蹙眉咀嚼着白菁菁的措辞,吴良心中亦是十分好奇,随即便带着白菁菁快步走向商队后面的马车查看情况。
此刻于吉也已经自马车中出来,见到吴良便立刻迎上来皱着一张老脸说道:“公子,自打出了阳关之后,那女子便似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变得更加疯癫了。”
“唰唰……唰唰……”
于吉说话的同时,吴良已经听到了马车之内传出来的声响。
这声响好似是什么东西在摩擦,接连不断又富有节奏,同时还能够听到方琼偶尔发出的喘息声。
“她现在在做什么?”
吴良伸手将马车的帘子掀了起来,探头向里面望去。
只见此刻方琼正躬着身子跪在马车之中,一只手里拿着一块显然是从自己身上撕下来的麻布不停用力的擦拭着马车中的边边角角。
这月份此地天气十分炎热。
尽管马车能够抵挡一些阳光,却也无法隔绝外界的炎热。
再加上方琼此刻正在十分卖力的擦拭马车,汗水非但已经将她身上的衣物打湿了一半,就连发丝亦是已经变成了一缕一缕,汗水正顺着垂下来的发丝不断滴落。
“唰唰……唰唰……”
她手中的麻布亦是已经被打湿,旁边还放着一个开了口的水囊。
这种水囊瓬人军人手一个,每次出征都会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并且应吴良的要求,水囊上面还刻有每一个人的名字,命令禁止交叉使用,为的便是防止万一有人感染了传染性疾病时,尽量避免交叉感染的情况。
方琼也是一个人,因此这次出来吴良也给她配备了一个,不管方琼自己能不能喝水,给她喂水时亦要分开使用。
这块麻布显然不是被汗水打湿的,而是用水囊中的清水浸湿的。
她是在极认真,也极卖力的擦拭马车。
吴良觉得,与其说她现在正在发疯,倒不如说她正在拼命的工作……
“?!”
帘子被掀开的那一刻,方琼亦是有了一些反应。
只见她仿佛受惊了一般,身子不自觉的向后猛掣了一下,却又连头都不敢抬起,反倒更加拼命更加快速的擦拭着马车,一边擦拭还一边极为紧张的向吴良连连解释:“主人,奴婢没敢偷懒,奴婢正在干活哩,你看奴婢已经将这里擦得很干净了,奴婢还会擦得更加干净,奴婢没有偷懒,请不要责罚奴婢……”
“……”
果然如吴良所想,她此刻就是在工作。
只是方琼说话的语调亦是十分古怪,虽然语速很快听起有些惊慌,但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笑意,仿佛正在咧嘴笑着与吴良说话。
笑意是完全可以通过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听出来的,并且能够清晰的传达给听者。
后世的电话客服便有这样的培训要求,哪怕隔着一条电话线压根不需要面对客户,依旧被要求满面笑容的接听电话。
所以,方琼这是……
“方琼,抬起头来。”
吴良尽量用比较温和的口气说道。
“主人……”
闻言方琼身子又是微微一颤,而后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缓缓地抬起头来。
她的确是在笑。
嘴角微微向上翘着,不多刚好露出八颗牙齿,如今她脸上与头上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就算形象上脏一些乱一些,看起来亦是比出发前明媚了许多,毕竟底子摆在那里。
但这笑容……却又给人一种十分虚假的感觉。
尽管已经极力去隐藏,但她眸子里面的畏惧之色却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住的。
除此之外。
她的眼神之中还有明显讨好的味道,就像一只正在摇尾乞怜的小狗。
也仅仅只是抬起了那么一下子,方琼便又立刻将脑袋低了下来,接着比之前更加卖力的工作起来,将马车擦得“唰唰”作响,一边擦一边又不停的祈求:“主人恕罪,奴婢不敢偷懒,奴婢会好好干活,请主人莫要责罚奴婢……”
“……”
看到方琼此刻的模样,吴良已经明白了什么。
看来故地重游还是有用的,这姑娘定是已经想起了一些藏在记忆深处的事情。
比如当初在鄯善国的经历。
不过看样子肯定不是什么幸福的经历,而是一些足以在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小姑娘心中留下终生阴影的悲惨经历。
“公子,以老朽所见,还是再将她捆起来制住,免得她做出一些危害咱们的事情。”
于吉却在一旁小声问道。
很显然,老童子依旧不怎么信任方琼,甚至对她此刻的表现持怀疑态度,没准儿便是故意做出样子来试图迷惑众人,然后再伺机而动。
毕竟到了这个地方,便等于到了方琼最为熟悉的地方,这是她的主场。
倘若是她真是在装疯卖傻,其实还有什么想法,便有了顺势而为的余地,实在不得不防。
“可以。”
吴良亦是微微颔首,冲典韦与杨万里努了努嘴。
“诺!”
