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南文学>武侠小说>诡朝复苏>第一百七十八章:这大齐十五万碑林,可有我翁建章一席之地?
  信很长。

  洋洋洒洒十几页。

  郑悬舟很快就看了一遍,眼神之中的恍然之色,越来越明显。

  玄祎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恭敬等候。

  咕咚——

  郑悬舟吞咽了一口唾沫。

  显然,此刻的他,心情极其复杂。

  百感交集。

  震惊、震撼、失落、惊讶、犹豫、思考、兴奋、低落……

  等等等等,交织在一起,五味杂陈。

  但他什么都没说,而是沉吟着、思考着。

  手中的信瞬间燃烧成飞灰。

  假“红娟”就在这世上最后的证明,也烟消云散了……

  或许世上再也没人知道,曾有这么一个人出现过,曾出手搅弄过风云……

  也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玄祎等待了很久,却见郑悬舟忽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

  “我还有两件事儿,要你去做。”

  “谨遵尊使之命。”

  郑悬舟说着,将自己的手腕展示出来。

  一道符文在手腕之间流淌、闪烁。

  正是当初骨兄迟江川留给他的“释忆印”。

  按照骨兄当初的说法,这释忆印内有禁制,在他实力达到中境之前,是无法查看的。

  但实际上,从很早以前,郑悬舟就能通过长明令的力量破开禁制查看了。

  只不过一直没顾上来。

  而且,骨兄留给他的几样法宝,都不是太适合他。

  但现在……

  这几件法宝却能发挥大作用。

  一念之间,长明令力量涌出,将释忆印禁制破除,随即将释忆印转接到了玄祎的手上。

  “你现在实力恢复如何?”

  他盯着玄祎打量,虽然肉身和魂体还没有完全融合在一起,但其实力相比去之前很明显壮大了不少。

  玄祎立刻答道:“对阵一些六境修士,可以不落下风,但无法长时间为战,否则恐有肉身失控的风险。”

  实力已经恢复到这种程度了嘛?

  郑悬舟眼睛一眯。

  颇为满意。

  有这么一个战力在,这件事儿倒可以放心交给她去办。

  “很好。”

  “第一件事儿,顺着释忆印内的记忆,找到这四样法宝,最主要的是其中的本命兵刃‘无恸双戟’,这是重要信物。”

  “第二件,带着无恸双戟和之前给你的玉扳指,去梧阳帝京内见一个人。”

  “帝京?”玄祎短暂犹豫了一下。

  她现在来自诡道路径的反噬,虽然已经被郑悬舟以长明令的力量剔除掉了,但是,她毕竟是诡修。

  就算是隐藏气息进入帝京,也或多或少会被龙脉气息给发现、压制。

  即便她隐藏的很好,龙脉也一定会有所波动。

  说不准就会被开平帝发现。

  倒是,梧阳城内的强者一拥而上,她可吃不消。

  她倒不是怕死,主要是怕耽误了尊使交代的任务。

  “放心,待到你准备进入帝京时,我会助你隐藏气息。”

  “此外……”

  郑悬舟回头看了一眼魏戎,示意道:“魏师兄,即将接任十修会掌教之位,进入中州帝京,届时他也会帮你掩藏身份的。”

  玄祎立刻安心,连连点头。

  尊使阁下就是靠谱。

  此外……

  她多看了一眼魏戎,大名鼎鼎的太乙典正,江湖上流传的太多太多了。

  以前她也还曾与魏戎交锋过。

  没少在魏戎手上吃过亏。

  毕竟,她们从前的俗世堂,就是以解决俗世纷争为主。

  一致对外。

  魏戎与诡道势成水火,交手是必然的。

  而且,据她所知,融道宗内部一直将魏戎视作大敌,想要除之而后快。

  没想到,这样的存在,居然也会被尊使说服,加入到了十修会。

  居然还是任十修会掌教之职!

  她心中不由更加庆幸,还好当日选择臣服十修会!

