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荣国府里一众妇人如何翘首以待。

  却说焦顺一早到了工部之后,就见那门前的衙役都比往日要精神了几分,雄赳赳气昂昂的,显是已经听说西夷贼酋要来工部考察,故此刻意要显出本国的威风。

  其实以往各处番邦使者,在这千步廊街上并不罕见,也未见衙役们就高看那个一眼,说到底,还是因为西夷曾侵略海疆震动京师,被上上下下认作大敌才有了这等待遇。

  可见平日再怎么把礼仪挂在嘴边儿,终归也还是畏威而不怀德的人更多。

  焦顺在们刚值房里点了卯,施施然到了杂工所的小院。

  比之冬天时,这院子变化不大,只是西南角墙根儿底下多了个新砌的小池子,用来存放原油之用。

  因这原油气味儿难闻的紧,虽层层封闭仍有蔓延,原本下面书办杂役多有抱怨的,不过今儿再论起这池子,倒都是与有荣焉再无芥蒂。

  毕竟今日这考察若成了,杂工所上下都少不了好处。

  眼见焦顺到了,早就侯在院里的赵彦、刘长有几个,忙都一拥而上将他簇拥至大堂,又七嘴八舌的说了诸多接待事宜,以及先前所做的各种备案。

  焦顺在那大堂上坐定,听罢他们各色言语,却并没有顺势铺排什么,反问起了京城左近勤工助学的最新进展。

  为图早日验证成效,并尽快培养出一批得用的匠吏,这勤工的考核暂时一季为准,且招收的多是十几、二十岁的青工。

  外地工坊都要等巡视组宣扬之后,才开始正式进行考评,但京城左近的工坊,却早在正月下旬就已经进入了考评阶段,这眼见再有半个月,‘助学’的首届匠人子弟,就要开始进学读书了。

  这是先行的示范样板,也是焦顺等人少数能真正亲力亲为的地方,故此更要百般稳妥才是。

  听焦顺问起进展,赵彦忙出列禀报:“回大人的话,下官已经和大兴宛平两县的学官儿商量过了,蒙学里馆舍都是现成的,老师也尽量选那擅长明算一途的儒生,除开蒙的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主要教授一些基本算法。”

  “各处选调的退休巧匠,也已经开始筛查了——只是礼部那边儿对此仍是有些杂音,不希望这些人进蒙学为师……”

  “不用理会那些老顽固。”

  焦顺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又叮咛道:“登记造册的事情千万给我盯牢了,若出了冒名顶替的事情,本官唯你是问!”

  赵彦连忙躬身应喏。

  紧接着焦顺又问起了巡视组的近况——其实是明知故问,有什么新鲜见闻不等朝廷知道,贾政就先遣人送了信来。

  贾政大半辈子窝在京城,这回出去可算是开拓了眼界,瞧什么都觉着新鲜,又存了建功立业的心思,只恨不能见到公厕都上去踹两脚,看里面可藏了什么不平之事。

  也亏得尚书侍郎们早有准备,特意给他安排了几个精干的属吏,这才没有闹出什么笑话。

  却说等赵彦一一回话,外面宝玉也已经到了。

  焦顺命人唤了他进来,这才开始正式铺排迎接事宜。

  贾宝玉素来最不耐烦这些正事,坐在焦顺身旁就跟椅子上有颗钉子似的,片刻也不得安分。

  但他却也知道,这是焦顺帮自己谋划已久的机会,自己若敢临阵脱逃,即便焦顺饶得过自己,父亲回来也要大发雷霆。

  又想着此次率队之人是北静王,这才勉强耐着性子听完了整个晨会。

  眼见过了辰时【九点】,苏侍郎、赵郎中又联袂而来,上上下下好一番检视,见处置的十分妥当,这才领了焦顺去衙门口恭候北静王大驾。

  又过了两刻钟,就见街上呼呼啦啦的跑来两队二十四骑龙禁尉,各擎着队旗立马石似的守在工部大门两侧,紧接着又是百多个荷枪实弹的龙禁卫,簇拥着十几辆马车、官轿到了门前。

  苏侍郎忙领着工部官员迎到了台阶下面,只等北静王和各部官员下了车轿,又齐齐上前参见。

  北静王紧赶几步托起苏侍郎,又吩咐个人免礼平身,笑着问道:“哪位是焦顺焦大人?”

