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说起吧。”
大约是刚刚笑得嗓子有点哑,若昭从正厅的茶几上取来一只干净的杯子,自顾自添满一杯茶水,润润喉咙。
“世人皆知,巴蜀易主公孙枭,哦不,当时还叫孙枭。是二十一年前绵州水患,时任神策军中郎将张怀恩入蜀。孙枭作为前剑南道节度使公孙成业麾下最得力的将领,那些年在自家主将眼皮子底下的小动作一直不少。比如——
“勾结公孙成业正妻刘氏,算计得他无一子嗣。再比如,承光二十二年,勾结入蜀平天师道之乱的神策军中郎将张怀恩,怂恿他在蜀地,杀良冒功。涪城杜氏的人亦借此机会清剿一直和他们不太对付的秘门西陵氏。
“承光二十二年六月十八日,前剑南道节度使公孙成业命殒成都府。而孙枭,则借着公孙成业不想让朝廷插手剑南道事务的私心,给这位昔年的主将当了干儿子,又借着张怀恩的势,成了如今的公孙枭。”
作为儿子的公孙致和对自家老爹的发家史自然再清楚不过。家父命殒,见若昭对一个已故者的生平指指点点,实在是颇有些不快。
虽然父亲是明明白白死在他自己的刀下。
公孙致和心头再一次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的话,倒是不劳长公主殿下多费口舌了。”
若昭无奈地摆摆手。
“诶,不要急嘛,接下来才是重点。这一行为带来了不少后果,可以说,几乎改变了剑南道此后整整二十一年的命运。
“其一,天师道在这场战争中空前壮大,而创始人仇陵却不幸身死。张怀恩离蜀之后,天师道分裂。南天师道在两年前被公孙小将军所灭,而北天师道,借助道教信仰,重构统一,如今依然活跃在汉州彭州一带。”
“这件事我也知道,不用你多说。”
“你看你,又心急了,慢慢往后听嘛。”
若昭始终带着莞然的笑容,和照进厅中的天光一样,明明破开了云翳,却又晦涩不清。
“其二,秘门西陵氏平白遭遇灭族之灾,秘门之主西陵令容带领族人四十七口北上长安城,意欲寻求当时的杜嫔娘娘——一位看似是涪城杜氏人,其实是西陵氏女子的帮助。却在涪城杜氏杜松和杜桓的暗中运作下,集体被屠杀在长安城荐福寺。
“紧随之后的第三点,那就是涪城杜氏的故事了。杜松杜桓兄弟俩借着卖给张怀恩的人情一路飞黄腾达,一个成了前工部尚书,一个成了前京兆府尹。与此同时,涪城杜氏中还有一个人,对这兄弟俩颇为不满,那就是杜师爷。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他也找上了一个靠山——”
若昭顿了顿,檀口微张,吐出了一个名字。
“王朝贵。”
“那么,王朝贵又是什么人呢?”
她自问自答道:“说来更巧了,这就是第四点。王朝贵的父母及弟弟,皆身死于二十一年前。
“承光二十二年,”若昭再一次重复了这个时间,“还是绵州水患,张怀恩入蜀杀良冒功,他的父母和弟弟,都死在神策军的刀下。为报血仇,他一个人净身入宫,也就有了如今的枢密使王朝贵大人。
“只可惜这位王大人虽然在宫中只手遮天,却苦于没有兵权,对巴蜀鞭长莫及。所以,或许是杜师爷找上了王朝贵,或许是王朝贵找上了杜师爷,杜师爷,就成为王朝贵埋在巴蜀节度使府的一颗钉子。而随着公孙枭立嗣的问题愈渐尖锐,杜师爷成功撺掇心有不甘的你入局。”
若昭缓缓抛出了一个结论。
“所以,你的后台,是长安城两大内侍中的另一个,王朝贵。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你能知道我的身份,是因为你向远在长安城中的王朝贵传信问过我的底细。腿残,与宣王殿下有些关系,他能想到我身上,不难。”
公孙致和哂笑。
“还是毫无新意,这些事,连同细节,我比你更清楚。”
“确实是。”若昭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不过,你就不好奇,这些事情,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望着公孙致和沉默紧绷的脸,若昭再一次自问自答道:
“还是回到二十一年前的绵州水患,张怀恩入蜀大肆屠杀。当时秘门中人,还有一支留在了蜀地。她是西陵令容的另一个女儿,名叫西陵雪晴。”
“当然,”她适时补充了一句,“你可能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但她属实不简单,她不仅主动找到王朝贵寻求帮助,还意外带上另一个高手入局。这个人你一定知道。”
说着,她抬眸示意身边的凌风。
“孤鸾,秦岭剑宗大弟子,也就是凌风易容成的那个人。为了帮助雪晴复仇,孤鸾甘当王朝贵的属下,不仅暗中替王朝贵清理政敌,打探消息,同时也充当王朝贵与杜师爷在长安与巴蜀两地通信的使者。而作为代价的是,雪晴嫁到了杜师爷的府上,成了他的小妾。
“但你不知道的是,孤鸾本来的目的,只是想帮助雪晴查清当年西陵氏被迫害、被灭族的真相,然后就带着雪晴离开。然而,王朝贵贪心不足,打算一直把这张王牌紧紧攥在手里,最终激起孤鸾的反意。而恰恰此时,我出现了。”
若昭言及此处,公孙致和终于想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正是王朝贵手下的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孤鸾的倒戈,让面前的长公主彻底弄清了节度使府上势力的盘根错节,最后借助他的手,一击杀死了公孙枭。
勾连纵横以谋局,面前这个女人,当真不简单。
公孙致和原本有些不耐烦的神情归于阴沉。
“你居然说服了孤鸾对你摊牌?难道他不要西陵雪晴了?”
“这件事说来就更有意思了。”
西陵姐妹的事当真是个巧合,若昭念及此不由心生感慨世事奇妙。
“二十一年前,秘门之主西陵令容在巴蜀留下自己的小女儿雪晴,带着大女儿雪霁北上。虽然举族遭遇不测,却唯独留下了那个大女儿。
“不巧,她现在是我的贴身婢女。”
所以,孤鸾听从了长姐雪霁主子的话,将他所知的所有消息,和盘告诉了试图在成都府搅弄风云的熙宁长公主。至于孤鸾知道多少,公孙致和想想也明白,这些年一直替王朝贵暗中谋事,背后的秘密定然不少。
果然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呵。
公孙致和的嘴角染上莫名的感慨。
“你还真是有点本事。”
若昭谦虚地笑笑,“其实也还好啦,为了劝孤鸾开口,我也付出了一点不大不小的代价。三月二十八日,也就是你带我出府的那天,我见到了孤鸾,并和他长谈了一番。他的条件是,十天之内,我必须出手,让节度使府乱起来,他才好趁乱救雪晴。”
十天?
公孙致和微微挑眉,心下慢慢盘算:三月二十八日的十天之后,是四月初八。离今天四月初六,没多远了。
“你看你也知道了吧,要在节度使府动手,没有你的帮助是万万不行的。只可惜三月二十八日一回来,你就被令尊大人关了七天禁闭,出来就只剩三天了。”
若昭嘴角未曾消散的笑容,又带上那股真假难辨的歉意。
“真不巧,我赶时间,所以才有了昨日清明节,碧潭飘雪投毒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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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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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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