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带着孩子,带着那沉重的棺椁回了滨州。
同样的道路,来的时候欢声笑语,回去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一片死寂。
那些下人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碍于主母突然离世这件事,不好说笑,脸上依旧带着平静,完全没有刚经历过生死的后怕之情。
凌珊走了,我却被保了下来,这也算是一种幸运了。
可我总是不甘心,不甘心。
若说凌珊还活着的时候,我尚且会考虑皇后和宁妃间的恩怨到底谁对谁错,会考虑这件事到底会对大俞有多大的影响,会考虑这件事会不会连累陈家和外祖周家。
如今凌珊死了,我突然觉得这一切仿佛都不那么重要了。
只有在那个时候我才明白,整个大俞,都没有凌珊重要。
可惜,晚了。
芸儿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娘亲,但我却没法告诉她,她的娘亲躺在那厚重的木头箱子里,已经离他们而去。
我只能告诉她,她的外祖想念女儿,把她的娘亲留在了宫里,等过些时日再派人送回滨州。
一遍又一遍。
我也会后悔当初没有觉察到凌珊的不同,我知道,刺杀皇后这种事根本没法全身而退。
我应该劝住她的,但我甚至都没有察觉。
这种愧疚之心时常萦绕在我的胸口,每晚梦醒时分,我总能看到凌珊在门口站着看我。
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音容笑貌如常,微笑着看着我。
而我的鬓角早已有了白发。
我不知道芸儿是什么时候明白了这一切的,慢慢的,她不再问起她的娘亲。
她是个乖巧的孩子,甚至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弟弟的任务。
到她十岁的时候,她才把这件事说破。
“父亲,母亲真的是暴毙的吗?”
芸儿小声问道。
“是。”
“我不信,我记得小时候见过您偷偷祭拜母亲。”芸儿跪在地上,声音里带着哭腔,“说她不该刺杀皇后,我们都想她。”
我无言以对,只能哀声叹息。
“外祖母是世家出生,可在母亲出生后,她的娘家便接二连三地一贬再贬,甚至至今都没有回到京城。”
“我不信这一切都是巧合。”
“谁教你说这些的?”
我平静地问道,芸儿毕竟只有十岁,不可能知道这些。
芸儿没有说话,只是气鼓鼓地低下头。
那我肯定是凌珊陪嫁过来的哪个宫女或者嬷嬷说的,特别是嬷嬷,有些还是宁妃的陪嫁,说出这些话来倒也并不稀奇。
我轻叹一声,缓缓站起身来。
“父亲,您就甘愿让母亲这样白死了吗?”
晋儿突然跑了进来,看着我,厉声质问道。
我眉头紧蹙,有些无奈地看向他们,摇了摇头。
“你一直在门后面?”
“是。”
“进来吧!记得把门关上。”
我回到椅子上,第一次跟孩子们直面这个问题。
“懿安皇后与你们的外祖母不和,先帝又偏爱懿安皇后,导致你们的外祖母郁郁寡欢,在你们母亲出嫁后没多久便阖然长逝。”
我平静地说道,但却心如刀割。
“而后你们的母亲为了替她报仇,联合惠妃与西戎,暗杀了懿安皇后。”
“再后来,先帝下令处死了凌珊。”说到这里,我心底一阵绞痛,身子也跟着颤抖。
深吸一口气后,才慢慢缓下来。
“但是他没有下令处罚我们,按照先帝的说法,是懿安皇后求的情。”
我面无表情地说道,虽说我不相信这一点,但还是跟孩子们说了个清楚。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不明白先帝为何会放了我们父子三人,他没有放过我们的理由。
我之前只以为先帝准备后面找其他的事再来处理我们,但却没有任何动静,甚至就连派个人来监视我们这种事他都没做。
这不合理。
若是懿安皇后求情,她又有什么理由为一个刺杀她的人求情?这更不合理。
芸儿低着头一声不吭,晋儿倒是先愤愤不平起来。
“她会替母亲求情?若是她替母亲求情,那当初怎么会欺负外祖母?”
