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近来虽看淡了一切,可发觉薛宝钗的寿宴规格,竟远超自己以往的旧例之后,心下还是忍不住羞恼郁愤。
若不是老太太非要带上她,她甚至都懒得参与其中,想要直接称病告假。
荣府的大花厅虽不曾重建,但好在有别院里的设施可用,倒也无需再去宁国府借场地。
众人簇拥着贾母熙熙攘攘到了园子里,分宾主落座之后,王熙凤便催着让宝钗点戏。
薛宝钗先是再三推辞,推辞不过之后,又刻意选了一出老太太爱听的《醉打山门》。
贾母对此自然十分的满意,偏贾宝玉虽已认命,可看林黛玉刻意离得远远的,连史湘云也不复先前那般亲近,忍不住就将一肚子邪火,宣泄到了薛宝钗这个寿星头上。
他歪头盯着宝钗,一脸嫌弃道:“鲁智深?你就爱这些戏,有什么意思?”
宝钗笑着解释:“这出戏呀,排场好、辞藻更妙。”
听到排场二字,宝玉登时又鄙弃的把头一撇:“我就讨厌这些热闹戏!”
若是林妹妹听了这些话,多半就要恼了,宝钗却仍是温言软语的解释:“说是一出热闹戏,你就不懂令了,这是一套《点绛唇》,铿镪顿挫,韵律之妙就不用说了,只是那辞藻中有一支《寄生草》填的极妙,这你可知道?”
贾宝玉一拳打在棉花上,又听薛宝钗说的有趣,登时忘了烦恼,忍不住伸手搭在薛宝钗小臂上,央告道:“好姐姐,你快念给我听听!”
薛宝钗不着痕迹的抬手避开,略一沉吟,便念道:“漫搵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哪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宝玉听了这样脱俗出世的唱词,直喜得拍膝顿足鼓掌叫好,又大赞宝钗无书不知、无书不晓,旁边探春也紧跟着捧场,一时姐妹们都笑闹起来,倒愈发衬的黛玉形单影只。
这宝玉听薛宝钗念诵时,那唇红齿白口音绵软的,也还不觉得如何,等真听到台上戏子抑扬顿挫的唱出来,一时却触发了心事,举着酒杯泥胎木塑似的发起呆来。hΤTpS://WWω.sndswx.com/
这情景被东侧席上一人瞧见,忍不住狠狠把酒杯顿在桌上,暗骂宝玉实在是不中用,守着这群天仙似的女子,偏只顾着发呆,若换了自己……
想到自己,他就更恼怒了。
明明是亲妹妹过寿,偏只有宝玉能与其同席,自己这亲哥哥反倒只能在下首遥遥敬贺。
这人自然正是薛蟠。
他平时虽处处捧着宝玉,实则对其颇为嫉妒,尤其前几日瞧见林黛玉真容,这妒火就更胜了。
跟别人不好发泄,但想到一旁的焦顺也才被坏了姻缘,便忍不住拱火道:“焦大哥,要依着我,唯有你这样的好汉子才与我妹妹般配,可惜我在家说了不算,否则……”
说着,又大摇其头。
焦顺虽然也是暗恨宝玉坏事,可又怎会受这样肤浅的撩拨?
当下笑着冲薛蟠举杯道:“这大喜的日子浑说什么?你身子才好可不能烂饮,咱们干了这一杯就换上醪糟吧。”
薛蟠也是打着宴请焦顺的名头,才好容易得了饮酒的准许,如今听焦顺说要换成低度微甜的醪糟,一张脸登时垮了下来,连连向焦顺讨饶。
席间除了他们之外,还有贾琏、贾蓉、贾蔷三人。
这几块料凑在一处,还能说些什么?左右不过是奔着下三路去的。
贾蓉有父亲和堂爷爷贾赦这两个老司机带着,消息自然最为灵通,说是京中新进又来了不少洋货,竟是五言六色什么色儿的都有。
他自己只敢选那颜色浅的,贾珍和贾赦却是百无禁忌,大赞那昆仑奴虽生的丑怪,肌肤却细腻,关了灯体验极佳。
众人听他描述,大都是敬谢不敏,唯独薛蟠扼腕叹息,深悔自己因为落水生病,竟误了这样的新奇情趣。
正说着,一出戏唱罢,小戏子们下台领赏,王熙凤因瞧着其中一个小戏子生的十分眼熟,便将其拉到近前,促狭道:“你们瞧她长得像谁?”
