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他还想多问些有关马家细情时,却不料康术德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把话题岔开了。
“看呀,到了到了,这就是我当年跟宋先生住过的小院。原本叫东偏院儿,可因为宋先生娶了日本太太的缘故,后来马家花园的上上下下,都管这里叫东洋院儿……”
说了这么几句,老爷子就再顾不上招呼他了,领先几步向前走过去,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宁卫民登时明悟。
一下子理解了康术德为什么进来后只顾一直奔东走,无意深入花园子里去逛逛的原因。
康术德进院的地方是院落拐角处开的一个垂花门。
从外面看,显得有点不当不正。
因为开门的位置是院内北房和西厢房的转折处。
西向很长的一排青砖外墙向南延伸着,上面布有许多枯萎了病恹恹的爬山虎,这让这院显得也有些落魄。
但一扇扇能够看到园景的西厢房后窗户前,却有着极为精巧的花铁栏杆。
经过了这么多年,这些栏杆仍然坚固着岁月,多少还是能够看出当年风光的。蜀南文学
宁卫民紧跟其后,也走了进去。
门里面没有影壁,而是屏门连接抄手游廊,然后直接就是四合院的正院了。
虽然院中建了几间小房,难以一览无余,但他仍然能感受到这院子的面积很宽绰。
至少可比扇儿胡同的2号院大多了,能顶那儿一个半。
北边的正房是五大间,前出廊,后出厦,东西两边各有三间厢房,两间耳房。
虽然年头久远,但风姿犹存,可以想象当年的气派。
尤其和东四四条的五号院相比区别明显。
一个前清遗老气息,一个民国新派风格。
这个院子的确没有皇叔府邸那么高贵华丽,但胜在婉约和精致。
比方说,南墙的抄手游廊靠墙,有花窗,有彩绘,中间一个过厅通向院外。
再比方说,院子里的石凳、石桌、山石、花树俱全,很有几分江南园林造景的特色。
眼见老爷子正一个人痴痴的站在方正的当院里环顾四望着。
宁卫民便忍不住顺着抄手游廊走向南边的过厅去探看。
他认为这种垂花门开在北边的情形下,反倒是院子南边如设有正门,倒显得多此一举。
便多少有点好奇,想知道南墙的垂花门外是什么。
可惜还没容他走过去,就被康术德给叫住了,让他拿钥匙开房门。
敢情这院里房子差不多都锁上了,不打开老爷子可没法看房。
宁卫民当然是有备而来,赶紧打开皮包找到钥匙。
“老爷子,您想看哪个屋儿啊?”
“都打开。”
“是。”宁卫民边应声,便数落自己。
心说今儿个自己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呢,这问的跟废话似的。
“老爷子,您过去住哪个屋儿啊?我想看看您起居的地方……”
“嗯,那就先开西屋吧……”
听听,换个方式不就成了,老爷子点头。
随着一把挂锁摘落,房门被推开,一老一少一起走了进去。
里面和门房、账房那几间也差不多,经过了生活实际需要的改造。
所以往日的一切几乎都消失殆尽了。
房顶上有了灯泡,墙面上也刷上了米黄油漆的墙围子,屋里也没有了过去康术德睡过的火炕。
但好在素漆的圆柱还在,来自德国的花砖地还在。
康术德甚至在一根柱子的高处,颇为惊喜的找到了他过去用刻刀刻出来的痕迹。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面对宁卫民辨认着朗读后,匪夷所思,努力憋笑的样子,康术德倒是洒脱。
“你还甭笑话我,谁都有年轻的时候。而且对我来说,一个小要饭的居然被带到这里,本身就已经掉进福窝了。而且还有幸认字读书。我要不珍惜这样的机会,那才说不过去呢。不成傻子了……”
这一番毫不避讳自己低贱出身的实在话,继而获得了宁卫民深深的认同。
想想也是,在那个乱世,人别说吃饱饭了,能活下来就很难了。
老爷子的这番机遇,要说还真是跟开了挂也不差什么了。
于是宁卫民明白了这是师父当年在什么心情下留下的刻痕。
他心有戚戚,颇有感触的抚摸了两下,又问。
“老爷子,这么大的三间房,就您一人儿住啊?”