“说白了不过是想在外祖那里博一点好感罢了,真是不要脸。”
晋儿小声嘀咕道,看样子他也对这个懿安皇后心存怨怼。
“懿安皇后的孩子是太子,是当今圣上,”芸儿冷笑一声,缓缓抬起头来,“大概是她没想到自己的孩子居然不帮自己吧?”
“按照她最开始的想法,或许就是等着皇上再来处理我们。”
我低着头久久不言,若是换作当初,我肯定会辩解。
毕竟在母亲的口中,懿安皇后温柔贤淑,绝不是这样沽名钓利之徒。
但而今凌珊死了,若是我再为了伤害她的人辩解,那我便是在背叛于她了。
只是.......
我看着芸儿和晋儿又气又委屈的小表情,心里一阵难受。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件事,若是这仇恨继续下去,只怕是连他们也不得善终。
若是就我一个人还好,但芸儿和晋儿可是凌珊用命生下来的孩子啊!我怎么忍心。
我犹豫不决,不知道要怎样开口。
“父亲,这么多年您都没想过要为母亲报仇吗?”
芸儿突然开口说道,她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抓起弟弟的手,走到了我面前。
我一愣。
我怎么也想不到这种话会从她嘴里说出来。
“若是父亲担心我和晋儿,”芸儿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头看向晋儿,两姐弟相视一笑,“那倒没什么,我们愿意。”
他们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我,等待着我的答复。
我不知道是在哪一刻,我对先帝,对懿安皇后,对皇上的愤怒传染给了他们。
又或许不是我的愤怒,是凌珊的愤怒,在他们俩还在娘胎里的时候,他们便接受了凌珊的怨恨。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也无从开口询问。但我明白,那一刻我们全家都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但一直到死,我们都不曾后悔,唯一悔恨的,大概就只是轻敌了,我们都死了,但皇上还活得好好的。
最开始的行动是在猎场上。
凌珊刺杀懿安皇后的事到底没有翻到明面上来,所以一直到现在,我都还顶着一个驸马的名头,在京中也有一定根基。
那两头熊一开始并不是打算送去猎场的,甚至可以说整件事,都是临时起意的。
最开始我买来那两头巨熊,只是因为它们太过瘦弱,又受了伤,想着等它们养好了再放归山林也算是一个功德。
而就在次期间,芸儿和晋儿跟我说明了这件事。
在我们父子三人达成一致后,便开始着手准备这件事。
“可是想要刺杀皇上,哪有这么容易?”
晋儿是最先泄气的,他趴在桌上,咬着嘴唇,双眼含泪。
“我们连京城都进不了。”
世家豪强进京是需要提前禀告皇上的,甚至还需要得到皇上的允许,才能进京。
这些年里我从未想过进京,毕竟皇上是知道整件事的。这些年里没有来收拾我们一家,大概也只是碍于先帝的脸面,不好把先帝已经定下来的事再翻出来重新定夺。
若是我们还想进京,那或许是不可能的了,而我也没有非进京不可的理由,也就从未说过要回去。
甚至就连新帝登基和新帝成婚的时候,我们都留在滨州。
“你们先回去吧!”
我叹息一声,让芸儿带着晋儿先回去房间里休息。这件事牵扯重大,可不能马虎。
“是。”
芸儿和晋儿都有些无奈与委屈,他们盯着我看了许久,最后还是芸儿拉了拉弟弟,带着他离开。
“父亲,您答应了的。”
晋儿离开时小声说道。
我坐在原地,一声不吭。
那一晚,我想了许久,眼前浮现的都是凌珊的身影。
但她却一句话都不说,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我自己做决定。
而后,我便想起了那两头熊。
下定决心后,我便亲自照料那两头熊,给它们吃最好的食物,给它们新建了房舍。
最重要的是,把它们藏了起来,以免被滨州的官吏发现。
我就这样看着那两头熊越来越大,然后想方设法联系京中的势力,布置好一切,争取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把熊送进去。
这整件事都是瞒着芸儿和晋儿的,我怕他们年纪小,不小心说漏了出去。
但他们还是猜到了。
“父亲,您是想用熊刺杀皇上?”
