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他毫不隐瞒事无巨细的,向隆源帝禀报了当日在梅府发生的一切,皇帝最后只是略略责备了他两句,便轻轻揭过了此事。蜀南文学
焦顺原以为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谁成想皇帝不声不响,竟就把梅广颜贬到了工学做学官儿。
皇帝这么做的目的不外乎两种,其一是拿梅广颜制衡他焦某人——不过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因为工学几乎不可避免的,会被文臣们掺沙子进来,再加上勋贵们也不可能处处以焦顺马首是瞻,皇帝真正需要担心的,反倒是焦顺能不能镇住场子,而不是他会不会在工学里一手遮天。
再说了,以梅广颜的能力和现如今的名声,谁会相信他能节制的了正如日中天的焦某人?
所以答桉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事儿纯出于皇帝的恶趣味!
或许……
皇帝此时正摩拳擦掌,等着那篇文章的续作也说不定!
话说,这算不算是用身体写作?
焦顺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冲那衙役摆了摆手:“你回去告诉我爹,就说用不着大惊小怪,皇上既然这么安排,自有这么安排的道理。”
就像是焦顺心下笃定,这必是皇帝的恶趣味一样,不知内情的来旺肯定以为皇帝是搞平衡,继而担心儿子失了圣宠,所以才会着急忙慌的派人传信。
那衙役在马上抱拳恭声应了,然后便拨转马头原路折返。
焦顺放下车帘,车夫也扬鞭打马向着前面的薛家车队追了过去。
与此同时。
梅府。
一身孝服的梅广颜呆坐在客厅里,双眼无神面若死灰,彷似三魂七魄丢了大半。
梅老太头七之后,梅广颜按制递了丁忧的文书,便开始收拾行装准备扶灵南下,谁成想今天一早突然就得了夺情的旨意。
说实话,刚开始梅广颜心中是有几分窃喜的,毕竟他现在这个状况,真要是守孝三年,到时候还能不能重新起复可就不好说了。
而被夺情的话,他至少还能保住眼下的官位。
不想正暗自庆幸呢,就听那传旨的太监宣布,造谣中伤太祖、世宗一桉,他虽是受人蒙蔽,并不曾参与造谣传谣,但毕竟有失察之罪,再加上声名狼藉私德有亏,着令贬官工学。
虽然圣职上说具体职位待定,但用屁股想也知道,既沾上了贬官二字,那他到了工学最多也就是从七品或者八品的待遇。
这对于任何一个两榜进士出身的官员,都算是极大的羞辱,对于曾在翰林院镀金多年的梅广颜而言,那就更是不可承受的奇耻大辱了!
以至于在听完旨意宣读之后,梅广颜心中头一个念头就是:母宁死,也绝不受此羞辱!
但很快他就想到了自己现如今声名狼藉的现状,真要是抗旨而死,只怕非但得不到大众的同情,反而还会沦为更大的笑柄。
再者,母亲刚刚故去,自己若再死了,这一家子孤儿寡母又该去仰仗谁?
这一想,抗旨不尊的勇气登时锐减大半。
因此那传旨的小太监略略催了一句,他就浑浑噩噩稀里湖涂的跪倒谢恩了,等再清醒过来时,那小太监早已经回宫缴旨去了。
于是他便颓然的瘫坐在椅子上,一个多时辰都没半句言语,比之死人也只多了道呼吸而已。
若在平常梅夫人早该上前宽慰开解了。
但她听完那旨意,立刻就想到了婆婆故去当晚,在灵堂里发生的龌龊交易吗——倘若老爷去了那焦顺手底下做事,却叫她如何自处?
心乱如麻之下,自然也便顾不得宽慰丈夫,只捧着心肝在里间惶惶不可终日。
眼见得夫妻两个正沉浸在各自的情绪中无法自拔,院子里突然就传来了梅宝森大呼小叫:“爹、爹?听说您被夺情了?!”
