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被母亲这么拉扯过,李世谚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养尊处优,居然能把自己拽到毫无还手之力。
一路跌跌撞撞地拖进内室,自认为自己也算半大孩子的李世谚自然有些挂不住面子。委屈控诉的话还没开口,萧贵妃从壁龛下的立柜底下扯出一块软垫。
“先跪好。”
娘——
一句话还没说出口,萧贵妃极冷冽的眸子杀过来,李世谚只得乖乖照做。
这头叫无衣端了热水净手,又取了绢布细细擦干。一双比一般女人更大,更修长有力的手取来火折子,小心翼翼护着火苗把立柜顶上放着的两只香点燃。
在李世谚的注视下,打开壁龛,不知伸手按了哪处机关按钮,嵌在墙壁上壁龛打开小小的一处暗格。李世谚跪在地上竭力张望,望见了灵位一样的东西。
萧贵妃是双手捧着请出来的。
确实是个灵位。木牌上极劲厉的颜体字刻着一行小字——
先夫薛公讳骁敬君生西之莲位。
“你既然要走了,便向你的父亲拜一拜吧。”
李世谚跪在地上,睁大了眼睛,把牌位上字读了一遍,像是没读懂,又读了一遍。读着读着眼中愈发惊愕,他抬眸母亲,嘴唇颤抖。
“娘……”
您这是什么意思?
萧贵妃站在一旁颤抖着闭上眼,没说话。
“娘?我父亲是……”
这话在宫里不能说,李世谚理智尚在,把最后那几个字咽了下去,母亲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立在身侧的女子原本神情皆已恸然,却在孩子面前始终保持着一张凝成丰碑的脸。绷紧了藏严实了,所有的情绪皆收入那张冰雕般的面皮之下,雪白的裙衫衬得她如高岭之花。蜀南文学
“正好你我今日皆丧服。世谚,那一年你父亲去世的时候,你没能给他服丧,今日便一并把头磕了吧。”
李世谚跪得直直地,抬眸固执地盯着他,眼中透透亮亮有倔强的光在闪烁。
“你父亲戎马一生,为家国建立下赫赫功勋,临到了了为朝中奸人暗害致死,其志洁行义,我比谁都清楚,岂是瘫在皇位上人都快要烂到根子里的先帝可比?”
萧贵妃侧眸反问。
“你以为你这一身天赋异禀的为将之才是从何处袭来?你既已知自己是将门之后,知道你身上流淌着这个王朝最出类拔萃将领的血脉,你便当着你父亲的面把话说清楚。”
萧贵妃拽起儿子的手,像是在薛将军的灵位前宣誓一般。
“忠君爱国,守土保家,不流干最后一滴血绝不倒下,不战斗到最后的胜利绝不回头。这是你刻进你骨子里的使命,倘使你上了战场,这些话你得记住。”
她把儿子的手甩了下去。
“磕。”
十四岁的孩子扔在颤抖,他抬眼紧紧盯着灵位上的字,就像是试图寻找一些微乎其微的联系。
好像又是有的。在茫茫世间,有时前后皆无所依傍看不清方向,哪怕就是蛛丝般的联系,在他眼中也胜过万千救命稻草。
他骤然想起了很多年前校武场,薛将军打他身边路过,一眼望见了他挽弓搭箭的模样。
那是联系吗?
他质疑自己,又像说服自己,试图在过往十四年的认知与此刻母亲悲绝的神情之间找到某种平衡。
李世谚埋下头去,如冰一般冻得枯脆女人也缓和下来。
“世谚,你曾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靠。以前我总把你关着,怕你被人发现长相不类先帝,怕你被人算计了害了我们俩在这宫里相依为命无人可伸出援手——”
冰化成了水,李世谚听见了自己那不通情理的母亲低低的啜泣。
“现在你也是见过你父亲的人了,我不拦着你了,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萧贵妃送李世谚出重华宫时,却早已有人等在门口。
来者神色皆宁,安和沉笃地坐在轮椅上,因了室外沙尘太重,面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纱。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若昭修长的眉眼流转,扬眸看着送子出征的萧贵妃。
“来的正是时候,我正好也与你有话要说。”
萧贵妃拍了拍李世谚的背,示意他上前一步。
“这孩子便是托付给你了,看在……”
看在薛将军曾经也是国之栋梁,看在李世默对薛家有着无法割舍的关系。
“看在这些日子我帮你不少的份上,这孩子的今后便托付给你和李世默了。”
什么意思?
大抵是一日之内听到的故事太多,李世谚惊恐地回望母亲的脸,一时竟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娘,你不要我了?
萧贵妃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今后你记住了,好好听宣王殿下与长公主的话,永远,永远不要背叛他们。”
李世谚反手扯住了母亲的裙衫,像是小时候追着母亲的裙摆跌跌撞撞地跑着一样。他固执地摇摇头。
李若昭本是为这事来的,只怕萧贵妃已将世谚的身世对他和盘托出,才是这副面貌。她宽和地笑笑。
“你母亲并没有不要你。父母之爱子女,必为之计深远。她这是在替你的每一步做打算呢。”
若昭拍了拍那个十四岁孩子的手。
“好孩子,你便去吧。我同你母亲说说话。”
李世谚一走,萧贵妃便立刻恢复了警惕的神情,上上下下把坐在轮椅的女人打量个遍。
“你……”
若昭抬手遮住她的视线示意她别猜了。
“首先说好,你要我答应办到的事,我一定办到,不就是照顾李世谚吗?但我也有一个请求。或者说,我需要你的一个筹码。”
若昭话锋一转,目光随之流转,她抬手示意殿内。
“不进去说吗?”
遣退众人,一嫂一姑,又是一姑一侄媳之间在内室坐定。
“既然你让我帮你照顾孩子,那自然是要交出点东西的。你知道,李世谚在名义上始终是陛下亲子,兄弟之间帮扶的情谊在。同时,隐患,也依然在。”
终于明白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到底要干什么,泪渍未干的萧贵妃凌厉的眸子一样,竟有悲绝之色。
“你……”
若昭应得坦然。
“我需要你以李世谚母亲的身份写一封自白书,详详细细地写出李世谚的身世。写好之后交给我,你的签字和手印一个都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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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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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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