  似乎有些畏惧魏戎身上传来的气息,她颇为忌惮的下意识退后两步。

  没有在此地多留。

  领令而去。

  属于她的征程又开始了。

  不过她心甘情愿,不仅仅是为了她梦寐以求的自由,更是为了未来。

  自她走后,郑悬舟坐在一块巨石上,仰头望天,久久无言。

  倒不是他不想睡觉……

  主要,耳边尽是魏戎震天的呼噜声。

  都一起待了半个多月了,郑悬舟还是适应不了这惊天动地的呼噜声。

  每日睡觉都得封闭耳目才能睡得着。

  正好。

  今夜明月高悬,风朗星稀。

  适合想事情。

  来自于假“红娟”的那封信,带给了他莫大的冲击。

  他也因此,联想到了此前的很多线索,脑袋里慢慢将整件事情串成了一条线索。

  亡国之因的一大重要分支“灭齐党”的整体情况,缓缓在他眼前出现。

  整体架构,一览无余。

  “翁建章,翁帅,你可真是不负‘妖帅’之名,确实够妖的。”

  “人都死了,还能让这么多的人不要名姓、不要身份、不要家国的为你行复仇之事。”hΤTpS://WWω.sndswx.com/

  “你这一生,生前身后,还真是波澜壮阔啊。”

  “如果按照历史的正确轨迹,你还真的成功了……”

  郑悬舟双手枕在脑后,看着星月,心中起伏不定。

  脑海中仿佛排练出了一场金戈铁马、荡气回肠的英雄史诗。

  翁建章的一生、在他面前,掀开了大幕。

  ……

  “翁建章,你还以为你是麾下只有十余人听命,可以随心所以行杀伐之事、只顾着头脑一热就出战的十夫长吗?”

  “遗岭的确是我北宗域最北部的重镇要地,如今失陷,必须夺回。但你此刻派兵出战,只为夺下遗岭,值吗?”

  “遗岭并非什么兵家必争之地,卧牛草夫想要,就让他们拿去便是了。”

  “眼下,主力应当放在正面战场,此战正面若胜,必能撬开卧牛的东南门户,这才是我们此战的目标啊!”

  中军大帐内。

  时年四十二岁,正值壮年的翁建章泰然坐于主位。

  面对四方争议,他平静以对。

  下手的,有一方封疆大吏,有为北宗域镇边数十年的老将,也有北宗域权威最高的几位大员。

  而今,面对他的提议、安排,竟无一人支持。

  他笑了,笑的很淡定,缓缓站起身。

  “卧牛草夫尽是些蠢人,唯有这武帅最明我心。”

  武帅,指的是卧牛铁骑的首领,武峰湛。

  “他知道,只要他夺了遗岭,便如同厄住了本帅的咽喉,令本帅不得不抽兵来救。”

  年轻的晋文恕颇为不解,立刻挤上来:“翁帅,您曾与属下说过,您身上没有软肋,既如此……何不放下遗岭?”

  “正面战场,才是当务之急。”

  翁建章伏案而起,淡淡看了晋文恕一眼,“我翁建章,的确没有软肋,但遗岭,本帅非救不可。”

  “遗岭,那是什么地方?”

  “的确,正如你们说的,那里并非什么兵家必争之地,无险可守、无关可据、无利可图,只是一座光秃秃的石山、不毛之地。”

  “可为什么武帅费尽心机,在正面战场双方列阵之际,却不遗余力的突破极北关卡,硬要夺下遗岭?”

  “因为他知道,遗岭,对本帅来说,对北宗域来说,对大齐天下来说,至关重要!”

  “翁帅……”晋文恕吞吞吐吐的道。

  在他看来,遗岭虽然有些作用,但哪里比得上正面战场与卧牛铁骑的征伐重要?

  “遗岭有什么?”翁建章淡淡问。

  台下诸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晋文恕答道:“有十五万碑林。”

  “不错,有我大齐十五万碑林,其上琢刻的,乃是我北宗域千二百年列祖列宗的英烈之事,是我大齐的英雄。”

  翁建章嗓音发沉:“遗岭十五万碑林,看似只是一大片光秃秃的、无甚作用的石碑,可却同样是我北宗域的军魂!”

