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旌旗林立,甲士如麻,仿佛一道铁墙伫立于雪原之中。但是足足离着近两里,但依旧能感觉到一股铁血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
源奂隐隐心惊:粗略一算,城下大军至少也有上万,若奚康生只为虚张声势,何必如此大张旗鼓?
莫不是太尉料错了?
心中忐忑,他又偷眼看了看高肇。只见高肇渊嵉岳峙,巍然如山,脸上不见半丝慌乱。
但他为何一直紧盯西城,莫不是在等什么讯息?
正自猜疑,又见一将自城下奔来,附在高肇耳边低语几句。
声音极低,便是源奂就立在高肇身侧,也只依稀听到那军将似是提到了元澄。
“便是恼羞成怒,暴跳如雷又如何,难不成还能将高某活活咒死?”
高肇冷笑不已,“将他带上城来……老夫倒要看看,一向沉稳如山的任城王跳起脚来是何等模样……”
亲信领命而去,高肇抬起头来,复又望向西方。
自早间出城,已近四个时辰。眼见日头下山,怎还不见高莽回信?
心中猜疑,高肇看了看城外大军,心中又稍稍一松。
还不到午时,奚康生便尽遣大军而来,可知早有准备:若能等到元澄令信,再等城门大开,降旗遍城,他自然就会率军入城。
若是遥无音讯,四城紧闭,奚康生也就只能依元澄所约,以大军围城。
相应的,也定会别遣兵马往西巡驻,以免丽子园大营突然而至,袭他左翼。
是以,高莽之行迹早已被敌军所知,不出意外,李始贤父子已然横死,高莽或是其亲信已然快马向西,去给李承志报信了。
自己之所以不见讯报,定是兵卒大都被俘,或是逃散。便是有一个兵卒侥幸逃回,见城外大军林立,又焉敢至城下叩门?
这般一想,高肇心中略安,目光也变的坚定起来:便是真如元澄所言,奚康生会不计死伤强行攻城,但以冰城之坚,至少也能守到二月回暖之时。
足足两月有余,李承志定然已准备妥当,欲起兵攻伐朝廷,为父兄报仇了。
到那时,自己就能反主为客,坐山观虎斗……
“太尉,卑下已将元澄与元怿带到!”
一声轻唤,将高肇拉回现实。他微微一笑:“带上城来!”
也就十数息,元澄与元怿便被带了上来。二人依旧是薄裘、长衫的打扮,并未束缚手脚。不过每人身侧都立着四五位甲士。
再看脸色:元澄面沉如水,黑如染墨。而元怿则是怅然若失,大失所望。蜀南文学
看到高肇,元澄张嘴就骂:“高首文,尔焉敢言而无信,两面三刀?”
“我为何不敢?”
高肇坦然一笑,伸手往城下一指,“确如首辅所言,奚康生已尽起大军,围我夏州。但至城下后却再无动静,驻足不前……不如殿下就此手书一封,令他即刻攻城?放心,我高某言出九鼎:殿下敢写,我就敢送……”
元澄被气的七窍生烟,眼冒金星。
如今已不是他敢不敢下令,奚康生敢不敢强攻的问题。而是需枉送多少兵卒性命,才能攻下统万城?
赫连勃勃立大夏之初,征十万民壮蒸土筑城,且残忍凶暴,苛严至极:锥入一寸,即杀作者并筑之。
如此这般,足足费时六年之久,统万城方成,可见其坚,可见其雄?
而这也就罢了,既然太武帝能在八十年前将其攻破,奚康生既为名将,若论征伐当时鲜有敌手。且有李承志改良后的石炮,未必不能再显世祖之威。
况且元澄也没打算一定让奚康生攻破夏州,不过是让他摆出破釜沉舟的架势,逼高肇就范罢了。
但谁能料到,高肇好似吃了秤铊铁了心,不但准备死抗到底,更是如神来之笔,以冰筑城?
再令奚康生强攻,已无异于飞蛾扑火,以卵击石……
而元澄想不通的是:高肇何来的底气,敢与朝廷鱼死网破?