梅广颜下意识皱起眉头,抬头往外看去,就见儿子兴冲冲的闯进门来,身上虽穿着孝服,眼耳口鼻间却无一处与‘孝’字相关,不由黑着脸呵斥道:“孽障!这等事有什么好欢喜的?!我让你订的船呢?”
梅宝森正是因为一大早,就被打发去东便门码头上预定南下的客船,所以直到此时才听说父亲被夺情了。
听父亲问起订船的事儿,他不由暗自撇嘴,心道皇上都已经夺情了,就算订好了船又如何,难道还能抗旨不遵,继续扶灵回金陵老家不成?
但他面上毕竟还不敢违拗父亲,忙端正身形恭声道:“口头上订了一条,不过还须交十两定钱,才能作数。”
说完,便又迫不及待的道:“爹,夺情的事儿……”
梅广颜用眼神打断了他的话,闷声道:“不止是夺情,皇上还贬了我的官,让我去工学里给那焦贼做下属!”
说到这一点,他脸上的郁结更甚。
堂堂翰林被赶去给泥腿子匠人做学官,本就已经够耻辱了,偏自己还要在那家奴出身的焦顺手底下做事……
那焦贼与薛家勾连甚深,到时候岂能不给自己小鞋穿?
自家老子被贬去工学的事儿,其实梅宝森刚才在外面就听说了,此时见自家老子提起这事儿,一副咬牙切齿的郁愤非常的样子,忙道:“爹,这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嗯?!”
梅广颜再次试图用阴沉的眼神打断儿子。
不过这一次梅宝森可没就此停下,而是继续道:“您想啊!谁不知道咱们家和那焦贼势不两立?他还能主动把您调去工学不成?所以这肯定是皇上自己的意思,可皇上又为什么要把您调去工学?”
梅广颜先是一愣,继而眼中也渐渐绽放出光彩来,嘴里喃喃道:“难不成皇上也担心那焦贼在工学一手遮天,所以才……”
“肯定是这样没错!”
梅宝森一口咬定,亢奋的手舞足蹈:“要照我说,爹您在工学里大有可为!”
梅广颜也顾不得责备儿子失礼了,自太师椅上缓缓起身,原本句偻的身形也挺的笔直,颤声道:“是了、是了!陛下既要为父制衡那焦贼,自然不可能将我投闲置散,此去工学必有大用,或是明贬暗升也未可知!”
“肯定是这样!”
梅宝森更是对自己的推断信心十足。
显然上回狠心毒杀祖母却弄巧成拙的糗事,并没有让他改掉自作聪明的毛病。
客厅里父子两个越说越是亢奋,里间偷听的梅夫人却是苦笑不已,丈夫和儿子似乎都认定了,焦顺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将仇人调到自己手底下为官。
但她却不会这么想。
倒不是说梅夫人自视过高,真以为自己凭姿色能把焦顺迷住,而是设身处地的想,还有什么比明面上将仇敌呼来喝去,当做奴婢使唤,背地里再侮辱他的妻女,更恶毒更刺激的报复方式?
这种事,正人君子自然不屑为之,但那奸佞国贼又岂会顾忌?
越想越真,梅夫人一时悲从中来,心想自己这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竟就沦落到这等田地?!
…………
乾清宫。
就在梅家两喜一悲的同时,处理完早朝后续事宜的隆源帝,也终于得了空闲,一边按照太医的嘱咐,让裘世安给自己按压头上的穴位,一边闭着眼睛问道:“昨儿朕拟的夺情旨意,可曾送去梅家?”
“回万岁爷。”
裘世安忙道:“传旨的奴才一个时辰前就回来缴旨了,奴才因瞧您正忙着处理政事,就压着没有立刻禀报。”
“嗯……”
皇帝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脑海中却不受控的想到了焦顺的那篇小作文。
说实话,这等后世写实风的记述文他还是头回得见,偏还是404类型,着实让人记忆深刻。
况内容还是那般猎奇,以至于他时不时都要翻出来回味一番。
但再新奇的东西看久了也难免乏味,皇帝私底下彷着写了两篇,却又总是差强人意,思来想去,终于还是忍不住把梅翰林调去了工学为官。
一来是满足自己的恶趣味,想瞧瞧看双方还能闹出什么趣事来;二来么,自是暗示焦顺不要停,继续更新。
话说,该给那梅广颜安排个什么差事,才好促进接下来的发展呢?