二人领命取来绳索上前绑人。
“主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见两人靠近过来,方琼已是浑身颤抖起来,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不停求饶,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哭腔。
但即使此刻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眸子之中那畏惧与讨好的复杂神色亦是更加强烈,可她脸上那虚假的笑容却并未消失。
非但如此,她竟还在尽力将嘴咧的更开,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加灿烂,更加拼命的磕着头向众人告饶:“主人,奴婢没有在哭,只是眼睛里不小心进了沙子,请主人不要再打奴婢,奴婢再也不会哭了,请主人饶恕奴婢这一回吧……”
“这……”
面对这一幕,杨万里已是有点不知该如何下手,下意识的回头看向了吴良。
而典韦却依旧面无表情,走上前去三下五除二便已将方琼的手脚绑了起来,只是这次并未将她的手反绑在背后,而是绑在了身前,这样的姿势自然要略微舒适一些。
“老先生,诸葛贤弟。”
吴良则又对常坐马车的两人说道,“你们二人轮流看着她,注意她的一举一动,最好与她多说说话,若是从她口中听到什么之前没有听到过的内容,随时记录下来报告于我。”
“知道了。”
于吉与诸葛亮亦是点了点头,翻身上了马车。
而白菁菁则跟着吴良来到队伍前面,这才压低了声音微微蹙眉道:“吴有才,我看方琼倒不太像是在演戏,她或许是因为旧地重游受到了刺激,因此激发出了年幼被人奴役时的心智与状态……我爹多年前便曾遇上过一个相似的病患,那女子很小的时候被歹人强行占有,后来的许多年都极为正常,直到后来成婚洞房时才忽然发了失心疯,非但再也认不得自己心宜的夫君,就连爹娘与亲人也尽数忘了个一干二净,自那之后便终日关在房内,只要有男子进入定会惊恐的大喊大叫,若有男子靠近更是不知疼痛的以头撞墙寻死,我爹看过之后说这是心病,非人力能够医治,后来那女子终于趁人不注意时跑出去投井而死,我觉得吧,方琼此刻的情况或许便与那女子如出一辙。”
“我也这么觉得。”
吴良点了点头,道,“所以我命人将她绑上,并非完全是在防备于她,亦是在保护于她,免得她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举动,此刻她也算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越靠近鄯善城便越有可能会想起更多的事情,这对我们或许会有所帮助……菁菁,你与她同为女子,或许你是最有可能与她亲近、从她口中套出一些东西来的人,所以你最近多费些心吧。”
“她都这副模样了,你竟还一心只想着从她口中套出话来?”
白菁菁听罢鄙夷的看向吴良。
“有何不可?若非她可能还有这些用处,早在陈留时她便已经该死了。”
吴良则理所当然的道,“我知道许多几乎没有痛苦的死法,不管她这次是否对我有所帮助,事后我都可以给她一个痛快。”
“你真是个绝情的人!”