他是智者千虑,且久居朝堂,对北地、北镇之时局的了解只局限于纸上,但元怿却不同。
元怿被囚于夏州近有一年,高肇也不禁其与李始贤来往,二人时而商讨,取长补短,对高肇的了解的反倒比元澄要多一些。
高肇畏李承志,更胜于朝廷。如今之所以敢与朝廷玉石俱焚,无非便是已不惧李承志与朝廷沆瀣一气,攻伐予他……
想到这里,元怿有如雷击,脑中划过了一道灵光:“李始贤呢,为何整整一日都未见他?”
高肇反倒一脸讶色,盯着元怿一阵猛看。
元宣仁素无急智,今日倒是灵醒了一回?
他哈哈一笑:“不瞒二位,怀德父子已被老夫恭送予西海……”
恭送予西海?
元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高首文,你与李承志相交甚密,对其知之甚深,莫不以为放回李始贤父子,就能让他对你感恩戴德,冰释前嫌不成?”
要真能这么容易,他早就做了,何必等到今日?
“李某如何,不需殿下费心。殿下还是先顾好眼下吧……”
高肇似笑非笑的看着元澄,“首文言出必行:若殿下下令,某即刻就遣死士传予奚康生……”
下个鸟毛……你当奚康生是蠢猪不成?
元澄恨的咬牙切齿,却又无计可施。
他恨的不是高肇敢鱼死网破,而是暗恼始料未及,未料到高肇半丝余地都不留,竟会将他囚于夏州。
他一时走不脱,往吐谷浑、柔然借兵之策就要搁置。虽说宗室之中多有贤德之才,可胜任出使者大有人在,但能背得动这口黑锅,能承受得住后续压力的人却少之又少。
如此一来,以太后多疑善变、谨慎小心的性子,定然会迟疑不决,踌躇不定。
而如今之局势风云变幻,良机稍纵即逝,天知道这一拖,又会拖出什么变故来?
心中暗急,元澄更是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才能让高肇将他放出城去?
若无良策,那就用诈:高肇敢要,他就敢应……就是答应让他做皇帝,又能如何?
正暗自思量如何开口,耳中又传来一阵鼓响。
动静不是很大,一听便知离的颇远。再一细辩,竟是攻城的鼓令?
元澄猛的瞪大了眼睛,往城下望去。果不其然,远处大军就如浪潮,向城下压来。
奚康生疯了不成?
高肇也是目露疑色,看了看徐徐推进的大军,又瞅了瞅已近西山的夕阳。
奚康生早不攻晚不攻,为何在日落西山、近然入夜之际攻城?
难不成你麾下兵卒皆有夜视之能?
暗中思忖,高肇深声喝道:“莫要惶急,等其蚁附之时再予反击,也好省些箭矢……”
左右之军将轰然应诺,满脸轻松。
而等了约有两刻,见敌军前阵并无冲车、撞楼,高肇哈哈一笑:“我当奚康生真要孤注一掷,原来只是试敌而来?”
……
高肇并未料错。
对于这只乌龟壳,就是将当世之所有名将聚之一堂,也只能望城兴叹。奚康生自是无法破城,但不妨碍他试上一试。
蚁附攻城是莫要想了,墙上全是冰,连梯子都搭不住。也就只能拿炮车轰一轰。
此时往城下推进的便是炮阵:一炮十卒,其后还跟有大车一驾,但车中所载并非石弹,而是瓷罐。
而如这般的炮什,也只百余什。其后便是稍大些的炮车,可将数十斤的石弹抛至百丈远的那种。
而当时的金明郡城,便是用这种大型炮车轰塌。
大阵暂驻,又听一阵喝令,先是数十架大车抛投。准头倒是挺足,大都抛至墙根或是半墙之中。一时间声如闷雷,声势极大。
但除了声势大,好像再无寸功。
数十斤重的石弹,威力不可谓不大。但落到城墙之上,至多也就是一個白印。
城上守军之前还在防备,怕石弹抛上城头,或是躲于城垛之后,或是数人叠盾,藏于盾下。
但看了一阵,最高的石弹也就落于半墙之中,离城头还足足差着三丈。是以至最后除了高肇亲卫,其余将领连盾都懒的立了。
奚康生倒是可以将炮阵再推近些,但莫忘了高肇赖为依仗的火箭。
但敢至百步之内,只需遣射声吏居高临下抛射,不需多久,就能将奚康生的炮车尽数烧成一把飞灰。
观望一阵,奚康生便令炮营改用小炮。
石炮猝然一停,高肇顿觉耳中顿时清静不少。以为奚康生定会就此撤兵,又见阵前有如点灯,须臾间就亮起了许多火把。
此时虽近黄昏,但日头悬而未落,远不到起灯之时。且高肇以为,奚康生便是丧心病狂,也绝不至于敢夜攻。
能不能看的见只是其次,一夜就能冻伤无数才是关键。
暗暗猜疑,见起灯之处皆为炮车所在,且依旧有兵卒在往炮车中填装物事,高肇心中猛的生出一丝警惕。
念头方生,又听一声鼓响,近百点火光恍如流星,朝城头飞来。
这是何物,莫不是李承志的飞雷?
