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世兄,你有没有觉得宣王殿下突然又变得很不冷静?好像有什么执念似的,一到关键时候就变得很不冷静。”
冷静的萧靖没答话。
相比李世默的不冷静,另一个极为冷静的人是沈青绾。她像个旁观者一般,冷冷清清的眸子平静无波地注视着李世默。
“当时殿下幽居宣王府,可曾与长公主通过气?”
当然没有。
呼吸之间,李世默没说话。
素纱单衣的沈青绾立在一众王室公卿中,微微扬眸。
“既然这样,不妨让臣妾从头说起。臣妾本青楼女子,受熙宁长公主招募成为一名死士。这两年暗中蛰伏在储秀宫,游走正阳、储秀与清泉三宫之间,替长公主、替清泉宫的宁妃娘娘、替宣王殿下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不等李世默反驳,沈青绾又快又急紧接着道,原本甜腻的声音如百灵鸟一般清越。
“隆平十一年九月,长公主对臣妾下令,建议储秀宫以臣妾为引暗示正阳宫,在考功司判考中大做文章,可使得敬王与前户部尚书沈大人离心,实则引发枢密使与前吏部尚书郑大人的矛盾。最后害得郑大人命丧府中,宣王趁机借敬王之手,安插薛氏余孽薛珩于吏部。
“隆平十二年五月,亦是长公主命臣妾向敬王与丽妃敬献奇计,诱使敬王在生辰宴后给东阳郡主下药,依长公主谋划再向正阳宫皇后暗通款曲,借太后之手施压皇后与太子参与其中,使得敬王与太子为争夺东阳郡主大打出手。还是臣妾向宁妃娘娘暗中报告东阳郡主的下落,才有了当夜宁妃渔翁得利,恰到好处救郡主于水火之中,也让东阳郡主正式成了清泉宫的人。
“隆平十三年三月,溧阳公主李世语在禁闭中私通北衙禁军龙武将军关河,亦是臣妾从中搭救,溧阳公主与关河方才逃过一劫。臣妾为保这两人差点被活活打死,却未曾换来清泉宫上下的一句感谢。”
每一桩每一件背后的谋划堪称精妙绝伦,若非亲身经历很难理解其中的机巧。满朝文武大臣皆屏气凝神地听,一个个脑中飞快地复盘这两年发生的事,再将每一处细节与沈青绾所言对照思考,仔仔细细咂摸长公主操纵沈青绾在其间的作用。
难得有个别臣僚想明白的,恍然大悟之余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
所以这一切都是长公主在背后操控?
那么这个女人,该有多可怕。
在场唯一一个亲身经历所有事件人,是高坐最上方的皇帝陛下。不用脑中飞快地盘算,他亦得出了上述同样的结论。
李若昭很可怕。
她介入朝局之深更可怕。
她筹谋算计到这一步归根到底全是为了李世默,尤其可怕。
沈青绾说得太快,又太清晰太流畅,这些话仿佛在脑海中排练过无数遍让李世默找不到一处可以打断的地方。
但他不能保持沉默。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沉默即是默认,但他走到这一步,尤其是牺牲了若昭那么多心血走到这一步,不能认。
李世默沉声反击。
“宛嫔娘娘,你所说的这些,又有何证据?”
“证据?”
沈青绾像是听到什么可笑无比的话。她侧眸看他,女人天生柔美的眉眼染上如海深的哀怨,悲绝的脸上皆是令人心生恻隐的泪痕。
“宣王殿下,”
她一字一顿,如泣如诉,手上摸索着腰间的系带,唯一的一根雪白的系带,系住的唯一一件素白的单衣。
“你敢看着臣妾的眼睛,你敢说你从未在臣妾身上获得一分好处?臣妾身上的每一道伤,又有哪一处,不是为殿下所受?”
