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到了六月初三。
因天气闷热难当,林黛玉那体质又用不得冰盆,故此一贯的早睡早起。
这天她早早洗漱完毕,又照着邢岫烟交代的,绕着竹林安步当车的绕了十几圈,正觉得有些累了,就听院门外叮铃铃的响动。
林黛玉大为诧异,忙吩咐一旁的紫鹃出去查看究竟。
结果紫鹃刚出门,就见史湘云满面倦意的从车上下来,又顺手从车筐里抓出一个小包袱。
紫鹃忙回头扬声道:“姑娘,是史姑娘骑着车子来了!”
“云丫头?”
林黛玉眼见史湘云进了潇湘馆,不由奇道:“那车不是留在宫里了吗,你打哪儿骑来的?”
史湘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焦大哥昨儿又送了一辆来,就放在蘅芜院里……”
话音未落,紫鹃就子一旁掩嘴笑道:“依我看,现在这辆才是咱们女子骑的,纤细小巧不说,连两边把手上都换了凤纹——只怕是焦大爷专为姑娘准备的也未可知。”
史湘云自然早就瞧出了这一点,红着脸嘴角止不住的往上翘,又怕林黛玉打趣自己,于是忙把怀里的包袱塞了过去,笑道:“给你,这是上回说好的肚兜,你记得替我捎给邢姐姐。”
说着,就忍不住打起哈欠来。。
看她一副熬夜过度的样子,林黛玉忍不住数落道:“晚几日怕什么?瞧你脸上这一对儿黑眼圈!”
史湘云伸着懒腰不以为意:“我又不像你,身娇肉贵的受不得累,便熬两晚上值什么?”
说着,又摆手道:“不说了,上回我要去瞧三姐姐练剑,结果被你给搅了,如今一身的担子都卸了,我先去芦雪庵里瞧个稀罕,然后再回去睡个回笼觉,这才叫两不耽误呢。”
“你小心别误了东府的满月酒!”
“不碍事,有宝姐姐盯着呢,到时候她就叫我了。”
见林黛玉听到‘宝姐姐’三字,便忍不住撇嘴,史湘云立刻笑着岔开话题道:“对了,你要不要跟我去芦雪庵瞧瞧?”
林黛玉微微摇头,又纳闷道:“三妹妹怎么突然就闹着要习舞了?”
“不知道……”
史湘云也跟着摇头:“我起初以为她是怕自己胖了,所以随便活动活动,可近来又听说她竟托人寻了剑谱,还在芦雪庵附近设了个小靶场,早上舞剑、下午开弓,日日勤练不辍。”
林黛玉闻言忍不住叹道:“可惜她投了女胎,若是男儿身,这府上的基业倒就有人继承了。”
“说这么多,你到底去不去?”
“我可不跟在你后面吃灰,快踩着你的风火轮走吧。”
“做哪吒也没什么不好!”
史湘云做了个鬼脸,刚要往外走,忽又想起了什么,忙叮嘱道:“这事儿你可别跟别人说,我倒不怕,怕就怕珍大嫂子挑你的理。”
林黛玉也回了个鬼脸,撇嘴道:“这还用你说?要不是你那日眼尖,我这会儿连你也瞒着呢!”
“哼~”
史湘云娇哼一声,小跑着出了门,骑着车子风驰电掣的去了。
而她刚走没多久,翠缕就风风火火的跑了来,捂着肚子喘着粗气刚要开口发问,紫鹃抢先指着外面道:“你来迟了一步,史大姑娘已经骑着车子去芦雪庵了。”
翠缕小脸一垮,转身就又往外走,不过走了没几步,她忽又折回来,绕过紫鹃一屁股坐到了栏杆上,捶着腿抱怨道:“由着她去吧,我实在是追不上了!”
紫鹃闻言笑的前仰后合,掩嘴道:“怎么不叫你们姑娘驮你?”
“主子驮奴婢,那成什么样子了?”
翠缕撅着嘴,随后又补了句:“再说那车子也忒颠的慌,昨儿我试了试,差点没把屁股颠成八瓣儿!”
紫鹃闻言笑的愈发凶了。
林黛玉这时从屋里出来,笑道:“这好办,我过会儿要去探望邢姐姐,你不妨也跟了去——到时候找你们姑爷再讨一辆,你也骑着追上去就是了。”
“姑娘又取笑人!”