“像林姐姐的模样!”
旁人虽看出来却都没开口,偏史湘云是个口无遮拦的,当场点破了关节,一时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史湘云笑了一会儿才发觉不妥,偏头看向了黛玉,不想林妹妹竟离席起身,头也不回的去了。
史湘云讨了个没趣,赌气也跟着走了。
贾宝玉见状起身欲追,却又被王夫人一个眼神拦了下来。
旁边老太太看他又郁郁的坐回了宝钗身边,无奈的叹了口气,指着王熙凤笑骂道:“祸是你惹出来的,你快去把这两个丫头给我哄好了,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凤姐一面连连喊冤,一面却又立下军令状,打包票说是必要她们两个和好如初。
这一下子少了她们三个,席上渐渐也就散了。
焦顺因懒得听薛蟠和贾蓉的‘灯下黑’计划,便早早找了个理由与他们分道扬镳。
他自顾自用帕子托着几块点心,一路赏玩儿着这园子里的景致,眼见绕过一块山石,却突然被个慌里慌张的小妇人拦住了去路。
这妇人自然正是赵姨娘。
她原也是个胆大妄为的,否则日后也不会暗中谋害宝玉,还巴巴跑去老太太面前说什么:哥儿已经不中用了,还是早早准备后事吧。
若按照计划,有彩霞负责站岗放哨,赵姨娘也未必会如此慌张。
可偏偏计划赶不上变化,王夫人临时派了彩霞差事,就剩下赵姨娘自己,偏又箭在弦上又不得不发,也只能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
这慌急之下,一时脚下没个准量,跌跌撞撞险些扑进焦顺怀里,等她好容易止住身形,距离焦顺也就两三尺远。
赵姨娘原打算先拉开些距离,不想她刚要动作,焦顺就先往后退避起来。
赵姨娘一时急了,忙扯住焦顺的袖子道:“焦大人慢走,我这里有天大的喜事要说给你听!”
焦顺脚步一顿,狐疑的望向身前这小妇人,心道她莫不是从贾政嘴里,听了什么和自己有关的消息?
赵姨娘见焦顺止步,这才松开了焦顺的袖子,仰着头满面堆笑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我们老爷惦记着要跟您结亲呢!”
这话一出,焦顺登时知道她的来意了——原来是丈母娘相女婿来了!
赵姨娘又道:“只是因为当初三丫头的事儿,老爷怕主动提起来老太太会不高兴,不过如若焦大人主动求亲,事情必然能成!”
原来不止是相看,还想让自己主动出击。
这一刻焦顺真切的感受到了,自己身份地位上涨所带来的红利。
只是……
事到如今,他与贾政之间的关系,已经从最开始的附庸变成了互惠互利,维持这样的关系就已经足够了,没必要非绑死在荣国府这条船上——毕竟荣国府的下场如何,也还没个定论呢。
故此三春早已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之内。
当然了,荣国府如今正是烈火油烹的时候,焦顺也不好直接拒绝,伤了贾政的颜面。
忙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嘴脸道:“小侄受荣府大恩,又怎忍为一己之私,惹得老太太不高兴?此事休得再提、休得再提!”
虽然焦顺自觉荣国府对自己没多少恩情,反而是自己前期为了站稳脚跟,很是给贾政父子发了些福利——当然了,基本也都从李纨那儿找补回来了。
可无奈世间的事儿,并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在外人看来,焦顺出身荣国府、爵位得自宁国府、封官说不定还沾了贤德妃的光,这恩情堪称是一辈子都还不完,他要是嘴上不承认,多半会被人指着鼻子骂忘恩负义。
且以荣国府现今春秋鼎盛的势头,他要真跳了反,只怕那些人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还要怀疑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却说赵姨娘满以为自己借着贾政的名头提起这事儿,焦顺就该欣喜若狂纳头便拜才是,谁成想他竟‘愚忠’至此,甚至还摆出了要抽身离去的架势。
赵姨娘又气又恼,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挺着胸膛直往上撞,嘴里连珠炮似的质问:“你这人怎么死心眼啊!外面多少人蹦着高还攀不上呢,为了这天大的好事,让老太太发落几句又能怎得?!”
