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觉得沈淮也许能听见自己说话,便解释道:“我也不算莽撞,我这个炼丹炉日常内力充沛,倒是少有能测试的机会。原想着趁现在内力亏空,试试怎么脱身——”
苏芽边说边偷瞄沈淮的脸色,此时倒是庆幸他还晕着,才方便自己赶紧解释完:“白天不是能收回来吗?哪个晓得,这回竟然变了?”
晕着的沈淮连根头发丝都没动,瘦得从眉骨鼻梁的那一段线都格外峥嵘,苏芽不由地心软了。
他吃了太多苦,又担负了太多事儿。
她决定放弃解释,俯身亲了亲他的脸颊,轻声道:“我现在比以前更惜命——失去你的感觉太痛了,若是有的选,我绝不会让你也受那心痛。我保证。”
那一颗泪珠烫疼了苏芽,话匣子一打开,便再也堵不住。
“你现在正在做什么呢?绝处逢生,是不是很高兴?”
“事情好像开始都在往好的方向去了,逢凶化吉,否极泰来,我也高兴得哭了好几回,你说,这算不算那个——魂梦与君同?”
“往后啊,咱们都要好好的,我会好好活着的,你也不要再受伤了。”
“性命多可贵,我每次想到有你这样长得好看、能文能武、又顶天立地的人喜欢我,都会忍不住笑醒——可是,沈淮,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苏芽用指尖戳戳沈淮的脸颊,“莫不是那毒也伤脑子?现在毒解了,你不会醒过来就忘了我吧?”
……
“会吗?”
“不会吗?”
“哎,你好歹动动眼皮子,让我知道你的欢喜吧?”
……
“唉!我好累,手软脚软,浑身疼,爬不动路了,不然,我在你这儿赖一会儿?”
这话半真半假,小女儿家家的,放着个绝色在眼前,也是会兽心大发的。
苏芽悄摸摸地往外探头看了看,发觉确实无人来打扰,便又凑近过去,侧耳倾听他低而弱的呼吸。
风吹鬓发,柔肠百转。
听了一会儿,她又声音软糯地问他:“沈淮,我好想你,想听你说话,想你陪我吃饭,想跟你好好过余生……你要睡多久,又要何时醒?”
可是又三天过去了,沈淮依然没醒。
这三天,对苏芽而言,堪比三年。
门前的人来来往往,都想探一个沈淮的实况,刘三点和张参木每日轮流被喊去汇报沈淮的伤情进展,解释得各自发晕。
“沈大人消耗太大,身体亏空,如今毒虽然有消解的迹象,想来人却还是要养神的……”
“想来?”
邱奈成觉得不可思议,都是名头盛大的郎中,其中一个还曾经是御医,怎地说话如此不靠谱?
诊病,竟是靠猜的?
张参木躬身垂头抹汗,他确实也猜不出沈淮为何不醒,照刘三点的说法,是因为沈淮又动了内力,因而把一点底子都给捐出去了。
可这事儿怎么跟邱奈成解释?
“大人,这毒下的阴狠,能解毒的药草又被毁了个干净,因而小人确实是边猜边治的。”刘三点已得到苏芽转述沈淮的叮嘱,说话倒是坦然得多。
最重要的是,沈淮已从鬼门关回来了,这是确凿无疑的事情,因而他在高官们面前也有了光棍的底气——若不是曹开河作妖,藏春草被毁,他此刻也不至于猜得如此理直气壮,不是么?
追杀沈淮追到白马湖,还有能耐带着乔装打扮的官兵和江湖帮众去围岛、毁岛,差一点就真的把沈淮按死在淮安城——提到此事,邱奈成就头疼。
天已放晴了,人心却越发暗沉。
郑斌带着锦衣卫脚不沾地,就着沈淮曹开河长街之战的冲击,连本带利地将淮安城翻了个底朝天。
邱奈成和王恕不能干涉锦衣卫办案,但是,至少邱奈成对郑斌的搅动是顺水推舟,他在忙着清算曹开河埋下的那些部署。
现在人证物证确凿,已经可以确认白马河和长街上的人都是曹开河的人了,连同清风楼和罗帮都在徐远和高峻的助力之下被翻了出来。
宋瑾和夏清风的画像贴满了城里城外,帮凶罗帮一夕之间覆灭,只是还有些流散的漕兵至今仍不知道去向,刘云也依旧不知所踪。
王恕作为兵部尚书,临时接手了漕运总兵的事务,一把年纪为这烂摊子也是忙得拽胡子。
小晚杏被从白马镇接了过来,哑伯到底是没熬过大劫,撒手人寰,六岁的晚杏彻底成了个孤儿。
颜氏看着哭得像一团泥巴的小丫头,心痛难言,问过苏芽的意见后,便将晚杏留下了,每日小心地哄着她,只盼小丫头尽快忘了丧亲的痛。
刘三点和张参木就着漕督府家大业大,什么贵重的药材都敢要,那么多好药自然也用在了苏芽身上,不过三四日,她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养得甚好。
苏芽每天老老实实地喝药养伤,困了便睡,醒了就去沈淮身边陪着,喂他喝药,在他耳边絮叨。
这日近晌午,日头甚好,阳光透过窗棱照进房中,在榻前投影出雕花的形状,细腻的浮尘便在那花影光柱中浮动着。
苏芽搬了个小杌子坐在榻前,正像个独臂龙一般,用单手小心且灵巧地给沈淮手上的伤口涂药,想到他出生入死闯过生死关,吃了那么多的苦,心头就酸软得不行。蜀南文学
“以后不要再为我犯傻了,你受伤,我会心疼。”
苏芽习惯地低声念叨着,不防手指被松松地握住。
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却见他拇指轻动,在她手上摩挲了一下。
“你醒了!”
苏芽惊喜地抬头,望进两汪深潭中。
沈淮深深地看着她,目色如水,无限眷恋地描摹着她的轮廓,攒了许久的力气,终于喉结轻动,干涩地开口:“芽儿……”
“嗯嗯,我在!”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木块被沙砾摩挲,难听的很,苏芽却喜极而泣,使劲眨掉泪珠,“我去喊刘叔来。”
她正要起身,沈淮的手指却将她的手包住,没什么力气,却尽显挽留之意。
“怎么了?”苏芽往前凑近,关切地问:“是哪里还不舒服吗?”
“苏芽,”他叫她的名字,“……我做了一个梦。”
“做梦了?你睡了这么久,那是不是一个很长的梦?”
“嗯,很长,长得像是在梦里过了一生。”
“那你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沈淮将苏芽的手包得更紧些,眼睛里翻滚着说不尽的情意和沧桑,哑声道:“梦见前世,曾与你同船渡。”
“同船渡?”苏芽声音柔软地笑他:“那梦里的前世才修了十年的缘分呀,太短了,不够的。”
“嗯,太短了,不够。”沈淮的瞳仁里含着她的身影,“我想要百年、千年的缘分,梦里不够。”
苏芽慢慢收了笑容,往常两个人也会说些黏腻的情话,可是她确信自己从未听过他的哪一句里有此时这般,隐忍克制又热烈奔放的情绪。
想到他眼角那颗泪珠,苏芽心口发烫,她也觉得不够,同船渡不够,同岛住也不够,片刻不够,半年也不够。
他能起死回生,她与娘亲定然也能。
这一世,已经与前世大不同了。
“傻子,”她含泪笑道:“梦里的事,怎么能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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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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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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