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此时也没有休息,同样在等着他。
“老爷回来了?”
陈盛报以微笑,点点头。
“屋里有冰镇的酸梅汤,你要不要喝一碗?”大夫人从床边起身,放下了手中的绣品。
“好,那就盛一碗。”
大夫人跟着铁虎的时间最长,难免经历过许多风雨,定力可不是那些小丫头能比的。她的脸色安之若素,笑得很恬静。
男人已经回来了,而且看上去毫发无损,这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外面发生的事情,她根本就没问。
陈盛找了把交椅坐进去,随手接过酸梅汤,神情十分愉悦。
现在家里的女人可不少,但只有和大夫人在一起,他才能得到真正的放松,是从上到下、从内到外的那种放松。
“阿黛。”
“怎么?”
大夫人一直默默陪在身边,听到陈盛唤她的乳名,便柔声道:“老爷若是乏了,就去冲个凉,我待会给你捏一捏。”
陈盛摇着头:“我有别的事情要说。”
“老爷尽管吩咐。”
“家里有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还以为什么呢,咱们的宅子大得很,藏个人多简单。”
“不,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要找的地方必须隐蔽,除了你最好谁也不知道,或者只有少数人知道。”
“……”
大夫人也没追问具体的原因,思索片刻道:“按照老爷的说法,柴房和菜窖肯定不行。我记得花园里有一口枯井,当年因为打不出水,所以被封上了。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陈盛精神一振:“枯井外面是什么情况?”
“哦,全长着些花花草草,不注意的话很难发现。”
那要是注意呢?会露馅?
——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以慕容秋荻的手段和智慧,再这么搜下去,谢晓峰还能藏得了几天?
陈盛现在非常被动。
他思来想去,好像除了自己身边,整座绵阳城恐怕都不安全!
陈盛好歹也是个分舵主,慕容秋荻总要给个面子的,应该不会派人把他们家围起来,一寸一寸的搜。只要能瞒过卿卿这个“小奸细”,问题就不大了。
“枯井可以排除,夫人要么再想想。”
“是。”
大夫人安静了一会儿,脸上忽然闪过几分挣扎,欲言又止。
陈盛奇怪道:“阿黛,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大夫人咬着嘴唇:“我想起来了,的确还有个地方符合老爷的标准,也没人知道。可这个地方与铁虎有关,我怕你听了不高兴。”
“与铁虎相关,我为什么不高兴?”
“毕竟这里曾是铁虎的宅子,姐妹们也全是他的妻妾,平日里总把铁虎挂在嘴边,我怕老爷……”
陈盛握着大夫人的手,笑道:“老爷可没那么小心眼。铁虎是我的兄长,我敬他、念他都来不及,又怎会有乱七八糟的想法?你们尽管放心。”
大夫人盯住他的眼睛:“老爷说的是真话?”
陈盛正色道:“千真万确!”
“好,那老爷随我来。”
……
大夫人把陈盛带到了一个意外的所在。
铁虎的书房。
她用火折子点燃蜡烛,嘴里幽幽道:“几年前,在购买这处宅子的时候,铁虎曾说过,天有不测风云,他必须给咱们全家留一条后路。”
“什么样的后路?”
“地道。”
这事儿成了!
陈盛又惊又喜:“地道在哪里?”
大夫人道:“老爷是天下少有的聪明人,为什么不自己找一找?”
“嘿,夫人想考我?行。”
陈盛打起精神,一边走动,一边四处巡视。
这间书房面积紧凑,内部的陈设也不算很多,看上去一目了然,似乎根本藏不了秘密。
只有一张条案。
一把圈椅。
一面书架。
一张罗汉床。
其余的都是些小玩意,什么笔墨纸砚、花瓶摆件、各种赏玩盆栽等等,另外墙上还悬着几幅字画,题材无非是常见的诗词或者仕女图。
地道,地道,顾名思义,入口应该在地上吧?
