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澄站在台上,脸色阴沉似水。
李宪就在一侧,同样愤愤不平,但怎么听,话语中都似带着一丝阴阳怪气与幸灾乐祸:“精粮百万石,帛麻上千车,更有无双妙术附赠,就借来了这等老弱病残?
老弱病残也就罢了,还打了这般大的折扣?便是下官眼力不好,军务也只是平平,但至少可知,这湖畔之兵怕是连五万都无……”
元澄焉能不知,李宪话里话外都在暗讽予他:便是朝廷钱多人傻,但也不能傻到如此程度。
这与冤大头有何区别?
他胸口一鼓一鼓,只觉有一口恶气憋在心中,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恨了许久,他才冷声道:“敢问慕容将军,这些,就是贵国欲襄助我朝的勤王之兵?”
慕容孝好不尴尬,却又不知如何解释,只好硬着头皮道:“还请殿下恕罪,某这就请奏大汗,定会予殿下一个交待……”
元澄硬忍着怒气:“好,孤也相信慕容将军定有苦衷,就予此恭候佳音。如今时不待我,还请将军莫要误了出军之良机!”
“殿下放心!”
慕容孝忙应一声,拱了拱手,打马就走。
李宪看的仔细,那慕容孝转身之际,脸色便黑如锅底,眼中尽显怒意。
他狐疑道:“看慕容孝这姿态,倒非伏连筹暗中授意,好似是天柱部阳奉阴违?”
“堂堂一国之君王,焉能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元澄冷声道,“这定然是天柱部不满出兵之酬,但慑于伏连筹可汗之威,是以欲欺上瞒下。但未料到你我会事事躬亲,锱铢必究,会来他聚兵之处挨个军阵数过……”
“想来也是如此,毕竟要等大军出关之后,我等才会将粮帛与军甲运来,便是伏连筹反复无常,也不该于此时就食言才对……”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李宪满脸忧虑,“然吐谷浑王庭距此有千余里之遥,一来一去,至少也要五六日。若是天柱部慑于王庭之威,能闻令而动,自是无甚妨碍。但怕就怕伏连筹不得人心,且如今天高皇帝远,若是天柱部坐地起价,有意推诿,不知又要拖到何时……”
一语惊醒梦中人,元澄倏的皱了起来。
还真就说不定……
“伏连筹贪得无厌,十有八九会寸步不让。天柱部心有不甘,就算最终慑服,也定然会藏怒宿怨。便是另遣精兵,也定然是不情不愿,到时又有几分战力可言?如此一来,反倒弄巧成拙?”
他稍一沉吟,低声说道,“然于此时再换征他部,又要费时许久。且以吐谷浑举国百余部,除慕容氏数部之外,就数天柱部人强马壮,兵精将勇,是以当为上上之选……”
元澄稍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样,你去寻那慕容孝,与他商议,遣使予伏连筹秉奏时,措辞稍稍委婉些,莫要将天柱部说的一文不值。孤即刻就去见天柱部名王,好生与他分说……
无非就是多费些钱粮而已,若是天柱名王有意,便是多送他一些兵甲,甚至将他冶兵、锻甲之法授予他又如何?就当是我天朝上国赏赐于附国属部,就算伏连筹事后得知,谅他也敢怒不敢言……”
元澄这是要与天柱部私通?
伏连筹自然敢怒不敢言,这天柱部怕是要惨了,事后少不得会被伏连筹当做家贼,处处提防。
好個元澄,便是求人帮忙,竟都不忘见缝插针,但有机会,就想为吐谷浑埋下隐患?
李宪暗暗腹诽,嘴上却应的极快:“下官这就去!”
却不想元澄比他还急,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下高台:“你去便是,孤先去寻那天柱名王……”
李宪稍一怔,也掀起袍襟,快步跟了下去。
见他二人跨上马背,一西一南狂奔而去,约三里外的山丘上冒出了一颗脑袋。
细作穿着皮袍,半敞着胸,头发一绺一绺,又脏又乱。还留着浓密的络腮胡,且满身的羊膻气,一眼便知是胡人无疑。
但一张嘴,却是纯正的关中腔:“速去秉予将军:那元澄意欲私通天柱名王,贿以帛粮、兵甲,请天柱部尽遣强军……”
旁边的同伴收起千里镜,好似半信半疑:“离的这般远,你可是看清楚了?”