  焦顺往前半步,恭声道:“下官焦顺在此。”

  那北静王上下端详了焦顺几眼,口中赞道:“小王对焦大人闻名已久,今日一见果然是朝廷栋梁!”

  呵呵~

  焦顺闻言不由暗自冷笑,这鸟王爷但凡有半分用心,也绝说不出这话来!

  要知道在正月十四当晚,两人就已经在街上见过了,且宝玉还专门对北静王介绍过自己的身份,现如今他却又说什么‘今日一见’云云,显是早把当初的事情忘了个干净。

  心下腹诽着,焦顺面上却摆出副不胜荣幸的架势,再三的谦辞了几句。

  这当口,后面马车上接连又下来两群异族。

  当先的约莫五十来岁,秃脑门蓝眼睛身着戎装,多半就是那什么阿道夫斯公爵了。

  后面的着装近似西南的少数民族,不用问,肯定是主要当事人兼和谈配角的茜香国使者。

  茜香国的人撞见乌西国的使者,立刻当街怒目而视,偏那乌西国人眼中却只有夏国官员,那阿道夫斯公爵更是径自寻到了北静王身旁。

  茜香国的使者见状,也忙跟了过去,一半脸儿对北静王媚笑不已,一半脸儿仍是对洋夷怒目而视。

  那阿道夫斯公爵似是被持续多日的和谈磨去了耐性,只等北静王介绍完工部出面接待的主要官员,就直接切入正题,要求现场见证煤油的提取过程。

  因除了用物理手段筛选残渣,还要用到一些药物、矿物作为辅助,故此倒也不怕他们看一遍就学了去。

  故此北静王和工部略一沟通,就带着那阿道夫斯公爵和与会的官员们,直接赶奔杂工所。

  因那小院狭窄,在门前又筛去几个不重要的随员。

  饶是如此,也有三十余人涌入了杂工所内。

  因原油味道刺鼻,焦顺早命人备下了侵染过薄荷水、柠檬汁的口罩,供北静王等人掩住口鼻。

  而负责奉上此物的,正是贾宝玉和刘长有师徒。

  北静王一见宝玉,那王公贵胄的架势登时弱了几分,趋前两步笑问:“宝兄弟怎么在此?”

  宝玉也往前迎了半步,笑着作揖道:“听说是王爷要来,我便自告奋勇做了司仪。”

  北静王与他私交甚密,虽知道这话不尽不实,却也断不会拆穿他,反将他引见给了身后的官员,又刻意顺着他脾性铺垫,引得他妙语连珠口若悬河。

  那乌西、茜香的使者且不论,随行的各衙门官员,多被这豪门公子的风采所慑——即便有一两个例外的,听说是贵妃亲弟当面,也忙都隐了锋芒和光同尘。

  这也正是焦顺将他推到前台的缘故。

  若没有这么个‘祥瑞’在,以焦顺在士林里狼藉的名声,少不得要跳出一两个不合时宜的主儿。

  那西夷对这次考察的重视程度,显然还在朝廷官员之上,命翻译操着生硬的官话细向宝玉问明工艺流程,又反复确认了成本,便催着匠人们赶紧演示。

  经过一再的精简,这提取煤油的过程并不算复杂,只是沉淀的过程需要大半日的时间。

  故此在进行到这一步之后,西夷留了两个人守着,免得夏国再动什么手脚,然后主要的首脑就随着阿道夫斯公爵和北静王,进到了大堂里,摆开了继续谈判的架势。

  焦顺身为地主,又是首倡之人,自也净陪末席,受命发表了些点题的言语。

  单论明面上的风头,他倒还不如宝玉。

  但谁不知道这件事就是焦顺起的头?

  若真能就此打破双方谈判的僵局,这功劳名声谁也夺不去!

  再加上那初见成效的勤工助学,在座众人哪还不知道,这贱奴出身的粗鄙之人,只怕是又要生发了?!

