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真盯着薛宝钗端详了两眼,方要落座,忽然察觉到席间少了三妹妹探春,不由蹙眉道:“怎么,前院里又有事儿找她?这一会儿功夫都来五六趟了,真是烦也烦死人了!”
贾探春自接替王熙凤以来,唯恐出了纰漏,所以事事亲力亲为严查严防,故此比起当初王熙凤掌家时,还要显得更加忙碌。
史湘云听宝玉这般说,不由笑道:“如今是三妹妹管家,又不是二哥哥你管家,怎么她还没烦,你先烦了?”
“我、我是怕累着三妹妹!”
宝玉说着,又忍不住抱怨:“再说凤姐姐管的好好的,平白无故把这些麻烦事儿丢给三妹妹作甚?”
众人听了尽皆无语。
瞧出端倪的心道太太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夫妻两个以后当家做主打埋伏?
就算没瞧出端倪的,也想着当时都闹的满园子民怨沸腾了,那里是什么平白无故?
但众人也知道,他一向不肯在这些事情上费心思,又惯爱用些乱七八糟风马牛不想提的言语反驳,因此都懒得同他争辩什么。
于是李纨直接略过了和王熙凤有关的话题,掩嘴笑道:“我瞧三妹妹非但不累,还有些乐在其中的意思,头两天刚上任时,那些老妈子见她年纪小,还有心要考校考校她,不想反被她拿住错处狠狠发落了几个,如今一个个瘟鸡似的没了亮相,任凭她差遣支使,再不敢有半点违拗。”
“再加上三妹妹精明,一桩桩一件件铺排的井井有条,莫说是老爷太太,连老太太如今对她也是另眼相看呢。”
“三妹妹本就有才。”
薛宝钗紧跟着赞道:“往后谁有幸得了这么个伶俐人儿,家里可就不用愁喽。”
正说着,探春就挑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笑问:“你们说我什么呢?”
史湘云立刻接茬:“还能说什么,说你贵人事忙呗!”
说完,便乐不可支的赖进了宝钗怀里。
“都是瞎忙。”
探春自顾自落了座,又无奈摇头道:“就说方才吧,你们只怕都猜不着是什么事儿找我。”
薛宝钗一边爱怜的揽住湘云的纤腰,免得她猴儿也似的滑到地上,一边凑趣的追问:“是什么事儿?”
“唉~”
探春先叹了口气,然后才揭晓答案:“是坠儿的老子,我前儿为了弥补他家,特意奏请老爷太太,委了他一个锅炉房管事的缺儿,如今他得了消息,便喜不自禁的跑来要找我谢恩呢。”
说着,又摇头叹道:“我实在不想见他,就让林之孝把他打发了。”
众人尽皆默然。
半晌,薛宝钗才叹道:“这也不奇怪,我听说那坠儿家中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李纨也道:“似咱们这样的人家还好,外面都把女儿唤作赔钱货,如今能换来这么些好处,说不得他还觉得是赚了呢。”
话音未落,贾宝玉便蹿将起来,脸红脖子粗的嚷道:“男儿身有什么好的?我就喜欢女儿,更恨不能托生女儿身!”
旁边贾迎春被他吓了一跳,想到自己如今的窘境,又不禁摇头苦叹,大感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众人虽都知道他这是心里话,但将心比心却又很难认同,一时便又默然以对。
贾宝玉见没有得到预想中的支持,气势不由的弱了三分,又觉着大概是孤证难立,遂又举例道:“不说我,焦大哥得了个女儿,还不一样是爱若珍宝?”
见他梗着脖子站在那里,似乎必要取得认同才肯坐下,薛宝钗忙打圆场道:“是了是了,这世间也不都是重男轻女的,莫为了一个狠心人坏了大家的兴致,咱们还是继续打牌、继续打牌吧。”
有了这个台阶,贾迎春又在旁边顺势一扯,贾宝玉这才悻悻的坐了下来。
等到牌局再起,林黛玉仍是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薛宝琴见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便主动找了话题与她攀谈:“林姐姐,焦大哥果真十分宝爱女儿?”
