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酒很淡,世默你可能……习惯不了。你知道的,因为身体的原因,我喝不了烈酒。”
两杯酒下肚,李世默咂摸其中滋味,只觉甚是欢喜,他固执地摇摇头。
“我很喜欢,”他顿了顿,“就像姑母,庄主?嗯……就像你一样。”
此言一出,若昭脑中“砰”地一声就像炸开漫天烟花一样,又像纷纷扬扬的桃花雨,她的世界,一片斑斓的粉红。
他刚刚说,他很喜欢……她?
世默的关注点显然和若昭不同。他大约是有点醉了,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该叫姑母还是庄主了,我们不要管这些问题好不好,像朋友一样,我特别想和庄主这样面对面,像朋友一样谈天说地,没有什么殿下和在下,只有……我和你……”
李世默慢慢道:
“这酒……像你,所以没有什么不习惯的,我很喜欢。”蜀南文学
他又重复了一遍,就在除夕的灯火下,就像记忆的桃花瓣中,冲她温和一笑。
若昭整个人都怔住了。
看到若昭许久没有说话,世默搔了搔脑袋,有点尴尬道:“第一次和你喝酒,激动得话有点多。”
若昭伏在桌子上,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不,我也喜欢……喜欢听你说话。”
每次若昭趴在桌子上抬起眸子看他的时候,他都觉得像一只小狐狸在盯着他,那个小狐狸毛茸茸的,有着干净而机灵的眸子,好像能看透人的心,却又不知为何满心欢喜着。
看得他的心砰砰跳。
“嗯……”世默努力忽视心中的那抹异样的情绪,努力找一个话题,“往年你从来都没出现在除夕宫宴上,在云山,除夕都是怎么过的?”
在云山……
若昭心里默念这几个字,不知道是喝了酒的原因还是什么别的,她这一刻对自己的情绪感知得特别敏感,关于云山,实在是有太多太复杂的情感掺杂其中,让她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云山……因为风波庄每年也有年宴,大家在一起吃吃喝喝倒也自在。”
“那风波庄建立以前呢?”
世默热切地盯着她,他想知道关于她和风波庄的一切,虽然已经肯定了面前的她就是风波庄庄主,但他还是难以把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和操控天下的庄主等同起来。他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促使着深宫里的公主去建立这样庞大的江湖势力。
“建立之前……”若昭伏在桌子上,眼神忽然就变得迷离起来,“我不太记得了,除夕于我,其实和其他的日子没有什么区别的。都是那一个地方,都是同样的一群人,能有什么区别呢?世默,于你而言,除夕是一家人团聚,就算宫中再怎么束缚,你至少可以见到母妃,还有溧阳公主,甚至回到京城还可以见到……但于我而言,除夕,除了是云山又一个冷到飘雪的日子,还能有什么别的呢?”
李世默一时心痛,每一年他在母亲膝下承欢的时候,逗着小语妹妹玩的时候,若昭都一个人在云山孤零零地守着,在云山这个与世隔绝的孤岛上看着一年又一年流逝。日升月落,斗转星移,只怕都只有她一个人。
他又一次轻轻握住她的手。
“今年不一样了,有我。”
“世默……咳咳……”因为这一句话,若昭又压抑不住咳嗽的声音。
李世默抚着她的背,轻轻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是我不好,我不该问的。”
若昭却反过来抓住他的手,固执地摇摇头,“不是你的错,只是我很难过罢了。我……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要听吗?”
世默用握住她更紧的手无声地回应着她。
“世人皆以为我是陈太后嫡出的女儿,其实有心去查便会知道,我的生母,是一个被很多人都不愿提起的人。她是陈太后最年幼的妹妹,是陈家的耻辱,也是……你父皇,我皇兄,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见过她的人都说,明明是天边皎洁似月的容色,笑起来却灿如骄阳,她自幼和皇兄一块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瓜熟蒂落之时却偏偏被先帝看中,一朝纳为婉淑妃,从此就只剩下母妃和皇子的名分。
“不甘心不仅有皇兄,还有陈太后,她不能接受她的儿子她的丈夫都被同一个女人迷得团团转,更不能接受那个女人是她的亲妹妹。嫉妒心让她对她那个妹妹下了药,婉淑妃难产病逝,就留下了一个身子骨烂到根子的早产儿。”
若昭说得很冷静,冷静得就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般,只有从声音轻微的颤抖才能察觉出她的压抑,她在压抑她心头的恨,她的无力她的抗争。
世默将她的双手放在怀里,试图向她传递一点点暖意。
“后来,母妃走了,那个孩子却还活着。陈太后又找了一个太医,说要把她也带走,就下了毒。皇兄得知此事之后,以死相抗,陈太后舍不得她可以用来夺嫡的儿子就这么死了,最后被迫和皇兄达成协议,说,只要他答应去夺嫡,这次下毒治好后,就留那个孩子一条命。”
“万幸那个孩子活下来了,可是……”若昭垂下眸子,看着自己那双在轮椅上坐了二十年的腿,“她的腿废了,她再也不能向平常的孩子一样,奔跑、打闹、嬉戏,她再也不能在春天的时候追着黄蝶,在秋天的时候的拿着轻罗小扇去扑流萤了。”
这就是她当年腿废了的真相吗?因为上代人的恩恩怨怨,因为宫里那些龌龊的勾当,就生生把一个女孩儿的一辈子给毁了。他想出言安慰她,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二十年都过来了,旁人只言片语的安慰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微弱到不足以安慰她这二十年乃至这一生都被禁锢在轮椅的命呵。
他注视着她,语气变得他自己都难以想象的温柔。
“那,太后对你好吗?”
“名义上,我是太后嫡出的女儿,旁人眼中自然是百般好。实际上,她没有一天不想让我早点去死。但是她不能,我是她和皇兄博弈的棋子,她用我要挟皇兄去夺皇位,因为她另一个儿子是被她放逐的凉王,不仅被她深深厌恶,又因为他在边境职掌兵权,早就被排除了夺嫡的可能。但皇兄一点都不想要这皇位,他这一生追求的,不过是一个婉淑妃。
“陈太后她从来不管我,不让我读书,不让我看外面的世界,她甚至根本不管我吃什么药。如果没有昕姐姐,我可能连顺利长大都是个问题。”
“义宁长公主?”
“对,”若昭提到义宁长公主的时候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安和元年,她被卖给了北燕之后,我就什么都没有了。皇宫,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囚笼,那个囚笼杀了昕姐姐,然后还要再杀了我,我不想再在皇宫里等死。后来,我救了凉王爷,终于触怒了陈太后,加之当时皇兄已经即位,我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就被扔到了云山,另一个毫无生气的囚笼。”
若昭没有说,就在昕姐姐走了以后,她曾经遇上过一个少年,他说她愿意陪她玩,愿意给她讲外面的世界,他陪她坐在桃花树下,把桃花别在她的耳边。她扯着他的袖子,像扯住了她一生中所有的希望。
“哥哥,哥哥,你陪我玩好不好,我姐姐走了,就再也没有人陪我玩过。”
“哥哥,你听过一句诗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哥哥,听说桃花盛开之时,就是女子出嫁的时候。”
她从来没有那么开心,那么无忧无虑地活过,哪怕只有一个下午。
然而那个少年,终究是把她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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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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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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