陈盛用了个最笨的法子,直接将长剑顿到脚下,“噔噔噔”,连续敲击。
他的听力相当惊人。说句不夸张的话,连蚊子飞到身边都能分出公母来,地上若真的暗藏玄机,自然是瞒不住的。
可尴尬的事情发生了,陈盛敲了好半天,发现回声都比较沉闷,竟好像全是实心的。
大夫人起初还抿着嘴,再看见他居然改变目标,开始往墙上敲击,就知道秘密暴露了。
“当年铁虎把家里改造过,在书房后面又砌了几间别的房子,房子与房子之间留有一定的空余,这个设计十分巧妙,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
陈盛道:“那处空余就是地道的入口?”
“嗯。”
话才刚说完,剑鞘便打在一幅侍女图上,“嘣”,这次传回来的声音截然相反,真相终于水落石出。
陈盛笑了。
他把图画挑到旁边去,发现后面铺着一层木板,颜色与墙面高度类似。用手推了推,没推动,再试着往侧面一划,赫然间,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便跳了出来。
“啧啧,用心良苦,铁虎真是细心。”
大夫人眼神复杂,没说话。
“阿黛,那个火折子递给我,老爷要进去看一看。”
“哦。”
陈盛忽然转脸,又赶紧交代一句:“把蜡烛吹了,你亲自守在门边,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千万记住了,谁都不可以。”
大夫人点点头:“我明白。”
洞口的位置并不高,陈盛很容易就爬了上去,一股阴凉的气息随之而来。他特意闻了闻,发现味道还算清新,下面显然做了通风处理。
举起火折子查看,墙壁与墙壁之间果真留有空余,宽度在四尺左右。
入口是条石做的台阶,一级一级地向下延伸着。
陈盛跳了进去。
整个地道两边对称,头顶呈拱形,墙面上布满了密密的铲痕,而且左右都十分规律,显然铁虎是下了难以想象的大力气。
陈盛猫着腰,继续向前面摸索。他在无意中看到,有些空心的铜管被插到了头顶上,角度也不尽相同,这应该就是新鲜空气的来源之处,设计得确实不错。
大约走了四、五丈远,前头豁然开朗,一个崭新的空间出现了,终于可以把身体站直。
这里的形状很像卧倒的“鸡蛋”,高度比陈盛还要超出半条胳膊,面积应该有一间卧室那么大,对面还有另一条出口,也不知最终挖向哪里,长度是多少。
这间“卧室”的墙上被开过几个“小坑洞”,里面都放着油灯,陈盛把油灯一一点燃。
左边是一张木板床,铺的、盖的样样不缺。
右边则堆着好多东西,令人眼花缭乱:什么水囊、腊肉、干粮、烈酒、衣物、盘缠……
卧槽!
铁虎挖的既是地道、又是密室,既能跑路、又能藏身,如此浩大的工程,也不知究竟持续了多久,他的毅力实在令人佩服!
下面的问题来了,出口会设计在哪呢?
陈盛举着火折子,钻进了另一边的通道。
通道从“卧室”出去后,突然开始拐弯,不再是笔直的了,似乎换了个方向。
又走了四、五丈远,地形终于向上面慢慢延伸。
出口那里有个挡板,是正方形的,设计思路不再是左右活动,只要往上面一推,应该就能打开。
陈盛不敢随便乱动,竖起耳朵倾听着。
嗯,外面静悄悄的,好像并没有什么声音。
犹豫片刻,他把胳膊伸过去,用力一顶……
万万没想到,这里竟然是一处人家,出口竟然藏在菜地里,挡板上全是泥土和嫩绿的蔬菜。
陈盛爬到外面去,迅速展开搜索。
怪了,这个地方明明有各种生活痕迹,为什么却是空的,连个人影也看不见?
莫非铁虎已经买到了手,时不时的会过来做做伪装?
很可能!
陈盛观察着环境,在偏西的方向瞧见了铁虎的大院,这边与他的住处隔着一排,距离可能有十丈远近。
把出口挖到别人家里,别人家居然还是个“空壳子”,什么都不用说了,虎哥牛逼!
陈盛很小心,将出口慢慢复原,接着溜到外边熟悉地形。
当绕到屋后的时候,他又有了重大发现。
“哗啦啦……”
只见明亮的月色下,背面是一条河流,水流的速度还挺快。
陈盛站在小河边,咧开了嘴巴。
英雄所见略同,他明白了铁虎的思路。
——有水的地方必有渔船,如果哪天碰上危险、又非走不可的话,从地道里出来后,随便找个什么船划出去,一时半会的谁能追得上?