“那是自然。”
林黛玉下意识答道:“一是因邢姐姐爱屋及乌,二来小初夏也生的喜庆可人,莫说是焦大哥,我每回去了也忍不住逗弄一番呢。”
宝琴顺势又问了些焦家的事情,常来常往的林黛玉自是对答如流。
旁人倒不觉如何,只探春心下愈发焦躁。
虽说林黛玉都是捡焦顺不在家的时候造访,但比起自己来,仍然算是近水楼台,倘若……
她一咬牙,暗暗决定尽快和焦顺摊牌,那怕是通过赵姨娘做中间人,也再所不惜。
…………
赵姨娘的厢房内。
穿着花马甲的赵姨娘一条腿踩着脚踏,一条腿蜷在床上,手里捧着个针线簸箕,边有一搭无一搭的纳鞋底,边对圆桌旁的赵国基道:“如今好容易三丫头掌了权,你也别总窝在家里养着,好歹先去她那儿领个缺——这肥水总不能都便宜了外人吧?”
一脸病容的赵国基只是讪讪苦笑,却不答话。
赵姨娘见状便把鞋底往簸箕里一丢,恼道:“瞧你这窝囊样儿!你怕个什么?都说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那凤辣子当家的时候,还不是先捡着她的人吃香喝辣?她做的初一,咱们就做不得十五?”
赵国基脸上越发苦了,支吾道:“我不是怕,是这病……咳咳咳,这病一直没好,怕是应不了差。”
“糊涂!”
赵姨娘眉毛一立,原本狐媚的五官,愣是挤出些高高在上来:“应不了差怕什么?难道这府里吃空饷的事儿就少了?你先挂个名儿,往后任事不用理,该你的那份儿让人给你送家去不就成了?”
见姐姐一再催逼,赵国基逼不得已,只得吐露实情道:“三姑娘如今虽得势,可女儿掌家总不是长久之计,且不说过了年薛姑娘就要嫁进来了,只说三姑娘自己也大了,一两年就要出阁,到时候……”
“你管那么多呢!”
赵姨娘不耐烦的打断了赵国基,她原是想给娘家兄弟谋点好处,谁成想这个弟弟油盐不进,真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她一时真想撂挑子不干了,但毕竟赵家的香火还要赵国基来继承,于是强忍着性子呵斥道:“没囊气的东西!等三丫头嫁出去,环儿不就顶上来了?”
听到姐姐提起自己那外甥,赵国基脸上的表情顿时又丰富起来。
他没病之前的差事,就是在贾环身边领班当差,对这外甥的根底,他比谁都知道的清楚,若说宝玉是烂泥扶不上墙,那贾环就是粪土之墙不可污了。
“怎么?”
见弟弟一副不敢苟同的样子,赵姨娘越发恼了,拿起鞋底作势欲丢,临出手又想到弟弟大病未愈,于是作势抡圆了砸在床上,骂道:“别人瞧不上环哥儿,连你也瞧不上他?我实话告诉你,他过阵子就要去工学里当差了,等厮混几年弄个官儿当当,看这府里还敢小瞧咱们?!”
“环哥儿要去工学?”
赵国基诧异道:“不是说宝二爷……”
“他去他的,难道我环哥儿就去不得了?!”
赵姨娘瞪了赵国基一眼,洋洋自得道:“往后谁在里面吃得开,还两说着呢!”
瞧她话里有话,赵国基还待追问究竟。
但赵姨娘便是再蠢,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于是敷衍了两句,又起身道:“先别说这些,走,我带你去找三丫头,今儿怎么也让她给你弄个肥缺!”
赵国基遮拦不住,只得跟在她后面去了内仪门鹿顶内,管事妇人们集会的所在——和王熙凤不同,探春因嫌那倒座小厅阴深,又存了避嫌的心思,所以就把升堂问事的所在,直接定在了内仪门鹿顶内。
不想一个雄赳赳、一个气馁馁进了门,才知道探春并不在此,而是回了园子里待客。
“姨太太一家来了?”
听完前因后果,赵姨娘单手叉腰,不快的喝问:“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没人知会我一声?”
见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众管家妇人都有些腻歪。
这样的事情,本就没有特意通知赵姨娘的必要,何况王夫人如今又不在家,也用不着赵姨娘出面侍奉,自然就更没有知会她的道理了。
但就如李纨所言,这几日自林之孝家的以下,她们没少在贾探春面前吃排头,原本因斗倒了王熙凤而产生的得志猖狂,早都被打的云消雨散。
故此看在赵姨娘是三姑娘的生母份上,便没敢出面硬怼她。
偏见众人默然无语,赵姨娘愈发猖狂,拧着水蛇腰追问:“家里现在有什么肥缺,你们……”
“姐姐!”