宁卫民的这个问题可让康术德不禁发笑了。
“那哪儿可能呢?过去我刚来的时候,这里已经住着两个人。一个岁数挺大的,是看家护院的蓝爷。一个岁数年轻的,是宋先生原来的长随赵玉良。”
他捋了捋胡子,眼望宁卫民,像是有所告诫的继续回忆着。
“赵玉良是保定府的人,识文断字。比我大五岁,人是很机灵,很会来事的。本来干下去也是有前途的,至少能帮宋先生管管古玩铺,当个大查柜的。可后来因为经常跟马家花园里一些有不良习气的佣人混迹在一起,逐渐染上了赌博的恶习。他自己毁了自己。”
“你可能想不到,大宅门因为人杂,风气是很不好的。尤其是佣人头儿,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赵玉良就是跟他们赌博把自己的积蓄输光了,为了翻本便学会了偷。有一次,他偷拿宋先生放在家里的十几挂朝珠,被蓝爷拿住,带到宋先生面前,就给开销掉了。所以我后来就顶他的缺,成了宋先生的长随,一直跟蓝爷住在这西厢房的南屋里。”
“这蓝爷是祖居京城的旗人,曾经是善扑营的扑户,会撂跤。不与人动手的时候,他是个很和气的老人。他的旗籍是正蓝旗,办事也是一板一眼的认真,张口闭口全是老礼儿。平时特好干净,就是他教会了我诸多的礼节和京城的规矩。”
“至于我怎么知道他的旗籍的呢?完全是因为和他下棋。这老头儿有个爱说顺口溜的习惯。就像他吃面时老爱来一句‘吃面吃面不搁醋,炮打西什库’似的,下棋的时候也总爱饶上一句‘红先蓝后,输了不臭’。有一次宋先生正好听见,宋先生就在屋外搭话,说蓝爷用蓝棋合适,他不但姓蓝,而且就是正蓝旗的。我就这么知道蓝爷的旗籍。”
“蓝爷还时常爱把点心人格化,他给我很详细的讲过饽饽阵。什么槽子糕败下阵来换上了硬面饽饽,与萨其玛对阵,头碰头又如何。尤其是有关鬼怪神仙,蓝爷肚子里的故事可就多了。但唯独他对自己的家世不讲,完全闭口不谈。”
“他是哪个家族,哪一分支,老姓什么,怎么进的善扑营,清宫当差什么样。无论我怎么问他都不说。只知道他家人皆无,是极其落魄时,被宋先生以每月三十块大洋聘来的。现在想想,大概是他觉得辱没了祖宗,又或是不想再想起过去的事儿了。过去我只道他这点为人各色,如今这巴子年纪,我也成了孤老头子一个,才体会到他的心境。”
这时康术德踱步,又慢慢的转悠到了西厢房北间儿的门口,指着里面对宁卫民说。
“这间房原先就是宋先生的库房。宋先生从外面收回来不想摆在店里的好东西都会存在这里。满满腾腾的,跟宝库一样。有的时候,缺钱了,就直接拿几样去卖给马家了。”
“这屋过去靠西墙有两个黄花榈的小柜,内放宋先生多年来收藏的小件古玩珍品,那些都是不卖的。宋先生常锁上门,不让人打扰。独自欣赏把玩这些心爱之物。后来我入行之后,又逐渐深获他的信任,才被允许入内。”
“不是我吹,你现今收的那点古玩瓷器啊,别看不少是文物商店买来的精品。可加一起价值都抵不上当年那两个黄花榈的小柜里的一半。可惜啊,那些好东西都跟着宋先生一起走了。就连我也再难见到了……”
这话一出,不但康术德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出了神。
宁卫民也不禁悠然神往,想象着这里昔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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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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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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