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瞳由于失明,变得愈发定定的,半晌都不曾跃一下眼睑。
他的语气比神态更加严肃:“衣,你有名字,你叫玉合欢,你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是因为我,才不得不来此过渡。你,可能理解我的话?”
“我虽不记得我有玉合欢这个名字,但你适才唤我的时候,我确觉得那般亲切。可是,我不能现在跟你离开。”
初宴双瞳终于微烁一记,他喉结微动,他许久没有说这么多话,加之她没有给他期盼的答复,这一落差之下,他觉得嗓子更是干涸得紧。
“听我说。我自小被族里人视作灾星,我说与他们有感情也不现实,仅是因为我私以为,事出反常必有因。我无缘由地能迅速成长,这对他们而言,或将真的是灾劫。我想要弄清楚这一切因果,确认我的决定不会伤害到他人,我方可随你离开。”
初宴耐心听完她这一长串解释,他微微颔首,似笑非笑地微扬一记唇角:“你也非狠人。”
“什么狠人?”
衣冷不丁得他这一声没头没恼的应答,也是一懵。
她全然不记得她身为玉合欢时,曾以他不够狠为由,拒接他表白一事。
但初宴却是记忆犹新,骨子里一向良善的他,曾因为她这一言,试图将自己转变成狠人。
可他终究还是那个难以将事情做绝的初宴。
他心中有道,有他须守护的众生,有他拼尽一切也必须达成的使命。
种种因素,决定他无法成为真正的狠角色。
他之前还在担心,他会因善良而与她时常产生摩擦,所幸,她骨子里也并非是狠人。
初宴思至此处,由衷一笑。
衣没能理解他这一笑为何,倒还以为是因自己选择相信他,这才引得他会心一笑。
“我说过,你是我认定的那个人,你认真说的话,我自然是深信不疑的。”
初宴从未见过她这般,可以说是小鸟依人的模样,惊诧之余,也勾起了他内心的小悸动,他不自觉又展出几分朝气。
“那我不认真说的话,你可信?”
衣再度将手背到身后,相握的手,手指轻跃不止,她将脸抬起,灿烂一笑。
“你不认真说的话,那我就把它译成认真说的,再去相信喽。”
先前怎的没发现,她是个这么有趣的姑娘?
他没有将内心感受很直观表达出来,但她从他微翘的眼尾,便已洞察他心中涟漪。
“是以,你不用时刻都很顶真,因为我是懂你的人。”
衣嘻嘻笑,骤然伸手,在他侧脸上轻撸一记。
初宴感受到她的掌风呼来,他并没有躲,任凭她那只摸过烤鱼的油酥手,在他光洁似瓷玉的脸颊上,留下一抹淡淡的油渍。
他俯首浅笑:“你族里人不是说,面对神灵,要心存敬畏?”
“是,可你说过,你不是神灵,你只是我的鲛仙哥哥。我觉得,我应该选择听你的。”
初宴笑意更暖,似携着穿冰融雪的力量,闪耀且不灼人。
“那你今后可要乖乖听话,可不许仅听这一句。”
衣郑重地点点头,她骤敛起先前往他面上抹油渍时的俏皮,她一双瞳随后定定地望着他。
“现在鱼也吃完了,我不能进族里,你今夜在哪里休息?”
初宴第一次以略携宠溺的目光望她,似在看一个期待被哄睡的孩子。
“你想我在何处休息?”
衣知他可能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但她也没有解释,而是借这话题,直接将心中所想道出。
“你要是没有什么壳可以钻回去的话,你就和我在这片草地将就一晚,可行?”
初宴再一次被她逗笑。
“我又不是乌龟精,哪有壳啊?此地多猛兽,我守夜,你休息。”
衣也知道此地夜晚时有野兽出没,但她可是与兽娘一同抢食的小野兽,在那些野兽眼中,她才是最大的危险。
初宴并未见识过她手撕野兽,徒手将野兽开膛破肚的场面,他对衣独自一人风餐露宿的生活,即担心又心疼。
在衣再三说“不用”之后,他仍坚持守夜。
“那好吧。鲛仙哥哥可否答应我,万一夜里听到动静,切勿看我。”
初宴有些不理解她为何要特别交代,但他还是点头,应了一声“好”。
在得他这应答后,她终于放下心,寻了一处还算松软的草地躺下。
初宴就站在距离她不远不近之处,双手背后,微微抬头仰望着星空。
此处夜空甚美,不仅繁星满天,在苍穹的最边缘,还有一道灿若星河的碧绿色极光,那光轨似彗星扫尾,又似兰花之叶,绚烂非常。
在灵海就近岛屿,晴朗之夜,也能看到这样的星空。
他望之,不由得勾勒起思乡之情,兀自轻叹一声。
“鲛仙哥哥,你有心事?”