不然何需以火引之?
高肇的魂都被惊掉了一半,正欲喝令,耳中又响起瓷罐破碎的声响。
耳后又是“轰轰”一阵,凡瓷罐破碎之处,尽皆陷入火海。
若是砸中城墙也就罢了,恰好就有那么几只抛进了城道。也不管兵卒有无持盾,但听碎裂之声,便是一阵哭爹喊娘。
亲卫将军飞身扑来,将盾遮于高肇头顶,急声厉吼:“快,护太尉下城……”
高肇却气的脸色铁青,甩手就是一巴掌:“狗贼,再敢胡言妄语,乱我军心,定斩不饶……”
高肇没见过猪跑,但吃过猪肉。元继、昌义之是如何败的,罗鉴是如何溃的,他早有耳闻。
李承志之火器杀伤只是其次,但声势极大,有如神罚,最易惑乱敌之军心。
若自己此时一退,城上守军焉有士气可言?
而这只是其次,毕竟有坚城可依,只要将城上守卒尽皆撤走,奚康生依旧无可奈何。
但日后再遇火器,军将也罢,兵卒也罢,定然会想起今日高太尉弃城而逃,定然畏惧更甚……
高肇厉声吼道:“给我撤了盾……老夫倒要看看,这天雷能否将高某炸个尸骨无存?”
说着竟挺身而出,往前一站,脸上无半丝惧色。
这奸贼倒是好急智?
若是知道高肇立于此处也就罢了,但统万城东西足长十里,城头兵甲闪耀,人头攒动,奚康生得有何等逆天的动气,才能于万人之中砸到高肇?
元澄心中暗骂,又听元怿问道:“此非天雷,倒像是火油?”
“高首文焉能不知?”元澄嗤的一声,“无非是指虎为猪,欺哄兵卒罢了。待下次真遇见那天雷,至少会多些胆气……”
原来如此?
元怿恍然大悟,又低声道:“奚康生何来此物?”
元澄哈哈一笑:“莫要忘了先帝在时,曾令李承志酿制火酒,运至京中窖藏,足有十数万斤……孤此次北上,已尽数运来,不然焉敢与逆贼鱼死网破……”
他故意大声道出,高肇自然听了个清清楚楚。虽知元澄在恫吓予他,但依旧心惊不已。
李承志未循西海之时,他已升到太尉,焉能不知京中藏有多少火酒?
上万斤顶天了。
高肇之所以惊疑,是因他并未闻到酒味,反觉鼻中传来之烟气极为熟悉?
他就是以此为依仗,更依此起兵,岂能不知?
这分明就是火油……
但高猛费时近有两载,将数座大湖尽数熬干,更枉死数万人命,才熬了多少。而奚康生攻破金明才只半年,何来的此物?
也绝不可能是奚康生从油湖中所采。
那数座油湖早已被高猛挖至数丈之深,其中毒气萦绕,人但一下湖,不消两刻便一命呜呼,不然他岂能轻易弃守金明?
似如惊弓之鸟,高肇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李承志。
李承志天授之人,既知“高奴县有洧水可燃”,难保不知他处也如金明一般,也盛产此物?
这小贼惯会扇风点火,生怕自己与朝廷不能两败俱伤,将此物所在之地献于朝廷,也并非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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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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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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