翠缕红涨着脸起身,羞恼道:“我去找我们姑娘了。”
说着,作势欲走。
“你急什么。”
紫鹃见她当真恼了,忙上前拉着她笑道:“姑娘和我不过是玩笑罢了,走,去屋里吃两杯茶,全当是我们给你赔不是了。”
翠缕这才借坡下驴,跟着主仆两个进到了屋里。
进门就见靠墙独坐【摆花瓶的长条桌子】上,摆着四五个毛绒玩偶,且还全都用半透的轻纱给封装起来了。
翠缕知道这是先前端午时,从自家姑爷哪儿得来的彩头,可却不明白为何要把它这样供起来——姑娘那几件可都是每日里搂着抱着的。
紫鹃听了她的疑惑,无奈解释道:“我们姑娘也爱抱着把玩,可上回邢姨娘说这毛茸茸的东西对肺腑不好,没奈何,也只能封起来当个摆设了。”
翠缕这才恍然,想到林黛玉因为身体的缘故,连这样招人疼的物事都不能碰,便又对其多了几分同情。
她在潇湘馆里吃了两杯酒,还得了一支黛玉自制的竹笛,眼见快到用早饭的时间了,这才起身告辞离开。
紧赶慢赶到了芦雪庵,原本还以为史湘云应该已经回蘅芜院了,谁知到了芦雪庵门外,就见史湘云趴在栏杆上手托香腮,浓密却又不失秀气的眉毛紧皱着,似是遇到了什么难解之事。
“姑娘这是怎么了?”
翠缕环视了一下周遭,纳闷道:“三姑娘都不在了,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发什么呆?”
“唉~”
史湘云无奈道:“三姐姐怕是遇到什么事儿了,我先前过来的时候,见侍书正哭着劝她不要再练了,细问才知道她这两日把虎口都磨破了。”
“吓!”
翠缕吃了一惊,掩嘴道:“这、这……三姑娘能遇到什么事儿?”
史湘云摇头:“她不肯说。”
“那会不会是姑娘想多了?”
翠缕自己也没多大把握的揣测道:“也许三姑娘就是突然对练剑着了迷,就像是、就像是姑爷屋里的香菱,原本也只是识字而已,结果突然就迷上吟诗作赋了。”
谷茶</span>“也许吧……”
史湘云摇了摇头,道:“她既不肯说,只怕也不想咱们私下里探究——咱们平时多盯着些,真有什么再及时帮一把吧。”
她倒也想过找贾宝玉出面,两人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探春又素来亲近宝玉,想来多半更容易劝说。
只是……
想到贾宝玉越是大了,就越是不靠谱的性子,以及先前他冒失害死金钏的事儿,连忙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主仆两个离了芦雪庵,自回蘅芜院里用饭不提。
翻回头再说林妹妹。
她不是那拖沓的性子,用罢早饭就领着雪雁出了潇湘馆,准备把自己和史湘云做的小衣裳送去焦家。
而紫鹃一直送到门外,目送她们二人离去,却是忍不住暗叹了一口气。
早先她几乎完全压制取代了雪雁,可因为先前下意识排斥焦顺,连带对邢岫烟也有些抗拒,如今但凡是和焦家打交道的事情,就都是雪雁跟了去。
不过紫鹃倒不是为自己的地位下降感叹,而是后悔当初让姑娘错过了这焦大爷,结果如今整日都要提心吊胆,生怕姑娘错付了终身。
一路无话。
林黛玉和雪雁到了焦家,因焦顺刚晨练完不久,正在东厢客厅里用饭,邢岫烟便改在西厢招待她。
趁着司棋倒茶的功夫,林黛玉向雪雁讨过两个包袱,先将单薄的那个推到邢岫烟身前,笑道:“这是给小侄子的,姐姐快瞧瞧看。”
邢岫烟接过来一面翻看,一面忍不住埋怨道:“我倒不是跟你客套,只是你毕竟身子弱,千万别为这个费神,否则倒是我的……咦?这怎么不像是你的手艺?”