芸儿跟在我的身后,拿着那些她向来厌恶的生肉,小心地喂着它们。
她很聪慧,很快便猜想到了这一切。
“父亲,您真的能把熊送进皇家猎场吗?”
芸儿继续问道,她有些焦急地看着我,眼神中带着些许期盼。
“是。”
我缓缓开口,但这句话我说着都有些底气不足。
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能不能成功。ΗtτPS://Www.sndswx.com/
就算是送进去了,猎场那么大,谁也不能保证皇上就会走到那个地方去。
而且还得是独自过去,至少不能带着一众禁军去,不然这两头巨熊估计还没碰到他,就已经被射死了。
不,不能这样。
我低着头,细细想着所有失败的可能:
滨州城内有人发现了我饲养的巨熊。
两头巨熊被路上经过的人发现报官。
两头巨熊在进入猎场的时候被守卫的士兵发现。
其他人先遇上巨熊。
皇上随时带着御林军和禁军,巨熊没有靠近他的机会。
皇家猎场动物众多,巨熊已经吃饱,不再攻击人。
.........
这一切的一切都使得这次刺杀看上去那么虚无缥缈,仿佛只是我的痴人说梦。
我不知道皇上的情况,不知道的他的行事作风,所以一切刺杀,注定带着藏不住的风险。
对了,在皇族前往猎场的前面十天,禁军会在猎场中搜寻三次以上。
最后一次是在三天前。
我细细琢磨着这一点,看来这熊,还必须在这三天内送进去,不然被禁军发现了,一切都前功尽弃。
“父亲,你也没有把握吗?”
芸儿看出了我的心思,轻声问道。
“是。”
我没有想过骗她,这件事一旦动手,都会把他们姐弟俩牵扯进来。
我没有资格骗她。
“那父亲您觉得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芸儿着急地问道,她的眼神中满是期待,让我无法开口。
我转过头看向她,没有说话。
“七成?”
芸儿试探性地问道,而我依旧一声不吭地盯着她。
“五成?”
她继续追问道,眼神中的期盼渐渐消失。
“三成?”
芸儿的脸上露出了悲伤的神色,她咬了咬嘴唇,似乎不敢相信这个答案。
“三成也不错,也不错........”
“不足一成。”我轻声开口,言语里满是叹息,然后又转过头看向那两头巨熊,这件事无论成败,它们都注定一死。
“为父不了解皇上的行事作风,在京中有没有可以充当内应的人。”
“再加上皇上本就多疑,身边的护卫众多,之前你母亲能成功刺杀皇后是靠着元宵宫宴以及惠妃这个内应,而今,我们什么都没有。”
“甚至皇上对我们的态度也比先帝对你母亲更为厌恶与排斥。”
芸儿低下头,神色落寞。
“无所谓,一成也够了。”
我有些惊讶地看向她。
“就算是一成也总比没有好不是吗?”芸儿抬头看向我,眼神无比坚毅,“我和晋儿都想好了的,随时可以为了母亲赴死。”
我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心中却没有半点自豪。
那一刻,我仿佛看见之前的凌珊。
当初的凌珊也是一心为母亲报仇,最终落得了个红颜薄命的下场,也让芸儿和晋儿从小没了娘。
“父亲,就这样吧!若是这次不行,我们下次再另作打算。”
芸儿见我有些犹豫,便赶紧开口劝说。
我转头看向芸儿,看着她的眼神,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们都那么懂事,他们肯定知道这件事被发现之后会是一种什么样的下场。
可以说,若是能杀头,都已经是皇上的恩赐了。
想到这些,我的身子微微颤抖,我实在舍不得这两个孩子,但又忘不了这仇恨。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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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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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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