赵国基见她闹的全没半点分寸,急忙上前拉扯道:“既然三姑娘没在,咱们明儿再来就是、明儿再来!”
就这般好说歹说连拖带拽,才勉强将赵姨娘劝了回去。
等她姐弟二人走后,众管家妇人面面相觑半晌,忽就兴奋起来。
“这回可有好戏瞧了!”
“是啊,三姑娘平日里一副大公无私的架势,且看她这回如何应对!”
“就是,那赵国基病成什么样了,能办得了什么差?说穿了还不是想吃空饷!”
“她要是徇了私,看往后还怎么好意思说咱们!”
且不提妇人们如何看热闹不嫌事大。
却说赵姨娘回到家里,只觉得自家兄弟属实窝囊,全无半点‘外戚’的姿态。
骂了一阵子,忽又想起了贾环的前程。
原本说好了让贾环去工学历练历练,日后有机会再补缺,但眼下个个都说宝玉要去工学里做官儿——这做哥哥的一上手就是官身,做弟弟总不能差的太远吧?
思来想去,她就更安分不下来了。
遂嘱咐赵国基傍晚时拦路给焦顺递个暗号,约他晚上在老地方见面。
等赵国基一头雾水的去了,她便裹了套换洗衣裳,风风火火进了大观园。
原想着等探春回来,先跟她说了赵国基的事儿,然后再试着讽她与自己一去见焦顺,好给儿子换个更好的前程。
谁成想左等右等也不见探春回来,使人催问了几回,都说是脱不开身,后又听说探春在清堂茅舍里陪着王夫人薛姨妈用饭,她一赌气干脆也不等女儿了。
盘算着时间到了,便冲留守的小丫鬟发了通脾气,一脸生人勿进的独自出了院门。
摸黑到了蓼汀花溆左近的假山上,又忐忑不安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见焦顺悄默声的寻了过来,
赵姨娘忙满面堆笑的将他迎至洞中,使尽了溜须手段,好容易宾主尽兴,她又跪在焦顺身前,边吹捧弹尝边将今天的事情说了,又借赵国基担忧日后,引出了贾环的前程问题。
最后委屈道:“环哥儿便再不济,如今也算您半个儿,您好歹拉拔拉拔他,不然连他亲舅舅都瞧不上眼,这成什么样子?”
焦顺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自己如今便宜儿子不老少,细想起来竟没几个成才的——里面唯一的出头,也就是李纨的儿子贾兰了。
话说他先前见只有赵姨娘一个,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觉有些遗憾。
松了口气,是因为他对探春意图逼宫的行为心知肚明,所以没见到她就松了口气。
而遗憾的是,等到和探春摊牌的之后,这条红线只怕就要断了,在此之前,他也盼着能来个有始有终——当初在赵国基家中可是盖饭,如今既要了断,也该母女齐至才是。hΤTpS://WWω.sndswx.com/
却说他翻完白眼之后,便扯起赵姨娘没好气道:“你兄弟要吃空饷,也不一定非要在这府里踅摸——车厂那边儿也快正式开工了,到时候我悄默声给他挂个名儿,岂不胜过在这府里惹眼遭人议论?”
赵姨娘软软的靠在他怀里,却噘嘴道:“不在府里,怎么让人知道我们家得了势?”
“蠢妇!”
焦顺半点不客气的在她心尖上掐了把,训斥道:“你当三姑娘掌家容易?二奶奶巴不得瞧她的笑话呢,就太太那边儿,只怕也希望能拿她些错处,等薛姑娘嫁进来才不至于被她给比下去,你这时候逼着她犯错,是想人前显圣还是想丢人现眼?!”
虽说是要摊牌了,但这并不影响他在摊牌之前再刷一刷好感度,这样等摊牌的时候,也能充作谈判的筹码。
顿了顿,焦顺又道:“环哥儿到底年轻,眼下实在不好委官——这样吧,等他入学时我找人写几篇文章,将他吹捧成豪门子弟上进求学的典范,等两三年后他攒足了资历声望,自然便能青云直上!”
说着,在她眉心一点:“到那时,你就等着做诰命夫人吧!”
赵姨娘被哄的心花怒放,遂强撑着又战了两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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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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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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