  “如今,魂魄被人所扼,你们还问本帅理由?”

  “难道不该夺回?”

  “可……”一位老将立时反驳。

  翁建章却似乎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是,那些碑林连坟冢都算不上,没有英烈葬于其中,没有英烈将衣冠留在其中,只是一些边境守将自发琢刻,看似只是无关紧要。”

  “这偌大北宗域,没几个人当成一回事儿。”

  “但在本帅看来,北宗域的任何一座城池都可以失陷,唯独遗岭不能陷于敌手!”

  又一位将领说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眼下正面战场机不可失,战机稍纵即逝,难道就要这么放弃吗?”

  翁建章飒然一笑,“本帅何时说过要放弃?此次夺遗岭之事,是本帅自发之行,本帅只带六百亲随而去,尔等可继续主持正面战事。”

  他此话一出,又是一大片反对。

  “大帅!!此举断然不可,武峰湛既然夺下遗岭,必然会在遗岭有所准备,分出兵力……区区六百亲随,此去十死无生啊!”

  “何况,战阵之时,出帅离场,这乃是兵家大忌!!”

  “大帅,晋文恕愿代为前往!”

  翁建章依旧淡然,“此战,打的便是一个出其不意,武峰湛固然了解本帅,但也绝对想不到本帅会亲自去。”

  “就算想到了,也断然不会想到本帅只带六百亲随。”

  “本帅此去牵引注意,打一个空城,正面战场便可得利。”

  下首又是一大片议论和争议。

  乱糟糟的。

  民意沸腾。

  但翁建章很明显去意已决。

  “本帅身为一军主帅,有自行决断之权。”

  “本帅走后,战阵之事交由陈老将军代为监管,晋文恕辅佐。”

  ……

  一场载入北宗域史册的战斗,就这样告一段落。

  翁建章还真的以六百亲随,拖住了武峰湛的主力视线,令正面战场大胜。

  大势所趋,胜局已定。

  武峰湛败走,遗岭重归掌握。

  北宗域大军顺势而下,一举攻破了卧牛天朝的东南门户,乘胜追击。

  这一日。

  大雪漫天。

  咯吱——

  咯吱——

  两道身披大氅的身影,顶风踏雪而来。

  登上遗岭石山,一眼望去,尽是高低不平的石碑、石林。

  几乎每一座石碑,都有刻字。

  是一个个名字,也有一段段经历。

  这里的大多数名字,就连史书上都找不见,只有石碑之上才有记录。

  有些人的经历、年代,都已然不可考了。

  “文恕。”翁建章侧头呼唤。

  晋文恕连忙应声,“翁帅,属下在。”

  “还记得那一日饮宴时,谈及理想抱负,你还曾问过我。”

  “是属下当时年少唐突了……”

  翁建章摆摆手,“当日我未曾回答你,因为世人都以为我一定有个直上青云的通天理想,有什么名留青史、封名万古的想法,但其实……我的抱负理想,不过尔尔。”

  “不值一提。”

  说着,他用手轻抚一座石碑。

  这座石碑上的名字,曾是他一个个刻上去的。

  “翁帅……”晋文恕不知道说点什么。

  “既然不知道说什么,就听我说。”翁建章声音平静,但晋文恕能看得出翁建章的声音并不平静。

  “在军册内,没有写过我的出身。当日我参军之时,正是卧牛天朝叫嚣最多的时候,朝廷征兵,我便应召而去,当时也没有记录什么。”

  “事实上,我曾是这石山下的一位刻碑人,父母早逝,浪迹街巷,确实没什么值得记录的。”

  晋文恕微微张大嘴……

  军中对于翁建章出身的讨论,早就已经妖魔化了。

  各种扯淡的说法都有,什么天人转世、军神下凡之类的,虽然听起来就不靠谱,但他几乎下意识认为,翁建章一定有个相当不错的出身。

  要不,在这个阶级秩序如此看重的年代,翁建章怎么可能一路平步青云,升到现在这个在北宗域几乎升无可升的位置上的?