  这扯皮的谈判一直持续到了下午。

  眼见外面提进来一桶清澈煤油,那阿道夫斯公爵立刻喊了停,命人拿出夏国送的油灯,亲自倒了油料进去,就在这大堂上点燃。

  眼瞧着那火苗顺着灯芯窜起老高,他脸上禁不住显出喜色。

  此物论利润自比不得Y片等物,但胜在量大持久,殖民地的人工又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且这灯、油非只是能卖到夏国,欧美等地亦不愁销路。

  里外里一盘算,这买卖倒确实干得过。

  只是由乌西国出银子,贴补夏国百姓买煤油灯的事情,还是要据理力争一番的,最好只是象征性的出一些,全额补贴绝对不成!

  于是此后数日,此事便成了双方角力的焦点。

  虽仍是僵持不下,却好歹不似先前那般各说各话,而是彼此讨价还价——既肯还价,这买卖自然也就有的做。

  …………

  两国和谈是时下最重要的军国大事,消息自是直达天听。

  当日在工部衙门里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很快就禀报到了隆源帝面前。

  隆源帝看罢,当夜便摆驾元春宫中。

  将那内务府送来的奏折,递到元春手上,开怀笑道:“好个焦顺!亏他能从大处着眼、以细处破局,既不曾僭越卑微本职,又能为朝廷大政分忧——朕当初不过是无心插柳,不想竟就歪打正着,选出这样的人才来!”

  元春原本想着谨守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可架不住隆源帝三不五时的总要拿朝政烦她,一来二去的,也只能被迫少了顾忌。

  何况先前还曾听闻,此事与自家胞弟有关,就愈发按捺不住好奇,接过那奏折仔细阅览了一遍。

  见宝玉在期间果有露脸,且多得在场官员称赞,贾元春心下先暗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嘴里却道:“都是陛下慧眼识珠,那焦顺自幼在我们家里,荣国府上下也只是等闲视之,若非陛下超拔,只怕这被子便要埋没了。”

  “哈哈……”

  听元春归功于自己,隆源帝哈哈一笑,伸手揽住她的纤腰,道:“你那弟弟也是极好的,我听说他最近时常跟在焦顺身边,学些格物致知的道理?”

  “唉~”

  贾元春情知是到了关键时刻,忙摆出一副发愁的模样,叹道:“他虽有些小聪明,却不肯用功苦读——父亲生怕她行差蹈错,这才把他交给顺哥儿帮着调理,想着若能学些实业兴邦的手段,多少也能做到经世济民。”

  说到这里,她微微摇动一头珠翠,苦恼道:“只是……”

  “只是怎得?”

  “只是他虽喜欢这些,却多半只是兴趣使然,未必能有什么经世济民的心肠念头。”

  “哈哈……”

  隆源帝又是一笑,手上也揽的更紧了些,随即正色道:“我倒觉着他这样就很好,这世上也不是个个都得济世救民,似宝兄弟这般兴之所至别无所求,也未必不是一桩乐事。”

  只这一句宝兄弟,就已经是极大的恩荣了!

  贾元春心下暗暗欣喜,又想着这事儿多亏了焦顺帮衬,且一大家子人好容易出了这么个出头,往后倒要嘱托国公府里,凡事多听那焦顺的建言才是。

  正想到这里,隆源帝也说起了焦顺:“那勤工助学的法子,后面虽还未见如何,但勤工的效果已是确认无疑了,只这两个月里,增产就足有四成上下——等那学业有成的做了官吏,成了榜样,说不得还能再增产些!”

  “且他又自太祖语录中发掘出了煤油,既促进了两国和谈进程,又能普惠民间百姓,有这两桩破格的功劳在,倒又可以升赏一番了。”

  “这……”

  贾元春闻言不由担心起来:“他本就受各方所忌,且为官不过半年,若再破格升赏提拔,只怕愈发要引得四方非议了。”

  “那又如何?我当初安排他在工部,正是要借他力排众议!”隆源帝不以为然:“若能藉此打破积弊,助力于朕完成革新工业之愿,他便是千夫所指身败名裂也值了!”

  言谈间,却早忘了什么‘人才难得’,满心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成大事者何惜小节’。

  圣意如此,贾元春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甚至都不敢暗中提醒焦顺不要锋芒太过。

  思来想去,也只盼着焦顺能先将宝玉调教出来,然后再落个身败名裂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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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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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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