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溆点点头,示意旁边的人给他们凳子。

  丰年谢恩,却是转身先让旁边的女人坐下来,他怀里的小婴儿伸着手臂胡乱挥舞,稚嫩的啊啊声响起在火焰噼啪中,让人觉得心头一片柔软。

  但是看到他们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布丁摞着补丁,不知道是为了适应灾民队伍故意穿的破衣服,还是真的没有好衣服穿。

  “这两年过得如何?”安溆问道。

  丰年笑了笑,“一开始还算风调雨顺,吃喝不愁。自从去年加税,又是涝又是旱,才有些拮据起来。”

  可能是实话吧,安溆没有追究,只是道:“你之前也在家里待过不短的时间,无论是记账算账,还是一些稀罕的小食做法,你都知道。以后尽可以在农闲时候寻一门生,只靠田地产出没办法应对生活中的波折。”

  丰年听着这些话,再也忍不住,眼泪混着鼻涕流了下来,他狼狈地抹了一把,道:“小姐的恩情,这一辈子都没办法还报。”

  但是他又不能完全忘了枉死的妹妹,小姐的恩情再盛,他这辈子注定是回报不了。只能诫谕后辈,世世代代都遵守效忠小姐家后辈的规矩。

  安溆说道:“当初我买下你们兄妹,并没有施恩的想法。你们提供劳力,费心帮我照顾生意,这么多年算是两清了。所以,没有什么还报恩情的说法。”

  丰年声音哽咽,“是,奴下谨记了。”

  柴堆里一阵噼啪之声,更显得旷野之上的孤寂,宗徹开口道:“你们去歇着吧。看在和溆儿主仆一场的份上,之后的路程,我会让军队多加照顾。”

  丰年便不敢再留,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位大少爷最为喜怒无常深不可测,当下站起身,妇人也匆匆站起来,和他一起鞠躬告退。

  安溆叹口气,往宗徹臂弯下坐了坐。

  世事难料,以前她是对丰年寄予很高期望的,以她的那些生意规模,奇年之后,丰年一定是名动一方的大掌柜。

  没想到因为稻香的一时逾越,丰年也消沉至此。

  一开始没注意,刚才丰年起身时才看清,他头顶竟然都生了白发。

  宗徹揉了揉她的肩头,说道:“他们如今的遭遇,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当年这兄妹俩能到我们家,你又不藏私的教了那么多,已是他们的幸运了。”

  安溆:话不好这么说。

  突然想起一个事儿,她坐直身体道:“斥候不是说这两边都是水田?我们去看看。”

  南方其实也有旱地,只是水田居多罢了,更南边的一些地方旱的厉害,也不知道这里情况怎么样。

  走出军队中心,两耳都是跟着军队离开的那些百姓乱糟糟的声音。

  能在南方坚持到现在的,基本上都是小地主人家,他们有家丁有存粮,才能关上门缩在家里。

  就这,这些人也是很稀奇得存在,毕竟在大部分人都没有东西吃的时候,有东西吃的那部分人就成了靶子。

  对于往常低贱的佃户们,此时也要采取拉拢手段了。

  因此安溆看到好几家,穿着绸缎的白胖的小孩,和穿着棉麻的黑瘦小孩混在一起玩。若是摆起少爷的谱儿,还会被家里人拉过去训斥一顿。

  佃户那一方,便战惊惊地拉着自家小孩到一边。

  安溆听见那个高而黑瘦的驼着背的佃农说黑瘦小孩,“不要和少爷抢东西,你现在能穿上这么好的棉衣,都是夫人赏赐的。没有老爷夫人好心,咱们早就饿死了,知道吗?”

  黑瘦小孩点头,大眼睛黑葡萄似的,“我知道了爹,我会让着少爷的。”

  安溆和宗徹在不远处,这一幕让她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

  道理真的是这样吗?

  她自己也是个资本家,但员工改得基本福利,她从没有剥夺过。听见过员工与这佃农差不多的感激之词,那时候她没有多少感受。んτΤΡS://Www.sndswx.com/

  因为在这个时代来说,她给予员工的的确很丰厚。

  但是今天这个佃农的话,却让她无比心酸。

  宗徹紧了紧她的手,“怎么了?”

  安溆便继续往前走,说道:“就是有些不好受,如果我不会厨艺,家里又没有几亩薄田,是不是这一辈子都要弯着腰生活呢?”

  其实就是她挣了很多钱,若没有宗徹考中科举在仕途上有些作为,她同样是个可以随便宰的肥羊。

  宗徹笑道:“不会的,”他能感觉的到,溆儿的同情并不是只对一户人家,而是在惧怕这个社会上的规矩。

  你若是低贱人,一辈子便都是低贱人。

  想要改命,也要有改命的资本。

  如同他家和安家,没有几亩田地,若是需要佃地主家的田地,一年到头吃饱都不够,哪有心思去读书?

  他是有他爹留下来的书,却也能很清晰的感觉到,当年经常饿着肚子的时候读书,和后来她来到安家让他能吃饱喝足之后在读书,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状态。

  两人漫步着,逐渐远离后面的人群,几个士兵也远远的缀在后面。

  宗徹看到路边干得起了龟纹的地面,轻声说道:“这天下的规矩,又要变一变了。”

  一朝天下一方规矩。

  安溆:你还想着参与角逐呢。

  不过那个老皇帝简直像个弱智,既然让宗徹带着北境士兵千里迢迢的安抚江南,怎么随便人一劝,就又让他回去?

  跑着玩儿吗?

  而且他让宗徹带兵南下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大批的北地士兵可能出现水土不服的症状吗?

  宗徹听了她的这些疑惑,笑道:“可能是二皇子死了,当今觉得我有反噬的风险,想让我出个错吧。”

  说起这个二皇子,安溆就又觉出了命运无常,当初和宗徹到北境,她还以为二皇子是一个人物呢。

  而这样的人物便应像小说里的Boss似的,不应该那么容易死。

  离开扎营处有一两里地了,还是没有见到任何有水的痕迹,除了树木,田里的庄稼、路边的野草,都枯黄了。

  半个月后,大军走到青莫河岸边,原先的不算多的灾民此时已经能组成一支大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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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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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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