“便是再离上三里,但凡他嘴唇一动,爷爷就不会错认半个字……还是你当郎君授予我这读唇之术是把戏不成?”
李汉低声笑道,“定然不会看错的,放心去秉就是……但需小心,想也能知天柱部出兵在即,早已封了诸条山谷,你最好还是绕远些……”
天柱部与山丹马场就只隔着一道默靳河,可谓近之又近。以前虽偶有磨擦,但因互通商市,而西海也只是谨守边境,再决不进犯半寸。久而久之,天柱部也渐渐放松了警惕,对马场几乎不设防。
但如今即知西海与马场驻兵、牧户皆是元魏反贼,且征讨在即,天柱部自然会百般提防。
封山封路只是其次,细作最担心的是天柱名王为防走漏消息,令各部首领清查帐民,甄别细作。
杨敢扮作临松县的卢水胡民,已潜入天柱部三年有余,身份来历皆无瑕可击。更是娶了天柱部牧户之女为妻,自然无虞。
他怕的是如今正爬在草窝里的这位“上司”被胡兵逮个正着!
半月前的深夜,这位就跟鬼似的潜进了帐房,若非拿的是谍部印信,杨敢还以为事发了。
而后一番叮嘱,交待了接头的地点和时间便悄然遁去。
再之后,每三日便能见一次,而每次都在杨敢牧场左近。
他也不知道,这厮是如何混进部族,却未被人盘查的。
更有甚者,今日竟敢带他潜至大军近侧,就如入无人之境?
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而到如今,杨敢连这位姓什么都不知道。
即称“郎君”,想来不是李氏仆臣,也定是白甲旧部。
但自己为何无一丝印象?
也怪这厮,胡须留的太长,将整张脸遮了个严严实实,就跟毛猴子一般。
心中顿时生出了一丝亲近感,杨敢低声道:“祁连山长有数千里,天柱部再是能耐,还能整座山都封了不成?大不了我弃马步行,只要能进了山,只需予夜间在山头上放一把火,塘骑就能闻讯而来……反倒是你,务必小心……”
“爷爷自然省得,顾好你自己便是!”
李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又举起千里镜看了起来。
杨敢瞅了他一眼,便如蛇一般倒退着爬下了草坡。
坡下停着一匹徤马,杨敢翻上马背,打马就走。
往北奔行了近十里,就能看到牧野人散落着数百只牛羊。两个徤壮的胡妇怀中各裹着一个稚子,骑在马上照看着牲畜。
那大汉倒是曾说过,但凡开战,他这细作的身份便失了用处,到时可提前一步,将他两个婆娘并幼子一并带至西海,好生安顿。
但杨敢却是半信半疑:他也就罢了,不但出自白甲旧部,更是谍部司在册的旅帅,以郎君与皇甫将军惜才如命的秉性,定然不会将他弃如敝履。
但两个婆娘和两个娃儿可就不好说了。
毕竟他这一去,能不能回得来还是两说,到时大战一启,兵荒马乱,人命怕是连草芥都不如,他如何救?
杨敢倒是问过,那大汉只说令他放心就是,问题是他如何能放得下心?
杨敢暗叹一声,朝着两个胡妇奔去。
又一番交待,杨敢只称是应族长征召,日落之前就要入营,两个胡妇不疑有他,边抹着眼泪边收拢着牛羊,欲回账予他准备兵甲与干粮。
待夫妇三人驱着牛羊往北而去,李汉收起千里镜,大摇大摆的站起身。
杨敢这厮,怕是以为爷爷在哄骗于他吧?
这厮也定然不会想到,爷爷可是大将军慕容孝帐下前军营帅,本就率麾下驻于此地,护住杨敢的亲眷还不容易?
不然你当我为何如此大胆,敢予大阵之畔觊觎元澄与李宪?