“何况老太太即便要恼,也恼不到你头上,到时候自有老爷在前面顶着,你安安生生等着做荣国府的女婿就是了,有什么好矫情的?!”
“我们三丫头要论相貌见识,那在姐妹当中也是一等一的,若不是瞧你这人还算知道上进,我……我们老爷都未必舍得给你呢!”
她每说一句,便往前进逼半步,等几句话说完,几乎就把一对良心顶到焦顺眼皮底下了。
凭她这身段相貌,焦顺那贼心烂肠的,又怎忍得住不偷眼打量?
何况也不用偷眼,只要低下头就能一览无遗了。
赵姨娘察觉到他的视线止不住的往下滑,先是一惊,继而倒像是找到了突破口,叉着水蛇腰摆出了以色侍人的嘴脸:“她如今还小,等我好生调教两年,嫁过去保准儿是一身内媚,若施展开,连我们老爷那样方正的都把持不住呢!”
嘶~
这是何等虎狼之词,拿女儿说事儿也还罢了,竟还用贾政这个做父亲的举例!
焦顺只听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下意识又滑了坡,偏那赵姨娘不闪不避的反把胸脯一拔,大有要为未来女婿演示一下技艺的意思。
嘶~
焦顺又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果断十动然拒:“三姑娘自是天人一般,只是焦某出身卑微,若硬要高攀只会惹人非议,若损了三姑娘的清白名声,倒是焦某的罪过了。”
这一手虽正中焦顺的‘长’处,可论相貌赵姨娘越不过李纨,论内媚她也未必是邢夫人对手,焦顺坐拥这两大尊贵妇人,又岂肯再为了赵姨娘自甘堕落?
“清白名声有个屁用!”
赵姨娘气的又要带球撞人,却被焦顺眼疾手快的先行避开,只得跺脚骂道:“你怕个什么?!自我到老爷身边,这脏的臭的泼过来多少,我还不是安安稳稳的给老爷生下了一儿一女?如今老爷一个月里倒有二十几天在我屋里,太太空担着正妻的虚名却干瞪眼没奈何,可见什么名声都是虚的,捞到嘴里的才是实惠呢!”
这些话倒也不无歪理。
只是焦顺心里的盘算却比她还‘实惠’,是名也要好处也要,两手抓两手都得硬!
当下连连摇头,义正言辞的道:“姨娘慎言,这些话我可不敢再听了。”
说着,竟转头飞也似的逃了。
“你、你……”
赵姨娘在后面赶了几步,有心要喊住焦顺,可到底害怕惊扰了别人,并不敢高声叫嚷,最好只好捶胸顿足的咒骂了一通,然后悻悻的回转家中。
然而等他二人离开之后,不远处竟又转出了王熙凤。
原来风姐三言两语解劝好黛玉湘云,本想着回别院向老太太复命,半路却撞见赵姨娘鬼鬼祟祟的,于是暗中跟在她身后,把方才那番对答全都听在了耳中。
她压根没想到赵姨娘这般鬼鬼祟祟的,竟是要把探春许给焦顺——这虽未必是贾政的主意,但赵姨娘既然敢来保媒拉纤,必然就有把握让贾政同意这桩婚事。
更没想到的是,这等天赐良机摆在眼前,焦顺竟还断然拒绝了!
焦顺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王熙凤自是一句都不信,在她看来这厮会拒绝这桩婚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还有更好的选择。
但这个判断,又让凤姐一时难以置信。
前年传出迎春和焦顺的谣言时,她还曾骂焦顺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谁知这才短短一年光景,比迎春更出挑的探春竟就被他弃如敝履!
原本在王熙凤看来,焦顺能辖制贾蓉,是因为拿到了宁国府的把柄;拉拢平儿反叛,是因为自小在一处的感情。
而直到这一刻,凤姐才终于真切的感受到了,焦顺身份地位飞速上涨的事实。
怪道他有胆子调戏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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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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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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