白衫委地,仅余一件肚兜,不着一物肤白胜雪的背上,三个肉眼可见的箭疮,数十道快要淡去,却又无比清晰的杖痕。她的胳膊上,大大小小交错着鞭笞的痕迹。左手的手腕上,还有烫伤之后新长出细嫩皮肉的瘢夷。
仅余一件肚兜的女子站在朝堂的正中央,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来回打量的目光。秋风飒飒,沈青绾长发在无所依傍的风中飘散。她闭上眼,每一道视线都是一道足以灼伤她的刀光,一刀一刀在众目睽睽之下凌迟至死。
紧接着方才有大人意识到不对,纷纷非礼勿视,转身的转身,以袍袖遮掩的遮住视线。
没想到沈青绾会当朝宽衣解带,偌大的朝堂上竟无一人开口说话。
没人说话就沈青绾继续,深秋的风太冷,冷得她浑身打颤。
“臣妾罪妇一个,是快要死的人。太子皇后都死了,敬王也基本上废了,和这些往事相关的人,都过去了。
打着颤声音也是铿锵的,每一个字如刀般直直刺向李世默。
“但活着的人还在,活着的人还需要一个交代。宣王殿下,你问问还在狱中的卫将军,你能给他一个交代吗?”
这才是麻烦的事。
李世默脑中飞速盘算。沈青绾这么一闹,无论她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卫将军必然知道皇后之死乃长公主为救宣王殿下所策划。那他此前保住卫茂良,两人一番剖心之语,就都白费了。
第二轮震惊之后,李世默再一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面前的沈青绾本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此刻与她讲理既无必要也无结果。
但朝中人都看在眼里,需要一个交代。
他临危不乱沉声道:
“宛嫔娘娘,你所有的指控,都不过是停留在动机上。或许真的诚如你所说,桩桩件件本王获益良多,但实打实的证据,娘娘你一个都没有。”
“宣王殿下,你说了这么多不过围绕证据二字,难不成殿下怕了?”
陈瑜民早已经被周围人扶了起来,横插一嘴亦是一副看戏不怕抬高的模样,“真没想到一向光明磊落的宣王殿下,背后的手段竟然如此肮脏。”
啧啧声之后又开始拭泪。
“陛下,可怜简怀太子,忠心无二,什么都不知道,竟被这般龌龊手段暗害至死。”
“陈大人此言差矣!宛嫔娘娘字字句句都在指控宣王殿下与熙宁长公主,微臣实在有一事不解,还请娘娘解答。”
另一个声音忙来救场,是对其间事稍有涉足的刑部尚书杨秉廉。李若昭毕竟是他师妹,两人这几年稍有交集,或多或少还有受业于一师的情分,能替师妹开脱就替她开脱吧。
“娘娘既说自己受长公主招募安插在敬王身边,可是,举朝皆知熙宁长公主体弱多病,这些年一直在云山修养,后来嫁入萧府成为萧家长媳,她又是如何操纵娘娘,进而左右朝局的呢?”
忙征求似的望向萧靖,“萧相大人,事关长公主,您说是吧?”
萧靖始终沉默不发一言。ΗtτPS://Www.sndswx.com/
“那我来告诉大人吧。”
沈青绾轻哼一声,嘴角挂上一个极尽嘲弄的笑。
“臣妾最初受雇,并非是长公主出面,而是……”
“你住嘴!”
眼见的“风波庄庄主”几个字就要吐出来,李世默再一次脱口而出。
又不冷静了。李世默气息大恸,他沉眸盯着毫无惧色的沈青绾。
“宛嫔娘娘……”
“好了!”
安安静静听了这么久,一开始叫嚣着把沈青绾拖下去的陛下,抢在李世默再次开口之前打断他的话。
“宛嫔,你说这么多,字字句句都是指控长公主,并没有实际证据指明,这一切与宣王有何关系吧?”
沈青绾微微一怔。
陛下接着道:“既然都是长公主所为,你口口声声指控宣王也没有什么作用。你今日当朝之举,朕本不该留你。但你所言事关皇后与太子之死,又关乎长公主结党营私,朕暂且留你一命,回朝之后与长公主当面对峙,看看朕的这位好妹妹,背后到底藏了多少腌臜事。”
“父皇!”
李世默忽觉不对。
您这是,要借宛嫔之手,除掉暗中左右朝局的若昭?
“世默,”
父皇的语气突然变得语重心长。
“朝中自有纲纪,怎容一介女子随意摆弄。你是要担大事的人,应该知道,何为取,何为舍?”
李世默突然明白了,陛下既要铁了心保他,又必须要给身在狱中的卫茂良一个交代。不可拿亲生儿子,未来的储君当做这个交代,而李若昭这几年来做的桩桩件件,确有触了逆鳞的态势。
不行,他得救她。
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靠她,不可不救。
第三次正欲开口,又是再一次,一个小小个子的姑娘摔进殿中,哭腔乍起。
“宁贤妃!贤妃娘娘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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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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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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