转着念头,李汉不急不徐的往军阵走去……
……
三日后,马场典牧都尉府衙。
李亮正在摆弄一方沙盘,皇甫急匆匆的入了帐:“李主事,谍部细作连日三报,称元澄贿以重礼,已求得天柱三部六万强兵,不日将齐聚盐湖,而后兵分两路。一路会陈于盐湖之北,默靳河之南。一路会随元澄入关,驻于鄯善镇(今青海乐都),受崔延伯节制……以某看来,此举应是围三阙一之计,李主事以为该如何破之?”
默靳河,鄯善镇?
李亮只一眼,便在沙盘上找到了这两处。
默靳河西抵山丹马场,东接临松县,中部则与弱水上游相邻。而这三处恰好都有大谷可穿祁连山,直抵河西。
若进临松,不需一日便可抵表是,若循弱水,至多两日便可至镇夷。若经马场,取武威也罢,攻张掖郡也罢,更是一路坦途。
再看鄯善镇,就如一颗钉子一般扎在陇山西南,到时只需与陈兵萧关的官兵齐头迸进,就可堵死河西东、南二面。
但为何如此着急?
昨日才收到郎君信报,称柔然才准备出兵,大军至少两月之后才能到居延湖北。若依常理,至少也要等柔然围困北路,再令吐谷浑围困南路。
稍一转念,李亮便猜了个七七八八:怕不是元澄欲行声东击西之计,故意大张旗鼓,想逼迫西海逐步北撤,先与柔然大战一场。而后再趁虚而入,兵指镇夷?
倒是正合了皇甫所断。
兵法云,以奇胜,以正合。如今算来,朝廷可用之兵是西海的十倍都不止,但元澄依旧诡计百出,可见心中依旧存了不少算计。
并非算计西海,而是在算计吐谷浑与柔然。
反倒给了西海可趁之机……
李亮心中暗忖,客气的笑了笑:“临行之前,郎君百般叮嘱予亮,此战唯将军马首是瞻,万万不可越俎代疱,是以将军若有决断,下令便是,亮定然唯命是从!”
还真不是李亮谦虚,而是李承志确实是这般交待。
无他,若论对吐谷浑的了解,举西海上下,再无人都比的过皇甫让。
李松率白甲旧部远循西海之后,李承志便授计,令李丰与皇甫扮做叛出高车部落的卢水胡商,同各方通商。
一是可用兵甲换粮,以解西海燃眉之急,二则是可予各处建立商栈,以此安插细作,以备不时之需。
自那时,南至吐谷浑,东至关中,西至敦煌镇,北至六镇,商路渐渐通畅,更有无数细作被安插予各处。
而其中交易最多,最为频繁的,六镇军头自然为第一,吐谷浑则为第二。而且吐谷浑的商路通的比六镇的还要早。
也是因为河西与吐谷浑就隔着一道祁连山,极为近便。二也是吐谷浑偏居高原,无论兵甲、帛麻还是陶瓷,都是缺之又缺。
甚至还是伏连筹首肯,由慕容宗室带头走私。将西海的刀兵贩至南梁,再将南梁的粮食卖给西海。
当时的南线就是由皇甫让开创,他甚至一度成为吐谷浑各部名王的座上宾,堪称炙手可热。
趁此机会,皇甫让自然是见缝插针,不知在各部安插了多少奸细。
特别是天柱北部,与临松近在咫尺,世代都与游牧于临松的卢水胡相互通婚,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许多细作先成了卢水胡民,而后又悄无声息的变成了天柱胡民。再以此为跳板,向吐谷浑各部,乃至王部渗透。
这天下没有不偷腥的猫,不论哪个时代,钞能力都无所不在。再加本身就勇武过人,且智计百出,那大汉步步为营,成为名王之一慕容孝的账下军主,也就不足为奇了。
而就连李亮也不知道,这样的细作,皇甫让的手中究竟有多少。但他至少知道,吐谷浑但凡有风吹草动,皇甫让都能了如指掌。
是以便是李承志并无交待,李亮也有自知之明:与吐谷浑这一战,主帅非皇甫让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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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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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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