  却没想到。

  大帅的出身,当真如此平凡。

  翁建章眼带憧憬,似乎回想起儿时,在遗岭石碑中穿行,看着这一座座石碑上留的名字、眼中放光的经历。

  “在那时,我心里唯有一个念想,那便是我少年时的理想抱负吧。”

  “还记得那日,我站在遗岭的最高处,望着这鳞次栉比的碑林,还曾与玩伴笑说。”

  “‘这大齐十五万碑林,可有我翁建章一席之地?’”

  “做英雄,做留名碑林的英雄,便是我那时的抱负。”翁建章顿了顿,又补充似的加上两句,“现在也是。”

  晋文恕如有触动,愣愣的盯着此刻的翁建章。

  他还头一次在这位传奇大帅的身上,看到如此的……柔情?

  “大帅,您是北宗域的英雄,您的名字必将永世流芳……”

  “英雄吗?”翁建章望着雪空,平静道:“还不够,还差得远。”

  晋文恕不知道在翁建章心底,衡量英雄的标准到底是什么……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做到翁建章这一步,为什么还“差得远”?

  ……

  一转眼,数年后。

  翁建章案爆发前夕。

  翁建章进京述职,与开平帝密谈。

  回到北宗域后,再次带着晋文恕,来到阔别已久的遗岭。

  这一次……

  晋文恕读不懂翁建章的表情,深邃如星空,如暗夜。

  “文恕,你要走了。”

  “走?走去哪里?”

  “调往帝京梧阳,天子诏书要不多时便会到。”

  “啊……?”晋文恕显然没想到,居然会这样。

  “你会怪我吗?”翁建章抚摸着一座石碑,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询问晋文恕的道。

  “啊?大帅,您说什么?”

  翁建章无悲无喜的摇摇头,“没什么。”

  他话音一转:“文恕,可还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我和你说过什么?”

  晋文恕眼带回忆,重复道。

  “‘这大齐十五万碑林,可有我翁建章一席之地?’”

  翁建章笑了,轻轻摇头:“变了。”

  “什么变了?”

  “我注定无法在这片片碑林内,留下一席之地了。”

  “怎么会?而且……大帅,其实您已经留下了,不止一个,我听说很多刻碑人都在不同的石碑上,刻下了您的名字。”

  “不算。”翁建章再度摇摇头,“因为这已经不是我想要的了。”

  “那……现在,大帅您想要什么?”

  翁建章再度站到了遗岭的最高处,望着远方,望着大齐的连绵江山,仿佛在这一刻,看到了大齐上上下下的全貌。

  晋文恕并不知道,在当日里,翁建章的内心里出现了另外一个理想。

  “我活着时,定鼎北宗域三十年,镇压卧牛天朝不敢东出卧牛关,可以保境安民、救国护家。”

  “我死后,也可以将这一切收回来。”

  “也可以,毁灭大齐。”

  晋文恕侧头看着眺望远方的翁建章,总觉得,这一刻的翁帅,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一下子衰老了几十岁。

  再也没有往日那种坐镇北宗域的豪迈、大气,再也没有身为妖帅的霸气、英勇。

  看上去,只想以为行将就木、平平无奇的老者。

  他,似乎不再是大齐的北宗帅了。

  “别怪我。”翁建章又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听得晋文恕不明所以。

  正待发问。

  翁建章已经不发一言的下了山,再也没有理会晋文恕一句。

  开平七年,晋文恕四十岁,因天子一直诏书,回京任禁军大统领。

  开平八年,任北宗帅二十八年之久的“妖帅”翁建章,引卧牛天朝三十万铁骑儒冠,背叛了他守护四十年以上的大齐王朝。

  开平帝识破翁建章谋划,以反间计,将三十年来用兵如神的“妖帅”,与卧牛天朝三十万铁骑一网打尽。

  北宗域,谈“翁建章”色变。

  开平帝判决其千刀万剐,祸灭七族。

  旗下一干主将,几无一人得善终。

  北宗域因叛国案,死伤无计。

  处刑当日。

  百姓唾骂,万民弃如敝履。

  行刑后,分食其肉、渴饮其血,亦不解胸中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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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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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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