白菁菁有些不忿的道,但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喃喃吟道,“不过这对她来说,或许也是一种解脱吧,这世道太苦了……”
“算不算解脱我不知道,不过倒确实觉得有那么点可惜……”
吴良亦是点了点头,颇为惋惜的道。
“可惜什么?”
白菁菁抬眼问道。
“呃……没什么,我就随口一说而已。”
吴良含糊其辞。
“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倒是不挑食,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这么下去你迟早有一天要死在女子的肚皮上!”
白菁菁虚着眼睛连敲打带诅咒的嗔道。
“菁菁,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是那么随便的人么?”
吴良当即板起脸来,正色说道,“这方面我向来是很有原则的,你以为谁都能轻易得到我的身体么?就算有时候实在身不由己,侥幸得到了我的身体,也休想得到我的心!”
……
一连四日在渺无人烟的白龙堆中行进。
不只是瓬人军兵士,就连吴良等人亦是有些提不起精神。
或许是中原战乱影响了贸易,或许是这个季节尤为炎热,古丝绸之路已经进入了的淡季,又或许是他们走岔了道,总之这几天下来,他们竟连一个活人都不曾见过。
不过就算走岔了道,也并不代表走错了路。
因为吴良给于吉改良过的罗盘上有指北针,就算因为风沙侵袭遮盖道路使得他们偏离了行商经常走的商道,只要受到没有受到强力磁场干扰,他们行进的方向基本上都不会出错。
至于方琼。
这几日吴良也并未从她口中得到什么比较有价值的信息,只知道她现在还是老样子,终日惶恐不安,脸上却始终挂着那虚假的笑容,甚至连睡觉都不敢放松嘴角……
至于那神秘的“控水术”。
吴良自然又在私底下又进行了一些简单的尝试,虽然依旧没有太大的突破,但也不能说是完全一无所获。
他已经可以在小解的时候使用意念控制令自己尿出分叉了。
绝对不是那种纵欲过度导致前列腺出问题之后出现的尿尿分叉,并且也不是分为两股,他已经可以将其分成三股落在不同的位置,只是相距不能太远,最终还得落在自己脚边罢了。
居然用“异能”来干这种事情,还乐此不疲。
可见这几日的旅程是有多么的乏味与枯燥。
当然,主要也是吴良不敢用瓬人军携带的清水进行尝试,至少在走出白龙堆到达鄯善城之前不敢,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清水便是生命,谁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再至于《佛国记》中记载的“恶鬼”与“热风”。
瓬人军暂时倒还没有遇上。
吴良自然也不想遇上,尽管他其实对这种东西还是有那么些好奇心的,但“遇者则死,无一全者”的事物,就算与灵异诡事无关,也定是人力极难对抗的天灾,还是顺顺利利的抵达鄯善城比较重要。
“咯嘚哒!咯嘚哒!”
一串马蹄声由远及近。
乃是率人跑去前面探路的杨万里回来了。
这一次他去探路的时间明显比平时短了一些,很有可能是遇上了什么不太寻常的事情特意回来禀报。
果然。
“公子,我们在前面发现了一个小湖,湖边还有好几个人和一头骆驼!”
策马来到吴良前面,杨万里一边翻身下马,一边急切的对吴良报道,“不过那几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始终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一动不动,骆驼也是一样,为免惹下事端我没有轻易靠近,只留下两个兄弟在远处监视。”
“一动不动?”
吴良心中亦是疑惑起来,抬头望了望刺眼的阳光。
这日头可不适合搞什么行为艺术,况且在荒无人烟的白龙堆中,搞行为艺术也得有人看才行,此事恐怕有蹊跷。
如此想着,吴良又问:“那湖泊距离此处多远?”
“大约三里。”
“几个人?”
“四个。”
“人倒是不多,可以去看看。”
吴良微微颔首。
就在这时。
“不能去!万万去不得!”
刚好来到吴良身边的马车中忽然传出一声方琼那破了音的尖叫,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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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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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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