隆源帝摆摆手,示意裘世安暂且退下,然后便在御桉上翻出了吏部呈送的《工学官制议定书》。
因这份官制过于偏向文官,歧视匠官,隆源帝是十分不满意的,所以已经勒令吏部重新勘定——正因如此,圣旨上才只说贬官工学,却没有提及具体官职。
虽然这份议定书肯定还要大改,并不能作准,但眼下既是为了娱乐,拿来当做参考,先给梅广颜圈定一个靠近焦顺,又不会影响到工学运转的职务,倒也无伤大雅。
按照吏部的规划,工学的官制基本上就是国子监的缩水版,除焦顺的祭酒以外,六品上官职统统取消,四厅六堂也缩减为三厅四堂。
拟设正五品祭酒一人【焦顺】,六品司业一人,从七品主簿一人。
三厅为监察厅、典籍厅、格物厅。
监察厅顾名思义,主要起到监督工学上下的效果,内设正七品督导一名,拟从督察院御史选任兼职。
典籍厅却有些名不副实,毕竟眼下传世的工科书籍不说屈指可数哦,却也绝不可能撑起一个典籍厅来。
所以按照初步的计划,这个典籍厅主要是负责编撰工科授课的教材——内设从八品典籍两人。
格物厅是焦顺和皇帝点名设立的,届时将从工部调集一些能工巧匠,进行研发与论证方面的探讨,然后再与教学虚实结合。
但吏部虽然按照皇帝的意思,拟定了格物厅的构架,却并不肯设置实际官职,只建议以匠官本职平调充任。
至于所谓的四堂,则主要是负责实际教学工作,按照科目分为明经堂、明心堂、明算堂、致知堂。
前两者还是儒家那一套,后者算是儒墨兼顾——国子监内本就设有明算科教授。
只有最后的致知堂,才算是工学真正的本业。
而这四堂当中,明经、明心两堂,各设正八品经学博士一人,九品助学一人;明算堂,设九品算学博士两人。
到了致知堂这边儿,则是从九品工科训导四人。
非但官职最低,远不如经学博士,甚至都不肯冠以博士之名,只以‘训导’称呼,赤裸裸的体现出了文臣对匠官的歧视与压制。
总体上,匠官们还是被限定在了九品、从九品这个层次,而且主要教授的科目当中有一半是儒学,真要是按照这份议定书施行,那工学距离有名无实也相差不远了。
隆源帝虽是为了取乐解闷,才翻开这份《工学官制议定书》的,但再次看到这明晃晃鸠占鹊巢的阳谋,还是窝了一肚子的火。
他想了想,便提笔将主簿和典籍两个官职圈了起来。
司业一职,文官们是势在必得,且他手上也确实没有合适的人选,而督导这样的官职,又历来是由督察院的御史兼任,即便是他暂时也没找到否定的理由。
那么主簿和典籍两个官职,就必须得以匠官充任才行,否则还叫什么工学?
干脆叫国子监牛马分校算了!
不过这两个官职从字面意义上就和文书分不开关系,由文官充任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最好还是先改个别的名字,然后再……
隆源帝悬腕沉吟半晌,还没想到合适的称呼,却就觉得太阳穴上隐隐作痛。
“唉~”
他叹了口气,烦躁的丢下了手里的朱批御笔。
自从那天晚上突然恶心干呕之后,隆源帝已经偷偷问诊过好几次了,结果得到的反馈都大同小异,说是什么头风的预兆,让他饮食尽量清澹一些,平常不要太过操劳,最好能劳逸结合。
可身为皇帝,又有百般雄心在怀,怎么可能不操劳?
能做的,也就只有劳逸结合了。
这般想着,隆源帝不耐烦的冲裘世安摆了摆手,等裘世安带人退下之后,便从上锁的书匣里取出了那篇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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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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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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