听“喀嚓”一声。
李承志感觉腿脚有些发软,自知力气可能不够,竟抢过了达奚的佩刀。
只是一鞘,刘慧真的一条小腿就被拍折了。
刘慧汪呲着一口沾满血丝的白牙,嘶声怒吼:“狗贼……某也乃一代人杰,竟如此折辱于我……杀了我……有能耐杀了我啊……”
看那仿佛要溢出双眼的凶意,众人心下讶异,不约而同的想到了“狼”……
知悉内情的几位,如李韵、张敬之等,大都心下了然,心想李承志十之八九没有猜错:蛊惑着乱军生祭活人也罢,生食人肉也罢,应该就是这替身搞出来的……
念头都没转完,又听“啪”的一声巨响。
李承志又是一鞘拍过去,刘慧真嘴里的牙当即碎了一半。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他不紧不慢的收起了刀鞘,狞声笑道:“畜生不如的东西,也敢自称人杰?再敢狂言,立时便切了你舌头,让你有口都难言……”
打他的是李承志,刘慧真看的却是奚康生?
只是一眼,便让他毛骨悚然,
奚康生看着他,就像是看着死人……为什么……为什么?
我是大乘法王……我是刘慧汪……
奚康生为何就不怕自己被打死了,他什么都问不到?
再不栽脏,就没有机会了……
来时设想的那点拿捏拿捏的小心思,早被惊到了九宵云外:
“奚康生,不怕告诉你,这狗贼就是和尚的同党……”
刘慧汪一指李承志,怒声吼道,“但可恨这狗贼背信弃义,此时竟然都没绝了将和尚灭口的心思……你若不信,就去他那李家堡挖一挖……”
所有人无不是一脸古怪。
讲哪门子笑话?
李承志是刘慧汪的同党?
那予他襄助良多、并辅佐左右的张敬之、杨舒等人呢?
岂不是也成了你的同党?
你就算是想栽脏,也要动动脑子好不好?
众人不但不信,还满脸鄙夷,奚康生更是冷笑出了声。
他终于知道,李承志为何不灭口了?
这和尚,竟和李承志一样蠢?
你这么讲,不是摆明告诉老夫,这是你栽脏的么?
再说了,本官派出的那些细作,难道全是吃干饭的?
虽因李承志防范太严,未查出那甲是如何造的,兵是如何练的,至少查清了李承志起兵的来龙去脉。
可笑这贼酋,竟枉想用这等手段离间老夫?
刘慧真心中又惊又疑。
为何你们怀疑都不怀疑一下?
那造反的檄文,可是用李承志的独门书法写就的?
还有这李承志,不但没有大惊失色,或是急声狡辩,反而一副大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脸上更是带着得意的笑,仿佛在说:太好了,终于让你这狗贼说漏了嘴……
他嘴刚一张,又猛然惊觉:自己竟让奚康生去李家堡挖一挖?
奚康生得有多蠢,才想不到这是自己在拉李承志下水?
完了……一时大意,竟是功亏一篑?
刘慧真心下恨急,嘶声吼道:“好……某再告诉你等:那胡始昌,就是李承志亲手所杀……”
不少人心中一震,又惊又疑。
有脑子反应快的,当即就回过了味。
方才,好像听到奚镇守问过达奚:“胡始昌,真是替身所杀?”
但看李承志,就好似没听到一样,老神在在,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刘慧真。
又好似冷笑一般,微微的抽动了一下嘴角。
这那是在冷笑,这分明是在给爷爷使眼色……
达奚心中狂骂,还不得不替他背书?
当然,只要不是奚康生逼他,达奚是半点都不会慌的。
只听他冷笑道:“这狗贼早已恨李都尉如入骨,到了此时,竟都不忘构陷?”
说着又回过头,朝奚康生一拜:“禀镇守,属下亲眼所见,是这狗贼开弩,射杀了胡刺史……并有刺史府州兵可以佐证,属下绝不敢有虚言……”
奚康生气的眼角的肉直抽抽。
不敢虚言你娘?