她还未入睡,他这一声叹息被她清楚听在耳中。
初宴知道她此刻定是扭头在望他,他未出声,仅是微微摇头。
她也不在乎他是否言语,继续关切道:“不是有心事,那是想家?思乡?”
他依旧没有做声,只是微微俯首,唇瓣微开一道极小的缝隙,又是一声无声的叹。
他这一细微展现,自然也被她看在眼里。
她也不再作声,其余之事倒还有法开解,唯独思乡,只能他自己熬过去。
初宴见她不言语,还以为是自己的淡漠,寒了她的热乎劲。
他开口道:“怎的不说话了?”
衣改换成侧卧姿势,将双掌相合,垫于单侧面颊下,眨巴几下眼睛,不语。
在此视角下,他这一身风骨更显傲气。
他列松如翠,一袭清淡长袍,纤纤细腰被腰封束着,那裙摆末端迎风铺散开来,远观恰似一朵倒垂的纯白百合。
他那时喜蓄长及肩颈的双侧刘海,他一侧刘海打弯搭在肩头,另一侧刘海垂落,被风拂起。
她那时觉得,他手中应当再持一柄玉笛。
那样,便可配谁自临风吹玉笛的雅颂。
出尘绝艳。
她脑海中又闪现出这四个字。
是了,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她问出口后,初宴转过身,正面向她,微绽一笑:“初宴。”
人如其名。
她不由得惊叹出声,初宴面上的笑愈发明艳。
他不消看,都能想象出,她在听到他名字时,会是何反应。
只可惜,他看不见,无法再重温他们初见时的静谧。
不过,那一刻早已烙印在他心里,他有些后悔,当时他只顾着接近她达成使命,并无多仔细地观测她当时的每一场反应。
他事后曾想过,若是有能重来一次的机会,他定会将她一颦一笑皆铭记。
只可惜天意弄人,当他终于等到这次机会后,他却因失明而无法重温。
“初宴,幸识,我叫……玉合欢。”
初宴在听完她这一声自我介绍后,原地怔愣半晌,他背在身后的双手,手指微微轻扣一记。
她说她叫,玉合欢。
衣也察觉出他内心起伏甚剧,她想他定是误会了什么。
衣当即解释:“我说过,我会听你的话,既然你说我的名字叫玉合欢,那从今以后,我便叫玉合欢。”
初宴再度微微俯头,他一副“自家孩子终于开窍了”的神情,将欣慰之情尽显。
衣见他神情似乎不比先前这般欣喜,还以为是自己言语不当,令他无话可接。
“鲛仙哥哥,我不知道,你先前认识的玉合欢是何样,但我愿意信你,顺你,对你拼力相护。”
初宴缓缓一眨眼,微微偏头,绽出两抹浅浅的弧度。
“傻丫头,我是你的鲛仙哥哥啊,应当是我顺你,护你,予你安稳。”
两人这一趟对话下来,倒是有些靠近他们先前的相处模式。
衣也因这句承诺,变得愈显娇羞。
她挪了挪枕在手背上的头,含着笑,就这么一直望着他,恨不能将他的那一抹白影,揉进那漆黑的夜幕中。
但这静谧不过三秒,在隐隐听得野兽脚步声后,她当即卸下手环,起身递给他。
“鲛仙哥哥,我去解手,手环你帮我保管一下,你就在里等我,别走开。”
初宴接过手环,他也闻听到野兽动静,微蹙眉:“我护送你去。”
衣连忙摆手,初宴不解,先前她都摸了他的脸,应当不会再在乎什么男女授受不亲。んτΤΡS://Www.sndswx.com/
衣唯恐他跟来,特地补充一句:“味儿大,就算你不怕熏,我还不想我的手环都沾上这味儿。”
这理由,服。
衣见他终于打消随行护驾的念头,也是长舒一口气,如此她便可放开手脚去手撕野兽。
衣幼年时在饕餮身边呆过一整年,这胃口也被饕餮训练成无底洞。
她这一整日也就只吃了这一条烤鱼,还因为不习惯吃熟食,而没将鱼吃净,现下已是饿极。
她如脱缰野马,飞驰在青草地上,野兽的瞳孔刚倒映出她的身影,群兽当即掉头逃窜。
