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关河指向孙望之的一刹那,孙望之突然开口道。
李世默并没有注意到,孙望之的声音是他从未见过的波澜不惊,甚至冷成了冰。
关河在李世默手下固执地爬起来,他想翻身下榻,却因为身体虚浮无力直挺挺地摔了下去,还好李世默一手扶住他才不至摔得太难看。李世默想把他重新扶上榻,关河却固执地摇摇头,对着李世默跪下去大拜,面容凄楚。
“殿下,他就是剑门关伏击的主谋,是害死了数百弟兄的元凶巨恶。
“这两个月末将一直在这个人的掌控中,只因殿下执意要他找到末将,他才不得不放末将出来。
“他不愿意剑门关一事的真相被殿下知晓,以剧毒千机散相要挟,千机散需每日服百转丹才能苟活,为的就是胁迫末将替他保守秘密。
“但剑门关一事血迹斑斑,要末将无动于衷实难做到,所以末将情愿一死,只为殿下知晓此事真相。可殿下要想不负圣命入益州,却只能借助这个奸贼的兵力。一旦殿下知道了真相,便陷入不忠不孝不义进退两难之地。关河成全了同袍之情,却负了君臣之义,非百死难赎其罪。请殿下出了这扇门,就推说剑门关伏击是关河勾结巴蜀逆党所为,所有骂名,关河愿一力承担。”
说到最后,关河终于泣不成声。
“关河负了殿下的栽培,只能来世再报了。”
在关河跪下去开口的片刻,孙望之脑中就只剩下一句话——
十年布局,功亏一篑。
许是那一瞬间的崩溃过于激烈以至于大音稀声,身处狂风暴雨中心的反而极致平静,在关河明明白白指证他的时候,他听之任之,甚至连打断他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就像,他自己突然放弃了。
他曾经以为自己的算盘打得足够好,和关河道理也讲了,下毒药的威胁也做了,那个毛头小子就会按照他的意愿走。谁料关河在见到李世默之后,一片忠心赤诚如烈火,就算是灼烧干净自己,也断断不会有旋踵之举。
这世间,当真是还有这般纯粹到痴傻的人,这般为了忠心连命都不要的人。
他理解不了,所以他和关河,注定殊途。
扶着关河安心趴下之后,李世默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冷漠站在一旁无动于衷的孙望之。他冷笑着,和这个心计深重的人虚与委蛇那么久,也该有个头了。
竟然,或者说,果然?
剑门关伏击是他做的。
而剑门关一事毕竟听过若昭的推断,他尚且还有心理准备。更让他心寒的是,孙望之居然再一次,对他身边的人下了毒手。
以命威胁,何其歹毒!
“解药。交出来。”
李世默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孙望之第一次觉得,让人如沐春风的宣王李世默,也会有如此冷若冰霜的时候,周身散发出鱼死网破的决绝之意,让他心生几分悲凉。
他突然发现,他还是有点怀念同兴客栈那不到十日的相处。毕竟那十日,他从来没有活得那么自在过,一壶小酒,两碟花生米,卯时三刻,他就坐在客栈的大堂里,看宣王殿下攥着一块破了洞磨了边的抹布前前后后忙进忙出。
认真而执着,专注而纯粹。
他是个好人,在孙望之长达二十六年的人生经历中,他觉得,像李世默这样干净透彻的人,才称得上一声好人。
但他还是得骗他。从头算计到尾。
他孙望之,他杜宇,本来就是地狱里爬出来的人。连生命的底色都是悲哀的,他永远不可能像李世默、像关河那般纯粹呵。
且不说人世方遥,短短不到两个月,绵州同兴客栈的李小三儿和铁匠孙望之,终究是镜花水月梦一场。
“没有解药。关河不是说了吗?千机散没有解药,只有每日服百转丹才能活下去”
孙望之摊手笑了,他咧开嘴,还是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在李世默看来,令人作呕。
“孙望之,本王再问你一遍,百转丹的药方,交出来。否则你我之间的合作,免谈。”
众目睽睽之下,孙望之却从怀里摸出一个天青色的小瓷瓶。
“关河,我问你,我喂你千机散的那天夜里,药是从这个小瓶子倒出来的么?”蜀南文学
关河拧着头看了一眼孙望之手中的瓷瓶,点点头。
看到关河点头,孙望之丢开瓶口一点朱红色的瓶塞,一仰头,把瓶子里剩下的药丸尽数吞下。
“本来就没有解药,因为我给关将军服下的,根本就不是毒。”
在关河和李世默惊疑的目光下,孙望之捏碎了手中那个天青色的瓶子。瓷片碎裂,割得他满手都是鲜血。
孙望之满不在乎地笑道:“千机散,如此玄妙的东西,我一个粗人怎么会有?不过是为了堵关河的嘴骗他的。
“我也吃了,如果真是毒,我们便坐在这里等十二个时辰,大不了一起见阎王。”
“本王凭什么信你?你心思歹毒,换个瓶子的事,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李世默从来没说过这么重的话,孙望之悲哀地想,宣王殿下再也不是那个他哭一哭便能骗过的人了。
他心思澄明如镜不假,不是还有一句话叫做——
破镜难圆么?
“因为没有必要,”既然李世默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孙望之也不再藏着掖着,“殿下应该知道,我和长公主达成一个交易,利事极大。一旦宣王殿下因为关河和我撕破了脸,我和长公主的交易也无从谈起。正因为我是个骗子,一切以逐利为上,所以没必要去触殿下这个霉头。”
孙望之自称是个骗子时的坦然,堪称无耻。
也就是孙望之这一席话,让李世默突然想起来屋中还有另一个自进来就没说过一句话的人。
李若昭。
他环顾屋内四周,才看到远远坐在窗边的人影,她一直看向窗外,只留下一个透着日光的剪影,清冷的日光下孤单而萧索着。
李世默突然意识到,刚刚自己那一番气上头的话,该是多么不妥当。
她殚精竭虑步步为营,好不容易促成了借兵入益州之计,还替他找到了关河,却因为他一句气话,一个多月的心血付之东流。
因自己的一时意气而糟蹋他人的心血,这样的行为,他觉得简直比孙望之还要无耻。
可关河还身负重伤地趴在榻上,剑门关的真相已经鲜血淋漓地摆在他面前,更重要的是,当他发现之前打交道的孙望之有多么无耻狠毒之时,一想到要和他合作,李世默生理上几乎有一种本能的排斥和恶心。
“理由。”
注视着窗外日光的李若昭突然回头,在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她置身事外一句话都没听的时候,她仿佛站在烽火狼烟的彼岸,淡淡开口道:
“孙望之,按你所说,你并没有给关河下毒,说明你也不是一个心思歹毒至极的人。但是,我和宣王殿下都需要一个理由,你为什么要伏击钦差,为什么要从一开始就欺瞒于他?”
这个问题大约是牵扯到孙望之某个埋藏于心底的秘密,他垂眸不语。油嘴滑舌、痞笑无耻,这些原本和他绑定的词顷刻间消散,就像从未出现在他身上一般。
李世默很快便懂了,那个坐在一旁洞察一切的女子,已经察觉到他的进退两难。所以,她在找一个台阶,一个足以弥合他和孙望之的台阶,一个弥合大义所至和大势所迫之间巨大鸿沟的台阶。
她在帮他,他不能不领情。
李世默顺着李若昭的话问道:
“这个问题不方便回答,那本王换个问题——
“孙望之,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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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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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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