你一撒谎,眼神就乱瞟,当爷爷不知道么?
达奚这分明是断定,哪怕被自已识破,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替李承志赞一声:“杀的好”,所以才会这般说。
不然借达奚十个胆子也不敢糊弄自己。
也是见了鬼了,如张敬之这样的亲信,与李承志本就是亲戚,如今更要亲上加亲,替他鼓吹也能说的过去。
可达奚与他相识也就一天一夜,竟已很是拜服的模样,连李承志骂他“没吃饭么”这样的话,竟都能受之若饴?
这李承志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心下百思不得其解,奚康生又朝众人扫视而过:“可曾听到达奚所言?”
一干将领官吏心里一跳。
奚康生这一句,分明就在给胡始昌之死定性:就是那贼替身杀的……日后谁要敢多嘴妄言,就别怪他奚某人翻脸不认人……
早就应该想到的:若非高肇,奚康生封公都绰绰有余了,自是视高肇之党徒的安定胡氏如死敌,怎会为胡始昌做主?
怕是心是又对李承志欣赏了几分,赞他杀伐果断,不但替他奚康人手刃了此贼,更是免去了不少麻烦……
众人齐声应是,心里却是万般怪异:不怪奚康生隐隐维护李承志,关键是这每一桩每一件,都好似挠到了奚康生心口一般……
一州刺史之死,竟就这般轻描淡写的被定了性,刘慧汪惊怒至极:为何自己说真话都无人相信?
还有李承志这狗贼,又是哪里来的这般好的运气?明明与奚康生、与达奚无亲无故,素无瓜葛,但这两人却似眼瞎了一般,处处维护于他?
越想越惊,越想越恨,刘慧真怒声骂道:“奚康生,你真是好胆,就不怕刘某见了钦使、见了皇帝,控诉于你?”
“见了皇帝?”奚康生顿是失笑,而后眼神一冷,“真当自己是刘慧汪了?拖下去……”
一个“斩”字刚要出口,李承志猛的往下一拜,“奚镇守,能否将这替身交由属下处置,以告冤死在此的十数万民,并数千将士的在天之灵?”
“可!”奚康生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替身?
这两个字有如晴天霹雳,劈到了刘慧真的头上。
我不是替身……我就是刘慧汪……
但嘴刚张开,便觉口中一痛。
李承志竟直接把刀鞘塞到了他嘴里,冷声狞笑道:“放心,我会等那真刘慧汪被明正典型后,再让你死的……”
明正典型?
兄长也被擒住了……不然奚康生绝不会如此随意的处置自己,李承志也不会说出真刘慧汪之类的话来……
完了……刘氏血脉即绝……
不……自已要被李承志千刀万剐了……
千刀万剐!
和尚又急又惧,只见一个激灵,胯下一阵淋漓,竟当场失了禁?
众人一阵愕然。
这是方才都还凶如饿狼的贼酋?
原来也怕死……
奚康生眉头一皱,冷声喝道:“拖下去!”
说着又回过头,一脸冷笑的看着李承志:“李都尉,来,予老夫说说,那火中有什么,让你明知是计,却非要往里踏?”
李承志心里狂喜:这话语虽冷,却感觉带着那么几分斥喝自己人的语气?
连名字都不喊了,而是称呼为“李都尉”,其心思昭然若揭:你他娘的现在受老夫管……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本官让你好看……
话里话外,都好像隐含着那么几分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意思?
好像真成了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了?
感觉自己也没干什么呀?
正自狐疑,又听奚康生阴恻恻的笑道:“怎么,装昏这么久,难道还没想好怎么编?”
我装个脑袋?
更何况,还用的着编?
现成的理由放在这,我九真一假说出来,哪个敢说我是编造的?