可惜啊!
斯人已去,这条密道就便宜谢晓峰了。
不过遗憾的是,现在的绵阳城已经被围得像铁桶一般,只能暂时把谢晓峰藏下来,想混出去基本没有可能。
……
第二天清晨。
陈盛准点去前厅报到,面见慕容秋荻。
慕容大小姐还是老样子,废话不多说,给每个人又随机发了个信封。
出去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排查本城所有河道,检索船只。
“……”
慕容大小姐这是担心有人带着谢晓峰,在水面上“流动养伤”呢,她把所有的可能性都算到了,真是个天才!
陈盛捏着信封,不禁摇了摇头。
如果一个人殚精竭虑,每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那么她一定活不长,而且活得一定也很累。
“大老板,今天咱们怎么搜?”张三休息了一整夜,精神焕发。
“你自己看。”陈盛也同样是老套路,把信封痛快地交给对方,准备再继续混日子。
“夫人果然厉害,兄弟们,走!”
“上马……”
在赶路的空闲里,张三忽然压着声音,把昨夜的事情跟陈盛说了。
“我怀疑,夫人这是怕大老板产生懈怠心理,所以要问问情况,借我的嘴督促一下。”
“哦?”
陈盛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你怎么回答的?”
张三拍拍胸脯:“小弟怎么可能会出卖兄长?我当时就告诉夫人,大老板不知有多么勤快,一整天都忙得脚不沾地,连口水都没空喝。”
“……”
陈盛眼冒金星,差点就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好一个机灵鬼,你特么想害死我?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自己是什么造型,慕容秋荻还能不清楚?懒鬼突然变得勤快了,问题绝对小不了!
艹!
……
忙碌的一天很快过去,全程大搜捕又以失败告终。
“诸位辛苦,明日辰时请准点过来,咱们再作商议。”
“是。”
昨日的情景又重演了一遍,兄弟们垂头丧气,女魔头淡定如初,最后大家四散而去。
陈盛刚走出公馆,发现有不少马车忽然从身边经过,马车上都蒙着黑布,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看他们走的方向,似乎也是公馆。
“汪汪!”
“汪汪汪汪……”
陈盛的脸色变了。
犬吠声?
这么多条狗运过来,连想都不用想,必定是为了抓捕谢晓峰的。若论起搜索的本事,人当然比不了狗,谢晓峰恐怕藏不住了!
陈盛站在路边静静地思索着,眉心蹙在一块。
眼下城里全是天尊的人,明岗暗哨数以几百计,就算自己轻功高绝,也不可能趁着夜色把谢晓峰偷出来,局面可谓糟糕透顶。
“算了,大不了回来好好洗洗……呕……”
陈盛咬着牙,很快便打定某个主意,脸上全是悲壮。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黎明时分。
天色将明未明。
陈盛就像鬼魂一样,两脚都不沾地,飘到了卿卿的房间外面。
“呼,呼,坏人……”
嘿嘿,听这个动静,她是真的睡着了,而且还睡得挺香。
陈盛伸出手,一寸一寸地把窗户打开,最后钻了进去。
如果钻窗户是一种天赋,那么陈老爷的脑袋上必定会有“天下第一”四个大字,金光闪闪。
陈盛溜到卿卿身边,在她脑后的“玉枕穴”上拂了一下。
“咕噜咕噜,呵呵……”
顿时,卿卿的呼噜声瞬间变粗,连梦话都说不出来了。
陈盛松口气,赶紧到处搜索,最后从她的衣柜中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一个小箱子。
箱子里有各种装备:小梳子、小镜子、小剪刀、小刀片,各种微型的笔刷,以及各种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
陈盛堂而皇之地坐到她的身边,跷起二郎腿,竟然开始自己给自己易容!
卿卿若是看见的话,估计连眼睛都会碎掉。
因为陈盛的动作比她更快,更熟练,悟性也更高!
“嘶,这年头若是没点手艺,还真不好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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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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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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