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来顺母子,王熙凤的心境却久久未能平复,就恍如怀里揣了块热炭似的,直烤的心焦气浮燥热难当。
于是她先蹬脱了缀着白狐狸毛的鹿皮靴,剥出裹着罗袜的双足;然后又略略扯松了金丝暗纹的翠花袄,露出颈间一段雪白。
平儿见状,忙上前把两只鹿皮靴归置好,又取来香麝细绒毯子,盖住了她的小腿、双足。
不经意间碰到她的脚掌,却似冷玉般不带一丝温热。
平儿抬头看看王熙凤红涨的娇颜,以及稍稍剥开的领子,便知她瞧着懒散熨帖,实则上躁下寒颇受煎熬。
于是忍不住轻声劝道:“奶奶,这屋里窗大透风,又不曾铺设地龙,往后还是换到堂屋里吧。”
说完,平儿静候了片刻,见王熙凤全无反应,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这二奶奶就是太要强了,只因这屋里能比别处多显出几分威严,就宁愿吃苦受罪也不肯搬去别处。
可长此以往,若坐下病来却如何是好?
“那……”
平儿想了想,又道:“我给您泡泡脚?”
“嗯。”
王熙凤慵懒的应了,平儿忙喊小丫鬟打来盆热水,亲自兑到合适的温度,这才剥去她脚上的罗袜,把个嫩菱角似的赤足搭在床沿,用帕子沾了热水轻轻擦拭。
“嗯。”
王熙凤发出一声轻吟,似是在表达自己对平儿这番服侍的满意,紧接着却忽然问道:“那猴崽子今儿是不是太放肆了些?”
“您说什么?”
平儿一时没听清楚,不由的纳闷反问。
“装什么傻!”
王熙凤将葱白的趾头,往平儿腕上一点,不悦道:“那猴崽子贼忒忒的乱瞄,你难道还能没瞧见?”
平儿手上一滞,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动作,避重就轻的道:“他约莫是头回来这里,见您身上笼着光,一时看花了眼。”
“哼~”
王熙凤嗤鼻一声:“你倒护着他。”
“毕竟是打小看着长起来的。”
平儿倒也大方认了。
她比王熙凤还年长一岁,比来顺更是大了七岁,说是看着来顺长起来的,倒也并不为过。
王熙凤倒也没纠缠这事儿,重又道:“他今年也有十六了吧?是该娶个媳妇儿收收心了——听说来旺家的已经在张罗了?”
“倒是听来旺婶儿说过两回,不过还没寻见合适的。”
平儿一面说着,一面跪坐在了脚榻上,小心捧着王熙凤被温热了的嫩足,往那水盆里浸去。
“嘶~”
王熙凤一声低呼,随即那眼角眉梢就渐渐熨开了,微阖着眼帘悠悠道:“可惜我身边也没个合适的丫鬟,往后倒要多留留心,有那合适的就先拢在身边,养几年再放出去配小子,也省得……”
说到半截,她自觉有些跑题,便又重新梳理了一下思路,道:“若这事儿真成了,干脆就从王家找个出挑的丫鬟配给他。”
说着,她翘起一只出水白莲似的玉足,抵在平儿尖俏的下巴上,一面发力迫使平儿抬头,一面戏谑的打趣道:“也真是便宜他了,咱们王家的出挑,哪个见了不夸?”
“二奶奶~!”
平儿羞恼的轻轻搡开,王熙凤便咯咯咯笑着滚成了肉葫芦。
…………
话分两头。
却说来顺和徐氏出了垂花门,便宜老子就瞪着眼迎了上来,做贼一般的悄声问:“怎么样了,二奶奶怎么说的?”
“二奶奶让明儿先把轮子装她车上,后日她去东府探病的时候,亲自试一试效果。”
徐氏说着,却偏头瞪了儿子一眼,之前来顺那贼忒忒直勾勾的样子,徐氏自然也看在了眼里。
也亏得王熙凤被财帛所动,并未计较来顺的失礼,否则……
果然该给他找个婆娘了!
不过丈夫的谋划如果顺利,自己暗中相看的那几个,怕就不怎么合适了。
也或许……
能惦记一下老太太屋里的鸳鸯?
那姑娘论品貌都是一等一的,更有在老太太跟前儿伺候的情分在,做自家的儿媳妇,当真是再妥帖不过了!
她正畅想着,肩头就被丈夫推了一把。
却听来旺不满道:“你这发的什么癔症,方才我那话你到底听见没?”
徐氏这才晃过神来,有心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丈夫,可想想丈夫的谋划也才刚起步,倒也不用急于一时。
于是只给丈夫赔了个不是,央他从头复述方才漏过的言语。
来旺便重又道:“明儿就换上那轮子,只怕有些不太妥当——依着我的意思,还是等到后日一早,我和来顺再给她换了,然后轮流守住那马车,如此才算万全。”
对于便宜老子这谨慎过头的态度,来顺也已经懒得再评说了。
他冲背上的车轮努努嘴,道:“那我先把这东西放家里,然后就去锅炉房值夜了。”
“还值个什么夜!”
来旺断然道:“你直接去告个假,等我找人把二奶奶的车轴量一量,看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咱们连夜把它改出来!”
来顺:“……”
前世自己都还能自由支配时间呢,不想现在倒享受上福报了。
解下包裹,交由便宜老子寸步不离的守着,来顺就匆匆赶到了锅炉房。
不过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却并没有瞧见潘又安。
话说打从上回杨氏来探班后,这小子蔫了能有半月,后来却是一天比一天精神焕发。
这却是因为他终于尝到了当管事的甜头。
锅炉房每天都要消耗上千斤煤,筛出来的煤灰煤渣也能有个六七十斤。
这些东西对荣宁二府来说,自然不算什么,可拉出去和泥做成煤饼,却是民间抢着要的好东西。
现如今邓好时对锅炉房不闻不问,这好处自然就归了潘又安。
闲话少提。
却说在锅炉房没见着人,来顺也懒得专门去他家里请假。
直接找到正准备下班的杂役,排出三十几枚大子儿,当场就收获了一个自愿顶班的好同事。
却不曾想,刚带着成功瘦身的钱包出了锅炉房,就与潘又安撞了个正着。
来顺一面暗道亏本,一面把这几日要请假的事儿对潘又安说了。
潘又安虽头疼要重新排班,可却哪敢驳了他的要求,当下连忙满口应了。
请假的事情妥了,来顺本想就此离开,却又突然想起了杨氏的事儿。
等过两天王熙凤体验了充气轮胎的好处,来家必然水涨船高,也是时候针对茗烟做些什么了——脱籍的事儿暂时没有头绪,这报仇的事儿总不能也一直拖下去吧?
于是随口交代道:“再见着你舅母,别忘了让她给我个答复。”
说着,丢下满面惊疑的潘又安,径自出了私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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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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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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