若换个人,她肯定以为是托丫鬟做的,而且也不会当面点破。
可林黛玉一贯面冷心热,得了七分便想还回去十分,这样事情她是断不会假手于人的。
所以邢岫烟才忍不住发出了疑问。
“姐姐好眼力。”
林黛玉掩嘴笑道:“这是云妹妹做的,她怕羞不好来见姐姐,所以特意央我一并捎了来。”
说着,又把那大了一号的包袱推过去:“这才是我给小侄子准备的。”
“倒劳史姑娘惦念了,你千万记得替我道一声谢。”
听是史湘云送的,邢岫烟也忙正色起来——因是亲戚,又曾在一起住过些日子,她私下里与旁人都是姐妹兄弟相论,唯独史湘云必是要称一声姑娘的。
“让焦大哥去说岂不更好。”
林黛玉嬉笑道:“左右他今儿也是要去喝满月酒的,到时候让他当面道谢就是。”
听到‘满月酒’三字,邢岫烟脸上忽然就有些异样,因怕被黛玉瞧出什么,忙低头装作翻看那包袱,好在林妹妹也只当是她羞臊,并未细究。
因见那包袱里大大小小足有六七件之多,显是费了不少的心血,邢岫烟又是感动又是心疼,拉着林黛玉嗔怪道:“你这丫头总不听话,等孩子生下来当面疼他就是了,何必……”
“姐姐这就冤枉人了。”
林黛玉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嬉笑道:“我屋里那些玩偶早都照着你的话封存起来了,还有每日里的晨练,我可是一点儿折扣都没打,都是照着姐姐的吩咐来。”
听林黛玉说到玩偶,邢岫烟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吩咐司棋去东厢里把准备好的东西取来,又道:“那绒毛玩偶伤肺腑的事儿,还是我们爷偶然打听来的,他说总不好让你一件能把玩都没有,所以特意又命人做了一件。”
这一年以来,焦顺也不是头回借邢岫烟之手关照黛玉了,林妹妹最初还有些不适应,但碍于邢岫烟的情面也不好推脱,时间一久倒也习惯了,只当这焦大哥是爱屋及乌,又怜惜自己孤苦伶仃。
于是并未托词,只好奇道:“这回又是什么稀罕物?上次薛家姨妈过生日,我瞧环哥儿拿了两个小木块,撞在一处竟就变成了匹木马——当时云妹妹看的有趣,还想借来把玩呢,可惜却被三妹妹给摔坏了。”
“这回却不是玩物,是……”
邢岫烟刚要解说,司棋已经从东厢把东西抱了来,却是个足有半丈长的抱枕,上面画着花草景致与几只出自山海经的吉兽。
这些吉兽都是经过二次艺术加工的产物,瞧着非但不吓人,反倒透着几分软萌。
加上料子手艺又都是一等一的,摸上去简直令人爱不释手。
林黛玉看的啧啧称奇,下意识翻到另一面,却见正上方碧蓝空处龙飞凤舞的写着一首诗,细瞧正是自己在诗社夺魁的旧作。
“呀!”
她禁不住羞道:“不过是姐妹们游戏而已,这一来岂不传出去了?”
一边说着,一边却忍不住搂紧了那抱枕,显然对这件礼物十分的满意。
见东西对她的心意,邢岫烟也便护着肚子轻笑起来。
这两姐妹在一起似有说不完的话。
直到焦顺差人过来传话,说是要去宁国府里吃满月酒,林黛玉才惊觉已经临近午时了,于是急忙起身告辞。
邢岫烟毕竟身子不便,便托司棋将她送回了家中——主要是负责和翠缕一起搬那抱枕回去。ΗtτPS://Www.sndswx.com/
怡红院里。
眼见送走了司棋,雪雁才期期艾艾的凑到了黛玉身边,讪讪的摸出个小荷包来递给她道:“这是司棋姐姐刚才给我的,还是姑娘收着吧。”
林黛玉接过来随手一掂量,就知道里面多半又是些金豆子、银角子,当下罥烟眉一竖,呵斥道:“我不是早说过,以后再不能收邢姐姐的钱了?你怎么……”
“我也不想要的,是司棋姐姐硬要塞给我的!”
雪雁连忙叫屈,见林黛玉依旧面色不善,只好又分说道:“再说了,自打姑娘和那……闹反了,那些粗使的丫鬟婆子就嫌东嫌西的抱怨,错非是咱们使足了银子,还不定要闹出什么来呢。”
林黛玉恼道:“那也不该……”
“姑娘!”
雪雁噗通一声跪倒在林黛玉身前,亢声道:“我不是贪图方便享受,实在是姑娘的病刚有些气色,若再为这些事情恼怒起来……邢姨娘也是怕这个,所以说什么也要贴补咱们!”
林黛玉闻言脸上的恼怒,渐渐也便化作了无奈,最后幽幽叹道:“这样下去,却让我如何报答姐姐的恩情?”
雪雁忙道:“东西是我收的,我下半辈子做牛做马去还就是了!”
“你这又何苦……”
林黛玉见状更不好责怪她,只能收起那荷包,正色道:“东西如今在我这里,有什么因果自然也是我来承担,与你有什么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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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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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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