李承志一点都不慌,偷眼瞄了瞄奚康生,看其脸黑的像锅底一般,才惊觉奚康生不是在诈自己,而是好像真怒了一样,连忙一正色,恭恭敬敬的做了个揖:
“想必镇守也知,我与李文孝早有来往,若非他暗助,属下也不会建功如此之快……因此李文孝弥留之际,称那替身要栽脏予我时,我才深信不疑……惊惧之下,才想先行一步查探一番……”
“先行一步查探一番?怕是先行一步毁灭罪证才是真吧?”
奚康生呵呵一笑,冷声问道,“李承志,你这是心虚到了何种程度,认为老夫等不会信你,却会信一介贼酋临死反扑的构陷之言?”
“镇守言重了!”
李承志嘴里虽说着谦虚的话,但脸上却不见半点谦恭之色,好似是承认了一般:对,我就是这样想的……
众人惊呆了,想不通李承志哪来的胆气,敢这般挑畔奚镇守?
就连奚康生都是又惊又疑,心想老夫虽然怀疑过你,但何时表露出来过?
正想喝斥,却见李承志眼珠一转,猛看了两下李韵。
李韵一愣,稍一沉吟,顿时恍然大悟,一张脸竟气的铁青。
好你个李承志,你狡辩就狡辩,糊弄就糊弄,拉我做什么阀?
知不知道老夫费了多大的功夫才将奚镇守糊弄过去,你这一反复,天知道他不会再起疑?
竖子不足与谋……
张敬之眼睛却是猛的一亮,差点喝出一声彩。
李承志这分明在说:不要怪我不信你们,你也不先看看李都督做了什么?
又是派细作,又是买通我麾下亲信,更是陈兵在我阵外窥探,眼睁睁的看着我与贼敌苦战,眼见我快要溃败,却无半丝伸以援手的迹像,反倒是我胜了后,跑上来摘桃子了?
也就是胜了,若是败了,李都督会不会趁我命要我命,将我李承志先叛敌一步灭于泾州城下?
我没有将四千战卒之死归到你与李韵头上就不错了……就这个屌样,你让我怎么信?
李承志这哪里在拉李韵做伐,分明是将其摘了个干净……
果不其然,皮厚如奚康生,竟都止不住的老脸一红,又狠狠的瞪了李韵一眼,仿佛在说:都怪你事多……
李韵才反应过来,趁奚康生转头,将这一眼还给了李承志。
混账东西,也不说予老夫提个醒,差点演穿帮……
竟好似李韵什么都没做过一般,奚康生顿又没顿一下,冷笑道:“那之后呢,你怎么又敢信我等了?”
“是因这贼酋太蠢,竟要让达奚将军去我家挖一挖……这岂不是不打自招?因此,属下便劝着达奚将军,派了一路人马,快马去了我李家堡……”
李承志给达奚挤了挤眼角,又摊了摊手,意思是你看我这般乖巧,总不会再怀疑我了吧?
达奚猛回了个眼神,又连连点着头,意思是李承志没有说谎,他也确实已派了人……
乖巧?
不知为何,看到这两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奚康生总觉的胸口堵的慌,只觉一股邪火直往头顶上冒。
“好……这一茬暂且略过不提……我再问你,擅入险地,置数万将士于不顾,这罪你认不认?”
听奚康生好似在咬牙切齿,李承志悚然一惊:这个也要追究?
我还生擒了贼酋呢,你怎么不提?
但转念一想,真要计较,这罪名还真不算小,至不济,也能治自己一个“擅离职守”之罪……
他念头急转,心想这奚康生不抽自己一顿,好似誓不置休似的,猛见一侧有异。偷眼一看,达奚的食指抖的跟得了帕金森症似的,不停的往下点着……
这是要让自己赶快服软?
李承志都没反应过来,猛听奚康生一声厉吼:“给我打……两个一起打……”
李韵与张敬之对视一眼,又无奈的一叹气:这两个挨打都是活该!
也不想想奚康生是干什么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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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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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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