但为时已晚,衣一个飞身跃到一只独角兽身上,先是一拳将独角兽击毙,紧接着将独角兽这一庞然大物整只举起,用独角兽砸死数只小兽。
“轰”的一声,飞鸟惊起,野兽仓皇而逃。
远在数十里外的初宴,也感知到那边的动静。
他将手环小心收藏好,接着快步朝发声地赶去,他暂失灵力,无法瞬移,也正因如此,他没有看到完整的手撕野兽过程。
但眼前这一幕,足以使他惊愕到失语。
衣正坐在已被她一拳击毙的独角兽上,由于独角兽刚毙,因此身体还有余温,正适合用来取暖。
她将独角兽先杀都坐不说,还将猎得的小兽,熟练地剥皮拆骨,将生肉整块整块剁下。
她用来剁生肉的,不是别物,正是独角兽的角,她将其在石头上粗磨须臾,就整成了一柄还算趁手的武器,配以她的天生大力和熟练刀工,很快便将小兽肢解。
初宴一面看着衣处理猎物,一面回想白日她对着自己的娇羞之态。
衣在他心目中的淑女滤镜全然破碎。
“想不想吃爆炒独角兽?”
他骤然发问,倒是将她吓一跳,接下来她看向他的目光,便与野兽看到她有些相似。
他何时来的?他都看到了什么?
她不敢再深想下去,当即解释:“你莫误会,我平时不是这样的,我平时没吃那么多。”
她的解释重点也真是清奇。
他的惊愕点,又不是在她的食量上,而是他第一次觉得她如此生猛。
看来,这一世的衣,确实不需要他保护,即使是凶兽,都伤不到她分毫。
不过,她依旧还是不会烹饪,在这一点上,他觉得自己还是能帮到她的。
“吃生食伤肠胃,想不想尝尝爆炒独角兽?”
初宴还真是挺执着想邀请她来尝试一下他的新菜,毕竟独角兽,还真不是容易吃到的。
“好啊。以前只见独角兽食人,今次也让它当一回果腹之物。”
这话一点儿毛病没用,想让独角兽成为盘中餐,这还真得有点真本事才行。
初宴得令,笑容骤然明朗,为心上人烹制佳肴的喜悦,总算是覆过了适才的惊愕。
衣在处理食材上一窍不通,为了能尽快填饱肚子,她一最快速度将其余野兽都肢解,还按照他的要求,将生肉都清洗一遍。
在忙活近一个时辰之后,爆炒独角兽,终于大功告成。
由于他无法用灵力变幻出炊具,因此只能拾枯木,略微加工成锅,将生肉托在篝火上。
但即便是如此粗制的炊具,都无法影响大厨烹饪出绝佳的美味。
生肉伴随着油花,发出诱人的“滋啦”声,似是一场战曲的前奏,待肉有血红色逐渐转变为焦糖色后,肉质的弹性,与兽肉的鲜香,终于弥散开来。
初宴一面将肉块翻面,一面阐述道:“衣,其实独角兽并不是野生兽类。其本为南岳圣兽,由于助昏君残杀忠臣,导致南岳长年硝烟弥漫而被天后降罪。自此它族自甘堕落,四处残杀生灵,被自野兽谱上除名,若非如此,我们也不能食之。”
“我听过这段历史,被昏君残杀的忠臣,可是浩星将军?”
衣不再只专注于等待肉出锅,她饶有兴致地和他讨论起,这段为数不多为她熟知的历史。
“只可惜,浩星将军守山河一生,只因踏错最后一步,被赐以剥灵之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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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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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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